第56章 番外 七日奏鳴曲
玄襄睜開眼,環顧了一下周遭的環境。他在容玉房中,躺在她的床上,而她却靠著床沿,坐在地毯上,似睡非睡。
他看了下自己的傷口,都已經被妥善地包扎過。
他動了動,却提不起一絲力氣來,似乎所有的中樞神經有所麻痹,無法控制自己的軀體。他勉强伸出手去,還沒碰到,就見容玉睜開眼,趴在床邊:“你醒了?感覺如何?”
玄襄苦笑一下:“還好。”
容玉看著他,忽然道:“對不起。”
玄襄見她神色有异,又有點琢磨不透她的態度,便又閉上眼:“我再睡一會兒,一旦有什麽异動,你就立刻叫醒我。”失血過後,他也無法一直保持警醒,昏昏沉沉地睡過去。隔了不知多久,他又被容玉推醒,他睜開眼,覺得頭疼欲裂,全身發冷,看來還是有點低燒了。
容玉給他倒了杯熱水,遞到他面前:“先喝點水。”
玄襄看了看天窗外面,似乎天色已暗,夜幕來臨,他在不知不覺中竟睡了這麽久。他撑起身,左手接過水杯,幾口就把杯中的熱水喝完,雖然喝的快,動作却又不急不緩。容玉隨口問道:“壓縮餅乾,你要什麽味道的?”
玄襄饒有興致地看著她,雖然她的行李箱,怎麽看都是一個來旅游的人該有裝備,可是到了現在,却發覺她把一切安排得超出他預料之外的妥當:“有蘋果味道的嗎?”
啪——一包拆開了一道口子的壓縮餅乾朝他臉上飛來,在還沒砸到他的臉之前,被他抬手接下。
容玉冷冷道:“只有牛肉和海苔味的。”
“你喜歡海苔味道的?”玄襄看了看手上那包,咬了一口,壓縮餅乾這種東西,除非是非常時期,他也不會去吃,不論任何口味,只是還忍不住想要出言調戲她,“那我們真有緣分,我也喜歡。”
容玉本來正在給他的杯子裏添熱水,聞言瞧了他一眼:“我學校裏的野猫野狗也愛吃,你跟它們也很是心有靈犀。”
玄襄盯著她看了片刻,又道:“你洗過澡了?”
容玉不置可否:“怎麽?”
“我弄髒了你的床,很抱歉。”玄襄放下杯子,“既然你辛苦把我搬到床上,其實也可以順便在洗澡的時候幫我也清洗一下。”
容玉居然笑了一下,下一刻,柯爾特黑沉沉的槍管便點到了他的額上:“你剛才說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次?”
玄襄看著槍栓已經拉開,保險也合上了,她從來沒有用過槍械,現在看架勢却也像模像樣,不由有些贊嘆。他抬手握住槍口,把槍口挪開了去:“你剛才才說對不起我,現在就拿槍指著我,真是用完了就翻臉不認人。”
容玉深呼吸了一下,把槍放在床頭櫃上:“你別故意來惹惱我。”她轉過身,從櫃子裏搬出備用的被子和墊被,鋪在地上,是打定主意要睡地鋪了。
玄襄躺了回去,又側過頭問道:“你不上來睡?”
容玉倏然抬起頭,露出笑意來:“你傷成這個樣子,又流了這麽多血,就算我睡在你身邊,恐怕你也不行了吧?”
到了半夜,玄襄還是起燒了,臉上泛紅,呼吸急促。
容玉擰開臺燈,又把光源調到最暗,打來一盆水浸濕了毛巾,替他擦拭臉頰。容玉觸摸到他的額頭,是滾燙的,她又伸手去摸他的背,背後的衣服都被冷汗潤濕了。她把盆裏的冷水倒掉大半,又混上熱水,攪幹熱毛巾幫他擦了擦裸露在衣服外面的身體。
她猶豫了片刻,撩起他的衣服,然後一點點地擦身。她動作雖輕,玄襄却還是在中途醒過來,睜開眼瞧著她,氣息微弱:“水……”
容玉只好放下毛巾,轉身去倒水給他,一杯熱水在兩個杯子間反復倒了幾回,摸了摸溫度總算可以入口。她走到床邊,却見他又昏昏沉沉地閉上眼。
她就著杯子喝了一口,低下身去,以唇相就,用舌挑開他的嘴唇。
忽然腰上一沉,被玄襄輕輕扣住。他緩緩睜開眼,眼眸清亮,笑道:“我抓住你了。”
容玉鎮定地看著他,把垂散下來的發絲撥到耳後,淡淡道:“你醒了?既然醒著,就自己喝。”
“那你之前對我做的事,又作何解釋?”
“你不是想喝水麽?就是喂你喝水,水裏沒有毒。”
“我倒是寧願被毒死在溫柔鄉里,哪怕你給我喝氰化鉀。”
“肉毒毒素比氰化鉀毒素更强。”
“肉毒素也行啊。”玄襄按住她的腰,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體,“那句老話怎麽說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容玉笑了一笑:“塵世久不見蓮,始覺牡丹美。”
“原來你喜歡當蓮花,那也無妨,我覺得牡丹蓮花都配你。”手指微微滑動,從她的襯衫下探入身體,觸手肌膚滑膩。便是看著她的頸,和頸下優美的鎖骨,就可知這衣服下的身體該有多美好。
她終于被惹惱,皺起眉頭道:“閉嘴,誰允許你動手動脚的?還不放——唔……”她怒視著對方,竟然還敢把舌頭伸過來,真是恨不得拿床頭櫃上的臺燈狠狠地砸他的頭,然後用手術刀戳爛他的臉,把他不安分的手剁下來。可是,即使心裏想得再血腥,她也沒有辦法對他出手。
他應該是那個實驗體,估計再受不住她掄臺燈砸人的重擊。
儘管此事與她無關,但她還是懷有歉疚之心。對他做出那種殘忍的事情的人,畢竟是她的老師。
玄襄按住她的力道松了,終于放開了她的嘴唇。她急促地呼吸著,唇色嬌艶,猶如鮮花一般:“你竟敢——”玄襄趁她說話的瞬間,又吻住她的唇,手指摸索,經過左肺根到第六根胸椎的左前,稍微一頓,又緩緩往上挪。
容玉皺著眉,想要推開他,又怕將他的傷口弄開,只能無力地語言制止:“你再敢……”
玄襄變本加厲翻身將她壓到身下,笑問:“我就是敢,你又怎樣?”
容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們的位置換了,她自然而然地感覺到貼在大腿內側的那抹灼熱:“你……”
“我什麽?”
“這種時候,你都能有反應?”
“我是正常男人,當然會有。”
容玉臉色一沉,還未說話,便聽玄襄道:“噓,容玉,我被元丹和重舜兩人算計了。”
容玉一怔,便問:“你是同重舜還是元丹聯手,最後發覺上當了?”
“元丹,”玄襄頓了頓,道,“你真是聰明。”
“元丹最後定還會跟重舜翻臉的,重舜的那個叫大莊的夥計,也很有可能是他殺的。”要得出這個結論也不難,元丹和重舜本來都是這裏最有實力的團體,只要對方少一個人,此消彼長,自己那方的勝算就會增加。插在大莊背上的手術刀是她的,她在二層地下室遭到神智失常的李彥卿的襲擊,便用手術刀傷了他,最後李彥卿落到重舜手中,那把手術刀自然而然也落到重舜手裏。
他不忿大莊之死,便套用了無人生還裏戲劇的死亡方式,讓大莊趴在黑膠唱機前,奏響肖邦的葬禮進行曲。
而之後,元丹又殺了重舜剩下的一個夥計胡滿,他們的梁子算是越結越深。
玄襄之所以沒有預料到元丹重舜會忽然聯手對付他,也是因爲如此。
只是,大莊死的時候,大家還沒有完全意識到有幕後的布局人,以元丹的謹慎,爲何要先出手?
玄襄摸了摸她的臉頰:“真是精彩的推斷。”
容玉歪了歪頭,避過他的手:“那你呢?怎麽會成爲實驗體?”
玄襄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陣,忽然往旁邊一側身。
容玉只覺得身上的重壓消失,便也支起身來,托著腮看著他:“如果不願意說,你也可以不回答的。”
玄襄微微一笑:“沒有,我只是……”他沉吟片刻,又恍然道:“原來你之前對我說對不起,是因爲這個。”他看著她,忽然伸臂將她摟在懷裏,彼此間的距離突然拉近,容玉又僵了一下,只是這一回,他只是單純的擁抱,不帶任何情欲的氣息。
玄襄感覺到她的异樣,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是正常男人,又不是禽獸,哪有時時想著那種事。更何况,我傷成這樣,就是硬來,等下流的血都可以把床單洗一遍。”他忍不住輕笑著:“容玉,我有點感動。”
容玉猶豫片刻,也回抱住他:“感動?”
“你會爲這件事向我道歉,畢竟這跟你無關。”他鬆開這擁抱,“你不怕麽,假如我是一個怪物?”
“……我已經檢查過,你的心率一切正常,瞳孔趨光變化也正常。”
玄襄看了她片刻,忽然失笑,轉眼又瞧見放在床頭櫃上的那個橢圓體:“你還沒有想到那是什麽?”
“沒有,如果有工具的話,我可以化驗一下。”
“這是一件燙手山芋,交到你手上,我就算完成了使命。”他搖搖頭,“不必用你慣常的邏輯思維,就算拆開來化驗了,也不會有任何結論。”
再也找不到她。
他的心便死去了,可是軀體不死,便如她那第七世一般,依然是年輕的容顔。即使已經見過滄海化桑田。
這樣的軀體,用現代科學的眼光看來,就是一種變异。
如果能知道如何産生這種變异的基因序列,便可以模擬出那種狀態,長生却維持著年輕人的容貌和身體,多可怕,却又很美好。
不老不死,長生不滅,這是多少人追求過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