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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鬥不及格(見觀發財 卷一)》第8章
第八章 下人心思

  小小的燭光下,阿觀聚精會神地雕刻著,她本是不相信天地鬼神的,但穿越一遭,再鐵齒的人,也會認定冥冥之中有股人類無法理解的力量,而我們深信的科學在它的眼前也只能俯首卑微。

  所以在阿觀的頭殼沒有被齊穆韌的玉梳戳出一排血洞,梳子直接豎立在頭頂上方那天,她分外感激上天的悲憐。

  所以在她又夢到幾場葉茹觀的童年生活,驚訝她強韌的生命力,強烈佩服在那樣的家庭中,葉茹觀還能安然長大到讓自己附身那天,她雙掌合起,感謝上天垂愛。

  于是她用白蘿蔔雕了個觀音像,她把它放在窗邊,清風苑的丫頭婆子們每回經過栩栩如生的觀音菩薩面前,都會合掌低頭膜拜,祈求天賜平安。

  雖然冬天蘿蔔不易發黴,但幾日後還是氧化變了顔色,有人說藝術永恒,現在看來,也不盡如此。

  用過晚膳,曉陽又拿來幾根蘿蔔,她對果菜雕有著難解的著迷。

  阿觀沒有拒絕,拿起刀子一點一點削去蘿蔔多余的部分,慢慢地,頭出來了,手也出來了,再不久,可愛到讓人忍不住想要擁抱的北極熊成形。

  「這是什麽啊?」曉初問。

  主子的性情改變後,她便不像過去那般小心翼翼了,雖然相信主子惡靈附身的講法,但仍是在多日觀察後,才漸漸地抹除芥蒂,一心一意待起主子。

  「這叫北極熊,它住在冰天雪地的地方,身上有厚厚的皮毛,毛色是白的,肥肉有三、四寸那麽厚,因此不怕寒冷,而且往雪地裏一站,其他的動物就不容易發現它。」

  「主子,北極熊可不可以給我?」曉陽睜起圓眼睛望向阿觀。

  她一笑,把北極熊交給她。

  「上次那個花給你,這個你又要,會不會太貪心啊。」曉初取笑她。

  「你也想要嗎?我雕一個給你。」

  阿觀說話的時候,視線往旁邊的月季身上掃去,她不像曉陽、曉初成日巴在自己身邊,吱吱喳喳說不停,她只是本分而安靜地做著自己的工作,不逾越守規矩。

  多數的主子都喜歡這樣安分的婢女,可是月季越規矩越挑不出錯處,阿觀就越是不放心。

  月季和琉芳都是從柳側妃房裏出來的,爲什麽把兩個伶俐好用的丫頭撥給她?別騙她柳氏天生大方,怎麽說柳氏和葉茹觀都是競爭對手,就算她們之間得互喊幾聲姊姊妹妹。

  這段時日,琉芳經常借口出清風苑,曉初偷偷跟蹤過幾回,這讓她清楚琉芳的幕後工作是眼線,她不怕眼線,反而還想借著琉芳的小報告,讓柳氏明白自己無意與她爭寵。

  但月季始終不動如山,才教人心慌。

  月季的性格沈穩、務實,做事謹慎仔細,從不出半分錯,她的容貌清秀,舉止合宜,脾氣良順,便是當個主子也足夠了。

  柳氏把這號人物送到她跟前,目的是什麽?

  她不喜歡耍心計、不愛動腦袋,卻並不代表她是個笨蛋,對于隱藏的危機她不會假裝視而不見,只是要怎麽樣看透這個危機呢?

  月季沒注意到阿觀的審視,她垂著頭繼續繡香囊。

  她很少開口,卻有很好的觀察力,這段日子下來,阿觀發覺自己最喜歡穿的是月季親手做的衣服。

  葉茹觀那些大紅衣裳,阿觀不樂意穿,卻沒有其他選擇,這裏沒有新光三越或SOGO,她只能勉強從當中挑些較爲素雅的來穿。

  即使如此,阿觀並沒有表現出對葉茹觀穿衣哲學的不苟同,但月季注意到了,她熬夜爲阿觀做了兩襲月牙和淡青色的衣裳,款式素雅、不繁複,唯在裙擺處繡了幾竿修竹作裝飾。

  如果她是柳氏,她不會讓月季離開身邊,因爲若有充足的信任,她絕對是最得力的幫手。

  「主子,你有沒有聽到夏奶奶那裏的消息?」曉初笑問。

  阿觀不打算建立情報網,但王府裏人多口雜,不管想不想,許多話就是會傳進清風苑,只是誰也不曉得那些話裏頭,哪些真實、哪些純屬謠言。

  「又聽到什麽了?」曉初要是到現代,一定是個出色的記者、名嘴或狗仔。

  「夏奶奶身子不好,常常歪在床上,前兩日下雪,夏奶奶貪看雪景,在外頭待過一會兒,回屋便受了風寒,病上三兩天,貼身婢女香雲沒上報給柳奶奶,柳奶奶知道後震怒,說奴大欺主,活活把香雲給打死了,聽說她被人從景甯居裏拖出來的時候,雪地裏拖上長長的一道血痕呢。」

  現在想起來,曉初有些後怕,當時若主子沒挺過那關,她和曉陽定會淪落到香雲的下場。她們怎會那麽天真啊,還以爲主子死掉,就能順理成章變成王府丫頭,被派到別的院落,日後能多些依仗。

  曉初還覺得自己聰明,暗忖著,主子摔傷琉芳定會報給柳氏知曉,柳氏遲遲按兵不動,肯定是希望主子死去,省得日後費心。于是她依著柳氏的心意去做,心底還偷偷樂著,想說柳氏總會記住自己在這件事上幫過她一把。

  幸好月季看不過去,向王爺禀報,不然……

  香雲的事,可是讓她徹底看清楚了,倘若主子沒熬過那回,除了琉芳,她和曉陽、月季鐵定會被活活打死,來彰顯當家主母柳氏多麽看重王妃、多麽姊妹情深,幾條奴才的命換來柳氏一個賢德名號,太劃算。

  「身邊丫頭被打死,夏奶奶沒說什麽嗎?」曉陽追問。

  「能說什麽,當家的可是柳奶奶。」曉初向曉陽瞥去一眼,這個沒心思的,也不看看王府裏誰最大,就算她們的主子是正妃,可不受王爺看重,還不是得乖乖待在清風苑裏,哪能像人家那樣呼風喚雨。

  「婢女的命真不值錢,我定要好好燒香禮佛、敬拜菩薩,下輩子再不當小婢,要當正經主子。」

  曉陽心有戚戚焉,雖然與香雲並無深交,可同是婢女,聽到這樣的遭遇,總是讓人感傷。

  阿觀皺眉,打狗還要看主人,夏氏身邊的人,柳氏要處決便處決,沒人敢異議?她們不都是側妃,身分相當嗎?柳氏敢動手,是憑借著齊穆韌的信任疼愛,還是她有本事面面俱到,讓夏氏便是想伸冤也求助無門?

  如果是後者……她再看月季、琉芳一眼,眉頭深鎖。

  阿觀歎息道:「這個世界本就是這樣的,要活著、要生存,都得經曆一番艱辛,不光是人啊。」

  狐獴雕好了,阿觀放在桌面上東看看西看看,迪士尼卡通把這種動物給可愛化,讓許多人都愛上它們。

  「哪有啊,小雞小鴨小豬,它們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不想就到處亂晃,日子過得可悠哉呢。」

  「可它們吃飽了、長大了,之後呢?不是要獻上自己的性命,成爲他人盤中佳肴?它們之所以看起來悠哉,是因爲無知,不知道未來自己將會面對什麽。」

  「是這樣的嗎?」

  阿觀指指曉陽手上的北極熊。「北極熊住在冰原裏,那裏到處都是冰天雪地,雖然它的體型很大幾乎沒什麽天敵,但食物卻少得可憐,往往要拖著龐大的身軀走上一整天,才能找到食物。」

  「它們吃什麽呢?冰天雪地裏有果實?」

  阿觀示意,曉初快步走到桌案邊取來紙筆,阿觀沒學過水墨畫,但這段日子裏只有毛筆可以用,慢慢的,她也學會操控那管軟軟的筆毛,早說過了,她對藝術不是只有普通天分。

  雖然目前畫出來的水墨畫還稱不得上品,但再假以時日琢磨練習,定也能夠拿出手。

  提起筆,三兩下她在紙上畫出北極熊、海豹和鯨魚,然後慢慢講解。「鯨魚的體型比北極熊大上好幾倍,若是被它強而有力的尾巴掃到,北極熊就會有性命危險,而海豹的牙齒又長又尖,北極熊想吃它,得小心它的牙,一個不小心連命都要搭上去。」

  「天呐,光是想吃飽就這麽危險辛苦?」曉陽問。

  「可不是嗎?」她又在紙上畫出兩只體型不同的蜘蛛。「這只八腳蜘蛛叫做蠅虎,它專吃有毒的蜘蛛,必須爬到別的蜘蛛網上,趁主人不備,快步上前在毒蜘蛛背上紮入毒刺,才能得到豐盛的食物。」

  「蠅虎爬到別人的蜘蛛網上,主人不會知道嗎?」

  「當然會知道,所以蠅虎必須耐心等待,當風吹動網子的時候,才能小心移動一點點,若是不仔細,被毒蜘蛛發現自己,別說什麽晚餐了,恐怕自己都會被毒死。」

  「好可怕哦,原來連當小蟲子都很辛苦,要餵飽自己、又得擔心被殺,每吃一頓飯都是生死相搏。」

  「所以,這樣想想還覺得當人很可憐嗎?」她取笑曉陽。

  「好像是,聽起來,當人還算不錯的了。」曉陽聳肩說道。

  阿觀微笑,意有所指地道:「我最喜歡的是這種動物,它的體型不大,卻很聰明。」

  「這是什麽東西,沒見過,怎麽會用兩條腿站?」

  「它叫做狐獴,體型不大,住在沙漠裏,每天必須頂著大太陽、腳底下踩著發燙的沙,用尖銳的爪子在地上倒挖,它們專吃蠍子、馬陸。」

  她一面說一面畫,很快地,紙上出現了眼鏡蛇、老鷹、馬陸、蠍子。

  「蠍子?那個東西有毒啊!」曉初做個惡心鬼臉。

  阿觀看月季一眼,她雖然沒有看向自己,但她在聽,聽得認真時,手上的針線會略略停下。

  淡笑,她繼續說道:「沒錯,沙漠裏有的蠍子會朝敵人的眼睛噴出毒液,若是狐獴被噴到,很可能會瞎掉,就算逮到蠍子,也得小心它們的毒針。而馬陸在遇到敵人時,皮膚也會滲出毒液。

  「所以對狐獴而言,每捕抓一次獵物,就是一次的性命冒險,而且還不止于此,當它們在沙地裏尋找食物時,很可能會碰到愛吃狐獴的老鷹、毒蛇,只要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別人的食物。」

  「實在太可憐了。」曉陽滿臉同情。

  「知不知道,我爲什麽特別喜歡它們?」

  「爲什麽?」

  「因爲它們懂得團隊合作。大家在覓食時,它們會派出一只狐獴來當守衛,一旦發現老鷹就會出聲警示,讓所有的同伴用最快的速度躲回地下的坑洞裏,如果碰上毒蛇,幾只成年狐獴會合作,用利爪來圍堵毒蛇,打退毒蛇,讓它們不能傷害小狐獴。

  「如果狐獴心裏想的是,少一只狐獴來爭食,我就能多分得一些食物;如果它們想的不是合作而是敵對與競爭,恐怕狐獴這種動物早就在沙漠中消失。

  「所以在越困難的環境裏生存,大家就要越齊心合力,同舟共濟。就算茫茫大海中,就算船員彼此心中有結、性格不合,可在遇到暴風雨當下,他們比誰都明白,他們只能選擇合作、不能分裂,否則船一旦沈入海中,沒有任何人可以保住性命。」

  後面幾句話,她說得鄭重。

  曉初點頭,她早就明白,自己能倚靠的只有主子,沒有其他人,唯有主子好了、順利了,下人才有出頭機會。

  她看向曉陽和曉初,阿觀想,她們會懂的。

  不管她們如何討好柳氏、夏氏,在外人眼裏,曉陽、曉初都是出生相府的下人,唯有跟了自己,她們才有前途。

  視線轉向月季,她依然低著頭,只是手上的針線動得更快了。

  「主子,如果咱們把這個送到王爺跟前,王爺定會對主子另眼相看吧?」曉陽已經開始想著怎麽替主子在王爺跟前爭臉。

  「不過是雕蟲小技,你眼巴巴送上去,說不定被有心人看見,會掀起一番風波。」阿觀恐嚇,她可不想再和假面大姜有交集。

  「您是說柳……」

  「我什麽都沒說,我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子難得過得平靜,就算真想圖謀些什麽,光靠這些小東西是不成的。」

  「哦。」曉陽嘟起嘴,她是替王子討好王爺啊。

  拍拍曉陽的手,阿觀說道:「你們先下去休息吧,我再畫點東西,月季香囊繡好也就差不多了。」

  「是。」曉陽、曉初拿起蘿蔔,轉身走出屋子。

  門關上,阿觀放下筆,目光定在月季身上。月季仿佛是鼓足了勇氣才停下手上針錢,但緊握細針的手指仍微微顫抖。

  還沒准備好嗎?好吧,逼迫是逼不出真心的。

  阿觀低頭,重新提筆,在紙上描繪一只新壺,她畫得很仔細,這裏的茶壺屬于民生用品,實用性大過于藝術性,因此壺的形狀都差不多,頂多是圓一點或扁一些,並無啥創意。

  待窯建好,她想做些推陳出新的茶壺,看看市面反應如何。

  葉茹觀的嫁妝不少,她並不缺銀子花用,可如果她的未來打算自立更生,就得培養一門能養活自己的手藝,金山銀山不管花不花得完,人生無常,這句話阿觀是看透了,無論如何,她都得給自己留條退路。

  她畫得太認真,並未理會月季的心裏掙紮,待她發現到時,月季已經跪在她的腳邊。

  「我不是說過,不要成天到晚在我面前跪來跪去,我又不是如來佛祖,需要你們用膝蓋來祈願。」她輕笑地放下毛筆,心底想著:真該找一天出王府,紙筆顔料這東西還是得親自挑選的才合用,就像人。

  「主子,我不是柳奶奶的心腹。」

  阿觀點頭,她早猜想過了,只是月季畢竟是從柳氏房裏出來,她就是會多擔上幾分心思。

  「不管你以前跟誰,如今你已經跟了我,我自然不會去追究過往。至于你,如果覺得我是個好主子,就會對我盡心,如果覺得我不夠好,而去向旁人示中心,我也無從埋怨,畢竟是當主子的沒辦法讓你們仰賴。」阿觀話說得不鹹不淡。

  月季吸氣,這話是在逼她表忠心嗎?

  她捉摸不出阿觀的心思,可話已經到了這上頭,除了表示忠心,她再無第二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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