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二話 名叫謝麗爾的少女

「……話說，這是怎麼個情況？」

　我一邊整理狀況，一邊面無表情的呢喃道。

　對謝麗爾使用了「夜蛇」，因為參考了切斯特的技巧而跟他爭論，然後謝麗爾醒了——

　嗯，整個經過就到這里為止了。

　現在我——不對，是我們正在切斯特宅邸的食堂里就坐。比試之後，我們三人為了吃飯而走過狹長的走廊來到了這里。

　看到這些別出心裁，充滿精靈風格的各種細致的建造工藝，像是要表現自己的豪邁一樣的這個老頭不愧是一名精靈。

　而且呀，這里還很大很寬，到底是被誰唆使建造得那麼寬廣的啊。

　雖然感覺太浪費了，但對別人掙得錢的使用方法說三道四也不好，所以我也沒有說什麼。然後——

　「唔……謝麗爾呀，離開這家伙的身邊來祖父醬這里好嗎？」

　「不要……我不要離開斯拉瓦……」

　不管在思考什麼，我要擺脫這個狀況的想法不會改變。

　我正被謝麗爾緊緊摟住，因此切斯特現在正用一副像是要流出血淚一樣的表情看著我，並且咬牙切齒。怎麼搞的這個狀況……

　「斯拉瓦——……！你也很困擾吧？所以謝麗爾，放開斯拉瓦——」

　「不要。就算斯拉瓦不願意我也不放手。」

　謝麗爾一邊蹭著我的臉頰一邊朝切斯特吐舌頭。

　她將樓著我的雙手緩緩加力，仿佛變成了其力量連熊都能絞殺的老虎鉗。

　……有好好鍛煉過真是太好了。雖然現在是一副讓人感覺不太好的喜劇的狀況，但如果我是普通的少年的話，肯定會發生慘劇。

　不過，有了孫女的切斯特的表情已經變成了殺人犯一般的模樣了。

　這樣下去切斯特應該會爆發從而導致麻煩的事態發生吧。

　我個人是想要極力的避免麻煩的。

　「嘻嘻、斯拉瓦果然不會壞……好溫暖……」

　我也做不到把如同不怕生的小貓一樣纏過來的少女趕走。……不過從她拿出的力量來看，比起貓的倒更像是獅子了。

　雖然是可以把人絞殺的力量，但卻感覺不到謝麗爾的惡意。既然是無意識的，渴望這樣的接觸也是必然了。

　「切斯特啊，稍微管管你的孫女吧。」

　「一直在管著啊……可她根本毫不在乎……！」

　不行了這樣。傳達不了問題的意圖。血氣快要沖上腦袋了。

　「喂、謝麗爾。你的祖父很寂寞哦。稍微去一下他那里吧。」

　「……不要……但是，如果斯拉瓦不喜歡，那我考慮一下。……斯拉瓦，你討厭我嗎？」

　雖然不討厭，但說實話稍微有些困擾。

　當然，不是指身體頂不頂得住這方面……這樣下去的話切斯特肯定會引起大麻煩。

　不過，這番話可沒法對她說。謝麗爾在這個地方總算可以看到外表和歲數相應之處，沒有了像之前那樣被瘋狂所支配的理由。可以的話我想填補她內心的空隙。

　「不、雖然不討厭……」

　「……那我就要在你這。」

　這樣下去也做不到把她強行拉開。

　……因為我拿女孩子的眼淚沒辦法，應該沒有人會願意把這樣靠過來的女生推開吧。

　我撫摸了臉頰紅燦的謝麗爾的腦袋後，她就非常高興的將雙眼眯成一條直線，就像貓咪一樣。

　「斯拉瓦，喜歡你。」

　是喜歡這被撫摸著腦袋的感覺嗎，謝麗爾一副舒服的樣子蹭著我的脖子，是因為很放松的緣故吧，感覺不到什麼力量。

　不知怎麼的，我想起了阿爾瑪，那個孩子開始撒嬌的話也會像這孩子一樣將身子蹭過來。很久沒體會到的這份溫暖，老實說感覺也不壞。

　「嗯，我也喜歡你哦，謝麗爾。」

　這麼一來確實有種得到了孫女的感覺。因為她不知不覺變得那麼可愛了，讓我不禁說了這番話。

　「斯拉瓦……你這混蛋！！！……」

　……于是，看到這一情景的切斯特咬牙切齒的瞪著我。

　已經怎樣都好了，這就是所謂的「顧此失彼」嗎？這師父說過的話，雖然有很多都沒有听進去，但卻有很多時候正應了他的話。

　如果是年輕時候的我大概會不由分說的把謝麗爾推開吧，但我被師父教導的不僅僅是拳術而已。

　想起以前，我也經常這樣挑逗般的撫摸小貓的下巴和腦袋。

　果然很喜歡吧，謝麗爾安逸地輕輕吐息。

　「喂，斯拉瓦……來中庭一趟如何？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失禮了，飯菜來了——咦，這是什麼狀況？」

　達到了嫉妒的極限的切斯特在向我挑戰的瞬間，搭載著食物的推車被麗奈特推來。她說出來的第一句話是這樣，正說明了這是一副難以理解的光景吧。

　不過，這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幫助。既然食物來了的話，這個年老昏聵的老頭也不能亂來了吧。

　「終于做好了啊麗奈特！來，謝麗爾，飯菜來了哦。摟著這家伙就吃不了了吧？所以快放開吧。」

　就這樣摟著人的話就吃不了飯了。切斯特就像是總算可以把孫女從某個來路不明的人那里拉開一樣，隨著麗奈特的登場，表情明亮起來。

　真是無情的變臉啊。我也不想看到這家伙整天被孫女牽著鼻子走的模樣了。

　但是，切斯特……不對，不管是我還是切斯特都發現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我想讓斯拉瓦喂我，可以嗎……」

　雖然臉頰有些紅，但謝麗爾的聲音很冷靜。

　切斯特開始僵硬地抽動著嘴角——就連我也在這一點上與切斯特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雖然實際的年齡是我比較大，但從身體的年齡上來看，我比謝麗爾要小三歲。

　這個攻勢，從各方面來看是相當熟練，真是可怕的孩子啊，謝麗爾！

　「不行……嗎？」

　是從我的表情上感覺我是要拒絕嗎？謝麗爾的臉染上了一片陰霾。

　到剛才為止還有的包含著一絲害羞的傻傻的少女般的微笑消失了。

　于是切斯特……這次將「你這混蛋怎麼能讓謝麗爾這麼難過啊」這一意念深深傳達了過來。

　……到底要我怎麼做啊你這老頭。話說我到底要怎麼做才好呢。

　不過，被這雙眼楮注視著我也無法拒絕。

　「不、嘛……沒問題……」

　回答的瞬間，謝麗爾的表情就像是花朵綻放了一樣。

　……為什麼要親近我到這個程度啊。不過，我也大概明白，對她來說差不多年紀的朋友這一存在，恐怕我是第一個吧。

　因為她控制不了自身力量的緣故，可以和謝麗爾接觸的除了切斯特以外就只有我了。

　這樣的話，暫時寵她一下應該也不要緊吧。

　切斯特再次化身成一副厲鬼的模樣……別管他了。這家伙已經沒救了。

　眼前被擺上桌的食物散發著陣陣香氣。

　有點害羞，還有些在意著他人的視線——對我來說超級累的晚餐會就這樣緩慢的進行了下去。

　◆

　「睡著了嗎？」

　我一邊撫摸睡在我膝上的謝麗爾的腦袋，一邊呢喃道。

　嬉鬧、吃飯、然後睡覺。雖然一開始遇到時這個少女被相當昏暗的氣氛包圍著，現在這樣看來就是一個單純的孩子。

　我將看上去如同一根銀線的頭發抓在手里。

　是因為精靈和魔人混血才會變成這樣，最為美麗的金屬秘銀般的顏色。

　「看上去……很可愛吧？」

　「……是啊」

　切斯特用溫柔的視線看著在睡眠中安然呼吸的謝麗爾，並在她旁邊坐下。

　看來這家伙也冷靜下來了。孫女真可謂是一可怕的存在啊。

　看著切斯特浮現出了我從沒見過的溫柔的微笑，自己不禁嘆了口氣。

　真不想輸給這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一副「溫柔的祖父醬」模樣的人。

　「謝麗爾與同年代的小鬼一起玩這事還是第一次。雖然會給你添各種麻煩，可以忍耐一下嗎？」

　「我不要緊哦。這個孩子不過是控制力量的能力差了點，稍微讓我有點累而已。」

　安靜地在睡眠中呼吸的少女的睡臉在微笑。

　沒有瘋狂，也沒有那種狙擊獵物般的嗜虐，是與這個少女的年齡相應的睡眠中的笑臉。

　強大的魔力有時會歪曲人的性格。

　但也有持有強大力量後可以理性思考的人。

　如果沒有那樣的力量，這個孩子一定會是一個可愛而又普通的少女吧。

　「我已經說過這孩子是精靈與魔人的混血了吧？」

　切斯特的表情中混雜著一絲苦色，用不會吵到謝麗爾的聲音小聲說道。我于是點頭回應他。

　「那個笨蛋兒子，雖然娶到了妻子這很不錯，但妻子在生這個孩子時因為太過勉強就快撐不下去了……似乎如果不要謝麗爾的話兒媳就能得救。但她卻說無論如何都要生下這個孩子。結果就和事前產婆所說得一樣了。可是即便這樣了兒子也很愛這孩子。在沒有妻子的情況下養育這個孩子。真了不起啊。」

　「……這樣啊，那後來——」

　「嗯，兒子也不在了。這孩子五歲的時候，他去山里采集果實，不慎失足滑下了山崖。所以謝麗爾自從出生後很快就失去了父母。」

　切斯特拿起茶杯濕潤了一下口腔，隨後嘆了口氣。

　這副表情——是與切斯特相處了將近六十年的我第一次看到的染上了悲傷神色的表情。

　「就是這樣，因為父母早亡，所以這孩子五歲的時候就一個人了。……雖然想要讓親家他們撫養——但他們卻把當時還不能好好說話的謝麗爾說成是禁忌之子。原本兒媳的家人似乎也反對他們的女兒和我的兒子結婚。我不禁生氣了，不顧年紀的揍了他們一頓……算了，就說到這吧。」

　切斯特溫柔地眯起眼楮，將自己的手放在謝麗爾的手上。

　將一切觸踫者狠狠打倒的利劍一樣的男人居然也會有這樣的眼神。

　慈愛地看了謝麗爾一會後，切斯特用強烈的視線將目光轉向我。

　這表情也是我從來沒見過的。

　「謝麗爾就拜托你了。不管怎樣我肯定會比你早走。到了那個時候，請不要讓這孩子孤零一人。」

　——我在將四十萬流托付給阿爾瑪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吧。

　這是以強烈的請願，將重要的孫女在如果自己死後托付給我的男人的表情。

　今天我老是被震驚到。才兩天就看到了我原以為已經了解透徹的孽緣老頭的新面孔。果然有了孫女後人是會變的。真沒想到切斯特會擺出這幅表情啊。

　「……交給我吧，這個孩子也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不過這不是因為切斯特拜托了，而是以我自己的意志來決定來守護這孩子的前途。

　「當然，不必說，我肯定不會半途撒下不管的。」

　「斯拉瓦……！」

　看著他那陰霾的胡子微微扭曲後，我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第二次的人生也沒有與普萊姆家的人斷絕緣分。這真是深深的孽緣啊。

　「趕快從你這幅丟臉的樣子回復過來吧。如果被謝麗爾看見了的話，作為祖父的尊嚴就沒了哦。」

　「……嗯，是啊。我也要趁著雙腿可以在地面上好好站著的時候，當一個帥氣的祖父。」

　切斯特原本下垂的眉毛上升，隨著他微笑的表情歪曲。

　「謝謝了，斯拉瓦。」

　對精靈來說應該很短暫的我沒有經歷的空白的二十年與今生的十二年加起來大約三十年。

　這世界到底變化了多少呢。

　原以為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改變的舊友十五年就發生了如此改變。

　看著連金剛石都能打碎的了不起的少女——在我的膝上平靜地睡著後，我的臉頰也不禁放松。

　孫兒們嗎？如果有緣的話，我也想要一個啊。

　但我不想變得像這家伙或者師父的樣子一樣。大概吧。朋友的孫女就這樣可愛了，如果是我的孩子所生的孫輩們的話會有多麼可愛呢？在某種意義上，還能不能維持至今為止為了比任何對手都要強而進行的試練都不知道了。

　因為信賴而睡在我膝上的孩子，不知不覺就熟睡了過去。這麼說來，現在已經差不多是到第二天了。

　我也還是小孩子的身體。阻止不了本能的，已經也快要閉上雙眼了。

　不行不行，這這里閉上眼楮的話肯定會睡過去。這樣的話明天的課就趕不上了。

　察覺到危機感的我考慮著有沒有什麼可以擺脫這睡意的方法。在這個時候活動身體是最好的，可是打擾到在膝上舒服地睡著的少女這樣的惡行，對現在的我來說是很難做到的。

　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雖然不是出于本意，但也只好和切斯特說說話了。幸好謝麗爾已經在熟睡中了。稍微有點聲音也不會吵醒她。

　可是要說什麼話題好呢？關于決斗的話題如果熱衷起來的話聲音肯定會變大……對了，這麼想來，我剛好想起了一件想要問的事情。

　「說起來，切斯特，我在街上撿到了這個東西，你有印象嗎？」

　我一邊注意著不要打擾到謝麗爾，一邊從上衣的口袋里取出尖尖的石頭，將其遞給切斯特。

　讓人毛骨悚然的紫黑的血色結晶平安地交到了切斯特的手上。

　「啊？……話說你啊，這個不是『昏暗色結晶』嗎？我還以為這是和你無緣的東西呢，它怎麼了嗎？」

　從他的反應來看，似乎比起我來說要更了解這個石頭的事情。

　「是叫昏暗色結晶嗎？也沒什麼，就是在街上走著的時候，被混混纏上，被我反擊後混混們一起用了這個。那個瞬間——」

　「魔力以不詳的感覺激增了是吧？沒錯，我很清楚哦。最近開始流行的——嗯，一種興奮劑一樣的東西。」

　「……興奮劑？」

　因為是沒听說過的單詞，我不禁反問。于是，切斯特像是把我當成傻瓜一樣，嘴角上揚。

　雖然很焦躁，但同時為了讓話題進展下去，我沉默著。

　「難道不是嗎，怎麼說呢……簡單來講就是可以代替魔力的招致毀滅的藥吧。里社會最近很流行哦，困擾到你了嗎。」

　將結晶扔回，切斯特浮現出了與其話語相應的表情。

　「唔？也就是說，是服用後魔力就會上升——這樣一種東西嗎？」

　「在有破壞般力量的同時也有不好的部分啊。……不過身體上不會出現什麼問題哦，不過心會壞掉。你也看到了吧？吃了這個後，魔力會狂增，但不管是多麼溫厚的人類也會因此變得暴力起來。」

　我看著被扔回來的結晶，回味著切斯特的話語。

　使用後會提高魔力的結晶、嗎。但是卻會變得非常粗暴。

　……既然會被那些不正當的男人們所使用，果然這東西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輕松的變強什麼的，真是流行起來了如此愚蠢的東西啊，不是靠自己努力而獲得的力量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多麼沒有意思的力量。如果這種借來的力量有什麼意義可言的話，我倒是想要請教一下。

　「真像你會說得話啊。不過，確實如此。是沒有意義的無聊結晶。據說也會有吸引災厄的效果哦，不過具體我也不清楚了。」

　「嗯……原來如此，我知道了，非常感謝。」

　我將結晶向上彈起，然後在空中抓住，改成用兩個手指夾著。這種東西居然流行了起來，真讓人感嘆。話說回來，如果切斯特的話可信，那就有意思了。會招致災厄嗎？那拿著它就多了一件趣味了。

　我將夾著的結晶放入懷內。但是，是因為這動作很緩慢的緣故吧，我的動作突然被制止住了。能在這個距離做到這種事的——也就只有謝麗爾了。一看，起來了的謝麗爾抓住了我的手臂。

　「……唔？怎麼了，謝麗爾？」

　謝麗爾睡眼惺忪的眼楮緊盯著結晶，我像是要把她搖清醒一樣，輕聲地問道。

　于是謝麗爾從膝枕上起來，看向我。

　「……不知道，但是，這個石頭有種讓人懷念的感覺。」

　「懷念？」

　對著這意想不到的話語，我不禁反問。

　沒人解釋的了。為了回應我的話，切斯特用手襯著下巴。

　「好像這個結晶在魔人之國——哈爾迪古可以開采到。雖然謝麗爾是在米拉菲亞長大的，或許這意外的有和她母親相同的地方吧。」

　我贊同切斯特的想法，同時觀察看著結晶的謝麗爾。要用手拿拿看嗎？我出聲問道，不過她似乎也沒有這個想法。

　最後謝麗爾很快就對結晶失去了興趣，再次將頭躺在我的膝上睡了過去。

　——在魔人之國開采、嗎？這樣看來，使用結晶的那些男子們和被忌諱的魔人給人的印象很相似啊。

　我前世活著的時候所沒有見過的東西又多了一個。我感慨和驚訝這變幻莫測的世界，但是不管怎麼說，世界終究是會改變的吧，僅僅三十年的時間就這樣了，我身為精靈存活的期間會目睹到這個世界改變成什麼樣子呢？

　不過我很快就從少見的感慨中回復過來。

　——好了，差不多要回去了。不管怎樣，我必須要好好的去上課了。

　「——啊，麻煩了。」

　「嗯？怎麼了？」

　察覺到了一件可怕的事實，我皺起了眉頭。切斯特罕見地用擔心的眼神看向我。

　可能是因為這突然襲來的緊張感吧，我將感覺沉重的嘴唇張開。

　「謝麗爾，還在我的膝上睡覺……」

　「你這家伙。居然對我得意忘形起來了？」

　雖然謝麗爾之前好不容易起來過一會，現在這樣我又動不了了。

　很快的，切斯特的嫉妒之火又再次燃燒了起來，我默默地放棄了明天去上課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