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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生(上+下)》第3章
第二章

 在半昏半醒間,傅明澤聽到模模糊糊的對話。

 「雪小姐,你說是這個人救了你?」一道略帶幾分滄桑的女性聲音。

 「對,是他救了我。」這道聲嗓是他不久前才聽過的,清脆如珠玉滾盤,帶著幾分嬌氣。「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能順利逃出來。」

 「那個壞人到底是誰?你記得他長什麽樣子嗎?」

 「我……沒看清楚。我只是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沒想到出門不久就被壞人抓上車了,他把我綁到山下那間空屋裏,後來他出去買東西,就是這個男生和他的狗救了我,我們本來打算一路走回來的,剛好蔡小岚坐車經過……」

 「江小雪你太壞了!」另一道活潑爽利的嫩嗓加入。「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一個人溜到外面去啊!你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嗎?」

 「就是啊,雪小姐,要不是岚小姐,大家可能到現在還沒發現你不見了呢!岚小姐擔心你,非要跟著司機一起出去找你。下次不能再這樣了,這次是運氣好,下次如果沒人救你怎麽辦?」

 「我知道錯了,對不起,珠姨。」

 傅明澤蒙胧地聽著三個人說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昏茫的腦海卻無法清晰地思考,他輕微地動了動,努力掀起沈重的眼皮。

 「啊,他醒了!」

 一睜開眼,傅明澤眼裏最先映入的便是那張清秀可愛的小臉蛋,雙馬尾俏麗地在兩鬓邊晃蕩。

 他皺了皺眉,掙紮地想起身。

 「欸,你先別動。」說話的是一個外表圓潤略胖、眉目看起來十分和善的中年婦人,對著他笑時,雙眼眯眯的。「醫生說你身體很虛弱,要多休息。」

 她們給他看過醫生了?

 他愣了愣,視線掃過周遭,貼著天藍色壁紙的牆面,雕工精致的木頭家具,還有蓋在他身上的這條駝色羊毛毯——這裏看起來不像是醫院那種慘白冷冰冰的病房啊!

 「你現在在我家,這間是客房。」仿佛看透他的猜疑,綁著雙馬尾的女孩脆聲解釋。

 爲什麽帶他回家?傅明澤打量自己,他全身又臭又髒,狼狽不堪,跟這高雅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直覺便想起身離開,又動了動。

 「叫你別動你還動!」雙馬尾女孩喝叱他,大眼睛瞪得圓圃的。「你現在很虛弱,小心一起來又昏倒。」

 他確實還有點暈。傅明澤苦笑,不再逞強想下床,卻也不願留宿在此。

 這不是他能夠闖進來的世界,這女孩一看就是那種從小養尊處優的嬌貴名花,而這裏就是豢養她的豪華溫室。

 「珠姨,我看這個人一定餓了。」另一個女孩插嘴。

 傅明澤望向她,比起雙馬尾女孩,她長得沒那麽漂亮,但肌膚一樣細致白嫩,身上的穿戴一看即知價格不菲。

 「對喔,我去廚房弄點東西給他吃。」說著,珠姨便要轉身離開,臨走前似是有些猶豫,頓了頓。「雪小姐、岚小姐,你們要不要先回房休息?這邊我來顧就好了。」

 聽得出來,這個中年婦人並不希望兩個女孩跟他多相處。

 傅明澤自嘲地尋思。他能夠理解婦人的疑慮,畢竟他來曆不明,身上又不乾淨,萬一把病傳染給兩個嬌花似的女孩怎麽辦?

 但兩位小姐似乎自有堅持。

 「我要留下來,我有話跟他說。」雙馬尾女孩乾脆地拒絕了婦人的提議。

 「放心吧!珠姨,有我陪著江小雪,不會有事的。」另一個女孩善解人意地笑道。

 「那好吧。」珠姨這才點點頭,走出房間。

 她離開後,兩個小女生互看一眼,然後點點頭,像是下定決心。

 雙馬尾女孩轉向他。「我問你,你是不是在街頭流浪很久了?你無家可歸嗎?」

 他駿眉。「是又怎樣?」

 「那你爸爸媽媽呢?他們不管你嗎?」另一個女孩問。

 這是在做身家調查嗎?「我沒有爸媽。」

 「怎麽可能沒有?每個人都有爸媽!你總不可能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吧?」到底想知道些什麽?

 「我爸死了,我媽失蹤了,我從寄養家庭裏逃出來。」他心懷抗拒,語氣不知不覺便沈冷下來。

 兩個小女生聽了,絲毫不以爲意,那位岚小姐反倒像是興奮了起來。

 「你叫什麽名字?」

 他冷冷看兩人一眼,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回答。

 「我是江雪。」雙馬尾女孩見他神色不愉,便主動自我介紹。「這位是我的好朋友,蔡雅岚。」

 江雪,江邊的雪花,極富詩意的名字,但那又如何?

 她注意到他嘲諷的眼神,卻視若無睹,一雙小手背在身後,繞著床邊左看右看,似是要將他全身上下看個透澈,然後,她站定在他身前,小下巴高傲地略微擡起,櫻唇若有似無地淺勾。

 他不喜歡她這樣看自己,有種難以言喻的、高高在上的意味。

 「餵,你到底叫什麽名字?」她問。

 他不想回答,微微別過頭。

 一旁的蔡雅岚見他如此反應,俏眉聚攏。「江小雪,這人看起來個性很差耶!

 你確定真的要他嗎?」

 「對,我就要他。」江雪很肯定,睇著他的眸瑩燦流光,如星月爭輝。

 「餵,我們來做一場交易吧!」

 「江小雪,你真的打算買下那個乞丐哥哥?」

 深夜,兩個穿著睡衣的小女孩肩並肩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頭頂上是一片蒼藍深邃的人造星空,雖然只是壁紙貼出來的效果,仍是光華璀燦,美不勝收。

 可兩個女孩誰也沒把注意力放在那片星空上,蔡雅岚好奇地探究好友的心思,江雪卻是深藏著不露出半分。

 她編了這樣一個理由。「因爲我一直很想要個哥哥。」

 「我知道,你跟我說過,很羨慕我哥哥那麽疼我。」

 蔡雅岚的哥哥其實並不是她親哥哥,是蔡家兩老由于多年未有所出,特地去育幼院領養來的孩子,哪知幾年過後,以爲自己不孕的蔡媽媽竟意外生下蔡雅岚。

 對這個親生愛女,蔡家父母自是百般疼愛,但對養子也依然真心養護,蔡家一家人感情都很好,是江雪心目中的理想家庭。

 「不過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蔡雅岚側身望向好友,圓眼珠滴溜滴溜地轉。

 「我聽過大人領養小孩,可沒聽過小孩領養比自己年紀大的哥哥啊!」

 「我可是江雪啊!我偏要做大家想不到的事。」江雪刻意用一種小女生嬌縱的口吻說道。

 蔡雅岚聽她這麽說,忍不住莞爾,伸手搔了搔她胳肢窩,兩個女孩鬧了好一會兒。

 「可是你爸爸會答應收留那個乞丐哥哥嗎?」蔡雅岚替她擔憂。「要是他不答應的話,我們這場綁架戲不就白演了?」

 爲了創造另一種不同的相遇,江雪請蔡雅岚幫忙策劃一樁綁架戲碼,她坐上跟前世同樣一輛計程車,請那位司機載自己和好友到山腳下那間廢棄的農舍,給他一筆錢,要他幫忙將自己綑綁了,並在嘴裏塞手帕。

 那司機覺得莫名其妙,卻還是照做了,接著又將蔡雅岚載回去,由蔡雅岚負責嚷嚷出自己失蹤的事,接著再派人出來找她。

 相遇的時間、地點都和前世一樣,只是當時她是爲了日行一善收留傅明澤,這次她不但反過來讓自己對他欠下救命之恩,甚至向他提出金錢交易。

 她告訴他,她願意說服父親供他吃住,供他上學,但他必須將自己賣給她十年,這十年要完全聽她的。

 「反正你被社會局帶回去也是到另一個寄養家庭住而已,那爲什麽不住在我們家?我們可以當你的寄養家庭。」

 「爲什麽?」

 「我不是說了嗎?我想要你。」

 「你要我?」他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要一個公主的隨從,還是仆人?」

 她當然聽得出他話裏的諷剌,只是仍繼續裝作天真。「不是隨從,也不是仆人,應該說是……家臣吧。」

 「家臣?」

 「對,我不用你服侍我,但我有什麽用得到你的地方,你都要爲我赴湯蹈火,這樣懂嗎?」她擺出頤指氣使的姿態,像一個小孩子想買自己看中的玩具。

 只要將兩人的關系定義爲銀貨兩訖的交易,他就不會傻傻地認爲自己對他有救命之恩,更不會到最後還以死相報,她不要他報恩,甯願讓他以爲自己就是個刁蠻傲慢的大小姐,用錢財買忠心……

 「江小雪,你在想什麽?怎麽都不說話?」蔡雅岚嬌嫩的嗓音拉回她思緒。

 她定定神,淡淡苦笑。「我在想,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讓我買下他?」

 「爲什麽不答應?」蔡雅岚瞪眼,想當然耳。「有得吃、有得住,又讓他去上學,等于是資助他十年耶!他到哪裏找這麽好康的事?」

 是這樣嗎?江雪恍惚地尋思。

 對一般人而言,或許這是筆求之不得的交易,但對他來說,她不敢肯定。

 方才他在客房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仿佛真的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九歲小女孩,雖然她內在的靈魂早已超過二十六歲了。

 直到跟他成婚以後,她才慢慢地醒悟,他並不如表面上看來是那般溫潤如玉的男人,他有他驕傲冷酷的一面,一旦觸碰他的逆鱗,他也能燃起毀天滅地的怒火。他是傲氣的,用金錢誘使他簽下賣身契會不會是一種他無法忍受的侮辱?

 「你還在擔心他不讓你買喔?」蔡雅岚見江雪似乎有些神色郁郁,脆聲安慰。

 「放心啦,他肯定答應的,我就不相信他甯願在外面流浪當乞丐。」

 「別這樣叫他。」江雪低聲糾正。

 「什麽?」蔡雅岚一愣。

 「不要一直說他是乞丐。」江雪蹙眉。「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調查過他了,他從寄養家庭逃出來後並沒有向誰乞討,都是去撿破爛什麽的來養活自己。」

 蔡雅岚聽了,有些不服氣地撇撇嘴。「好吧,就算他不是乞丐好了,可是他過那種生活就是很落魄啊!待在你家有吃有喝有什麽不好?說真的,要不是我們用綁架來試探他,確定他是那種見義勇爲的人,我還覺得你幹麽「領養」那種人咧!叫你爸爸去育幼院找個乾淨又長得帥的哥哥多好……」

 「他很帥的。」江雪打斷好友。「等他洗過澡你就知道了,他長得很好看。」

 「咕!」蔡雅岚不以爲然。

 「我不相信。」

 江雪淺淺地笑,歪著小臉,清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要不要打賭?」

 第二天,蔡家的司機早早便來接蔡雅岚回家,她卻拖拖拉拉地不肯離開,非要等傅明澤沐浴過後,看看他長得什麽模樣。

 結果她果然嚇了一大跳,洗過澡的少年顯得清新俊秀,臉上的髒汙去除了,露出一張瘦削立體的臉龐,五官分明,鼻子極挺,唇色因病有些蒼白,唇形卻十分端正好看,英氣的眉峰下是兩潭如同高山靜湖的眼眸,透明而澄澈,幽幽泛著冷光,而原本如同亂草的墨發剪短了,垂在耳際,更襯出一股俐落的書卷味。

 「怎麽會這樣?」仔細打量坐在餐桌前的少年後,蔡雅岚驚呆了,好半晌方回過神,附在江雪耳畔低語。「他雖然長得瘦了點,可是看起來好像比我哥還帥耶。」

 江雪沒吭聲,斂眸,十指緊緊掐握手心,悄悄收拾心頭那排山倒海的情緒。從昨夜她重新遇見他,這股酸楚苦澀的情緒便一直揪著她,她終于又見到他了,而他同她的記憶一模一樣,依然是那麽清俊而孤單。

 她必須很努力克制自己,才能不在人前流露出異樣,必須把他當成才剛剛認識的陌生人,擺出高傲的姿態。

 「我輸了。」蔡雅岚向來乾脆,打賭輸了很爽快地承認。「下次請你吃冰淇淋。」

 「那我就等著喽!」江雪笑咪咪地送走好友,回到餐廳,傅明澤還坐在原處,面前的餐點他一動也不動,她不禁獲盾。

 「你怎麽不吃?肚子不餓嗎?」

 他擡頭看她,目光閃爍。「昨天你說的事,是認真的嗎?」

 她心一跳。「當然是認真的。」

 他定定地注視她,良久,清冷地落下一句。「我不答應。」

 縱然早料到他可能會有這種反應,她的心仍不由自主地沈下,小臉板起來。

 「爲什麽?」

 他沒解釋,起身問她。「灰灰呢?」

 「灰灰?」她愣了愣,這才想起他是在問那只流浪狗。「珠姨昨天晚上就讓人帶牠去附近的獸醫診所看病了。」

 「我想去看牠。」

 「現在?」她蹙眉,看了看他過分纖瘦的身材。「李醫生說你身體虛,還要多調養,這兩天你就躺著休息吧!灰灰沒事的,獸醫會照顧牠……」

 「我要走了。」他直截了當地打斷她。

 她一震。

 「就算你想報救命之恩,昨天收留我一晚也夠了。」他淡淡地道。

 「你……」她懊惱地瞪他。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哪來的倔強?他無家可歸,沒吃沒喝的想怎麽活下去?就憑他現在這副弱雞的身體,去打工都沒人要!爲什麽不肯答應她提出的交易呢?爲何他……就是不願留下來?

 三十歲的他是這樣,十三歲的他也這樣。

 她就這麽討人厭嗎?

 想著,江雪心海翻騰起來,她知道自己太激動了,將上一世堅持和她離婚的那個大男人的身影與眼前這個少年重疊了,她已經重生了,這一切已經重來了,她不會再重蹈覆轍的……

 她吸了吸鼻子,咽回喉間的酸楚,故意嬌聲一笑。「你這人很好笑耶!你以爲你身體這麽弱還能去哪兒?說不定連我家的門都走不出去。」

 他一凜,似是沒料到她會如此嘲諸自己,好看的眉毛皺了皺,但他沒和她爭。論,迳自轉身就邁開步履。

 「站住!」她揚聲喊。

 他不理會。

 「我要你站住,你沒聽見嗎?你不想見到那只狗了?」

 他聽出她話裏的威脅意味,微微一愣,回過頭來。

 她衝他冷笑。「你要是不聽我的話硬要走,我就打電話給獸醫診所,要他們別管那只狗了,你的灰灰要是病死、餓死,你也無所謂嗎?」

 「你!」從昨夜到現在,他一直保持平靜淡漠的臉孔終于有了一絲怒意,深邃的眼潭浮上陰影。

 「要不是灰灰昨天幫忙咬開繩子,你以爲你能那麽順利逃脫嗎?說起來牠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麽能這樣對牠?」

 「我高興怎麽對牠就怎麽對牠。」她擺出刁蠻千金的姿態。「誰叫你不乖乖聽我的話?牠如果有事,都是你害的。」

 他咬牙,目光忽明忽滅,隱約似竄起兩簇小小火苗。

 江雪不敢多看他,雖然他現在只有十三歲,但她仍是聯想起三十歲的他對她發怒時,那雷霆萬鈞的氣勢。

 不要生氣,不要討厭我。

 她在心裏默默求饒,表面上卻不能露出一點脆弱,小巧的下巴反倒昂得更高。看著她這模樣,他像是受到刺激了,忽地猛烈咳嗽起來,一聲又一聲,咳得她小小的心房揪摔成一團。

 她勉力不讓嗓音發顫,衝他鄙夷地冷哼。「我就說啦,憑你這樣子還想走出我家?你還是乖乖躺著休息吃藥吧!」

 他沒說話,也沒法說話,胸口咳得發疼。

 珠姨聽見咳嗽聲,忙走進餐廳,扶住他。「這是怎麽了?怎麽咳成這樣?快回房間躺下來。」

 傅明澤擡頭看她,他能感覺到這位和善的婦人是真心爲他擔憂的,他不忍拂逆她的好意,而且那個小丫頭說得沒錯,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回到街頭只是自找死路。

 思及此,他自嘲地勾勾唇,由著珠姨扶自己回客房。

 江雪目送他背影,這才松了一口氣,而一直強忍的眼淚終于無聲地滑落。

 她笑了笑,擡手拭去頰畔透明的淚痕,確定自己外表無異後,喚來一個女傭,要她端些清粥小菜送進客房給客人吃。

 女傭聽命去了,江雪忍住想去探望傅明澤的渴望,在三樓小客廳坐著,心神不甯地翻著一本書。

 半小時後,珠姨來了。

 她放下書,迫不及待地問:「他怎樣?有吃東西嗎?」

 「吃過了,藥也吃了,我叫他睡一會兒。」珠姨頓了頓,神情顯得有些困惑。

 「雪小姐,你是真的想將那孩子留下來嗎?」

 「嗯,他救了我,我想報答他。」

 「他是救了你沒錯,可是你爸爸他……家裏突然多了一個來曆不明的男孩,先生肯定不會答應的。」

 這倒是個問題。

 江雪認同珠姨的疑慮,父親不是那種隨手便能收留一個流浪兒的濫好人,前世他原本堅持不答應讓明澤留下來,只答應讓他暫住一陣子,是後來珠姨離開了,她整天哭鬧不休,而她的繼母莊淑蕙或許是覺得煩了,見明澤能哄住她,便幫她一起說服父親收留明澤。

 爲此,她還大爲感謝莊淑蕙,以爲這個繼母是真心疼愛自己,爲自己著想……

 思及此,江雪不禁冷笑地撇撇嘴。這一回,她可不會再讓莊淑蕙有機會賣自己這個人情了。

 「珠姨放心,我有辦法說服我爸。」她對珠姨保證。

 珠姨皺眉,顯然不太相信,還想說些什麽,一個女傭匆匆進來報告。

 「珠管家、大小姐,剛剛獸醫診所打電話來,說那只狗不見了!」

 「什麽?」江雪聞言,驚駭地彈跳起身。「你是說灰灰不見了?怎麽會不見的?」

 「診所的人說早上要餵牠吃藥的時候發現牠失蹤了,他們在附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灰灰不見了!

 江雪怔在原地,一道朦胧的閃光劈過腦海,對了,她想起來了,前世灰灰也是在她將明澤帶回家裏的第二天意外失蹤,他們找了好幾天,才在樹林的一處陷講裏找到牠,牠被困在那裏動彈不得,最後因饑寒交迫,虛弱致死。

 發現牠的屍體時,明澤像是崩潰了,抱著曾經與自己相依爲命的狗狗痛哭失聲,當時年幼的她也才經曆過失去寵物的哀傷,心有戚戚焉,想了又想,將自己向來珍惜的泰迪熊寶寶轉送給他。

 「這個給你,它叫布丁,以後讓它陪著你,不要哭了。」她孩子氣地安慰他。他收下了熊寶寶,收下了她的一片好意……

 回憶至此,江雪蓦地心念一動。

 會不會就是因爲那樣他才決定留下來的呢?現在她是不是應該如法炮制?可灰灰正困在陷阱裏,若不趕快去救牠,牠就會死,即便是一只狗,那也是條生命。而且灰灰死了,他會很傷心……

 「叫李叔備車!」命令才落,纖秀的身影已翩然飄出客廳。

 珠姨忙追上來。「雪小姐,你去哪兒?你該不會要親自去找那只狗吧?」

 她點頭。「對,我要去找。」

 「不可以,外面在下雨啊!」珠姨焦急地阻止。「讓老李帶幾個人去找,你在家裏等消息就好了。」

 「我要去。」只有她知道灰灰困在哪裏。

 「雪小姐……」

 不顧珠姨苦勸,江雪仍是坐上了江家的座車,要司機李叔載她到附近岔路口的樹林。

 李叔覺得奇怪。「小姐,那只狗應該是在山下的獸醫診所附近走丟的啊!」

 「他們說了,在診所附近找不到,我猜說不定是狗狗想回這裏來,結果在岔路那邊迷路了。」總不能跟人說自己是因爲重活一世才未蔔先知,只好隨便編個理由了

 幸而李叔爲人老實,對主人家的吩咐也一向尊重,便開車往樹林的方向去了,車子停在路邊,江雪撐了傘下車。

 天色陰濃如灰,雨水像瀑布一樣瘋狂地砸下來,風呼呼地吹著,在林間肆意翻動。

 「小姐、小姐!」李叔見雨勢膀礴,急忙攔住她。「你不用親自下來,我進去找就好了。」

 天雨路滑,樹林裏又滿是泥濘,李叔擔心會發生危險。

 其實江雪自己也有點躍躅,如果找回了灰灰,明澤會不會不顧一切帶著灰灰就離開呢?要是灰灰死了,他或許就會答應留下來……

 天使與惡魔同時拉扯著江雪的良心,她站在樹林入口猶豫不決。

 李叔以爲她是害怕,溫聲安撫。「小姐你還是坐在車上等吧!我去找就好。」

 江雪沒回答,依然恍惚地出著神,半晌,她倏地咬唇,狠狠地咬出一道深深的月牙印。

 她覺得自己很悲哀,上天給她機會重活一世,她卻仍是自私地只爲自己著想。

 「李叔,我要去。」她陰沈地宣布,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中磨出來的。

 她不是以前的江雪了,不能做回以前那個江雪……

 她毅然甩了甩頭,舉步踏進森林裏,她記不得灰灰被困的具體位置,只能循著泥濘的林間小徑,沿路尋找。

 風強雨驟,很快便打濕了她全身上下,她憑著一股執念冒著風雨前行,豎起耳朵,試著在轟隆的雨聲中分辨出微弱的狗吠。

 「李叔,你有沒有聽見狗叫的聲音?」

 「沒有啊!小姐。」李叔同樣被淋得一身狼狽。「會不會那只狗根本就不在這裏?」

 會是她記錯了嗎?江雪也不免懷疑,畢竟那是很久遠以前的記憶了,也許並不可靠。

 「再找找看吧。」她說。

 「小姐你這樣淋雨會生病的。」李叔很焦慮。

 「不會有事的……」才剛說了大話,江雪踩著雨鞋的小腳便拐了下,差點滑倒。

 「小姐!」李叔驚呼,慌忙伸手扶她。

 「我沒事。」江雪安撫驚慌的中年人,忽地,她仿佛聽見一陣細弱的哀鳴,不禁緊掐住李叔手臂。「李叔,你聽見沒?」

 「什麽?」李叔茫然。

 「是灰灰的聲音,我聽見了!」她興奮地喊,展袖抹去沾濕眼皮的雨水,往聲音來處尋去——

 江雪找到灰灰後,並沒立刻回家,而是將受傷的狗狗再次送到獸醫診所,親自看著牠打了針,上藥包紮,百般叮嗥診所的人仔細看顧牠,絕不能讓牠又走失了,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

 珠姨憂心忡忡地迎向她,見她全身都濕透了,小臉蒼白,心疼得不得了。

 「雪小姐!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就說狗不見了叫老李他們去找就好了啊!何必你親自去?」珠姨又急又氣,一面碎碎念,一面牽著她便往浴室走。

 「珠姨,我沒事……哈啾!」

 「看吧!都感冒了,真是的,萬一發燒可怎麽辦!」

 「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去洗個熱水澡不就好了?知道珠姨對我最好了,你別擔心喔。」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撒嬌?」

 「對了,珠姨,灰灰走丟的事你沒跟他說吧?」

 「雪小姐交代我不能說,我當然沒說。」

 「絕對不能告訴他喔!」

 「爲什麽?」

 「總之不能說就對了……哈嗽!」又一聲噴嘻。

 珠姨更慌了,也不再計較爲何這件事要瞞著那少年。「好了別說了,你快去洗個澡,珠姨讓廚房弄熱姜湯給你喝。」

 「我不喝姜湯,好難喝的。」

 「難道你甯願感冒?難喝也得喝。」

 「人家就是不喜歡嘛。」

 「乖,聽珠姨的話,別任性。」

 「珠姨……」

 一大一小邊走邊說,一個嬌氣地耍賴,一個便溫柔地誘哄,兩人都沒注意到在經過三樓走廊時,一道細瘦的人影隱在某扇門後,若有所思地窺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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