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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生(上+下)》第14章
第十二章

 「你說,江伯伯希望你和傅哥哥結婚?」

 「嗯。」

 「傅哥哥也說他想娶你?」

 「嗯。」

 「哇喔!」

 蔡雅岚啧啧贊歎,露出一副暧昧又興奮的表情,一雙清亮的眼睛對著江雪眨呀眨的,直把她看得又羞又惱。

 她強裝鎮定,執起桌上的骨瓷茶壺,舉止優雅地爲自己倒了杯溫熱鮮甜的伯爵奶茶。

 這是在醫院前棟一樓的咖啡廳,蔡雅岚探望過江成君後,兩個女人約了下來一起喝茶,江雪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將父親欲促成她和傅明澤婚事的意圖告訴最要好的知己姐妹。

 可話說了,她不覺又有些後悔,這事至今仍令她心亂如麻,尚未理出個頭緒,實在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好友的追問。

 果然,蔡雅岚開門見山。「那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

 江雪斟茶的動作一顫。「結什麽婚啊!我根本沒答應。」

 「爲什麽不答應?」蔡雅岚臉可惜。「你嫌傅哥哥求婚太隨便?他人呢?我打電話要他給你一個正式求婚。」

 「你別鬧了!」江雪嗔惱。「他回新加坡辭職去了,說是處理好工作交接再回來。」

 「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我怎麽知道?總要一陣子吧!不過過幾天我爸要開刀,我想他應該會回來一趟。」

 「所以你們的婚事要等江伯伯開刀後再討論嗎?」

 江雪不答,賞給好友兩枚白眼。

 「幹嘛瞪我?」蔡雅岚覺得冤枉。「難道你不喜歡傅哥哥嗎?不想嫁給他?」

 就知道會這樣!

 江雪超悶。「爲什麽我要嫁給他?不能因爲我爸想要他當女婿幫忙管理公司我們就結婚啊。」

 「當然不是爲了江伯伯或公司,是爲了愛啊!」蔡雅岚理所當然。

 江雪差點嗆到。「愛?!」

 見她表情驚異,蔡雅岚吃吃地笑了,先喝了一口自己點的冰咖啡,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江小雪,別告訴我你不愛傅哥哥。」

 江雪一窒,半晌,倔強地聲稱。「我從來沒說過愛他。」

 「你是沒說過,可我看得出來。」蔡雅岚語氣更悠哉了,分明是在揶揄。

 江雪惱了。「蔡小岚!」

 面對她懊惱的神態,蔡雅岚依然笑咪咪的。「江小雪,我不是以前的我了,小時候我笨笨的,才會相信你只是想買一個哥哥來保護你,可我現在愈想愈覺得你早就看中他了,對不對?不然也不會在他面前演那場綁架戲,硬是要把人留在你家。」

 「我……」江雪噎住。當時她那樣的做法確實不甚聰明,她早想過有一天好友長大了,或許會發覺破綻。

 蔡雅岚打量她的表情,也知道自己猜對了,輕聲笑道:「這麽多年來,你老是跟我說你只把他當哥哥、當家人,但你其實是喜歡他的對吧?不是那種對哥哥的喜歡,你想獨占他,想永遠跟他在一起。」

 這麽明顯嗎?江雪惘然。她還以爲自己掩藏得很好了。

 想著,她忽然感到心酸。「我不能獨占他,也不能跟他在一起。」

 「爲什麽不能?」蔡雅岚不解。「你明明就很喜歡他,不是嗎?不然從小到大那麽多男生追求你,你爲什麽一個也看不上?因爲你總會拿他們跟傅哥哥比。」

 她搖頭,喃喃地道:「我沒有拿誰和他比。」

 「因爲他們誰也比不上,對嗎?」蔡雅岚笑得狡黠。

 看著好友那樣的笑容,江雪已然不氣不惱了,只覺更加怅然。「你不懂。」

 「不懂的是你自己吧?」蔡雅岚反駁。「我好歹也交過三個男朋友了,這方面經驗可比你豐富。江小雪你承認吧!你愛他。」

 江雪一震,羽睫伏斂,輕輕地顫著。「可是我覺得……他不愛我。」

 「他不愛你?!」蔡雅岚失聲驚呼,惹來咖啡廳內其他客人的側目,她不免尴尬,連忙壓低嗓音。「你在說什麽傻話,這世上還有誰比他更珍惜你?」

 他的確很珍惜自己。江雪苦笑。「我想他是把我……當妹妹。」

 蔡雅岚睜大眼,不可思議地瞪著好友,片刻,她煞有介事地搖頭感歎。「江小雪,我現在確定自己比你聰明了。」

 江雪聽出這話裏的調侃意味,秀眉颦攏。

 蔡雅岚見她是真的困在牛角尖裏,不禁重重歎氣。都說當局者迷,難道果真如此?「小雪你還記得吧?我高中時喜歡過傅哥哥的,還曾經主動約他出來看電影。」

 當然記得。江雪啜著奶茶,一面回憶著,知曉明澤要跟雅岚約會,那陣子她一直坐立不安,當天還傻傻地扮演了一回跟蹤狂。

 「那天我鼓起勇氣跟他告白了。」蔡雅岚同樣陷入回憶,眼神有些迷離。「可他委婉地拒絕了我,我本來不想認輸,覺得自己努力看看說不定還有機會,可後來看見他爲了你揍了杜東元一拳,我就知道自己這輩子不可能得到他了。」

 江雪聽了,驚訝地揚眸,雖然兩人情同姐妹,但蔡雅岚或許是感到難堪,之前從未將這段心路曆程說給她聽,她也不願傷好友的心,裝作不曉得,兩人很有默契地將此事埋葬,當成不能說的秘密。

 「爲什麽你會這麽想?」既然話說開了,江雪便直率地問。

 蔡雅岚自嘲地撇撇嘴。「你還不懂嗎?傅哥哥那麽冷靜內斂的人,爲了你都可以發飙打人了!我看這輩子除了你,傅哥哥眼裏是看不見別的女人了。」

 還有謝清婉啊!

 江雪實在不願意自己這般斤斤計較,顯得小家子氣,但雅岚不懂的,或許明澤確實疼惜她,卻還有個謝清婉。

 前世,謝清婉才是他愛的女人,自己只是個破壞者。

 今生,她怎能再拆散他們一次?

 「我真不曉得你在糾結什麽。」見她遲遲不吭聲,蔡雅岚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惱。「傅哥哥都說願意娶你了,你還懷疑他對你的感情嗎?難道你認爲他是那種爲了江家財産才接近你的男人?」

 江雪猛然回神,慌忙搖頭。「當然不是!他不是那種人。」

 「那你到底在懷疑什麽?」

 「我不是懷疑他,我是懷疑……命運。」

 「什麽意思?」蔡雅岚迷惑。「難道你覺得傅哥哥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不,她肯定他就是自己前世今生注定深愛的男人,只是……

 「應該反過來說。」她幽幽低語。「是我不是他命中注定的那個人。」

 「你又知道了?」蔡雅岚翻白眼。

 很可笑嗎?可偏偏她就是知道。江雪歎息。

 「我才不信什麽命運!」蔡雅岚諷嗤。「以前我還覺得傅哥哥在馬場救了我是命運注定的,結果呢?那天告白失敗,回家後我哭得很傷心,我哥跟我說,人家不愛你就算了,總會有別人愛你,他說感情這種事是要看彼此的選擇,強求來的不會美。」

 「選擇?」江雪震懾,腦海靈光乍現。

 「對啊,只有你選擇了他,他也選擇了你,那才叫做命中注定。」蔡雅岚說得頭頭是道。「那時候我單戀傅哥哥,可他不喜歡我,不給我希望,我還能怎樣?難道死纏著他不放?」

 這話說來簡單,每個人都能聽懂。江雪細細在心底咀嚼。

 同樣是少女懷春,前世杜東元就是給了雅岚希望,對她甜言蜜語,她才會飛蛾撲火地與他糾纏。而今生明澤一口回絕了雅岚,她也就潇灑放棄,不再爲單戀煩圓。

 這一切都是個人的選擇。

 這麽說,如果明澤今生決定選擇自己,而不是謝清婉,那……

 「咦?」蔡雅岚驚奇的嗓音打斷江雪的思緒。「那不是杜東元嗎?他怎麽和你繼母在一起?」

 杜東元和莊淑蕙?

 江雪凜神,順著好友手指的方向往窗外望去,果然看見兩人在醫院門外遇上了,正熱烈地交談。

 看他們有說有笑的,似乎早就認識了?

 江雪蹙眉,心念電轉,盈盈起身。「雅岚,你在這邊等我,我出去看看。」

 語落,她匆匆離開咖啡廳,杜東元和莊淑蕙站在角落說話,她擔心被兩人發叫,閃閃躲躲地接近,藉著一株高大的觀葉盆栽遮掩自己的身影。

 「沒想到居然是你救了成君!」莊淑蕙嗓音清銳。「我昨天回台灣才知道這件事,他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呢!」

 「我也沒想到會那麽巧。」杜東元笑道。「那天剛值完晚班想回去,就遇見他昏倒。」

 「他對你印象怎樣?」

 「應該還不錯吧!」

 「所以你今天才帶了鮮花來探病?我不曉得你們處得這麽好了。」

 「哈,其實我是爲了雪兒來的,我想追她。」

 這話一出,不僅莊淑蕙驚愕,一旁偷聽的江雪也不悅地皺眉。

 「你怎麽搞的!之前我要你追雪兒,你不是還說她根本對你沒興趣,你不想自討沒趣嗎?而且你現在不是跟你們醫院院長的女兒在交往?」

 「我是不想自討沒趣,可我好像……」

 「你別鬧了!」

 「不是閙,阿姨,我也不曉得爲什麽,這幾天一直在想她……阿姨,你也希望我和雪兒在一起的,不是嗎?」

 「那是以前,你現在跟院長千金交往也很好,對你未來前途有幫助。你可別想劈腿啊!要是最後落得兩頭空,看你找誰哭去!」莊淑蕙言語犀利,毫不留情。

 杜東元悶不吭聲。

 莊淑蕙歎氣,放柔了嗓音。「你別不服氣,阿姨是爲你好才這樣勸你,雪兒脾氣強得很,你追不到她的。」

 「可難道阿姨你情願讓她跟那個傅明澤在一起?聽說江伯伯想要他們兩個結婚。」

 「事情還沒成定局呢!據說雪兒不答應。」

 「她不答應?我以爲她喜歡傅明澤。」

 「我也覺得奇怪,她明明就只聽明澤的話……」

 兩人一面說著,一面往醫院後棟的病房大樓走去,江雪沒跟上去,目送他們走遠了,身子激動地陣陣顫栗。

 原來當年杜東元之所以刻意接近她是受了莊淑蕙的慫恿,那麽前世也是如此嗎?

 前世杜東元和她交往,自然就認識了莊淑蕙,她從未懷疑過兩人之前就相熟……杜東元幾次與她分分合合,糾纏不休,是否都是爲了令她分心,令她無暇顧及公司的事?

 莊淑蕙竟這般處心積慮……

 心海霎時卷起千堆雪,江雪恨得咬牙切齒。前世的她,真傻啊!完全被耍得團團轉。

 她沒想到莊淑蕙那麽早就開始算計自己了,她一直以爲是父親病重後,那女人擔心分到的遺産太少,才會蠢蠢欲動。

 莊淑蕙和杜東元,他們兩個究竟是什麽關系?杜東元叫她阿姨,是親阿姨嗎?但她從未聽說莊淑蕙有任何姐妹,只有一個哥哥在美國開餐館……

 江雪心神恍惚地回到咖啡廳,蔡雅岚見她臉色蒼白,不禁擔憂。

 「小雪,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她搖頭。「沒事,我只是發現了一個秘密。」

 「什麽秘密?」

 她沒有回答。

 周末,江雪藉口爲了感謝杜東元對父親的相救之恩,約他一起吃飯。

 杜東元沒想到她會主動邀約自己,興奮得整天都笑臉迎人,不料這天醫院湧進大量急診傷患,他到了深夜十點才脫身。

 他本以爲沒戲唱了,江雪這樣的大小姐,哪能容忍男人跟自己約會臨時有事遲到?沒想到她不但願意等,還親自開車到醫院來接他。

 「你還沒吃過晚餐吧?想吃什麽?我請你。」

 接到他後,她對他笑笑,問話的口氣很熟稔,就好像兩人已經認識許久。雖然兩人的確相識多年了,但一直沒什麽交情,她能這樣對他,他實在喜出望外。

 「我知道有一間wine bar很不錯。」他大著膽子提議。「這麽晚了吃太飽也不好,我們就去喝點小酒,吃點小菜,如何?」

 居然第一次約會就約她去喝酒,這男人果然是花花公子。

 江雪暗暗冷笑,表面卻是落落大方地點頭答應,照著杜東元的指點,她開車來到一家飯店。

 這不是……

 在飯店門口停下車,江雪心韻跳漏了一拍,情緒略微浮躁。

 這家飯店,正好是她父親投資的事業之一,傅明澤在這裏打過工,莊淑蕙在這裏辦過慈善服裝秀。

 前世,她和杜東元便是在此初次相遇的,後來她二十歲生日那天,也是打算在這裏將自己的初夜獻給他。

 由于那段不堪的回憶,今生她一直避免踏進這間飯店,沒想到……

 「聽說這家飯店就是你爸投資的,對吧?」杜東元沒看出她神情不愉,朗聲笑道:「頂樓的wine bar我跟朋友去過幾次,酒的品質很好,情調也不錯。」

 「是嗎?我第一次來。」江雪淡淡地道。

 下車後,江雪將車鑰匙交給泊車小弟,與杜東元並肩走進飯店大廳,和她前世的印象相仿,大廳角落依然立著一座小巧的羅馬式噴泉,水流清澈,在燈光下晶瑩閃爍。

 兩人經過噴泉,往電梯門走去,誰也沒看到噴泉另一側,有個身姿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那裏。

 一個穿著長裙的美女蓮步亭亭地走向那相貌清俊的男子,對他嫣然一笑。「等很久了嗎?明澤,我已經辦好check in的手續了。」

 傅明澤沒說話,墨眸一迳盯著電梯的方向,待那兩人走進電梯,門關上,他立刻大踏步走過去,擡頭盯著那一排樓層數字鍵。

 「你怎麽了?」美女訝異地追上來,被他陰沈的表情嚇了一跳,他向來閑逸淡定,竟有這般近乎猙獰的時候。

 「發生什麽事了?」她焦,急地問。

 傅明澤置若罔聞,只是死死瞪著那一層一層往上閃亮的數字,直到在最後一個停住。

 他們去了頂樓,頂樓沒有客房,只有幾間觀景餐廳和酒廊。

 傅明澤覺得自己松了一口氣,她,並不是想跟別的男人上床……

 「明澤!你到底怎麽了?」美女擔憂不已。

 他定定神,這才回頭,又是那一貫溫潤清淡的神氣。「你剛不是說有點餓嗎?要不我們上去吃點宵夜?」

 江雪並沒打算跟杜東元約會,她只是想套話,問出他和莊淑蕙究竟是何關系而已。

 但這男人好似真的把這次見面當作男女之間的約會,一臉喜不自勝,樂陶陶地對她施展男性魅力,張口便是各種風趣的笑話。

 以前她會覺得跟他聊天很開心,聽他說話很幽默,可如今她和他面對面,只覺得不耐,對他的喋喋不休毫無共鳴。

 他怎麽就這麽多話呢?偏偏又說不到她想聽的。

 她皺眉,聽從他的建議開了一瓶西班牙紅酒,又點了西班牙生火腿、煙燻起司等幾道小菜來配酒。

 趁著等待服務生開酒的時候,她將話題拉入正軌。「那天謝謝你見義勇爲幫了我爸,我和我阿姨都很感謝你。」

 「你阿姨?」

 「就是我繼母。」

 「喔,原來你叫她阿姨啊。」杜東元笑了笑。

 她觀察他並無異樣的表情。「你認識我阿姨吧?前幾天你去醫院探望我爸,聽說你們倆剛好遇上了?」

 「嗯,是遇上了。」他點頭,又狡狯地瞥了她一眼。

 「可惜那天你不在。」言下之意是他想見的人其實是她。

 江雪懂得他的暗示,卻裝沒聽懂。「你跟我阿姨以前見過嗎?」

 他一凜,眼神似掠過一絲防備。「爲什麽這樣問?」

 她不動聲色。「我聽阿姨提起你的口氣好像很熟的樣子。」

 「喔,以前見過幾次。」杜東元語氣漫不經心的。「我聽說她是你的繼母,有特別打過招呼。」

 意思是他就算和她的繼母有來往,也是因爲他對她格外上心。

 這男人是條滑溜的魚啊!江雪冷冷一哂,不再追問。服務生開了酒,在水晶酒杯上斟了些許,請她試酒。

 她輕輕舉杯搖了搖,就著朦胧的燭光欣賞杯中寶石紅的瑰麗顔色,鼻尖湊近杯緣,嗅了嗅帶著水果味的酒香,接著用舌尖淺淺抿了一口。

 確實是好酒。她點點頭,服務生便往兩人杯中斟酒。

 「你品酒的樣子很美。」杜東元凝視她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傾慕。

 那樣的傾慕令江雪有些不自在,這家夥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這一世她對他總是不假辭色,他看上她哪一點?

 她優雅地舉杯,正欲再啜一口,眼角余光忽地瞥見一道熟悉的男性身影走進酒廊。

 她怔住,愣愣地看著傅明澤在服務生的引導下走到一張臨窗的桌前,一派紳士地替跟在他身後的美女拉開了座椅。

 是……謝清婉!

 江雪不禁捏緊杯腳。他什麽時候回台灣來的,還跟謝清婉在一起?

 他們……投宿在這家飯店嗎?他和謝清婉不可能住同一個房間吧?

 江雪心亂了,這意外的相遇令她難以保持冷靜,她告訴自己就當沒看見,可卻一再地走神,陣光時不時地便會往傅明澤那桌飄,看他們倆在做什麽。

 他們點了酒,點了小菜,傅明澤謝絕了服務生的服務,親自爲謝清婉倒酒,燭光掩映下,謝清婉清麗的容顔似染霞色,分外妩媚。

 江雪狠狠地喝盡杯中酒。

 傅明澤對謝清婉真是細心體貼啊!好像知道她酒量不好,還勸她喝慢一點,對她笑時,那神態顯得多麽溫柔!

 他還說只是把謝清婉當妹妹,還說很樂意跟自己結婚……這個騙人的混蛋!大壞蛋!

 江雪又是酸楚又是氣惱,一時只覺得胸口翻騰,差點透不過氣來。

 杜東元察覺她神情有異,順著她視線往後看,眉峰一挑。「那不是傅明澤嗎?他也和女朋友來這裏約會?」

 女朋友三個字令江雪眼皮一跳,牙關不覺咬緊。

 杜東元看看她,又看看傅明澤,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凸顯自己的好機會,俊唇邪邪挑起。

 「我過去打個招呼。」語落,他也不等江雪反應,迳自走向傅明澤那桌。

 兩個男人虛情假意地寒暄幾句,傅明澤表情一直淡淡的,杜東元看不出他是什麽情緒,倒也暗暗佩服。

 「你放心,如果雪兒喝醉了,我會送她回去。」

 直到聽見杜東元撂下這句,傅明澤的臉色才略微有了變化。

 吃味了吧!杜東元呵呵笑,既已攻下一城,便識相地立即撤退,回到座位上。江雪早又斟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地喝著。

 「你可別喝太多。」杜東元傾過身,故意貼著她耳畔低語。「要是喝醉了豈不是便宜了我?」

 她聽了,墨睫翩揚,橫他一眼,她是真的在瞪他,可那從下而上的眼波卻是無意中流露了媚態,似嗔似怨。

 杜東元一愣,胸口如遭重擊,而坐在窗邊的傅明澤望見這幕,全身肌肉不知不覺繃緊。

 兩張桌子,四個人,隔了幾公尺遠,卻是彼此關注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你不去跟江小姐說說話嗎?」謝清婉好不容易才將視線從江雪身上收回來,若有所思地盯著坐在對面的男人。

 「不用。」傅明澤慢慢喝酒。

 謝清婉看出來他並不如表面這般氣定神閑,握著酒杯的骨節幾乎泛白,她咬了咬唇,美眸微黯。「我不曉得江小姐有男朋友了。」

 「那不是她男朋友。」傅明澤一字一句地從齒縫迸落。

 「可他們看起來感覺不錯呢!」謝清婉故意試探。

 這次她看得仔細,清楚地看見傅明澤額角浮出幾根青筋……

 「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她語氣變得尖銳。

 傅明澤一凜,兩秒後,擡起頭來,嘴角勾著不算笑的笑。「清婉,晚了,我送你回房吧!」

 「我不要!」謝清婉難得想發脾氣。「你想走的話可以先走,我還想繼續喝。」

 他沒走,她知道他不是爲了自己,而是爲了那個令他強烈動搖的女人。

 她一遍遍地深呼吸,總算還是壓抑了胸口難平的意氣,維持著一貫的婉約形象,櫻唇彎著淺淺的笑。「再喝一杯就好,明澤,你再陪我一會兒。」

 當她這般柔柔地央求著他時,他無法狠下心拒絕。

 傅明澤點點頭,繼續陪她喝酒,只是依然會不時走神。

 氣氛其實有些尴尬,謝清婉也清楚他的心都挂在另一個女人身上,她就是不甘心,這半年來她千方百計地想親近他,甚至不惜拉下顔面,拿度假當藉口,硬要跟著他回台灣,可不管她怎麽撒嬌賣癡,他終究不是以前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事事都以她爲優先的鄰家哥哥了。

 現在他心裏,有了更重要的女人。

 思及此,謝清婉懊惱地又喝了口酒。有時候她真怨,如果能早幾年和他重逢就好了,或許她還能跟江雪爭上一爭……

 哐啷……

 一陣清脆的撞擊聲響驚醒謝清婉迷離的思緒,她望向聲音來處,似乎是江雪不小心打翻了酒杯,而且還灑了自己一身酒,深紅的液體染透了白色衣襟。

 室內小小地騷動,江雪狼狽地站在原地,無數道視線好奇地集中在她身上。

 她從小到大難得這樣出糗,霎時感覺困窘到極點,下意識地拿起餐巾紙想抹去衣襟上的髒汙,可又哪能輕易抹去?

 正難堪時,一件黑色軍裝外套暖暖地蓋在她身上,稍稍替她掩去了衣襟上的汙點。

 她擡頭,望進一雙墨深幽邃的眼潭裏。

 「冷氣很強,你穿上外套會暖和點。」傅明澤溫聲低語。

 他不說她打翻了酒,不說這是爲了幫她遮醜,找了個這麽漂亮的藉口借她外套穿。

 怎麽會有他這種男人?

 江雪又氣又怨,眼眸不爭氣地泛酸,她真討厭他,討厭他總是這麽風度翩翩,一副君子樣…………

 她側身想扯下外套,他用一雙大手定在她肩膀,不許她動。

 「你放開我!」她低聲斥。

 他堅決不放。

 見狀,杜東元也起身,伸手過來拉江雪。「傅明澤,雪兒今天是我的女伴,我會照顧她。」

 傅明澤沒理會他,只是直直盯著江雪,見她斂眸咬唇,七分憤慨中藏不住三分委屈,心念一動,牽起她的手便往酒廊外拖。

 「餵!你……」杜東元阻止不及,愕然愣在原地。

 謝清婉也變了臉色。

 「你幹嘛!你想帶我去哪兒?」江雪一路被拖著走,酒意醺然,腦門微感暈眩,她想掙脫傅明澤,無奈他力氣太大,將她手腕扣得緊緊的。

 傅明澤以前在這家飯店打工過,很清楚走廊盡頭有一扇通往屋頂的安全門,爲了防止飯店住客任意上屋頂,這扇門平常會上鎖,他將江雪帶到安全門前,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瑞士小刀。

 「拿著。」他將小刀遞給江雪。

 她下意識地接過,定睛一看,霎時面色刷白。

 這把瑞士小刀正是她從前送給他的禮物,上頭系的幸運草吊飾也是她親手做的,經過歲月流轉,卻仍顯得光鮮亮麗,看得出來平常他很細心保養。

 「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要把這個退還給我?」

 「你說什麽?」傅明澤正低頭檢查門鎖,聞言愕然反問。

 她恨恨地瞪他,心海蓦地卷起千堆雪,情緒沸騰。「你……怎麽可以這樣?你答應過我的,你永遠不會把這個退還給我!」

 當年他收下禮物時許的承諾,難道都忘了嗎?他可知曉這把小刀不僅僅只是一把小刀而已,這裏頭藏的是她的心,是她對他想說又不敢說的愛戀!她得鼓起多大的勇氣才能再一次將這把小刀送給他,可他竟然……

 淚光在江雪眼眸中瑩瑩閃燦,傅明澤見了,目光一閃,若有所悟。

 「誰說我要把這個還給你了?」他淡淡說道,一根根松開她抓得緊緊的手指,拿回小刀。「我只是要你暫時幫我拿著而已。」

 語落,他從小刀裏撥出幾個合適的工具,技巧地轉開了門鎖。

 江雪啞然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覺得自己好傻,他不是要將小刀還她,只是拿來當作撬門的工具而已。

 正迷茫時,傅明澤已一把將她拉進安全門後的樓梯間。

 「爲什麽這麽晚了還跟杜東元單獨出來喝酒?」低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她怔了怔,半晌才回過神,揚陣望向傅明澤。「什麽?」

 他端俊的臉孔半隱在陰影下,但她仍看見他眼角的肌肉似是微微抽搐著。

 「爲什麽剛剛打翻了酒杯,你會是那種表情?你覺得在他面前丟臉了嗎?」他聲音依然低低的,帶著幾分壓抑的沙啞。「你就那麽喜歡他?」

 她這才恍然領悟他口中的「他」是指誰。這是在質問她嗎?憑什麽!

 她氣惱地橫他一眼。「我不喜歡他!」

 「不喜歡他,爲什麽跟他來這裏約會?」

 「這不是約會。」

 「孤男寡女,深夜在酒吧一起喝酒,不是約會是什麽?」他咄咄逼人。

 她恨恨地嗆回去。「這麽說你跟謝清婉是在約會喽!」

 他怔住。

 見他表情呆愣,她更惱怒,明眸焚著灼灼火苗。「你還說自己只把她當妹妹呢!結果呢?她不但跟你回台灣來,還住同一間飯店,你們……」

 「我沒打算住飯店。」他打斷她。「我本來想送她來這裏後便回江家去,我還是習慣住自己從小住的房間。」

 江雪沒料到他會這樣說,一時無語。

 「除非你不准我回去住。」他補充。

 「我、我幹麽不准?你上次不就是來我家住?」她沒好氣。

 他微微一笑,那笑溫柔得令她心湖跟著蕩漾。

 她恨自己的把持不住,他的溫柔又不僅是針對自己,他對謝清婉也這樣笑。

 「清婉是回來台灣度假找朋友的,她有個好朋友住在台北。」他解釋。「剛好我想趁周末回來一趟,她就跟我坐同一班飛機。」

 度假訪友?騙誰呢!分明就是想親近他。江雪譏诮地撇撇唇。

 「你生氣了?」他低聲問,伸手輕撫她薄染紅暈的臉頰。「別生氣,我跟她真的沒什麽。」

 生氣的人是他吧!江雪呼吸一凝,只覺得臉頰被他手指觸碰到的地方燙得像在發燒。「那我和杜東元也沒什麽啊!你怎麽就不相信?」

 墨眸明滅不定,她看得出來他仍是在意。

 「我只是爲了謝謝他那時候救了爸爸,所以想請他吃頓飯而已,剛好他今天比較晚下班,才改成來這邊吃宵夜。」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她賭氣地咬唇。

 他凝定她,原先有些黯淡的瞳光漸漸亮了起來,猶如初昇的旭陽,光輝燦爛。江雪頓時有些恍神,她想起前世,當他在這間飯店得知她臨陣退縮並未跟杜東元上床時,好像也是這般熠熠生輝的眼神。

 她徒然衝口問:「你很高興嗎?」

 他一愣,半晌,自嘲地勾唇。「對,我很高興。」

 她倏地震撼。這麽說前世的他會有這樣的眼神也是因爲高興……

 「爲什麽?」

 傅明澤沒立刻回答,只是上前一步,展臂將她輕輕地攬進懷裏,溫熱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

 「剛剛我在樓下大廳看見你跟他搭電梯上樓,我以爲你們來開房間……」

 「怎麽可能!」她又驚又怒,氣得握拳捶他胸膛。「我是那種女人嗎?」

 他啞聲失笑,像是欣慰,又似自嘲。「我知道你不是。」他用手指扒梳她柔潤細致的秀發。

 「小雪,我今天才發現自己是個氣量狹窄的男人。」

 她聞言,在他懷中錯愕地擡起頭來。「你才不是!」

 「我是。」他將她臉蛋壓回自己胸口,不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剛才我看你和杜東元喝酒聊天,氣氛那麽好,你知道我想什麽嗎?」

 她心韻跳漏一拍。「你……想什麽?」

 他靜默不語,她貼著他結實的胸膛,感覺他的呼吸變得粗重了,甚至能聽到他急促有力的心音。

 許久,他溫沈的嗓音才悠悠揚起,一字一句,在她心房缭繞回旋。

 「我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就算是強迫的,我也一定要娶到你。」

 她蓦然凝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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