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出生

　　懷孕七個月的時候，顧青的肚子大得像個皮球，又圓又滾，相較於方子樂而言，顧青實在是辛苦得多，每晚小腿抽經痙攣，天天頂直腰走路不說，還要被肚裡不安分的胎兒拳打腳踢。

　　每每這時，顧青都要感慨怎麼自家小子就不是方子樂肚裡的孩子呢，安靜乖順，從不添麻煩。

　　懷孕快九個月時，顧青突然接到了韓維的電話，聽筒裡焦急慌張的聲音嚇得顧青全身發抖。

　　“顧青，子樂，子樂快要生了。”

　　顧青扶著粗重的腰，不顧下腹隱隱的墜痛感，堅持要去藥館看方子樂，被顧媽媽和秦力揚母親生生攔了下來，一個大肚的孕夫去看人生產是不吉利的。

　　秦力揚摟著顧青的腰不停地安慰、勸導。

　　“子樂有韓維和他父母照顧，不會有事的。乖，我們要是去了，幫不得忙，還添亂，讓媽過去，她們有經驗。”

　　顧青靠在秦力揚身上，手掌不停地撫著自己圓滾的大肚，臉上說不清是擔心還是害怕。

　　緊張不安的顧青在秦力揚的攙扶下回了臥室，已經是半夜，就算顧青不睡覺，肚裡的孩子也該休息了。

　　秦力揚一直陪在顧青身邊，不時地幫他擦拭額上的冷汗，又打了盆溫水，絞乾淨了毛巾替愛人擦洗身子。做完這些，秦力揚稍稍地挽起顧青的褲腿，開始每晚的例行公事——揉按小腿。

　　許是身子放輕鬆了，顧青一直擰著的眉頭也終於平展了，伴著濃濃的睡意入夢。

　　顧青第二天醒來時，思維停滯了兩秒，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拖鞋也來不及穿上，就跑出了房間。

　　秦力揚正端早飯，剛到樓梯口，就碰見慌慌張張奔跑的顧青，嚇得趕緊放下手中的托盤，把人直接攔住打橫抱回臥室。

　　“跑這麼快做什麼，滑到怎麼辦？棉拖也不穿，現在是二月，你是想著涼？”

　　秦力揚嘴裡說著教訓顧青的話，身子卻蹲了下去，撿起毛毯上的拖鞋幫顧青穿好。

　　“力揚，子樂，子樂怎麼樣？”

　　顧青已經顧不得愛人的批評了，他心裡就擔心方子樂，方子樂身體不比顧青，加上懷胎不足九月，可是早產，顧青怎麼能不擔心。

　　“你啊，擔心朋友也不能不顧肚裡的孩子啊。”秦力揚坐在了床沿上，替顧青整了整身上的睡衣，而後說道，“他們父子平安，只是孩子早產，體質有些弱，還要再做觀察。”

　　沉沉地呼口氣，顧青心裡的石頭總算落地，冷靜過後，才想起自己剛才的魯莽，就覺得愧疚，剛想說些什麼，就聽秦力揚說道：

　　“你說咱家小子將來是不是個調皮蛋？在你肚裡就愛胡鬧，以後要是出來了，恐怕我們都要拿他沒轍了。”

　　顧青沒說話，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他抓過秦力揚的手掌放在圓滾的肚腹上。

　　“給兒子取個名字吧，你說叫什麼好？”

　　顧青問道。

　　“我和爸媽商量過了，這孩子跟你姓。”

　　“你說真的？”

　　顧青驀地抬頭，他沒想到秦力揚和他父母竟會這麼容易同意。顧青是有想過孩子的姓氏問題的，倒不是他自己有多在意孩子姓顧還是姓秦，無論姓什麼，都是他的孩子。顧青之所以會考慮這個問題，還是因為他想讓母親開心。

　　“嗯，只是這名字還是要爸來取的。你要是願意，就給孩子取個小名。”

　　秦力揚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左手捧住顧青的腰身，右手撫上愛人稍顯豐腴的臉頰，傾身上前親了一口紅潤肉厚的嘴唇。

　　兩人已經做了十二年的夫夫，親密事更是做過無數，但面對這般溫柔的男人，顧青還是不可抑制地紅了臉，為了掩飾內心的慌亂，他把視線投在了圓凸的肚腹上。

　　“就叫圓圓吧。”

　　顧青看著自己圓圓滾滾的大肚，笑著說道。

　　“嗯，圓圓挺好。”

　　秦力揚就著摟住顧青的姿勢，大手又重新覆上了愛人的圓挺的大肚。

　　顧青在家裡忙活了一上午，煲了方子樂最愛喝的鯽魚湯，就匆匆趕去了藥館。

　　顧青趕到藥館時，方子樂正坐在病床張嘴吃韓維餵來的飯菜。

　　“顧青？你怎麼來了，多不方便啊。”

　　方子樂看見門口扶著腰的顧青，心裡感動，卻忍不住責怪。

　　“力揚送我來的，挺方便的。我給你煲了鯽魚湯，在他手裡提著，他去停車了，待會兒就過來。”

　　顧青笑著走進屋，四下張望了一圈，發現這房間和醫院的病房還挺像的，心裡略顯驚異，自己將來生產時也是要在這兒的吧。

　　韓維想再餵方子樂幾口飯，被推拒了，只能收拾了碗筷出去。

　　一時間，屋裡只剩下大肚的顧青和躺在病床上的方子樂。

　　“你別站著，累，快過來坐。”

　　方子樂拍了怕身邊的空位，對著顧青說道。

　　“嗯。”

　　現在是二月，天氣挺冷，顧青身上裡三層外三層被裹得嚴嚴實實，挺著大肚走了一小段路其實就累了。

　　“怎麼屋裡就你和韓維？”

　　顧青問道。

　　“韓維父母去買菜了，說是要給我補身體。”

　　方子樂一臉幸福地笑道，能得到父母的諒解和接受，是他最欣喜的。

　　顧青點點頭，也替好友高興。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顧青就想去看看乾兒子了。

　　“對了，你給孩子取名了嗎？”

　　“嗯，韓維說就叫韓方，小名方方。”

　　顧青看到，方子樂說這話時，臉上都有一絲紅暈，“韓方”是他們的姓的結合，更是他們愛的結晶。

　　“方方好，和我家的圓圓挺配。圓圓方方的，叫著多順溜。”

　　顧青說這話時是無意識的，他只是單純覺得圓圓方方念著順口，而且很搭。可顧青萬萬沒想到，將來的某一天，自家的兒子還真的就把方方給拿下了，這下乾兒子直接晉級為“兒媳婦”。

　　韓維刷完碗筷回來時，秦力揚也終於到了，顧青又和方子樂說了會兒話後，就想去看看乾兒子。

　　秦力揚扶著顧青走到另一間小屋裡，韓方是早產兒，被老中醫單獨送到了育嬰室，顧青只能隔著玻璃往裡看。

　　韓方正在睡覺，皮膚還沒舒展開，有些皺，小手小腳乖順地放著，嘴裡不停地吐著小泡泡，很是可愛。

　　顧青看著就喜歡，他在心裡不禁開始祈禱自家小子出生後能像韓方那樣安靜乖巧，能給他省不少心。

　　“啊……”

　　顧青突然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

　　一旁的秦力揚趕緊扶住了他滑落的身子，神色焦急。

　　“怎麼了，顧青？”

　　“痛，力揚，肚子很痛……”

　　顧青抱緊了肚子，痛吟出聲，身子的全部力量全掛在了秦力揚身上。

　　秦力揚不敢再有耽誤，托穩了愛人的身體，把人直接抱起往老中醫的藥堂趕去，嘴上哄道：

　　“放心，沒事的，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顧青痛得眉頭緊皺，全身像是痙攣般，絞碎了他的神經，額頭的冷汗越積越多，顧青的臉色越顯蒼白和憔悴。

　　痛感一波又一波的襲來，凝聚在顧青的肚腹，他緊緊地咬著秦力揚的手臂，手臂出血，嘴裡的血腥味蔓延。可顧青已經沒精力顧及了，他覺得自己就快痛死過去了。

　　“到了，乖，再忍忍。”秦力揚忍著手臂上傳來的麻痛，加快了奔跑的步子，跑到離藥堂十幾米遠時，就大聲叫，“大夫，大夫，我愛人要生了。”

　　老中醫和他的徒弟一聽這話，全都跑了出來，帶著秦力揚進了方子樂住的隔壁房，顧青剛被放在床上，老中醫的徒弟就把秦力揚趕了出去。

　　秦力揚著急想留下，但也清楚老中醫行醫的禁忌，只好不捨地退了出去。

　　方子樂和韓維也聽見了動靜，方子樂想下地去看看，韓維堅持不讓，厲聲囑咐了兩句後，自己就跑了出去。

　　秦力揚靠在牆上，神色複雜，看不出情緒，但緊蹙的劍眉和緊咬的下唇還是出賣了他的緊張與擔憂。

　　韓維走過去，拍了怕他的肩膀，說道：“昨晚我和你一樣。”

　　秦力揚沒抬頭看韓維，心裡是感激的，韓維是在告訴他，顧青和方子樂一樣，父子都會沒事。

　　“要我幫你通知家裡人嗎？”

　　韓維問。

　　秦力揚這才猛然反應過來，顧青進去生產這麼久，自己還沒告訴家人，他趕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母親打了電話。

　　藥館的病房是紅漆木門，隔音效果一般，顧青慘烈的呼痛聲從門裡清晰地傳出，聽在秦力揚耳裡，恨不能立刻飛奔至愛人的身旁，替他分擔苦痛。

　　秦力揚惱恨地坐在木椅上，雙拳緊握。

　　秦力揚父母和顧媽媽趕到時，顧青的喊痛聲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有力尖銳了，是體力消耗的緣故。

　　三個老人並排坐在木椅上，心裡全在默默祈禱。

　　秦家寶和宋希是最後趕到的，在接到秦力揚電話前，他們還在外省。

　　顧青低沉的嗚咽和沉重的呼痛，一直持續到了晚上。秦家寶擔心父親和爺爺奶奶的身體，就讓宋希去買了飯菜，只是此刻誰也沒心情吃飯。

　　“哇哇……”

　　紅漆木門裡嘹亮的嬰兒哭啼聲打破了夜的靜默，屋外的人幾乎是同時站起身的，臉上是激動、喜悅和感激。

　　老中醫的徒弟抱著被緊裹的孩子率先出了房門，交到了秦力揚手裡，祝福道：

　　“雖然是早產，不過你們放心，孩子很健康，與足月的嬰孩無異。”

　　聽到這裡，走廊裡的幾人全都卸下了不安。

　　這就是自己和顧青的親生兒子？

　　看著懷裡皮膚白皙、圓潤健康的兒子，秦力揚竟然發覺自己全身顫抖不已，他還從沒有像今天這般激動無措過。

　　“把孩子給我，就你這抱法，孩子得哭。”

　　蘇敏責怪地看了眼秦力揚，趕緊從他懷裡小心地托過孩子，像是應驗她的說法似的，懷中的嬰兒果真癟了嘴張口就要大哭。

　　秦力揚被母親教訓了一頓，也不惱，他想起了孩子的父親、自己的愛人，慌忙拉住老中醫的徒弟，問道：“師傅，我現在能進去看看我愛人嗎？“

　　老中醫的徒弟打開門房，透過縫隙往房裡看了兩眼後才點頭道：“嗯，去吧。”

　　老中醫已經收拾乾淨了滿地的狼藉，見秦力揚慌慌張張，便對他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輕聲說道：

　　“父子平安。剛生產完，太累了，別打擾他，明早再過來。”

　　秦力揚感激地向老中醫鞠了個躬，張嘴卻不發音地回道：“大夫，我在這兒陪他。”

　　老中醫看了眼床上的顧青，又盯著秦力揚好一會兒，終是點頭同意了。

　　等老中醫走後，秦力揚拉過一旁的木椅坐下，雙手捧住顧青的左手，放在嘴邊輕輕地落了一個吻後，又俯身在愛人的額頭落了一個吻。

　　“顧青，我們的兒子很健康，也很漂亮。謝謝你，辛苦了。”

　　睡夢中的顧青像是做了一個好夢，唇角不禁彎了一個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