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失憶

　　國慶假期結束，顧青順利地拿到了九天的工資，這讓他忐忑不安了幾日的心終於安穩落地，再想起幾天前的那場鬧劇也不這麼擔心了，自然對秦氏總裁的反感也飛速下降，只是想到那個可愛的孩子，心裡始終存著一絲憂慮。

　　玩具店老闆是個心地不錯的人，知道顧青是在校大學生，正忙著找一份安定的兼職，就拿了一張名片給他，是他的一個開咖啡廳的朋友的聯繫方式，他讓顧青去試試看，到時只要說是自己介紹的便是了。

　　顧青手裡拿著名片，對老闆很是感激，彎腰點頭表示了謝意。

　　從華城商場出來，已是晚上九點半，夜幕早已降臨，街上人影卻依舊攢動。

　　想著最近太忙沒有聯繫家裡，坐在公交車站的座椅上，顧青掏出手機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說的都是些家長裡短之事，無非是報個平安，求個心穩。

　　下了車，顧青沒有直接從學校正門回去，而是轉了個彎，往後門走去。

　　學校後門是條暗街，燈色昏黃，卻是個熱鬧的地方，裡面擺滿了各種小吃，一路走下去，就能聞到各式香味，衛生條件是差了些，但味道絕不遜色，加上價格也公道，所以這裡就成了Q大學生十分中意、常愛聚餐的地方。

　　顧青走到一家賣麻辣燙的店舖前，鋪子門面不大，卻密密麻麻地擺了七八張木桌，全被坐滿了位置。

　　顧青是要打包帶走的，倒也不介意座位，點了三碗麻辣粉、幾十串燒烤後提著塑料袋從後門回了宿舍。

　　宿舍門沒鎖，顧青一推就進了，卻只有方子樂一人坐在書桌前，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下意識地轉了頭，見是顧青，便站了起來。

　　“你工作做完了，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華城商場位於市中心，又是知名商城，客流一向高漲，一般不到十點半是不會打烊的，算上坐車回校的時間，顧青前幾日一直都是接近夜裡十一點半才能回到宿舍，今天卻提早了近一個小時，也難怪方子樂會有此疑問。

　　“因為是最後一天，老闆就提前讓我們回來了。”顧青回答著方子樂，然後揚了揚手裡的塑料袋，說道，“快拿些碗筷過來，我買了粉和燒烤。”

　　聞言，方子樂就出了陽台。陽台上擺了一張摺疊桌，桌上擺著被熟料紙遮蓋的各式廚具，電飯煲、電磁爐、木碗竹筷、鏟子炒鍋，雖比不上家裡廚房來得齊全，但也足夠做飯的了。

　　這些廚具都是吳昊家裡人拿來的。吳昊是籃球特長生，塊頭大，加上每天固定的訓練，消耗量和食量自然驚人，他家人不放心學校食堂的飯菜，怕他熬壞了身子，剛開學時就請了一個保姆過來每天為他煮飯、洗衣，但後來因為吳昊堅持反對，家人無奈只好辭退了保姆，不過這些廚具倒是被保留了下來。只是當時宿舍四人中，只有方子樂能做些簡單的菜，其他三人是絕不會碰的，所以也就一直沒有被用上。直到現在的顧青出現，這些被埋沒了許久的廚具才又得以見天日，不過因為顧青才來學校一個多月，前些日子是學習，這些日子又是工作，所以用得並不頻，宿舍幾人到現在也沒機會嘗到顧青的好廚藝。

　　“吳昊和韓維沒回來嗎？”將麻辣粉倒入木碗中合上碗蓋，顧青問道。

　　吳昊和韓維兩人都是大忙人，回來晚，甚至不回來都是常見的，韓維是處理學生會的事情，而吳昊自然是為了陪他的校花女友。

　　“回來了，在洗澡呢。”方子樂執著筷子，小口地夾粉吃了起來。

　　方子樂的胃口不小，但這吃飯速度卻是不快的，輕啄著碗裡的飯菜，像極了可愛的小貓咪。

　　“顧青，你不吃嗎？”見顧青將夜宵收拾好後，就回了自己的座位，方子樂輕咬著嘴裡的羊肉串抬頭詢問。

　　“我晚上吃得飽，吃不下去了。”拿出法律書，顧青專注地看著。

　　其實，顧青是想請宿舍的三人好好吃一頓的，尤其是方子樂，自己的工作多虧了他，但他也瞭解三人的脾氣，知道他們鐵定是不願意自己花錢的，所以只能買了他們平日愛吃的麻辣粉和燒烤。

　　吳昊和韓維是一起進來的，顧青的位置就靠著門，一聽聲響，就立刻站起身為兩人開了門，吳昊的鼻子特靈，在門口就聞到了香味，此刻看見桌上的麻辣粉和燒烤，迫不及待地就將自己的澡盆扔到顧青的懷裡，飛奔至座位，狼吞虎嚥起來。

　　韓維顯然紳士多了，先放好了物品，才開始朵頤。

　　顧青看著懷中濕漉漉的澡盆，無聲地笑了笑，拿到洗漱架上整齊地將它疊好，摸摸褲兜，想起老闆給的那張名片，開始猶豫起來。

　　顧青沒在咖啡廳做過侍應，對那裡的環境也不熟悉，相對而言，他更喜歡中餐館的擺設和味道，但他也知道，這個時候不容許他做選擇，能找到一份工作很不容易。

　　“過兩天有我們的籃球比賽，你們三個可一定要去給我加油啊。”抽了一張紙擦拭嘴巴，吳昊轉身對著三人這麼說道。

　　吳昊說的籃球賽其實是每年定期舉辦的全國大學生籃球聯賽，是國家籃球協會為了發展高校籃球，培養籃球人才而專門設立的賽事，每年都有好幾百支高校代表隊參賽，基本囊括了全國大學生，而且遇有重要場次的比賽時，國家和地方電視台都會進行現場直播，因此吸引了大批的投資商紛紛對聯賽進行贊助，秦氏集團就是其中最重要的贊助商。

　　到目前為止，全國大學生籃球聯賽已成為E國籃壇的兩大賽事之一，影響力僅次於國家男子籃球職業聯賽。【1】

　　Q大向來關注體育，籃球與跳水更是其成就最突出的兩項，去年因為隊內幾個主要的運動選手身體同時受損而沒能最終問鼎，遺憾錯失全國籃球聯賽的總冠軍，所以今年，身為籃球隊的新任隊長，吳昊對這次比賽是格外重視的。

　　韓維凝眉，外聯部最近被派了一個任務，要去秦氏拉贊助，他這幾天熬夜忙著做策劃書，怕與籃球比賽時間衝突，便問：“後天幾點？”

　　“後天下午一點半，就在綜合體育館。”

　　韓維聽完點點頭，拿出手機設了提醒記錄；方子樂是事先就已經答應的，所以也沒說什麼，只有顧青犯了難，他後天下午要去咖啡廳面試，是老闆剛發短信通知他的。

　　吳昊見顧青臉上露出猶豫，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躬身壓在了對方的後背，雙手摟住顧青的脖子，撒著嬌，“小青青啊，我們可是鐵哥們兒，你不會不來的吧？”

　　“噗……”一個沒忍住，方子樂和顧青同時撲哧地笑出了聲，韓維一向隱忍，嘴角卻還是上揚了。

　　也難怪三人如此，吳昊這種陽剛氣十足的大帥哥突然換上嬌滴滴的小女生嗓音，誰能忍得住。

　　顧青雖然笑著，可吳昊的身子一直壓著他，漸漸地就覺得吃力了，討饒道：“你快松開，氣出不來了。”

　　吳昊一驚，趕緊脫離了顧青，然後面無表情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顧青以為對方生氣了，慌忙站起身走到他身後，俯身側過對方的右耳畔，吐氣道：“生氣了？我去，後天下午一點半，我一定準時到給你加油助威，搖旗吶喊，怎麼樣，夠勁兒吧？”

　　吳昊偏了臉，笑著回：“行，那你可別忘了，好了，我要看書了，你快回你座位吧。”

　　顧青又偷瞄了好幾眼，見對方確實沒異樣，就拿著牙膏、毛巾去了洗漱間。

　　顧青一離開，吳昊大力地喘了幾口氣，方才心裡的悸動彷彿不曾散去。

　　是的，吳昊不是生顧青的氣，他是被自己的怪異症狀嚇住了。當他靠在顧青後背，視線瞥見對方白皙的脖子和滑嫩的側臉時，一剎那間心臟就急速跳了起來，尤其是聞到顧青身上隱隱傳來的一陣淡香時，腦子瞬間短路不能思考了。

　　所以，當顧青出聲將其喚醒時，他表現得如此淡定鎮靜只是為了掩飾他內心的慌亂和無措。

　　搖搖頭，打散方才的胡思亂想，吳昊慌張地掏出女朋友的相片，連親了好幾口，想要以此來確定些什麼。

　　秦力揚從浴室出來，去兒子房間看了一眼後，才又回了自己臥房，躺坐在床上，餘光卻一直望著床頭木櫃上的一份文件，過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拿了過來，打開文件夾。

　　這是幾天前他托朋友幫忙查找的關於顧青的資料，朋友不愧是有名的私家偵探，這份資料寫得非常詳盡，甚至包括顧青一年前被自己包養的信息都列舉地清清楚楚。

　　秦力揚直接翻到了後面，他對以前的顧青的生活並沒有興趣，心裡只是疑惑現在的顧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腦中再次跳出幾日前的那雙純澈乾淨的雙眸和指著自己鼻子嚴聲斥責的模樣，心頭不免又是一動。

　　這已經是這些日子的第幾次回想了，秦力揚無奈地笑笑。

　　十幾分鐘後，秦力揚合上了文件夾，感覺眼睛有些干涉，便伸手來回按壓鼻翼兩側。

　　酒吧……

　　車禍……

　　失憶……

　　性情大變……

　　靠在床背上，秦力揚閉眼冥想。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可笑，居然對以前的情人又關注了，這無論如何怎麼都不符合他的個性，不是嗎。

　　睜開眼睛，想起一週後母親就要回來，秦力揚就打了電話給秘書：“吳琪，幫我找個會做家常菜的保姆……對，不要西餐，不要大廚，只是尋常的家常菜……嗯，就這幾日，要盡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