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宋希

　　“扣扣……”

　　宿舍的敲門聲有節奏地響起。

　　伸手一拉，門順勢從裡往外被打開，只見門外站著一個全然陌生的男學生，顧青細思，這才反應過來，忙招呼對方進了宿舍。

　　“是要來看衣服的師弟嗎？”

　　“師兄好，”男生有禮貌地回了顧青，有些靦腆地點點頭，“嗯，我是在學校的學生論壇裡看到師兄您的二手店的，昨天和您約好了。”

　　“嗯，好，你先坐一會兒，我倒杯水給你。”說完，顧青走到飲水機旁，拿了一次性塑料杯倒了一杯水遞給男生。

　　“謝謝師兄。”男生接過水杯，抿了一口後，放下站起身，“師兄，我想看看衣服。”

　　“好，你等一下。”顧青拉開皮箱，裡面是滿滿的衣服，“你自己選選看，有沒有喜歡的。”

　　男生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就抽出了一件黑色的薄毛線衣，翻看衣領處，果然標著世界名牌的商標，“師兄，論壇上寫著這件衣服只賣99塊，真的嗎？”

　　男孩還是不太確定，畢竟像這樣一件牌子的衣服，至少都得四五百。

　　放下手中的英文單詞書，顧青看了眼對方手中的衣裳，那是一件黑絲毛線衣，九成新，觸感平滑細膩，質量是極好的，只是過於單薄，且是深V領口，穿上去實在太過暴露，“對，只賣99。”

　　男生右手又觸摸了一會兒後，眼神帶著疑惑地問道，“師兄，您這賣的可都是名牌，就算是二手也不該這麼便宜的，何況我看許多衣服都還是新的。”

　　顧青心底嘆口氣，他也知道這是賤賣，可沒辦法，這些衣服於他而言確實是沒有價值的，與其空置著，不如乾脆賣了。

　　顧青一直知道以前的顧青有不少名牌衣服，可他沒想到竟有這麼多，而且都是近期流行的款式。兩週前，學校要徹查學生宿舍，他就是在那次衛生大掃除時才發現的這些衣服，全都被摺疊好堆放在宿舍的一個超大型號的皮箱內，他起先還誤會是吳昊的，問了方子樂才知是自己的。

　　對這些衣服，說真的，顧青是不太喜歡的，樣式不乏新潮，但怎麼看怎麼就透出股妖嬈味，他仔細收拾了一番後，留下看得過眼的，其他的就全都疊好放回了皮箱裡，想起學校論壇裡的一個二手市場，便找韓維借了數碼相機，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將要賣的衣服拍了照上傳至論壇，然後標明了衣服的基本情況，只等著生意上門。

　　顧青沒想到的是，這生意很快就上門了，看得出來，大部分人都是衝著衣服上的商標而來，都是大學生，這愛名牌扮時尚也無可厚非，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消費得起的，所以二手貨自然就成了不錯的選擇。

　　這一週的買賣算下來，顧青也攢了近五六百了。

　　男生似乎對毛衣挺有興趣，掛在手臂上，又從皮箱裡挑了一件緊身的黑色休閒褲，站起身，剛想開口詢問價格，就被一陣可愛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大熊哥哥，接電話咯……大熊哥哥，接電話咯……”

　　是秦家寶稚嫩軟糯的童聲。這還是上週新作的鈴聲。秦家寶從電視裡知道原來手機還能自制鈴聲，當即就奪了顧青的手機，死磨硬纏地硬是做了這麼一個鈴聲，還裝可愛地不許他換掉。顧青無奈，只能答應，不過這鈴聲他也確實喜歡。

　　顧青對師弟說了聲抱歉後，就按了綠鍵接聽電話：

　　“喂，你好。”

　　……

　　“嗯，知道了……現在還不行，還有點事……嗯，你那兒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出來……好，嗯……那先這樣，掛了……”

　　顧青掛了電話，就這樣呆呆地看著手機屏幕，愣了幾秒。

　　身旁傳來了隱悶的笑聲，顧青這才醒過來，不好意思地對著師弟笑笑。

　　“師兄，那是你女朋友吧？”男生大膽揣測著。

　　“啊？”被這話一激，顧青險些嗆住了，淡笑著解釋說不是，心裡卻想著自己一個純gay，哪來的女朋友呢？

　　“師兄，別不好意思，剛才你打電話的模樣和口氣，分明就是戀人嘛。”男生卻一臉不相信，身邊朋友也有許多談了戀愛的，那神情可不就和師兄很相似。心裡以為是顧青臉皮薄，面上害羞才撒謊的。

　　顧青這回是真有些尷尬了，剛打電話給他的可是……搖搖頭，心裡想著不可能，只好訕笑，沒再回話，只是轉了話題說衣服的價格。

　　好不容易送走了師弟，顧青拿出一本筆記本，快速地記下收益又鎖回抽屜後，抓過挎包，提起一個背包就往校外衝去。

　　Q大校門外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外觀流暢，線條優美，不過最吸引人的還是依靠在車門旁的男子。一身純手工的黑色西裝，筆挺帥氣，修長的雙腿挺直地站著，刀削的臉廓此刻正擰著眉，銳利的雙眸不時地看著手腕上的名表。

　　如果不是Q大校內禁止機動車駛入，秦力揚怕是早就進去了。

　　顧青幾乎是一路奔跑著過來的，遠遠地就看到了站在校門外的那個惹眼的男人，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嘆一聲“完了”，慌忙著加快了速度朝轎車跑去。

　　秦力揚摘下墨鏡，邁著雙腿快速地走上前，接過顧青手中的背包，扶著後者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車內。

　　顧青微張著嘴，大力地粗喘著氣，額頭、鼻樑上儘是汗水。

　　“做什麼這麼急，下次別跑，慢慢走過來就是了。”秦力揚略帶責備地說道。

　　顧青癟嘴，這不是老闆您催促的嘛。

　　秦力揚擰開一瓶礦泉水放到顧青手裡，又伸手抽了幾張面巾紙準備擦乾對方臉上的汗水。

　　顧青捧著水，正要往嘴裡送，就看到左側一隻大手朝自己襲來，下意識地就往後一躲，看清楚了是秦力揚手上的紙巾，訕訕地一笑，“謝謝，我自己來就好了。”

　　說著，顧青就要去接對方手中的面巾紙，卻被後者擋了回去，“你先喝水。”

　　語氣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顧青一剎那間被迷惑了。

　　秦力揚欺身而上，細緻體貼地為顧青擦拭著。

　　兩人的臉不知不覺間已經靠得很近了。

　　秦力揚看著顧青因跑步而顯得嫣紅的雙頰，還有剛喝了水被浸透而愈顯濕潤的紅唇，心被迷惑了，紙巾早已脫離手掌滑落至車底，沒了一層隔膜，肌膚之間的零距離碰觸，讓他有一種想要親吻身下人的衝動。

　　秦力揚是這麼想的，也確實這麼做了。

　　看著越來越近的俊臉，鳳眼圓睜，顧青雙手一檔，毫不客氣地推開了秦力揚。

　　“唔~~”

　　秦力揚措手不及，毫無防備地被人突然推開，背脊生生地撞上了結實的椅側，一聲忍痛的悶哼聲從鼻間發出。

　　顧青僵硬了身子，雙腿併攏地坐著，想詢問對方有沒有事，又覺得不妥，張了張嘴，終於還是閉了嘴。

　　車內流動著尷尬的氣氛。

　　好一陣後，顧青覺得有必要打破這一份沉悶。

　　“秦先……”

　　可話還未說完，就被對方狠厲的眼神憋了回去，顧青趕緊省略了稱呼，“我們是要去接寶寶嗎？”

　　顧青不知道為什麼秦力揚一定要堅持讓他直接稱呼名字，可顧青覺得自己和他並不熟悉，而且對方又是給自己工資的老闆，叫“秦力揚”或是“力揚”都讓他很不自在。

　　秦力揚深呼吸一口氣，點點頭，“先扣上安全帶吧。”

　　顧青假裝鎮定地綁好了安全帶，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裡有多麼慌亂和不解。

　　他到秦家做飯也快半個月了，原是要為寶寶的奶奶做飯，約好了一日三頓，可他第一天去上班時就被告知秦家老夫人因為護照丟了而沒能回來，顧青當時一頓失落，以為就這樣錯過了一份薪金優厚的工作。

　　可沒想到，他卻被請進了書房。顧青還記得，當時秦力揚給了他一份僱傭合同，條件待遇倒是沒變，只是一日三餐變成了中午和晚飯兩頓，因為這樣，對方就提出了讓他週末兩天過來住在秦家照顧秦家寶的要求。

　　顧青是個老實的人，不愛占人便宜，既然拿了每月四千的工薪，他覺得對方的要求也就不過分了，當即就簽了字，更何況他也真的喜歡那個可愛又招人疼的秦家寶。

　　想起秦家寶那張又白又圓又嫩的包子臉，顧青的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秦力揚專心地開著車，可餘光卻時不時地瞥向右側，從剛才被顧青推開到現在，他心裡就不曾安穩過，驚異、失落、擔心、自責……那是一種混雜無章的滋味，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可在見到顧青含笑的眉眼後，一瞬間，心平靜了。

　　兩人趕到幼稚園時，秦家寶正嘟著嘴，雙手倚在木門上，圓溜溜的雙眼大張著望著校外，身旁站著一個比他高出半個額頭的小男孩，右手一直搭在秦家寶的肩膀上。

　　“爸爸、大熊哥哥……”

　　在見到兩人的瞬間，秦家寶撒著短腿就跑了出去，直直地朝著顧青撲去。

　　顧青伸手一摟，將寶寶整個舉了起來，顛了顛手，換了一個輕鬆的姿勢抱住。秦家寶這段日子的飲食都是顧青負責的，以前愛挑食的毛病被強迫著改了些許，這小身子如今可是份量十足，看那張愈加白胖的小臉就知道了。顧青抱著覺得有些吃力。

　　“今天在學校乖不乖？”

　　顧青伸手撥開黏在寶寶前額的凌亂的髮絲，接過秦力揚遞來的紙巾擦了擦他頭上的汗水。

　　“乖，我很乖，老師都表揚我了。”

　　像是邀功般的，秦家寶摟住顧青的脖子蹭了蹭。

　　“寶寶，書包。”

　　一道清亮的男童聲在顧青身前響起。

　　秦家寶轉了頭，看了眼那個男生，小手拍拍顧青的肩膀後，被放了下來。

　　“謝謝你，宋希。”秦家寶接過男孩手中的書包，扯開拉鏈，從裡面掏出了一盒餅乾，塞給了對方，“這是大熊哥哥做的，很好吃，送個你。”

　　宋希沒話說，直直地看著秦家寶，眼眸裡透視著一種信息。

　　秦家寶見狀，有些害羞地低了頭，把書包遞給顧青後，扭捏著朝宋希走去，一雙白嫩的小手撐住對方的肩膀，小嘴湊上前，在對方臉頰上親了一口後，立即轉了身子朝車內跑去。

　　顧青和秦力揚愣住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