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工作

　　顧青是週末下午四點到的大老闆家裡，吳昊本來是想陪他一起去的，但因為下周有比賽，籃球隊要加時訓練，只能作罷，不過因為有表姐吳琪帶著，他也放心不少。

　　車子最終在一棟別墅前停下。

　　站在銀白色的大門前，顧青趁機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遠山眺望，綠林環繞，鳥鳴風動，午後的暖陽西斜，透過片片林葉射向石道，勾勒出一幅溫暖恬適的美景。

　　吳琪接完電話，搖下了副駕駛的車窗，遞了一張名片給顧青，然後吩咐道：“公司臨時有事，我不能陪你進去了，待會兒你把名片給裡面的人看就可以了。”

　　顧青點頭，笑著向對方表達了謝意，目送她的車子，直至消失在石道的拐角處。

　　門很快被打開，從裡面跑出了一條接近一米高的白黃色牧羊犬。

　　顧青臉色霎時變得煞白，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狗，只要一看見犬類記憶裡就會立即浮現出小時候被路邊的野狗追逐狠咬和大腿處挺不住流的鮮紅的血液。顧青覺得自己的身子在打顫，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

　　就在顧青以為自己會忍不住再次不爭氣地逃跑時，一道女聲驚醒了陷入恐懼中的他。

　　“是吳小姐嗎？”門後面探出一個四十多歲、穿著白色制服的大嬸。

　　顧青忍住懼意，小心地越過那條牧羊犬，將手中的名片遞給了大嬸後又趕緊往後退了好幾米，哆嗦著向對方說明了自己的情況。

　　大嬸拿著名片仔細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了顧青好一陣後，才側開身子放他進來，自然那條牧羊犬也被牽走了。顧青這才鬆了口氣，拍拍胸口後，連忙跟了上去。大門在他進來後，就自動地合上了。

　　顧青一直控制著自己的步速，不敢靠近帶路的大嬸，這倒為他細緻觀察這棟房子留出了機會。

　　就外形的設計和泛了色的牆壁來看，這棟別墅顯然已經有些年月了，不似那般嶄新，但也不損它的優美，而且因為上了年歲的緣故，反而增添了一份朦朧感，不顯浮華奢侈，倒覺得清雅幽麗。

　　顧青對這房子有些喜歡，原是以為有錢人都是愛炫富和浮誇的，可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小人了，心裡不禁對大老闆的形象也做了改觀，從一個肥頭大耳、圓肚油麵的中年猥瑣大叔換成了一個身著唐裝、面容慈祥、周身透著書卷氣的白髮爺爺。

　　事實上，顧青事先並不知道吳昊表姐口中的大老闆的身份。吳琪沒告訴他，是因為顧青是表弟吳昊介紹的，默認為表弟已經將自己的公司告訴過對方，而事實上那只是吳昊醉酒的一時之舉，後來大家見面後都只將焦點關注在了老闆的口味和喜好上，對其他卻是忽略了。

　　進了屋門，大嬸就直接帶著顧青去了廚房。與客廳略顯古樸的擺設不同，廚房倒是非常現代化，不過多虧上輩子是廚師，顧青對這些廚具自然不會陌生，要不然恐怕還真得需要請教怎麼開關。但大嬸卻不知這個，只覺得像顧青這樣的需要出來打工補貼生活費的窮學生是不可能會用這些現代設施的，而且她對相貌出色、氣質淳樸的顧青也很有好感，所以便想留下來幫幫他。

　　“冰箱在那兒，裡面的菜都是新鮮的，還有這兒，你要先……”大嬸打算一一示範。

　　顧青知道對方是好意，但時間有限，便忍不住打斷了，“阿姨，謝謝您了，這兒就我來吧。”

　　“你會使？”大嬸問道。

　　“嗯，以前也做過。”顧青笑著點點頭，然後就送人出去了。

　　“那成，你就自己做吧，待會兒可是要試菜的，別弄太久了。”大嬸在廚房門口又不放心地轉頭提醒後，這才離開了。

　　☆☆☆☆☆

　　秦家兩父子是在一陣飯菜香中下的樓。

　　秦力揚將秦家寶抱上右手旁的高座上，看了看桌上的四菜一湯，醋溜白菜、土豆燉牛肉、清蒸鱸魚、糖醋排骨和魚頭豆腐湯，菜式都是尋常的家庭菜，但賣相卻不差。

　　秦家寶嘟著一張小嘴，兩隻小手撲扇著，努力深吸幾口氣，臉上儘是滿足和期待。

　　“少爺，這是吳小姐新帶來的廚子做的。”傭人大嬸站在一旁解釋道。

　　“嗯。”秦力揚執起筷子，看了眼桌上的四道菜後，目光就停在了色澤紅亮油潤的糖醋排骨上，夾了一塊放入嘴裡，輕咬緩嚼，是新鮮豬肉，肉質鮮嫩，香脆酸甜，味道極好，忍不住又添了一塊。

　　秦家寶才三歲，平日都是保姆幫著添菜然後自己動手吃飯，所以此刻也只能乾瞪著眼，乖乖坐著等大嬸為他夾菜，與他父親不同，他最喜歡的還是那道魚頭豆腐湯，嫩滑的豆腐、奶白色的魚湯香而不膩，鮮美之極。

　　一頓飯下來，父子二人吃得不亦樂乎，秦家寶的小肚子更是撐起了一小陀，兩隻白嫩的小手交叉搭在上面，心滿意足地靠著身後的高椅。

　　“陳姨，你去把做菜的師傅請出來。”

　　秦力揚對今天的飯菜是滿意的，想著終於為母親找到了合適的廚子，一直懸在心裡的石頭也總算落了地。

　　秦力揚的母親蘇敏是典型的傳統家庭婦女，二十歲嫁給秦力揚的爸爸秦日昭，從此以後專心在家相夫教子，當個賢內助。但蘇敏絕不是個逆來順受、軟弱無能的女人，相反，她手段強硬、性情堅毅，只是因為愛著秦日昭，才甘心留守後方，將家事打妥得穩穩當當，默默地為丈夫消除煩惱。秦日昭年輕的時候，雖不至於像其他有錢人一樣拈花惹草，但卻是個事業心極強的男人，大把的時間和精力放在了工作上，自然就忽略了妻兒。但蘇敏在這方面表現得很是大度，從不為此埋怨對方，反而給予了最大的精神支持。可以這麼說，秦家能走到如今這步，公司順利，家庭美滿，蘇敏是功不可沒的。

　　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秦力揚每日接觸最多的自然就是他的那個賢良淑慧的母親了，所以，在他心中，如果說父親是驕傲學習的榜樣，那麼母親就是他從小到大心靈深處最濃的那抹依賴了。夜深人靜時，秦力揚有時候忍不住會想，自己這輩子如此渴望一份恬淡樸實的愛情，嚮往一個單純幸福的家庭，也許就是受了他母親的影響的緣故。

　　當大嬸來廚房叫他出來見少爺，而且隱隱暗示少爺和小少爺很滿意他做的飯菜時，顧青心裡已經雀躍不已，畢竟這份工作幹得是他的老本行，不費力不說，工資還高得很，只做一個月就有四千，這對陷入“財政危機”的顧青來說絕對是最近這段日子來最好的消息了。

　　“大熊哥哥？”

　　顧青踏進客廳時，秦力揚正背對著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茶，兩人倒是誰也沒看見對方，但坐在對面的秦家寶卻是將顧青看得一清二楚，驚喜地叫出聲。

　　小孩子特有的嫩嗓音在偌大的客廳響起。

　　秦力揚停下了飲茶，不敢置信地轉了身，陳姨身後站著的不是顧青又是誰！

　　“大熊哥哥，你來看寶寶的嗎？”秦家寶早已搶先於父親之前，從沙發上一躍跳下，提著兩條小腿跑到了顧青的身前，雙手伸出一摟，抱住了顧青的大腿。

　　顧青真沒想過，這世界怎麼就這麼小，一週之內他竟能碰上秦氏集團的總裁和他兒子兩次。

　　“秦先生，您好，沒想到這麼巧。”

　　看到秦力揚站起身繞過沙發朝自己走來，如果不是腿上纏了一個可愛的小不點，顧青覺得自己真有可能會忍不住向後退，為了遮蓋自己的無措，他只能選擇先發制人，禮貌地與人打招呼。

　　秦力揚沒有回話，一直走到距離顧青十幾公分之處時才停住了腳步，朝陳姨揮手示意對方下去後，低頭直直地看向顧青。

　　鳳眼微眯，狹長的眉毛收緊彎曲，被人這麼赤裸裸地看著，顧青覺得渾身發熱，有些不自在，但想著自己又沒什麼過錯，便不甘示弱起來，仰了頭也望著對方。

　　“我怎麼不知道你會做飯？”秦力揚突然地質問，一個人就算失憶，性情大變，也不至於會突然多出一項本事的吧。

　　心撲通地一跳，雙眸閃過一瞬間的害怕和緊張，顧青慌張地埋了頭，思考著秦力揚和以前的顧青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什麼對方好像非常瞭解他。

　　“大熊哥哥……”秦家寶仰著頭，注視著顧青，見哥哥臉色不太好，小臉上也露出了擔心。

　　“你怎麼會來我家應聘廚師的？”秦力揚不是沒發現顧青慌亂的神色，只是他想岔了，以為以前的顧青只貪圖享樂，跟著自己有穿有吃的，又怎麼會願意惹麻煩自己下廚做菜呢。

　　“我不知道是秦先生您的家。”顧青趕緊解釋道，心裡遺憾，自己今天的這份工怕是要泡湯了，真是可惜了每月的四千元工資。

　　秦力揚聽了，凝眉，心裡不是滋味，顧青的言外之意是說，如果他早知道是秦家，就不願來了？

　　“別忘了後天準時到。”

　　“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顧青張大了嘴巴。

　　“大熊哥哥，笨笨，”秦家寶搖晃著顧青的大手，糯糯道，“爸爸說你後天要來家裡做飯。”

　　這回更是瞪大了雙眼，顧青還是一臉難以相信的表情。

　　秦力揚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提腳上前，低頭貼近了顧青，然後伸手夾緊了後者張的能裝得下一顆雞蛋的嘴巴，順手又摸了一下對方光滑白皙的臉頰，然後抱起了秦家寶。

　　騰地，顧青的臉紅暈一片。

　　他這是，被調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