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室友（二）

　　等兩人將宿舍徹底收拾乾淨，已是下午五點半，從洗漱架上取下各自的毛巾，到樓道盡頭的洗浴間隨意洗了把臉後，方子樂帶著顧青去了離老樓最近的食堂。

　　累了一下午，顧青是真的餓壞了，一進食堂就匆匆拿起塑料托盤走到川菜窗口要了四兩飯和一葷三素：麻婆豆腐、水煮白肉和青椒土豆絲，一共五塊五毛，Q大的食堂有學校的補貼，物美價廉，遠近馳名，就連學校附近的一些上班族也經常來這邊買飯。顧青趕緊掏出餐卡刷了，端著托盤朝餐區走去，想要尋覓方子樂的身影。

　　“這邊，顧青。”坐在靠窗的位置，方子樂招手道。

　　聞聲，顧青趕緊走過去坐下，拿起筷子狼吞虎嚥起來，也顧不得形象。

　　“顧青，你很餓嗎？”方子樂手裡拿著白面饅頭，張著嘴巴看著對面吃得旋風似的顧青。

　　“嗯，”胃裡總算填了點食物，顧青這下也好受了些，抬起頭看了一眼方子樂。

　　方子樂只要了一個饅頭和一盤辣炒白菜，顧青眼睛微眯，再看一眼他身上穿的起了球的白色體恤衫，想起剛見面時對方手中的紅藍白塑膠袋，腦中斷掉的一根弦總算完整連接，看來方子樂的家境應該是與自己差不多。

　　想到這裡，顧青對方子樂更覺親近了。

　　“子樂，你是南方人吧？”放慢了吃飯的速度，顧青假裝不經意地將自己的菜挪到了對方的跟前。

　　“嗯，我是S省的人。”掰開饅頭，往裡夾了些白菜後，方子樂大口地咬下，吃得津津有味。

　　“那你喜歡吃辣？”顧青接著問。

　　“是啊，我們那個地方不吃辣不行的，我阿媽這次還給我準備了一瓶辣醬呢。”方子樂笑著回道，然後有些猶豫地看著顧青。

　　“怎麼了？”被人這麼直盯著，顧青下意識伸手擦臉，以為是被飯粒沾上了。

　　“顧青，你現在這樣真好。”

　　“呵呵，我以前很糟糕嗎？”顧青笑笑，他一直都很想瞭解以前的顧青的故事，只是不敢問他媽，總覺得心裡負罪感很重。

　　“你特聰明，可是全年級第一名呢。”方子樂趕緊搖手，然後又接著補充，“只是，只是脾氣不太好。但你別在意，現在你變好了。”

　　“嗯，我不會太在意的。”夾了一塊水煮白肉放到方子樂的碗裡，顧青依舊笑著，“對了，子樂，你剛剛說我是第一名？”

　　“是啊，你學習可厲害了，連咱教授都誇你。”方子樂臉上現出真心地讚歎。

　　“那是不是說有獎學金？”以前的顧青聰明，他當然知道，要不然也不可能靠真本事考上Q大，只是他此刻更關心錢的問題。

　　“自然是有的，你是第一名，應該有八千。”方子樂想了想，估算道。

　　“八千——”顧青心裡盤算著，這筆錢除開六千五的學費和住宿費，只剩下一千五了，就算每月六百的生活費，也只能支撐兩個半月，看來自己得趕緊找份工作才行。

　　“顧青？”

　　“啊？哦，我剛剛在想事，對了，子樂，那你呢，也有獎學金嗎？”顧青轉移了話題。

　　“呵呵，我沒你厲害，只有六千，不過韓維幫我找了份家教工作，學費和生活費都是沒有問題的。”方子樂習慣性地撓撓腦袋，露出一對可愛的小虎牙。

　　“韓維？”一個陌生的名字。

　　“啊，我忘了對你說了，韓維是咱們室友，另外一個叫吳昊。吳昊長得高壯，你待會兒見著很容易認得的，他是B市本地人，聽說家裡從爺爺開始就是軍人，可厲害著呢。而且，他還是咱學校歷屆籃球隊最年輕的隊長，人長得又帥氣，交了一個校花女朋友。”方子樂滔滔不絕道，說到最後的時候，臉上露出了羨慕。

　　“你也想交個漂亮的女朋友？”顧青調侃。

　　果然，一聽顧青這麼說，方子樂的臉就立刻泛了紅，就似熟透了的蘋果，配上對方圓鼓鼓的雙頰，怎麼看怎麼可愛。

　　“我，我，還不可以談戀愛的。”方子樂緊張地解釋。

　　“為什麼？大學生了應該可以談了吧？”顧青疑惑，“難道是家裡人不讓嗎？”

　　“不，不是，阿媽是想讓我快些娶個媳婦的，可是，可是我覺得自己還沒工作，不好耽誤人家姑娘，我家條件不好。”方子樂臉上帶著微不可見的落寞，但很快又恢復如常，又是一臉笑意，“不過，等我畢了業找份好工作就行了，到時候再生個白白胖胖的寶寶，一起孝順我阿媽。”

　　是個堅強樂觀、善良孝順的孩子！

　　“你一定可以的。”伸手拍拍對方的肩膀，顧青就像一個大哥哥般給予他安慰和鼓勵，“對了，那韓維呢？”

　　“哦，韓維也是B市人，戴著一副眼鏡。他爸媽都是Q大的教授，對人可親切了，我去他家見過一回。他們都是好人。對了，韓維在校學生會，是外聯部部長，聽說下學期還要去競選主席呢。”提到韓維和他父母，方子樂顯得很激動，卻在下一秒突然大叫，“啊！”

　　這一聲著實驚人，引得週遭的學生都一致聽了筷子，紛紛丟來不解和責怪的眼神。

　　方子樂尷尬，臉上帶著歉意。

　　“怎麼了？”

　　“我忘了替韓維收拾床鋪了。”方子樂壓低聲音回道。

　　漂亮的丹鳳眼微眯，顧青對韓維的印象直降好幾個等級，“為什麼要你幫他收拾？”

　　“我和他一起睡，韓維平時社工多，人很忙的，總愛累，我怕他待會兒回來要睡覺。”

　　“你和他一起睡？”顧青是gay，所以對某些信息總是很敏感。

　　“是啊，韓維說他怕冷，要人陪著，可吳昊經常不在宿舍。”方子樂骨子裡接受的就是正統的學習，對於兩個男人睡在一起，只當成是好兄弟，自然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酷熱的夏天，夜裡竟說怕冷，怕是只有單純的方子樂才會相信吧。顧青心裡有種感覺，韓維，也許是同類人。

　　吃過晚飯，兩人一起回了宿舍，吳昊和韓維仍舊不在。

　　顧青將行李箱打開，拿出衣服掛進衣櫃，眼角卻瞥見了一個黑色的手提包，便伸手拿了出來，打開拉鏈，竟是一台名牌電腦！

　　名牌衣鞋、電腦、手機……

　　以前的顧青到底是做什麼的？

　　慌亂地敲打自己的額頭，顧青覺得心裡亂跳，只希望這錢來得正當。

　　方子樂正鋪著床單，抬頭就見顧青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腦袋，趕緊跑過去奪下對方的手，關心地問道：“顧青，你頭疼了嗎？”

　　“沒事了。”顧青回道，看了一眼方子樂後，反手就抓住了對方，“子樂，你知道……”

　　可話還未說完，門外就突然響起了一聲厲喝，“放開他，顧青！”

　　顧青回頭，只見門外正站著兩個男生。

　　吳昊和韓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