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生

　　晚上七點半，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中餐館就早早歇業關了門。今天是老闆與妻子結婚二十週年紀念日，員工們被特赦允許早下班。

　　脫下工作服，換上白色的短袖襯衫，與其他人打了聲招呼後，沈青就從餐館後門離開了。他一個人住，也沒有年輕人豐富的夜生活，若是待在餐館裡，他還可以研究自己最喜歡的料理，擺弄老闆最新購進的那套廚具。這麼早下班對他來說反而是浪費，夜晚時光難消磨，沈青像往常一樣向附近的公交車站趕去，思考著回家該幹些什麼。

　　七月的夏夜，褪去了白日的喧囂和燥熱，晚風吹拂，帶來一股怡然和靜謐，沈青很享受這樣悠然恬謐的夜晚，時間還早，他便放棄了騎自行車，打算就這樣步行去公交車站。

　　坐在木椅上，沈青要等的是八點半的晚班車，伸手一看手錶，已經八點，還有半個小時。沈青掏出手機給院長李同發了一條“錢已匯出”的信息後，就再也無事可做，他有些無聊，便抬頭四處張望了一番，就看見綠化帶中豎放的大型廣告牌，那是一個化妝品廣告，身材高挑火辣的女模特隱隱露著酥胸，面色紅潤幾乎呈透明色，細長滑膩的右手掌中托著一個化妝瓶，四周霓虹燈閃爍，使模特更顯魅惑和誘人，那姿色足以吸引每個路過的男人為之停步駐足，可沈青是例外，他只喜歡男人，而且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沈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廣告牌上左邊的一行標語：秦氏集團有限公司。

　　秦氏集團是個神話，它打破了富不過三代的定律，從第一任秦氏老闆一手創辦的生產電熱盤的小工廠逐步發展到了今天第三任繼承人下集汽車、微電子、零售、化妝品、地產、食品、醫藥等於一身的跨行業的國內最具實力的多元化跨國企業。在競爭激烈的今天，秦氏憑著敏銳的視角、科技的創新、人才的培養、品牌的創造、市場的開拓而發展成為了行業的佼佼者。

　　不僅如此，秦氏集團還非常重視慈善公益，每年對教育、賑災、扶貧等的捐贈資金總值就高達數億元，在國內外擁有良好的口碑，只是沈青所在的孤兒院實在太小，太不起眼，這種大公司的捐助是到不了的。

　　除此之外，在員工薪金和福利待遇方面，秦氏集團也是國內企業屬優的，就連普通的清潔人員的月薪也有兩千元，而且秦氏每年都會免費為優秀的員工提供出國深造的機會，接受國外一流的管理和技術的教育和培養。

　　兼具實力和人文關懷的秦氏，自然使得許多人趨之若鶩，其中更多的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和精英海歸。

　　對於有奮發精神、積極進取的年輕人而言，進入秦氏是他們的理想。

　　高中的時候，沈青就聽過身邊同學討論以後人生的規劃，很多人都以進入秦氏為目標，可於沈青而言，秦氏只是個夢想，他並非消極度日，可也不是有野心之人，人一生匆匆數十載，能活得逍遙自在、開心幸福就好，錢不是不重要，只是不是那麼重要；工作還是做自己喜歡的最好，沒有必要為了別人的期待和願望而辛苦地活著。

　　“呵呵……媽媽你看。”

　　耳畔突然傳來一個清脆如風鈴飄動的女童聲，吹醒了沉浸在思考裡的沈青，抬手一看，指針穩穩地停在八點二十，他要等的車還有十分鐘。沈青不禁莞爾，自己竟對著一個廣告牌發了這麼長的呆。

　　“媽媽，你看我玩得好嗎？”

　　風鈴聲再次響起，沈青好奇，便回了頭看向右手邊。那是一對母女，大概是母親剛為孩子買了新的皮球，女兒此刻正玩得不亦樂乎。

　　“嗯，我們家囡囡最棒了。”挺著肚子的年輕母親溫柔地笑著，伸手撫了撫女兒因玩耍而變得有些凌亂的髮尾。

　　沈青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這對母女，她們身上自然流淌出的那縷濃厚的親情撫平了他寂寥的心，久久縈繞在他的腦際，不肯散去。

　　家——沈青從不曾遺忘。

　　“啊，球球跑了……”

　　眼看著心愛的皮球從自己手中滑落往馬路蕩去，小女孩著急地跟著跑了過去。

　　“小心！”

　　沈青從噩夢中突然驚醒，大力地喘著氣，額頭上沁出了汗水。

　　“顧先生，你沒事吧？”

　　“顧先生？顧先生……”

　　白淨的小手伸到了沈青的眼前，被後者忽然抓住了，小護士騰地紅了臉，一時之間竟忘了抽回自己的手。

　　沈青還陷在方才的夢境裡，如此真實，突然看到眼前飄來一物，出於本能反應就抓住了晃動的物體，待氣息平穩後，才發現掌中之物竟有溫熱之感，趕緊鬆了手，轉頭望著身旁之人。

　　護士？

　　沈青凝起了眉，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入目淨是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還有擺滿了藥物、針筒的推車。

　　難道方才的不是夢，自己真的住在醫院？

　　沈青想要伸手按壓一下腦袋，卻被年輕的護士抓住了手，後者表情嚴肅，卻是帶著關心，“顧青先生，你頭上還有傷，我為你剛換了紗布，可千萬別使力。”

　　“你叫我什麼？”沈青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障了，好像對方叫自己“顧青”？

　　“顧青先生……”實習小護士被沈青弄得丈二和尚，難道自己對病人不禮貌，對方不滿意？

　　“我不是顧……”

　　沈青剛想出聲解釋，卻被門外傳來的一個大嗓門截住了。

　　“阿仔，你終於醒了啊。”

　　只見一個四十好幾的大嬸突然向這邊奔跑而來，在看到沈青頭上包裹的傷後，生生剎住了腳，雙手包裹住沈青的手掌。

　　“阿仔，你好點沒，還痛不痛，醫生說你出車禍了，媽擔心死了，叫你晚上別出去，你偏不聽。”大嬸滔滔不絕，完全不給沈青任何辯白的機會，說話的同時也許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眼中泛出了淚光。

　　沈青呆愣了，眉頭緊皺，自己出了車禍，怎麼還多出了一個媽媽？

　　小護士一直微笑著站在一旁，她才剛出來實習就碰上了慘烈的車禍，眼下見病人能平安無恙，自然是替母子二人開心不已。忽然注意到顧青一直緊鎖的眉角，心裡一番斟酌，從推車第二層架子上拿出一面方鏡遞給對方。

　　沈青還沒從大嬸的話語中反應過來，就看到護士遞來的鏡子，眼裡流露出迷惑。

　　“顧先生，昨晚車禍雖然嚴重，但您的臉只受了些皮外傷，隔些日子，注意飲食就可以恢復如初的。”小護士耐心地勸解，原來竟是以為病人擔心自己破相了。

　　“是啊，阿仔，你放心，媽知道你平時最注重保養了，但這臉真不礙事。”大嬸從護士手裡接過鏡子直接推到了沈青眼前。

　　自己注重保養？沈青覺得這世界一定是瘋了！

　　這世界確實是瘋了，不僅瘋了，而且還瘋的徹底！

　　沈青呆呆地看著鏡裡的那張陌生卻異常精緻的臉，難以置信，伸手又狠命地掐了右臉頰、撫摸耳垂、拍打額頭……

　　這的確是自己？！

　　不是的，自己的那張臉平平無奇，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可這張臉，長而卷的睫毛、上挑的鳳眼、挺翹的鼻樑……竟是如此漂亮，不輸女生！

　　沈青痛苦地閉了眼，心頭一片混亂。

　　顧青先生、突然的媽媽、精緻的外貌……媽媽、外貌、顧青先生、……

　　方才的片段彼此交纏相織，在他的腦海裡不停地徘徊駐留，直至最後完全重疊，沈青猛然睜開眼：

　　他，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