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情事

　　過完元宵，顧青獨自一人坐火車回到了學校，再有兩天就是開學的日子。

　　前些日子原本約定好是讓秦力揚來C市接顧青回校的，但昨天對方打來電話，說是公司臨時有事要去R國出差，不能趕過來。也就五個小時的車程，來回挺方便，顧青就說不要緊，讓秦力揚忙自己的生意。顧青以前挺愛看地理雜誌，突然想起這個時候正值R國最冷時節，一片冰雪寒凍，寒風刺骨凜冽，逼不得已一般人家是根本不會外出的，心裡不免擔心，但他知道生意上的事也不是能隨意拒絕的，只能囑咐他別忘了多帶些保暖衣、羽絨服和圍巾手套，想起一些冬日抗寒的食譜，順帶就報了一大串，怕秦力揚不記得食物名字和食材，就補充說稍後給他列張單子發到他郵箱裡，叮囑他別忘了去查看。

　　拿著手機，聽顧青絮絮叨叨地說了好長的注意事項，秦力揚答不上話，只是偶爾中間穿插簡單的回應“嗯”、“知道了”、“我會的”。對於顧青這種不斷重複的叮囑，換在平日的工作上，秦力揚是反感厭惡的，他喜歡簡潔明了、一目瞭然，可此刻他卻是笑著的，一切的嘮叨、繁瑣都化成了心底最濃的幸福與溫暖。秦力揚突然有種錯覺，這就像一個妻子對即將出差在外的丈夫的叮囑，不過別人是警告丈夫別出軌，而他的“老婆”卻是讓他注意身體。

　　“老婆，我會記住的。”

　　電話那頭突然靜默了，秦力揚雖然看不到顧青，但也能想像對方此刻的模樣，應該是羞紅了雙頰的。

　　不過，秦大老闆這回倒是猜錯了，顧青只是呆愣，並沒有紅臉，他在思考自己方才是不是幻聽了。

　　“顧青？”

　　秦力揚不確定地叫了一聲，顧青總算聽清楚了，心裡更加確定自己剛剛定是聽錯了。

　　從火車西站口一出來，迎面而來的寒風吹得顧青打了一個冷顫，裹緊脖子上的圍巾，朝公交車站口走去。今天回校，顧青沒有事先告知室友，一是不確定他們有沒有到校，二來也不想麻煩室友跑火車站一趟來接送自己。

　　隔了一個半月重新回到學校，雙腳踩在枯黃的梧桐樹葉堆積的林蔭小道上，一路發出吱吱聲，想著能再見到朋友，顧青心裡突然湧上一陣莫名的情緒，隱隱中有絲雀躍。品嚐過友誼的人，就像是染了毒，一旦接觸，就再也不能戒掉，因為無法忍受再次被孤寂與冷落包圍。顧青這麼思考著，腳步也故意放輕了，他們的宿舍在三樓的盡頭處，是個隱蔽的位置。

　　走到宿舍門前，看著熟悉的門牌號，顧青臉上微笑，準備掏出鑰匙開門，卻在這時，從宿舍裡傳來一個結實的肉體碰撞木門的聲音。心裡一驚，害怕是有人打架，顧青抬手就想捶門。

　　“啊……嗯……那裡……別，輕……輕點……啊……維！”

　　木門裡面突然傳來清亮帶著幾分曖昧、嫵媚的呻吟聲，斷斷續續，隱隱約約。

　　“子樂，我愛你，我愛你……”

　　男人噴著粗重的喘息聲。隔著木門，顧青甚至錯覺自己能聽清兩人猛烈地抽插與撞擊聲。

　　這聲音？

　　子樂和韓維？！

　　“啊！”

　　接著裡面又是一陣高亢的尖叫聲。

　　一個激靈，顧青險些掉了手上的鑰匙，趕緊彎腰截住，一時之間腦子裡一片凌亂混雜。顧青雖然是個處，在情事上沒有任何經驗，但作為一個男人，他還是看過GV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正上演火辣辣的激情戲碼。面薄，臉上發燙，顧青覺得渾身冒熱氣，提起自己的行李箱輕聲踱步快速朝樓梯口奔去。

　　坐在宿舍樓下花壇邊的長椅上，顧青仰頭閉眼主動迎接撲面而來的冷風，這一刻，他需要借助大自然最原始的力量來冷卻一身的燥熱、平息心中的震撼。

　　子樂與韓維竟然相愛了？！

　　顧青覺得難以置信，一直以來他都清楚韓維對方子樂的感情，但方子樂呢，又是什麼時候接受韓維的？這是他不知道的。想起期末時方子樂還與自己交談未來老婆與子女的害羞卻憧憬的模樣，顧青揣測變故應該是在這個寒假髮生的。只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也只有當事人才清楚了。

　　腦子裡不停地轉動思考，想到同性之間愛情的艱難，顧青心裡就止不住地為單純善良的方子樂擔心。顧青不是信不過韓維，只是未來的命數誰又能說得清講得明。說心底話，顧青決計不願看到方子樂受傷，如果可以，他更希望方子樂只是個普通人，有一個簡單卻能得到世人祝福和羨慕的家庭。方子樂是他重生後第一個真正的朋友。

　　可愛的手機鈴聲在靜謐的午後響起，打碎了顧青凌亂的思考，一看屏幕，是秦力揚打來的。

　　“到學校了嗎？”

　　“嗯。”聽著熟悉的關心，顧青覺得溫暖，身體對寒風也敏感起來，哆哆嗦嗦打著顫，“合同簽的還順利嗎？”

　　“你在哪裡？外面？怎麼不多穿點兒？”

　　顧青咬著嘴，站起身走了幾圈，企圖驅趕寒氣，“沒，我趕著去食堂吃飯。你那邊很冷吧？”

　　“還成。”

　　“顧青。”

　　“怎麼了？”

　　“無論如何，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們不會分開！”

　　磁性的聲音，堅定的話語，含著深情，傳進了顧青的耳朵，也流入了他的心坎，此時此刻，他選擇相信彼此的愛情：“嗯！”

　　也許，子樂和韓維也會幸福！

　　顧青是估算著時間返回宿舍的，才到樓梯口，就碰見了端著水盆往洗浴室方向走去的韓維，也不知怎的，腦子裡不自然地想起方才的那場情事，心裡尷尬，眼神閃速。顧青淺笑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平日，他與韓維的交情是最薄的。

　　“你都知道了。”

　　韓維用的是肯定的陳述句。

　　身子一愣，顧青停住了腳步，心裡一驚：難道韓維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門外？！所以，故意撞在寢室門上是為了提醒自己？韓維自始自終就沒怕過被外人發現他與方子樂的關係？！

　　有了這樣的認知，顧青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心確實是多餘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韓維竟還能與自己這般直率坦白，想來他是真的喜歡方子樂。只是——

　　韓維看了顧青一眼，也不在乎對方如何反應，徑直往前走去。

　　顧青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一伸手就抓住了對方的胳膊，一臉嚴肅，眼眸裡帶著擔憂、關心和一絲懇求：“子樂是個好人，別辜負他。”

　　韓維本來不願理會顧青，但對方眼神裡流露的真摯容不得他放肆地拒絕：

　　“我不會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