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親戚

　　韓維就連昏迷時口中不斷呢喃地自始自終都只有那個叫方子樂的男孩的名字。

　　韓維的父母不得不妥協了，他們渴望孫子，想要兒子走回正途，可這代價絕不該是兒子的性命。

　　翌日，敵不過方子樂的請求，顧青帶著他一大早就趕去了醫院，韓維輸了一天的液，身體還很虛弱，但也總算醒過來了，只是迷迷糊糊的。

　　顧青和方子樂趕到病房門口時，韓維的父母剛從裡面出來，兩方人碰了個正著。方子樂擔心韓維，雖然心裡對韓家兩老愧疚，也帶著一絲懼意，但還是抬頭迎面正視了對方，顧青站在一旁緊張得不行，他真怕韓維父母傷害子樂。

　　韓維的父母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方子樂，片刻後，主動側開了身子。顧青安心地吐了口氣。

　　有了方子樂的照顧，韓維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住了一星期就嚷著出院了，韓母不放心兒子住在那間小出租屋裡，便開口讓兒子回家住一段日子。

　　“爸媽不會再逼你們分開，媽只是想照顧你一陣子，這樣的要求難道也算過分了嗎？”

　　韓母看著滿臉戒備的親生兒子，心若絞痛。

　　韓維最後還是回了韓家休養，是方子樂勸說的。經歷了這一出，韓母對這個搶走了兒子的男孩也不是那麼排斥了。

　　本以為皆大歡喜了，誰知沒出幾天韓氏夫婦又提出代孕生子，口氣很堅決，這是他們的底限。韓維自然不願意背叛方子樂，他一聲不吭，以行動抗議；倒是方子樂看得開，他同意了韓維父母的要求，他們方家還有他大哥和大嫂承襲後代，可韓家就只有韓維一個孩子，他和韓維是要過一輩子的，他不忍心韓家絕後，更不願韓維因為自己而失去做父親的資格。

　　韓維沉著臉，方子樂安慰地拍了怕他的手掌。

　　韓氏夫婦見兒子沒再反對，心裡高興，就託人尋找合適的女人，被韓維給直接攔了下來，“我還是個學生，沒時間，更沒精力養孩子。”

　　熱情被一潑冷水澆熄，衝動被現實淋醒。韓維父母這才想起自己的兒子現在也還只不過是個大學生，他們兩人平日裡又忙著教學實驗，也是沒時間照顧孩子的，眼下確實不適合，只好延緩代孕生子的計劃。

　　韓維大病初癒，他和方子樂，苦去甘來終於修得正果，顧青和秦力揚功不可沒。韓維以前是不待見顧青的，但經歷了這次，他也終於卸下了心底最後的介懷，他和方子樂商量要答謝顧青和秦力揚，請客吃飯。

　　顧青知道韓維要請他吃飯時，直嘆天要下紅雨，太陽該不會是從西邊出來了吧，逗得方子樂又是窘羞又是歉意，他想為韓維向顧青道歉，卻被顧青擋了回去，“道歉免了，道謝的話接受，為顯誠意，就請我們去B市的XX海鮮樓吧，另外加上兩個小鬼。”

　　方子樂忙點頭答應了，只是事後當他知道那酒樓光是一道菜就要上千時，心裡犯了難，翻箱倒櫃也才湊出三千多。

　　方子樂是當了真，可顧青卻是說笑的，笑話，與其花冤枉錢被別人痛宰，倒不如自己買菜親手下廚來得更實在。

　　六月初，天氣逐漸火辣了起來，空氣裡隱隱透出一絲躁動，而對那些即將面臨期末考試的學生而言，更顯得心煩氣躁。

　　顧青抱著一摞厚厚的書，朝圖書館走去，炙熱的太陽高高懸於天際，像是要將人烤出一層皮來，顧青的額頭沁滿了汗珠。

　　褲兜裡的手機不合時機地響了起來，顧青趕緊將書放在一旁的石凳上，掏出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阿仔。”

　　“媽？你怎麼打電話過來了，你身體好嗎，店裡生意怎麼樣？”

　　顧青找了一處樹蔭，愜意地靠在樹幹上，拿著一張A4紙拚命得搧風，想要驅散一絲燥熱。

　　“都挺好的。媽見你這麼久沒打回家了，就想打過來問問情況，你這陣子沒出啥事吧？”

　　身子一愣，顧青懊惱地錘了一下樹幹，前陣子操心著擔心方子樂和韓維的事，事情好不容易平息，又很快投入到期末考試的大軍中，現在想起來，他已經有半個多月沒聯繫家裡了。

　　“媽，對不起，前些日子同學出了事兒，這幾天又忙著期末考試我就給忘了。”

　　“說啥呢，媽也就擔心你，你沒事就好了，你同學那事兒解決了嗎？”

　　“嗯，已經好了。”

　　電話那一頭是片刻的沉默，顧青微眯著眼睛，心裡突然湧起一陣不好的預感，“媽，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瞎說什麼呢，”顧媽媽一聽顧青說得急切慌亂，趕緊就反駁了，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接著道：“阿仔，你大舅一家來了。”

　　“大舅？”

　　顧青提高了嗓子反問道，而後腦子一轉，才想起母親曾對他提起過大舅是她在家鄉惟一的親人。

　　“嗯，除了你大舅，你舅媽和表妹也過來了，他們……”顧媽媽遲疑停頓了一下，“他們現在住在咱們家裡。”

　　顧青點點頭，“這樣啊。”

　　“阿仔，你不會怪媽擅自主張讓他們住咱家的吧？”

　　聽出母親口裡的急迫與擔憂，顧青心裡雖然疑惑母親為何這麼問，但還是回答道：“媽，大舅他們剛來A省，人生地不熟的，咱們是親戚，臨時幫一下也沒什麼的，兒子我不會吃醋的。呵呵。”

　　顧媽媽聽完顧青的回答，心裡也開壞了，又和他聊了一會兒後，才掛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幕，顧青心裡覺得奇怪，母親善良，愛幫助人，怎麼這次對大舅一家反而有些小心翼翼呢？顧青總覺得不踏實，心噗噗地跳不停。

　　顧青還沒來得及細想，接下來的考試周又把他拖進了無盡的背誦地獄中。

　　考完最後一門票據法，顧青簡單收拾了行李，打算先回家一趟。

　　秦力揚原本是計劃要出席一個聚會的，但想到顧青說起家鄉來了親人，就覺得自己有必要去見一面，提出和顧青一道回去，秦家寶自然也不能落下。

　　顧青想說家裡有客人沒空房給他們睡，而且有女人也不方便，可又擰不過兩父子，只好無奈答應了，中午和秦力揚去商場買了些禮物，第一次見親戚，不好失了禮數。

　　顧青他們是下午出發的，所以趕到C市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這個時間點飯館早就關門，顧青就讓秦力揚直接開車回家。

　　顧青是在樓道里遇到正要下樓的母親的，顧媽媽也沒想到兒子今天回來，一臉驚喜。

　　“阿仔，你怎麼今天回來了，怎麼也不和媽事先說一聲，你這孩子？”

　　顧青愣了兩秒，笑道：“媽，我這不是想給您個驚喜嗎？對了，媽，這麼晚了，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顧青看著母親手裡提著一個白色塑料袋，問道。

　　顧媽媽露出不自在的笑臉，張了嘴巴解釋道：“阿仔，你大舅他們不是來了嗎？家裡房間也不多，住不下人。”

　　“咱家不是有兩間房嗎？大舅和舅媽一間，你和表妹一間，不正好？”

　　顧青順口接道。

　　“這……”顧媽媽一臉為難，“你表妹她……她不太習慣和人一起困覺。”

　　顧青沒再說話，擰著眉毛，緊閉了嘴巴，呼吸變得沉重，想起上次母親打電話時的試探和顧忌，他總算是明白了，他母親——房子的正牌主人，是被親戚逼出來了？

　　“阿仔，也沒什麼大事，媽現在在店裡困，也挺自在的，一個人睡得安生。”

　　顧媽媽開口勸道。

　　顧青心裡更難受了，店裡的那個臨時睡房四面圍著木板，根本不透風，加上天氣越來越悶熱，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在裡面睡一個晚上都憋得慌，他母親怎麼可能睡得舒服。

　　秦力揚站在顧青身後，察覺愛人顫抖的身子，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愛人的後背，他是瞭解顧青的，每次事關親情時，顧青總是顯得特別容易衝動和失去理智。顧青雖然沒和他解釋，但秦力揚以為是顧青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失去父親的緣故，才意外地重視親情，珍惜親人。

　　秦力揚不知道的是，顧青其實是因為重生前被親人拋棄、成為孤兒的經歷才變得像現在這樣異常敏感的。

　　顧青深呼吸了一口氣，想要平息心底的鬱悶，他不停地暗示自己，是他擔心過頭了，想太多了，大舅他們是親戚，母親也許沒受到委屈。

　　“媽，咱先上樓再說吧，我買了禮物給大舅他們。”

　　顧青揚了揚手裡的口袋，對母親笑道。說完，逕自摟了母親朝樓上走去。

　　“欸，好咧，你大舅他們應該還沒睡呢。”

　　顧媽媽見兒子神色正常，心裡也放下心來。

　　秦力揚幽幽地嘆口氣，心裡感慨道：“都說有了媳婦忘了娘，他的媳婦怎麼是有了娘親忘了老公呢。”

　　秦家寶同情地看了一眼正自艾自嘆的父親，凝著小臉，小手掌一拍，安慰道：“爸爸，寶寶不會不要你的。”

　　聽兒子這麼一說，秦力揚更加鬱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