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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128章
第128章 激戰!

 雖說是放人,可元祐在馬棚帶了烏仁瀟瀟出來,也沒怎麼與她客氣。她的兩個侍女都沒有捆綁,卻沒有饒了她,仍是一路捆綁著,就著濃重的夜色,一行人舉著火把出了營房。

 「元祐,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聽了烏仁瀟瀟低低的叫罵,元祐騎在高頭大馬上,低笑著俯視跟得踉踉蹌嗆的她。

 「哎,早知道,小爺該把你嘴堵上。」

 「你堵啊。有本事你最好殺了我。」

 「你別以為小爺不敢?」捆她的繩子就在手裡,元祐拽她過來,低下頭去,笑瞇瞇看著馬下面色蒼白的女人,呼吸噴在她的頭頂,「信不信,小爺真能弄死你?」

 「真不信你敢這麼男人?」烏仁瀟瀟斜睨,瞄他。

 看到兩個人一路吵著走,偷偷隨了元祐去「送人」的夏初七實在受不住了,她打馬過去,踢了踢元祐的腿,直沖他擠眼睛。

 「表哥,今兒月好風好人也好,簡直就是良辰美景嘛,動不動就殺殺殺的多煞風景?我可聽人說過,在月亮下猖狂沒什麼好事兒。趕緊的,讓烏仁上馬,送了人迴去好睡覺。」

 「行,給你面子。」

 元祐冷哼一聲,拎了烏仁瀟瀟,拽住她腰上繩子,放在了馬上,將她攔腰一抱,往馬屁股上一拍,縱馬奔在了前面,狠狠玩了一迴馬術,又顛又跳的好不瀟灑。

 隻可惜,烏仁瀟瀟是草原上長大的姑孃,騎馬那就是小菜兒。他的動作若換了騎馬低段位的夏初七還有可能驚叫幾聲,她卻隻是冷笑。

 「幼稚!」

 「小孃們兒,真是不怕死?」元小公爺脾氣大了。

 「你不敢殺我!你們將軍沒有下令。」

 「不敢殺你,我可以玩你。」

 「你不是都玩過了?還有什麼稀奇的招兒,使出來啊。」

 「……」

 幾句話被她給堵住,元祐氣得臉都黑了,死死捏住她的腰,直到她疼得抽氣出聲纔罷手。這烏仁瀟瀟是個曚族姑孃,是從小放養出來的女子,真不若中原女子的端莊靜淑,仔細一想,元小公爺突然發現,她的身上很有幾分楚七的「野性子」,一唸至此,他眉梢彎了一下。

 「知道小爺玩過你,就懂點事兒。若是迴了北狄嫁不了人,記得迴頭找小爺,小爺的後院寬敞得很。隻要你嘴乖,給你一個暖床的機會,也不是不可以。」

 「很多人都說想娶我,你猜他們後來怎樣了?」

 「呵,真稀罕,還有人敢娶你?」

 「本公主是草原第一美女!」她怒了。

 「哦,原來如此,後來他們怎樣了?」

 「都死了!」

 「喲餵。」聽她說得嚴肅,元祐輕聲發笑,「那是他們傻唄。小爺我啊隻想玩玩你,娶?做夢呢。」

 烏仁瀟瀟也笑,語氣陰陰的,「所以,你一定會比他們死得更慘。」

 「行啊,小爺等著,看你有什麼好玩的死法。」元祐一雙丹鳳眼兒裡全是風流不羈的笑。很久以後,再看著天上依舊皎潔的月亮,他纔知道,原來人真的不能在月亮下猖狂,世上有一種死法叫做——求而不得,生不如死。

 浩月掛長空,晚風逐馬蹄。

 青山幽,夜霧濃,一行人騎馬的速度很快,沒花多少工夫就到達了與哈薩爾約好的藥王廟。夏初七先前一直落在後面,看到了月光下的廟宇,她頓時一震,打馬趕在了前面。

 據說這藥王廟裡是供奉的扁鵲、華佗、張仲景、孫思邈等藥王,作為醫傢子弟,古醫傳人,她對藥王廟有些敬畏。今兒除了跟來湊湊熱鬧之外,順便拜祭藥王也是她的目的之一。

 「可以放開我了!」烏仁瀟瀟在馬上掙紥。

 「叫聲爺,就放。」元小公爺仍是死不要臉。

 瞥著他月光下清俊的面孔,烏仁氣得嘴脣直顫,可雙手一直被反綁,她動他不得,隻能咬著牙低罵,「一會兒我便讓哥哥的人殺了你。」

 「他們不敢殺我。」

 輕鬆跳下馬,元祐狠狠一拽。

 「下來吧你。」

 烏仁瀟瀟幾乎是被他拖下來的。

 這個藥王廟年頭有些久遠了,遠離了城鎮加上戰亂幾乎沒有了香火的供奉。裡面的陳設也有些老舊,像是許久都不曾有人來過了,蜘蛛網塵封了大殿,幾棵高大的槐樹遮了院子,陰影濃重。夏初七最先進入大殿,隻見朽掉的供案上,積滿了灰塵,供案下的破碗裡,幾張有沒有燃盡的紙錢,在夜風中翻飛。

 整個廟宇,顯得鬼氣森森。

 「人呢?出來。」

 藥王廟裡空無一人。

 元祐在外面喊了一聲,沒有聽見迴應,稍稍有點兒奇怪。夏初七四處逛了一圈,蹙著眉頭,走出了廟門,眼睛一亮,從廟門殘破的木闆上發現一個他們先前忽略的紙箋。

 「表哥,你看。」

 她喊了一聲,元祐和隨從也紛紛看過去。

 隻見木闆上用短刀插著一張紙,紙上寫了幾個字。

 「南晏兄弟臺鑒:太子有令,敵我之間,為免發生沖突以及不必要的誤會,還是不見面為好。請南晏兄弟把烏仁公主留在藥王廟即可。待你等離去,我等隨後領人。」

 想想這個考慮倒是很週到,尤其這個藥王廟如今是大晏控製區,北狄人就算過來了,也不好明目張膽。而且,雙方不見面也免得給趙樽惹麻煩,元祐略略考慮了一下,擺了擺手。

 「行了,把她們留下,我們走。」

 他沒有為烏仁瀟瀟鬆綁,但能夠暫時脫離他的「魔掌」,烏仁瀟瀟看上去是求之不得,長長鬆了一口氣。但夏初七卻是覺得好不容易過來了,東西都凖備好了,自然不肯就這樣走,她瞄了元祐一眼。

 「表哥,你們在外面等我兩分鍾,我去給祖師爺們上炷香就來。」

 元祐嗤她一聲,「快點。」

 夏初七以前不怎麼迷信,當然,現在也不算很迷信。可自從有了穿越這事兒之後,她對有些東西就叵名有了敬畏之心。這些日子以來,她一直潛心研究去掉額頭刺字疤痕的辦法,可試了很多種藥物,效果都不太明顯。所以私心裡,她想去拜一拜藥王。

 略略掃了掃灰,她點燃了香蠟,默默跪在供案前破舊的蒲團上,雙手合十,低低輕唸。

 「各位祖師爺在上,小女子乃金篆玉函古醫傳人,今日得見祖師爺的真容,心甚喜之,請祖師爺保佑小女子早日試驗出祛疤養顏的好法子,傾國傾城,呃,不不不,太貪心了不好,這個傾國傾城要求高了一點,那就先去掉疤痕好了……」

 燭火在風中搖曳,她唸完,重重磕頭。

 磕一下。

 擡頭,為了表示誠心,她又磕了一下。

 再擡頭,她磕了第三下。

 磕頭的時候她一直是閉著眼睛的,第三下磕完,她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擡頭時,眼風一掃,霎時愣住。

 先前殿下幾乎沒有呼吸聲,她一直以為隻有她一個人,而就在剛纔的驚鴻一瞥裡,她看見了供桌帷幕下的幾個人影。

 沒有猶豫,她隨即抽刀,厲聲一喝。

 「什麼人?出來!」

 夜晚的聲音傳得很遠,加上她的吼聲極大,殿外的元祐等人聽見了,迅速地往裡面沖來。可是很顯然,曚面人的數量不止供桌下的幾個,一聽行跡暴露,藥王廟大殿的瓦礫上,突然響起一道尖利的口哨聲。

 說它是口哨,其實也是命令。

 緊接著,圍牆和瓦上埋伏好的弓箭手出動了。一陣冷箭如雨點般射向了元祐等人。

 「有埋伏!」

 元祐大喝一聲,揮刀擋開了箭矢。臨出發之前,他得了趙樽的吩咐,帶過來的人不少,大約有二三十個,可即便如此,對方早有凖備,又佔據了有利地形,幾乎就在冷箭出來的剎那,就有三名金衛軍中箭倒地。

 「保護好公主。」

 他又高喊了一聲。

 從第一波冷箭射過來的方向,他就發現了,那些人的目標不是金衛軍,而是烏仁瀟瀟。聽了他這一吼,幾名金衛軍已經迅速沖上了牆頭,可對方明顯不是普通的烏合之眾,身手極好,功夫極高,兩拔人頓時纏鬥在了一起。

 大殿中的夏初七很奇怪。

 她那一聲喊完了,那些黑衣曚面人,紛紛從供桌和藥王雕像後面躥了出來,可等她拉開了打架的姿勢,他們卻根本就沒有動她的意思,很快就從殿門口躥了出去,目標確實很明顯,正是元祐拽在手上的烏仁瀟瀟。

 突然間她恍然大悟了。

 哈薩爾怎麼可能讓人把烏仁瀟瀟放在這裡?肯定是這些人調虎離山,想把他們弄走,再來殺烏仁瀟瀟,這樣也不會驚動趙樽。而哈薩爾來接應烏仁的人馬,隻怕如今也被拖在了半路上。

 到底是誰?目的是什麼?

 來不及考慮太多,她跑出大殿外的院子時,地上已經有了幾具屍體。其中包括三名金衛軍兩個黑衣曚面人,還有烏仁瀟瀟的兩個侍女。

 火把都滅了,看不見鮮血。

 可空氣中,似乎卻浮動著血腥味兒。

 倖而元祐的速度極快,功夫也不錯,在你死我亡的刀光劍影中,他與金衛軍將士們擋住了撲上來的黑衣曚面人,把烏仁瀟瀟給圍在了中間。

 大概看了下情形,夏初七飛快地搶步過去,也加入了與曚面人的戰鬥。可她的功夫三腳貓,也就抽冷子搞個偷襲還成,在人多數眾多的情況下,真刀真槍的拼命,她真不在行。

 她手心裡捏出了冷汗來。

 然而,就和剛纔大殿中一樣,那些曚面人好像都不想動她,紛紛繞開了她打,尤其是她加入了戰鬥之後,屋頂上放出來的冷箭明顯少了,就像怕傷著了她一樣。

 太奇怪了!

 她琢磨著「擒賊先擒王」,眼睛很快瞄上了黑衣人中間一個身形極瘦的曚面男子。她發現這個人是頭兒,總用不同的暗號指揮旁人。可沒料到,她幾次想沖上去,都被他避開了。

 他不想殺她,還故意避著她。

 除非是她的熟人,不想她死。

 「元祐,割開我的繩子。」混亂之中,烏仁瀟瀟看著圍得水洩不通的曚面人,低聲兒吶喊了一句。

 「你想得美!」

 元祐眸子裡帶著冷光,揮手劈開了差點射到烏仁瀟瀟腦門上的冷箭,脣角帶著特別可惡的笑容,「小孃們兒,你就好好祈禱小爺我沒事兒吧。小爺我要有事,你隻會死得更快。」

 烏仁瀟瀟氣喘不已,聲音有些著急。

 「你割開繩子,我可以打。」

 「小爺就喜歡看你嚇得一臉青白的樣子,好好享受吧。」話落,又一隻利箭從房頂射向了烏仁瀟瀟的面部。她面色一變,偏頭躲過,大聲叫嚷。

 「元祐,你個殺千萬的。」

 「不要怕,小爺不會讓你死的。」

 元祐嘴上不要臉的調侃著,手上動作卻不停,「嗖嗖嗖」風雨不透的攻向了那個眼神兒銳利的黑衣曚面人,招招都是緻命的要害。看得出來,元祐功夫不俗,能成為金衛軍的右將軍,他打架的本事與他吃喝嫖賭的本事基本上也可以成為正比。

 纏鬥中,場面上難解難分,算是平侷。

 可金衛軍不急,對方卻明顯焦急了起來。

 一個曚面黑衣男子沉下了嗓子,聲音在風中越發凌厲,「大晏的兄弟們聽著,我們隻想殺北狄韃子的公主,我們隻想為父老報仇,大傢都是大晏人,你們走吧,不要誤傷了。」

 元祐冷笑,「你們這麼多人,圍殺一個孃們兒算什麼本事?」

 「北狄韃子毀我傢園,我等必殺之而後快。」

 「殺你們的北狄人在大寧,你們去殺啊?」

 「你們真不放手?」

 「有小爺在,你們休得猖狂!我說你們是哪一拔的人馬?躲在暗處偷襲放冷箭,算他孃的什麼英雄好漢?」

 聽了元祐的話,幾個黑衣曚面人對視一眼,像是不想再耽誤時間了,冷笑一聲,沉沉低喝,「兄弟們,既然軍爺不給面子,咱們也不要畏首畏尾了,殺!殺了他們,乾掉北狄公主。」

 「是!」

 對方顯然是訓練有素的人,而且與擅長攻城掠地的金衛軍不同,他們更講究小範圍的團隊配合,剛纔似乎真的未盡全力,在這一聲吼叫之下,刀劍相接的「鏗鏗」聲更加猛烈起來,攻擊的力度比雨點還要密。從單兵作戰的武力上來說,黑衣人明顯勝了金衛軍兵士一籌,加上他們人數更多,元祐一行人明顯不敵。

 「留下北狄公主,你們走,我們絕對不追。」

 「放屁!」元祐的臉色極是難看,「小爺豈是貪生怕死之徒?今兒把話撂在這兒,要想宰了她,就得先從小爺的屍身上踩過去。」

 「那就對不住了!放箭——」

 暗處的弓箭手,加上近處的黑衣曚面人,金衛軍漸漸不支,可他們今天來的任務就是要將烏仁瀟瀟安全交給哈薩爾的人,自然不能任由她死於曚面人之手。在纏鬥中,元祐也看出來了曚面人詭異的忌憚著夏初七,低低喊了她一聲。

 「阿七,速度騎馬迴去請支援。」

 「明白。」夏初七沖他點了點頭,正待從曚面人圍攻的圈子中脫逃,可顯然對方不願意給她這樣的機會,進攻的速度越來越快,生生把她圍在了裡面。

 「元祐!」

 烏仁瀟瀟突然驚恐的尖叫了一聲。

 夏初七大駭,迴頭一看,隻見因為她的離開,曚面人少了顧及,屋頂上幾支冷箭急快地射了過去,直撲烏仁瀟瀟的面門,元祐揮刀格開幾支,可最後一支卻沒法迴刀擋開,他大吼一聲,擡起左臂,生生一擋。箭尖從他左臂上沒體而入,鮮血頓時湧了出來。

 「小爺救了你一命,記好了。」

 他低低嗤了一聲,把夏初七嚇得心髒狠抽。

 「表哥,你沒事吧?」

 「沒事,小傷。就是便宜這孃們兒了。」

 聽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調侃,夏初七心知傷得不重,左手臂也不管要害,也就略略放心下來。可想想,若不是他用身體生生擋住,那一箭射中的就會是烏仁瀟瀟的頭顱。

 「阿七,我送你出去。」

 元祐低喊了一聲,但他左臂受傷不再方便拉著烏仁躺閃,索性把她身上的繩子往自己身上一裹,硬著頭皮將她背在了後背,「不要冒頭。」

 說罷他已經背著烏仁沖向了夏初七的方向,要為她殺出一條血路來。可這些人的功夫真是極好,一時半會兒愣是分不出勝負。

 幾乎下意識的,一個唸頭冒入了夏初七的腦海。

 「殺了烏仁瀟瀟,對你們究竟有什麼好處?」

 「沒有好處。」黑衣曚面人聲音很沉,「我們隻是要報仇。看來外間傳聞晉王殿下與北狄公主有染的消息果然是真的了。一個大晏的親王,一個大將軍王,居然為了北狄韃子不惜殺自己手下的子民,實在讓我等心寒。」

 「你少胡說八道!」夏初七盯著他,眸色銳利,冷笑道,「你們打的什麼鬼主意,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知道?」曚面人冷聲,「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哦,這樣說來,看來你也認識我啊?」

 發現不小心被她套了話,黑衣曚面人閉上嘴不再吭聲兒,可手底下攻勢越密,就連下達的指令也更為凶狠,「兄弟們,不要再與他們客氣,凡是阻撓我們殺北狄韃子的人,都是敵人。」

 夏初七心裡有了定案。就在元祐揮刀殺向黑衣人的當兒,她狡黠的眸子一閃,在地上打了個滾兒,飛快地從一個曚面人的腋下鑽了出去,又是幾個滾翻間人已出去數丈。

 時人註重風骨,正常男人不可能會鑽敵人的腋下,因此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用這樣不要臉的打法,吃驚之中,她已掠至藥王廟大門,就要牽馬而逃。

 「追上她——」

 黑衣人大喊一聲,正在這時,廟外遠遠傳來了一陣「阿拉阿拉」的喊殺聲和吃驚之下的怒吼聲。夏初七剛跑上馬背,就見一隊北狄人沖了過來,從他們火把照耀下的鐵甲看來,也是經歷了一番惡戰纔趕來的。

 「棍嘰!」

 他們在吶喊,有驚有喜有怒。

 烏仁瀟瀟調頭,目光一亮,大喊,「阿古將軍,殺黑衣曚面人。」

 看著狼狽的烏仁瀟瀟,阿古心裡一痛,喊聲淒厲,「公主,末將救駕來遲……路上被人給截住了,果然有預謀!兄弟們,殺。」

 「殺啊!救公主!」

 阿古領了一群北狄將士喊叫著圍了上來,直接加入了戰侷。如此一來,夏初七不急著去搬救兵了,直接跳下馬來。有了北狄人的加入,戰侷立即不同了。原先佔盡優勢的黑衣曚面人如今兩面受敵,被晏軍和狄軍裡外包抄,不由有些怒了。

 「大晏軍,這是要通敵嗎?」

 元祐冷聲低喝,「放你孃的狗屁。」

 打架的時候還吵架,原就是一件浪費精力的行為,眼看不敵,黑衣曚面人越發焦急,有幾個人生生被北狄人的彎刀砍傷了胳膊。夏初七心裡一沉,飛快奔過去,看向那個領頭的瘦削黑衣曚面人。

 「還不快滾!等什麼?」

 那人看了她一眼,狠狠一咬牙。

 「兄弟們,撤!」

 情況發生得太快,形勢瞬息萬變,眼看一群黑衣曚面人要撤退,北狄的阿古將軍濃眉一豎。

 「追!殺掉他們!」

 北狄軍聽令,就要追出去,元祐卻迅速放下了背上的烏仁瀟瀟,一把閃著血光的鋼刀架在了她的脖子。

 「站住!不要追了!」

 阿古將軍頓步,迴頭看著他,目光冷厲。

 「元將軍,什麼意思?」

 元祐微擡下巴,刀鋒抵緊了烏仁瀟瀟的脖子,一字一頓,聲音極冷,「聽好了,這是我大晏的地盤,殺不殺由我們說了算,我們大將軍王要放了你們的公主,是不想傷害婦孺,並非與你們為友。大晏與北狄一朝是敵,永遠為敵,希望你們搞清楚了。」

 阿古眸子微微一沉,抱拳。

 「晉王仁義,我們太子殿下說,永不相忘。」

 「好聽的話不必說了。」元祐慢慢收迴刀子,垂下手來,一把將仍然捆綁著的烏仁瀟瀟推給了阿古。

 「下次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戰場上見!」阿古冷眼看他,淡淡開口,「告辭!」

 ……

 ……

 盧龍塞裡,夜風繚繞。

 一道涼風掀起了帳簾的一角,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一個大紅色的妖嬈身形靜靜坐著,仔細品著夜茶,像在等待著什麼。不多一會兒,一道青衣人影掀起簾子,迅速地閃了進來,撲通跪地。

 「大都督,任務失敗了。」

 坐中的東方青玄猛地擡頭,目光一沉,一雙鳳眸似怒似鬱地看了他片刻,慢慢起身走了過去。

 「起來!」

 青衣人影迅速起身,仍垂著頭,「屬下無能。」

 東方青玄牽開脣角,漂亮得驚人的面孔上,凝滿了噙了笑意的寒霜,比外間的夜風更涼,笑聲還未落下,「啪」了一聲,一個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臉上。

 「你做什麼吃的?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那青衣人沒敢喊叫,更沒有去捂被打的臉。

 「大都督,屬下沒想到,楚七她也在……屬下不好傷她,行動束手束腳,耽擱了時間,被截住的北狄人到了,我們隻好撤退。」

 東方青玄冷笑一聲,閉了片刻眼睛,撐了撐額頭,看著面前的青衣人,聲音柔媚而低婉,「這樣的任務都會失敗,如風,你可真行。」

 「屬下辦事不利,請大都督處罰。」

 「如風!」東方青玄低喊一聲,突然甩袖一把拂掉了案幾上精緻的茶盞,在茶水和瓷片的四處飛濺中,他幾乎失態的低吼,「是誰告訴你,不許傷她的,誰告訴你,本座不能傷她的?」

 如風沒有擡頭,嚥了嚥口水,「是屬下猜的。」

 「猜的!猜的?」東方青玄冷笑,像是自嘲,更像是諷刺,隻不知道他嘲笑和諷刺的人是誰。一瞬間,情緒萬變,他漂亮的鳳眸裡浮上一層寒意,彷彿被狂風捲起來的千層激浪。

 「自己下去領傢法,滾!」

 如風沒有敢擡頭看他。

 跟隨得久了,他了解東方青玄的脾氣。

 盛怒之下的他,會殺人,他知道。

 「是!屬下告退。」

 如風聲音剛剛出口,外面有人進來了。看了看屋子裡的情形,低垂著腦袋,聲音也是有些害怕。

 「大都督,楚七……找您。」

 東方青玄深呼吸一口氣,眉頭緊蹙,看了看如風,擺了擺手,等他先退出去了,纔換上了笑意,吩咐那人。

 「讓她進來。」

 從藥王廟迴來,夏初七簡單替元祐包紥了一下傷口,旁的地方都沒有去,直接就找到了監軍營帳。如今得了允許,她大步進去,目光死死地定在了東方青玄的臉上,看著他燭火下永遠飄忽卻含笑的臉,站立良久纔問了一句。

 「為什麼?」

 「大半夜跑到男子的營中問為什麼,本座倒想問你,為什麼?是晉王爺不能滿足你,所以找本座來了?」

 他的調侃和貶損,夏初七並不在意。不是她大度,而是她這個時候,有比這個更加重要的事兒想要弄清楚。慢慢地看著他走近,她不請自坐,挺直了脊背坐在他的對面,面色是難得的嚴肅,語氣裡的一本正經更加難得。

 「你的目的,是為了幫趙樽?」

 她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東方青玄微微一愣。隨即一雙鳳眸裡波光閃動,瀲灩間,露出一個陰陰的笑意來,「原來在你的眼中,本座還是個好人?」

 夏初七並不迴避他的目光,死死盯著他的臉。

 「迴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你這樣做對你究竟有什麼好處,有什麼利益。後來我隻想到這麼一個可能。你留了字條在那裡,想要調開元祐,原本就不想與金衛軍打起來,你要殺的人隻有烏仁瀟瀟一個。」

 輕「哦」一聲,東方青玄笑了。

 「阿楚你莫非失心瘋了?本座聽不懂。」

 不理會他的反問,夏初七冷笑,接著說:「烏仁瀟瀟隻是一個女人,雖然是一個公主,但她的影響力能有多大?如果你是想殺了她來離間趙樽與哈薩爾,這大可不必。因為大晏與北狄本為死敵,趙樽與哈薩爾永遠也做不成朋友,即便烏仁瀟瀟死在趙樽的手中,除了給趙樽多加一條‘生性殘暴,殺人如麻’的劊子手頭銜之外,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而哈薩爾與他之間的戰爭,不管烏仁瀟瀟死不死,他們兩個都不會手軟。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你想幫他。」

 「異想天開!你怎不去寫話本?」

 夏初七輕輕一笑,「大都督謬贊了,我若寫了話本,你會看嗎?」

 東方青玄目光微微一暗,眸子裡露出一抹譏誚來,「楚七,你還真是自以為是。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實話說了吧,我與趙樽之間的交情,還沒有好到本座要去幫他的地步。」

 「不必裝了。」夏初七眸色晶亮,她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東方青玄妖艷美麗的臉孔,「烏仁瀟瀟死了,對趙樽來說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東方青玄,我問你,是不是朝廷凖備動趙樽了?他們是不是凖備用此事來大做文章,就像當初對我父親那樣,給他安一個‘通敵叛國’的罪名,讓他失信於大軍,永世不得翻身?在大軍中與北狄公主擁吻,如今又私放北狄公主,還與哈薩爾過從甚密……這幾條,被有心人利用,足夠了。」

 「這些事,你該去問趙樽。」

 「我不問他,就問你。」

 「你怎麼不問,他為什麼明明知道,還要一意孤行?」

 「趙樽與你不一樣,他是個大男人,他有他的風骨。在他的心中,隻有該做與不該做,不會因為受到威脅,就違背自己的意願。」

 「呵!」東方青玄嘲笑一聲,面上姿容仍是如花似玉,「這麼說來,在你眼中,隻有本座不是男人,沒有風骨,暗殺,刺殺,無惡不作?」

 「對,你不是好人。」夏初七盯著他,聲音啞了啞,「你派人截住哈薩爾的人,殺掉烏仁瀟瀟這都是你的計劃。隻要烏仁瀟瀟一死,殺她的人就會變成提前離開的金衛軍,這樣一來,烏仁瀟瀟死於趙樽之手,他通敵叛國一說,就不可能成立。」

 東方青玄鳳眸中琥珀流光,卻陰沉得可怕。

 「按你說的,本座又怎會不是好人?」

 「因為你幫助趙樽,隻是為了幫你自己。」

 「哦?」東方青玄冷笑,「這又有什麼說法?」

 夏初七看著他,嘴角笑得微微彎下,露出那久違的梨渦來,「哈薩爾和北狄人,比誰都希望能藉此除去趙樽。大晏沒有了趙樽,北方大門就洞開了一半,哈薩爾的鐵蹄就可以一路南下,但這都不是你想看到的,你要阻止事態的發展……」

 停頓一下,她莞爾一笑。

 「你與北狄皇帝,什麼關係?」

 ……

 ……

 洪泰二十五年的盧龍塞之戰,以北狄軍敗走大寧和大晏軍隊的勝利收官。此戰之後,大晏軍隊取得了開平,永寧以北地區的全面佔領。可哈薩爾為人卻老奸鉅猾,駐守大寧及潢水一線,背靠數個北狄重鎮,仍與大晏軍隊形成強勢的對峙。

 盧龍塞是一場有歷史標志性的勝利。

 洪泰二十五年六月中旬,從大晏京師文華殿發出的聖旨蓋了洪泰帝的印鑒到達了盧龍塞。趙綿澤以攝政皇太孫名義嘉獎了北伐軍的功績,同時也凖了趙樽所奏,對整個北方戰亂地區進行了大面積的減免賦稅,並且強製鄉紳為百姓減租,以恢復民生。

 同時,趙綿澤下旨讓北伐軍分兵兩路,從喀喇沁和盧龍塞同時挺進大寧,務必在兩個月內拿下大寧地區,將哈薩爾殲滅在潢水,將北狄人攆迴草原去。

 京師的聖旨到達不久,六月底,北平府派發過來了北伐軍到達之後的第一批糧草和軍械。

 輜重營指揮使夏常與朝廷欽差交接完了糧草,連夜差人從開平運抵了盧龍塞和喀喇沁。並且夏常親赴盧龍塞向趙樽告罪,說北方各府連續三年雪災,加上百姓南逃,北平府佈政使馬成弘說籌備軍糧不易。

 從夏常的嘴裡,還得到了一個噩耗。六月中,從南方運過來的糧草,從登州府上船,在運往永平府的途中,在渤海海域遭遇了百年難見的大風浪,數萬擔軍用糧草被風流沉入了渤海……另外,夏常還說,朝廷急報,正在籌集第二批軍糧,大約一個月後就能抵達開平,讓趙樽先安撫軍中將士。

 自古以來,軍糧軍餉便是軍中將士的定心丸。打仗為了什麼?說到底也是為了吃飽穿暖,軍餉已經兩月未發,軍糧遭遇風浪,軍中將士議論紛紛,餓著肚皮打仗的事,誰也不樂意乾。

 朝廷給了發兵大寧的期限,可趙樽仍是遲遲沒有下令。

 七月初,文華殿第二道催兵聖旨到達。趙綿澤以洪泰皇帝的名義,讓趙樽務必在七月底以前完成對大寧的合圍。

 七月中,趙綿澤再次以仁治天下,頒佈聖旨,對全國範圍內大量減少徭役和賦稅。聖旨很快下到各州府,稱「朝廷三年不徵不役,讓天下百姓得以休養生息」,如此,趙綿澤以「施仁政、省刑罰、薄稅斂」而得到百姓好評,各地百姓紛紛跪地對京師遙拜,稱頌皇太孫仁厚,體恤民間疾苦。

 緊跟著聖旨流出來去的,是不知從什麼渠道得來的消息,引起民間紛紛謠傳,稱神武大將軍王遲遲不出兵攻打北狄哈薩爾,是與哈薩爾有「勾連」,私交甚篤,傳聞趙樽與哈薩爾的妹妹烏仁瀟瀟暗地生情,盧龍塞,藥王廟,各個場景甚至被人編出歌謠傳唱,意指趙樽「英雄難過美人關」,一生高纔大德,卻毀於一個婦人之手。

 流言蜚語的傳播速度,堪比瘟疫。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謠傳四起的時候,七月底,洪泰帝親自升奉天殿,當場命大太監崔英達宣讀趙樽歷年「功績三十三條」,同時發出詔書,命趙樽協同定安侯陳相合圍大寧,與聖旨同期到達的,還有運抵開平的糧草一萬擔。

 八月初一,趙樽在盧龍塞遙拜京師,依皇命代皇帝祭天並昭告天下,誓師盧龍,率十五萬大軍奔赴大寧,陳大牛亦同時於喀喇沁發兵,凖備完成對大寧的合圍……

 盧龍塞大軍開拔的前兩天,深夜,夏初七正在位於開平的「兵仗作坊」裡,與元祐做最後的檢測,凖備把這一批最新式的武器運抵盧龍塞,隨著趙樽北伐,打響他們的第一炮……

 除了朝廷特許的兵仗部門,武器裝備是不許私設擅造的。不過元小公爺是一個火器癡,這些年來對大晏的火器裝備立下了汗馬功勞,洪泰帝一直對他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睜眼。

 當然,他們的兵仗作坊專立了,但沒有朝廷的資金支持,如今遇到的困難,就是資金鏈條問題。

 「表哥,這個就叫三發連珠炮,怎樣?」

 「不錯!」

 夏初七的手上捂著的是一門鐵質的大炮炮筒。看著這烏黑的東西,她的眼睛很亮。元祐在她的邊上,正在教幾個炮兵裝彈、點火和發射的基本知識。

 大炮這東西並不是現在纔有的,隻不過往常神機營的大炮得一放一裝,一裝一放,而且射程和威力都不及這個改良版的「三發連珠炮」。這個可以一次三發,在時下看來,已經算是神器了。

 這個東西是夏初七和元祐領著二十來個匠人研究了近三個月的心血。另外他們還有一批無敵手銃、鳥觜銃、流星炮,可惜由於資金限製,並不能大力推廣。這次攻打大寧,他們權當試驗了。

 「彭——」

 一聲炮擊,拉迴了夏初七的神兒。

 在二十來個匠人同時的歡呼聲裡,她笑瞇瞇地走近了元祐,「表哥,咋樣兒?」

 元祐迴她一個帥氣的笑意。

 「厲害啊,我的乖乖。」

 嘿嘿一樂,夏初七看著炮彈炸毀的泥星子,從架子上取下兩個精巧的護腕來,仔細擦拭著放入了一個用綿緞包裹的匣子裡,一雙眼睛裡滿是笑意。

 「凖備出發,盧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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