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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262章
第260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

 建章元年的冬季去得很慢。

 那一日連著一日的大雪,仿若為了襯託大晏朝風起雲湧的朝堂局勢,從南到北,白皚皚一片,以極為凜冽的姿勢鋪天蓋地裹住了整片天地。

 建章元年正月,一道舉世震驚的消息傳來。

 錦衣衛指使揮東方青玄因驕侈、暴佚、酷獄、屠戮、瀆職等諸多大罪,被下旨革職查辦。但奉命抓捕他的人還未到,他卻服毒掉落應天府浦口碼頭附近的江水之中,畏罪自殺。

 此事一出,舉朝嘩然——

 次日,小朝儀,奉天殿裡熱鬧異常。

 東方青玄一死,朝臣們無人唏噓,被嚇了多年的破膽兒都大了起來。這些年來被錦衣衛欺壓的怨恨通通冒出了頭來。從吏部尚書呂華銘開始,朝中大臣一個接一個,競相上奏,指出東方青玄多項罪狀,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唱了一出樹倒猢猻散的大戲。

 這樣的結果,自是趙綿澤喜聞樂見的。

 待朝臣奏議完結,建章帝再頒聖旨。

 ——由東方青玄執事的錦衣衛,濫用酷刑,羅織罪狀,屢興大獄,其行為實在令人髮指,於建章元章正月十七日起,予以廢止,此後,不論內外獄案,一律歸於三法司審結辦理。

 聖旨頒布,再一次引得天下嘩然。

 那個光鮮亮麗、威風八面、在大晏歷史上扮演過特殊角色的錦衣衛,至此完成了它的使命,暫時退出了歷史舞台,但關於它的傳聞,卻遠遠沒有結束。

 這些年來,錦衣衛辦理的戾案之多,簡直罄竹難書。因此錦衣衛在民間的口碑非常差,老百姓平常就見不得這些朝廷「鷹犬」,知它被廢除,無不拍手叫好。

 至於那些沉浮在官場中始終繃著一根弦兒的大臣們,更是鬆了一口長氣。錦衣衛的存在,就像懸在他們頭頂的一把刀,讓他們無時無刻不緊張的活著,生怕突然有一天就被錦衣衛請去喝茶,把一生的官場經營化作烏有。

 總之,錦衣衛的突然倒台,從朝堂到民間,甚至於在天下四夷和友邦都轟轟烈烈地熱鬧了一番,正如它曾經轟轟烈烈的存在。

 好在,建章帝施政仁厚,權傾朝野的東方青玄畏罪自殺了,除了清算他辦理的「冤案」之外,東方一族卻未受到絲毫牽連。

 建章元年正月二十,建章帝追諡了自家生母為顯誠皇太后,但對東方阿木爾仍然執庶母之禮,稱皇太后,便禮遇有加。東方青玄之父輔國公東方文軒也未因此事件受到牽連,東方府也仍然顯赫於世。

 說一千,道一萬,人死了,茶未涼,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化。只不過,那一個美得令人怦然心動,卻又怕他骨髓的大晏第一美男子就這樣故去了。那一個象徵著美貌、死亡、恐懼的錦衣衛也死去了,那曾經令無數人害怕和羨豔過的飛魚服與繡春刀也在這一次搏殺之中退出了舞台。

 民間有人傳聞,東方青玄沒死。

 理由很簡單——沒有找到屍體。

 那一日,東方青玄服毒跳江,正好碰見晉王趙樽北上就藩,在茫茫江水之中,趙樽北上的隨從以及錦衣衛和隨後趕到的禁衛軍,幾乎以天羅地網之勢對浦口碼頭進行了翻找,但三天三夜的打撈之後,東方青玄和與他一同跳入江中的如風都杳無音訊,不見了蹤影。

 江水茫茫,人已不見。

 三日後,晉王繼續北上。

 東方青玄因是畏罪死亡,他的喪禮辦得很是簡單。一個衣冠冢裡,放入了一把繡春刀,還有一身他先前穿過的大紅飛魚服,連把他還有他的錦衣衛一同埋葬在了土裡。

 據說衣冠冢蓋棺那一日,京師城萬人空巷,老百姓紛紛湧上街頭,朝皇城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禮。當然,他們不是祭奠死去的東方青玄,而是感謝趙綿澤埽除佞臣,還民清天。

 那一日,據說京師城的鞭炮響了一日。

 他們在慶賀東方青玄的死亡。

 同時,也在慶賀新帝的仁政,以及一片朗朗晴天的到來。

 與洪泰朝的嚴苛不同,從廢除錦衣衛開始,建章帝以仁為本,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減賦稅,輕民役,蠲免民間積欠,廣得百姓好評。

 老百姓的心,都是靠比較來的。洪泰朝時連年征戰,耕地災荒,百姓流離失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如今終於穩定了,自是愛戴這樣的好皇帝。

 不僅老百姓,就連朝臣們也都暗自慶幸,金鑾殿上坐著的人不再是陰晴不定的洪泰爺,而是溫文爾雅且虛心有禮的趙綿澤。有明君如此,是臣子之福。但卻無人知曉,這樣寬鬆的執政之策,其實是出自洪泰爺的親自傳授。

 一鬆一緊,張弛有度。

 緊了那麼多年,該松的時候了。

 自此,朝堂上下,一片叫好。

 山河內外,亦是歌舞昇平。

 建章元年三月初,南征軍從安南得勝還朝。京師城灑掃三日,鋪十里紅毯,建章帝趙綿澤更是親著冕服,於奉天門外迎接,其後在麟德殿設宴犒勞南征軍將領,便大行封賞,概無遺漏。

 至此,這一場為時不久,卻差一點引得天下格局變化和騷亂的戰役宣告結束。三月底,安南,烏那,阿籲三國遣使前來京師應天,遞上降書。建章帝寬厚,派使臣前往安撫。

 在這一場聲勢浩大的敕封之中,自趙樽離去就暫代南征軍大將軍一職的陳景,最為引人注目。

 因戰功卓著,陳景被建章帝擢升為從一品建威大將軍,食祿三千石,賜黃金、白銀、布匹、珍寶無數,並御賜大將軍府邸一座。同年三月底,建章帝下詔,把年僅十四歲的永和公主賜予陳景為妻。但因永和公主尚未及笄,婚期定於次年公主及笄之後,具體日期由欽天監擇選。

 由此,這一個聲名在外的武狀元、晉王府的幕僚、晉王的第一侍衛長,終於從幕後走到了台前,也從此踏上了他的政治生涯,成為了大晏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將軍,永留青史。

 那是後話,暫且不提。只說此時的陳景,當朝駙馬都尉的身份以及功高蓋世的聲名,都令他榮光萬丈,使人不敢側目而視。但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他有高職卻無實權,還朝之後,把兵權一交,就是一個光桿子大將軍,閒職在身,若是不戰,日子倒也清閒,吃著朝廷俸祿,只需提籠逗鳥就可,但卻與養老並無區別。

 說到底,趙綿澤還是防著他。

 隨著南征軍返朝的,還有定安侯陳大牛。

 在趙如娜入住東宮為顯誠皇太后抄寫經書之後,身在遼東的他便再一次收到了朝廷要求他回京述職的詔書。

 陳大牛無故滯留遼東,自是為了北上的趙樽。但如今妻在東宮,他別無選擇,於建章元年二月底從奉集堡出發,途經北平府時叩拜過趙樽之後,於三月中旬船抵京師。

 到京當日,他鞍未解,甲未卸,腳步如風,便入宮請建章帝請罪,自稱被遼東防務拖住,未及歸朝,如今遼東之事已全交與副將耿三友,終是得了機會回京述職,特地向皇帝請罪。

 按說不遵皇命,尚自滯留塞外那是重罪。但建章帝只唏噓一番,直嘆定安侯拳拳愛國之心,赤子可比,不僅未罪,反倒加了封賞與俸祿,並且當日額外恩典讓他留宿了東宮,於次日清晨領了菁華長公主回定安侯府。

 旁人或許不知,但他夫妻二人又怎會不清楚,那一些封賞,看似是給陳大牛的,但實質上卻是趙綿澤給妹妹菁華的一種變相補償,或說一種想要緩和兄妹關係的示好。

 但示好又怎樣?

 不論是陳景的大將軍府,還是定安侯府,但凡與趙樽關係密切的人,無一不受到那個金鑾殿上之人的監控,而暫時的風平浪靜,也不知能維持多久。

 建章元年五月,剛一入夏,經過近半年與老皇帝的抗爭之後,元祐請辭金衛軍右將軍職務,領了山海關總兵一職,前往山海關戍防,居於山海關總兵府。

 山海關原本是洪泰年間,時任大將軍的夏廷贛建關的,在那一座古老的城池裡,幾十年的風雨,幾十年的廝殺聲早已遠去,只有那一堵堵厚重的城牆上,常會有小公爺夜半時的笛聲傳出,嗚咽陣陣,與塞外的風聲混合在一起,彷彿是為這幾十年的兵戈戰亂在悲鳴,又彷彿是情人久別的想念與傾訴。

 轉眼,一年過去。

 一年的時間,人事變遷,概無完述。

 比如,北狄太子哈薩爾於三月返回北狄,與北狄六皇子巴根之間,展開了一場令天下矚目的權利紛爭,最後,以哈薩爾完勝結束,經此一役,哈薩爾大權在握,風雨飄搖的北狄政權,皇帝幾乎成了擺設。

 比如,當哈拉和林的腥風血雨吹入關內時,錦宮的勢力正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往大江南北發展。而李邈從當初不想接管錦宮,變得主動將錦宮進行了再一次的轉型,勢力滲透了各個行業,儼然已經是大晏最大的行幫,即便地方官府也得給她幾分薄面。

 但錦宮聚財、聚力、聚人脈,卻偏生不聚愛情。李邈與哈薩爾之間的死結,結了一年,又一年。無法恨,也無法愛,就這般隨了春、夏、秋、冬四季一起輪轉在流年裡,等待下一個春暖花開的時機到來……

 又比如,昏迷的貢妃在三月底醒了。但她大抵也發現自己這一覺睡走了時局,睡走了兒子,也睡出一個悲劇。從此,她搬回柔儀殿,帶著丫丫,閉不出戶。

 洪泰帝無奈,搬離了乾清宮,也跟著住進了柔儀殿。他每日去看她,她也見他,就是再無往常的依戀。如此一來,貢妃一醒,洪泰帝反倒不行了。他的身體原就受過嚴重虧損,支撐這麼久,也是撐著一股信念照看她,事到如今,兩兩生恨,他洩了氣,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一直拖到建章元年六月元祐離京時,老皇帝幾乎已經不能下床,朝堂內外之事,已然由建章帝趙綿澤一人決斷。

 這一年是風平浪靜的一年。

 可這一年也是暗流洶湧的一年。

 一方面,老皇帝還在,不論是趙樽還是趙綿澤,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向對方公然發難,也不敢有違乾清宮裡那個誓言,主動與對方兵戎相見。

 另一方面,朝中格局動盪,一朝天子一朝臣是人皆之理,趙綿澤在不遺餘力的培置自己的勢力,各地藩王也都在暗地裡招兵買馬,為求自保。

 但就在這樣怪異的一年裡,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兒是,其他藩王都知道鞏固軍事防禦,最令皇帝忌憚的晉王趙樽卻在北平府大力發展農耕,在各地移民來墾荒,組織屯田,把農業往精耕發展。

 一個在京師執棋,一個在北平執棋。

 看似都無傷害,可分明有一個與江山有關的棋局擺在二人的中間,只待時機的到來。

 建章二年,來得很快。

 三月入了春,雪卻更大了,風似乎也更急了。

 北平府治下漷陰鎮。

 這個地方位於大運河西畔,是北平府漷縣的治所。在前朝時,原本叫漷州,遊獵文化繁榮,但北狄與南晏數十年的戰爭下來,兵燹之禍,終於使得此處荒地連片,民寡賦薄,窮得吃不上一口飽飯。

 不過那是一年前。如今,鳥槍換了炮,這裡已經是按夏初七的設想打造的北平府新型農村示範點。

 這一日,雪霽,大晴。

 落晚時,天邊紅霞未褪,鳥兒在林間輕啼,蟲兒在草叢低鳴,一座座新建的青磚村舍上方,炊煙裊裊,扛著鋤頭的農人正悠閒的往家趕,身著布衣荊裙的農婦拿了竹篾編成的簸箕慢悠悠走出家門,撒著谷糠,「咕咕」喚著飼喂雞仔,遠處還未回暖的河流上面,一群大白鵝正在戲水,與河邊一株株剛剛冒出嫩綠苞芽的柳樹相襯著,構成了一副令人神為之銷的世外桃源山水畫。

 在臨河的書堂邊上,有一塊供孩子們蹴鞠的平地。此時,蹴鞠場邊的兩棵樹中間系的一張吊椅上,坐著一個懶洋洋的姑娘。

 這姑娘容色清麗,膚白,臉尖,面帶笑容。她和身邊圍著幾個五六歲的小孩兒,懷裡還抱了一個約摸只有一歲余的胖乎乎小丫頭,小丫頭流著口涎酣睡不止,幾個小孩兒則拿崇拜的目光看著她。而她,正在繪聲繪色地講故事。

 「……孫悟空不想離開三星洞,他去求他的祖師,拚命給祖師叩頭,可他那個祖師爺頑固不化,只道是心意已定,愣是把他趕走了。悟空傷心不已,可冷不丁醒過來,卻發現自己睡在一塊石頭上,先前那一切,根本就只是一場夢。他揉著身上猴毛,回憶著那個夢,覺得萬分真實,便跳下石頭,試著去騰雲駕霧,沒有想到,噌一下,他身輕如燕,一個觔斗雲,竟是飛回了傲來國的花果山水簾洞……」

 「小七姐姐……」一個戴小氈帽的圓臉小孩兒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她問,「孫悟空學得了觔斗雲,為什麼第一個就飛到了花果山水簾洞?他不想去瞧瞧別地麼?東海有龍宮,王母娘娘有蟠桃,太上老君有不死仙丹……」

 夏初七目光淺淺一眯,看著小孩兒流著大鼻涕的臉,掏出手絹為他擦了擦,又順便捏了一下他的臉。

 「東海有龍宮,王母娘娘有蟠桃,太上老君有不死仙丹……但都沒有花果山水簾洞好。因為那是悟空的家鄉。」

 「為什麼?」小男孩不懂。

 夏初七遲疑一下,笑著看他。

 「因為家鄉有親人。」

 「親人?那他有了本事,可以把爹娘一起帶走。一走去有龍宮,有蟠桃,有不死仙丹,有捆仙繩,有玉兔的地方,那樣就可以與他們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了。」小男孩兒說著,滿臉都是單純而快樂的光芒。

 夏初七莞爾一笑,拍了拍懷裡那個歲余的小丫頭,看著她咂巴一下小嘴繼續睡覺的樣子,臉上不由得浮出一抹母愛的光暈。

 「小魚兒說得對。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就可以快快樂樂的了。但有時候,想在一起的一家人,卻不能在一起。所以,能夠在一起的一家人,就要好好珍惜……像小魚你,以後都不能再調皮了,要好好讀書,聽先生的話……」

 她正與幾個孩子說笑著,一顆歪著脖子的柳樹下頭,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婦人一邊擦手一邊笑著走了過來。

 「楚姑娘,今下午又勞煩你了。來,把小毛毛給我吧,家裡開飯了。」

 「哦」一聲,夏初七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睜開眼睛,懵懵懂懂的小閨女,小心翼翼的遞了過去,「薑花嫂子,沒關係的,明兒要是你忙,我還可以過來幫你看孩子的。」

 「楚姑娘,真是好人。」

 薑花嫂子看見她眼睛裡那一抹明顯的失落,遲疑一下,笑著邀請道,「楚姑娘,若不然,去家裡隨便吃一口粗茶淡飯?」

 夏初七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緩了一口氣。

 「不了。」

 「好我回了。」薑花嫂子把正拿小胖手蹭眼睛的小閨女抱在臂彎裡,笑吟吟地說,「小毛毛,跟楚姐姐揮揮手……」

 小毛毛說話還不利索,但還是聽她娘的話,給夏初七揮了揮小胖手,然後被她娘抱了回去。夏初七看著那一大一小離去的背影,拍了拍膝蓋,從吊床上面站了起來,摸了摸小魚兒的頭。

 「小魚,楚姐姐得走了,明兒見。」

 小魚沒有應她,卻是指向他的身後。

 「楚姐姐,十九爺又來接你了……」

 順著小魚的小手指向,夏初七回過頭去,看見了負手立在柳樹之下,一動也不動的趙樽。她自然不會知道他曾經喚過她的名字,更不知道他在那裡停留了多久,只是嫣然一笑,朝幾個七嘴八舌喊「十九爺好」的小孩兒愉快的擺了擺手,便像歸巢的小鳥兒似的朝趙樽跑了過去。

 「你怎的過來了?」

 趙樽眉頭微斂,伸臂將她攬了過來。

 「來接你。」

 左右看了看,他眉頭皺得更厲害。

 「晴嵐呢,怎的沒有跟著你?」

 「沒事,反正這些地方我都熟悉,我囑了她在那邊兒休息。這幾日,她身子不大好,總跟著我也累得慌。」

 夏初七隨口回答著,緩緩打量著面前的男人,一年的時光過去,世事變了許久,他卻絲毫也沒有改變。雖然遠離廟堂,可身上的雍容厚重之氣卻越發凌厲。

 「嗯」一聲,趙樽沒有責怪,但明顯不悅。

 「你一個人怎的行?」

 「一個人怎的不行?」

 「爺說不行,就不行。」

 「我說行,就行。」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鬥著嘴,樣子卻親密得很,不遠處,躲在樹後的幾個小孩兒探頭探腦的冒出小腦袋來,嘰嘰笑著,不停做「羞羞臉」,然後一邊跑一邊大笑道,「羞羞羞,羞羞羞……」

 夏初七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趙樽倒是無所謂,威嚴地豎著眉頭,「再不回去,一會叫你們父親揍你。」

 「轟」一聲,那幾個小屁孩兒一溜煙兒跑沒了影。

 河邊的風徐徐吹來,將他的大袖吹得翻飛不止,夏初七看著他,神采飛揚地說了幾個小孩兒的樂事兒,又說小毛毛比前些日子像是長重了不少,可她說了好一會兒,趙樽卻未答,臉色一直凝重著,似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偏頭,不由狐疑道。

 「爺,可是有事兒?」

 他看她一眼,攬著她往耕道上走。

 「嗯,接到一個消息。」

 「什麼?」

 「北平布政使和都指揮使馬上就要換人了,朝廷已經下了旨,京官們緊跟著就會趕到北平,替換掉北平的人。」

 「靠!」夏初七許久沒爆的粗口,又上來了,「這一年來,他各種壓制還不夠,如今連這招兒都使出來了?」

 趙樽沒有回答。她也知道,這樣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話,其實不需要回答,甚至她說出來,也只是發洩一下不滿而已。

 從京師離開,轉眼一年多過去了,朝廷的每一道政令,看上去都很正常,但幾乎都是趙綿澤鞏固中央集權的一種方式。

 按照洪泰帝時的規定,藩王有一定的軍事指揮權,藩王的府邸可節制地方,相當於一個地方的小朝廷,可以設親王的護衛指揮使司,因北平有防禦北狄侵擾的責任,所以護衛極多,趙樽手底下的兵力近十萬,寧王趙析手上也有八萬人之眾,在這邊塞之地上,藩王可以築城屯田,訓練將兵,督造兵器,小事自斷,大事才向朝廷報告。尤其趙樽,由於他的功勛以及北平的戰略位置,地位更是尊崇。但這一切,從洪泰帝一病不起開始,趙綿澤就不再顧及這些了,有兵馬在手的皇叔們,他自是忌憚,不停削弱,是這幾個月來的常態之事。

 人心有異,必得生變。

 趙綿澤與趙樽之間的死扣,都知道解不了。

 他們是一輩子死守在北平,等著趙綿澤來剿滅?還是先做好準備,靜待時機,伺時而動?

 兩個選擇在面前,儘管趙十九什麼都不說,夏初七也知道,等死的人,真的只有死路一條。可若是學那些藩王一樣,公然的招兵買馬,更是死路中的死路。趙綿澤正愁尋不到理由,這不是搶著往他刀口上撞,自找不痛快麼?

 所以,北平府數十萬公頃的農田,自然並非夏初七的愛好所致。從京師到北平之後,經過短暫的一個多月萎靡,她緩過了氣兒來,便與趙樽商議了這個法子。

 兵馬、糧草、金錢,是起兵必備。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打仗打什麼?打的就是錢,這是從古到今都不變的法則。在北平這塊地盤上,他們開始了農耕,以農耕的方法積糧當然不夠,白天種田,晚上練兵,農耕的幌子之下,那個先前他們在北伐時搞出來的兵工作坊,被取締之後,也轉入了地下,它就建立在這一片廣茅的土地上。

 北方農業在這個時代,大多災荒。這一塊土地原本都是荒地,趙樽北平做藩王之後,向朝廷請旨開荒,引入了一些流民,發展農耕。這期間,趙綿澤派了使臣前來核查,隨即便核准了。

 「在這塊土地上,根本就開墾不出可以耕種的良田來!」這是那位使臣回京之後的匯報。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時隔一年餘,這個地方卻變成了一塊綠洲,夏初七以後世理論的「新型農村」的農業政策,得到了有效的推廣,農人有了土地,也就有了積極性。於是,這一塊漕運附近的方圓之地,就變成了一處世外桃源般的農業現代化村落。

 在村落的中心,有一個的院落。

 比起農人的村舍來,這所院落大了許多,也寬敞了許多,它便是兵工作坊的所在地。外面看只是糧倉,可裡面卻別有洞天。

 兩個人攜手入內,夏初七微微一愣。

 正屋的案几邊上,盤腿坐著人竟然是元小公爺。他正看著一槓新研製出來的黑漆火銃發痴,夏初七咳嗽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兒,勾起唇,風流一笑。

 「不過月餘未見,小表妹又長俏了。來小爺抱抱。」

 他說說便要伸手來抱夏初七,不過與往常無數次一樣,他的賊手還未伸到,就被趙樽不著痕跡的拂到了一邊,順便掃了他一個冷眼,他便洩氣了,皮笑肉不笑的坐了回去,調侃地笑,「小氣,我抱一下,又不掉肉,何必看得這樣緊。」

 趙樽瞥他一眼,「昨日聽丙一報,小公爺新收了兩個姨娘,還未抱夠?」

 「這種事兒也有人匯報?」元祐摸了摸鼻子,無尷尬之意,卻流露出一抹埋怨來,「那天祿你有沒有得到消息?咱們的皇帝后宮不寧,皇貴妃兩月之前小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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