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登入嗎?
(-3-)是不是要下跪求你們?
趕快為了可愛的管理員登入喔。
登入可以得到收藏功能列表
還能夠讓我們知道你們有在支持狂人喔(*´∀`)~♥
《御寵醫妃》第252章
第251章 大婚(二)!

 京師城裡,竟然有人敢擋皇后鑾儀?

 一個身上繫著大紅喜綢的小太監疾步上前,大聲喊道。

 「皇后鑾儀,前方速速避讓。」

 「讓什麼讓?誰啊這麼猖狂,我們是晉王府的迎親儀仗!」那邊兒的人似是還在發懵,不僅沒有避讓,反倒加快步子堵了上來。待走近,雙方劍拔弩張地互望一眼,這才發現,還真是趕了巧兒。晉王府的迎親儀仗從皇城邊上的宴賓樓出來,剛好與要前往皇城的皇后嫁輦撞到一處。

 「喲呵,巧了!」

 晉王府的迎親隊伍前面,那騎在高頭大馬上,身繫大紅花,一身紅衣的「新郎倌」不是別人,正是悠哉悠哉的元小公爺。他一雙淺眯的丹鳳眼今兒格外有神,漫不經心地往前瞄一眼,側眸笑問喜婆。

 「大婚給人讓道兒,會不會不吉利?」

 喜婆嚇得頭皮一陣發麻。按說這般避讓自是不太吉利。可如今撞上的不是別人,是皇帝娶親,怎麼能不避讓?她額頭上冷汗密集,那一張化著濃妝的老臉,紅一陣,白一陣,聲音宛如破鑼在敲。

 「小公爺,老婆子早說……要避道的。」

 元祐懶洋洋地勒著馬韁繩,一抖一抖的玩耍著,似是不耐煩。

 「小爺在問你,會不會不吉?」

 「不,不會。」喜婆支支吾吾的回答著,很是無奈。原本今兒是不能走這條道兒的,可是這位元小公爺素來是一個桀驁不馴的主兒,明知皇后嫁儀會打從這兒路過,硬是非要過來。如今到好,給人家堵上了,嚇得這老婆子心尖兒都在發顫。

 「小公爺,咱趕緊迴避吧。」

 元祐瞥她一眼,不僅不退,反倒再次上前了一步,笑嬉嬉的揚著嗓子大喊:「皇后娘娘千歲,今兒我領著新娘子過來,只是想沾沾皇后的豆氣,若是耽擱了入洞房,您可不要見怪才是?」

 這般調侃委實大膽,可把在場的人嚇壞了。

 可對面的花輦上靜靜的,沒有傳出半點聲音。

 誰也不知道,坐在轎中的皇后娘娘是什麼態度。

 靜默了一瞬,元祐託了托下巴,聽不到楚七回應,似乎也沒勁兒了。他回頭看一眼身後的大紅喜轎,唇角一勾,露出一抹邪邪的笑容。

 「給小爺聽好了,後退!為皇后娘娘避道——」

 「是。」轎伕聽了命令,開始調頭往後。

 可就在這時,只聽見空中「嘭」一聲炸響,也不知是哪個搞的惡作劇,天檀大街一側街面的樓上,突地丟下一串鞭炮,落地便「噼裡啪啦」地炸響在人群裡。

 鞭炮不傷人,卻驚了街上的馬匹。

 一時間,嘶聲大作。

 人人都會懼怕皇權,可那些馬兒卻不會認賬。它們撂起蹄子就「嘶聲」大叫。緊接著,一串鞭炮還沒響過,又一串,再一串,一串接一串不停從樓上丟下來,炸得現場濃煙陣陣,驚叫四起,嗆聲不止,馬匹終是不受控制,開始四處亂躥,圍觀的百姓被馬匹一沖,為了避讓也開始擁擠、踩踏、叫罵不止。

 「殺!」

 就在這馬聲、人聲、鞭炮聲混雜之時,一道突兀的喊殺聲從人群裡傳了過來。一聲剛落,一聲又起,那些人來勢洶洶,聲勢極為浩大,他們速度很快,擠入晉王和皇后的儀仗隊伍裡,揮刀便砍。

 刀光劍影,喊殺震天,人群慌亂著,發出一道比一道更為高昂的尖叫聲,瘆得人心裡惶惶,恐懼泛體。可是,那些喊殺之人混在老百姓中間,穿著老百姓的衣服,將手中鋼刀舞得虎虎生風。

 受驚的戰馬胡亂衝撞,受驚的老百姓往四面八方奔逃。人擠著人,馬衝著馬,人群密集得風雨不透。事發突然,那跟在鑾儀後面護衛的三千禁衛軍,眼巴巴看著裡面刀光的冷芒,卻無法第一時候擠進去,場面攪得如同一鍋熱粥。

 「小心!護駕——」

 一群錦衣郎擁了上去,把人群擠得更是水洩不通。

 「保護皇后!」

 盧輝在外圍聲嘶力竭的喊著,慌亂間,與阿記互看一眼,正待擠近夏初七的花輦,忽聽空中一道金鐵的破空之聲傳來,接著,「嗖」一聲,他未及反應,胳膊已被利箭穿透。

 「盧輝小心!」

 阿記揮刀砍斷面前的箭柄,也想擠過去保護夏初七。但這個時候,天檀街兩側的樓上,一支支箭矢像是認準了他們似的。密不透風的射入禁衛軍的人群。

 「樓上有弓箭手,快!派人上去截住!」

 阿記大聲喊著,下著命令。可任何命令在這個時候都沒有效果。天檀街人流密集如蝗蟲一般,黑壓壓的人頭擠在一起,即使禁衛軍人數眾多,也多不過圍觀皇后出嫁的老百姓。禁衛軍被堵在裡面,進不得,退不得,束手無策。樓上的弓箭手,卻精準極佳,他們專挑禁衛軍下手,不過剎那工夫,就有無數人中箭倒地。

 「殺啊!」

 一群老百姓打扮的刺客,瘋一般衝向夏初七的花輦。

 「護駕!護駕!」

 禁衛軍的人群裡,無數人驚聲吶喊。

 場面原就混亂,沒有想到,這時,人擠人的人潮裡,騰地又升起一股股濃烈的煙霧,極快的在人群中擴散開。那煙霧嗆人,刺鼻,就像是濕柴沒有燃盡冒出來的濃煙,讓人無法睜開眼睛。頃刻間,煙霧籠罩了街面兒,可憐的禁衛軍不僅毫無招架之力,甚至連對手是誰都沒有看清,就陷入了「被迫挨打」的局面。

 「咳——咳——!」

 人們紛紛捂臉咳嗽,濃煙裡,看不見彼此。

 「嘶——!」

 馬匹受了驚叫,還在揚蹄嘶吼。

 「咳咳,快跑——」

 「殺人啦,快跑!」

 老百姓捂著口鼻,哭號奔走,互相擠壓。

 「保護皇后!」負責迎親的蘭子安目瞪欲裂,拚命拿手扇著面前的濃煙,卻怎麼也扇不開。而那些一直圍在皇后嫁輦周圍的侍衛,視線被濃煙干擾,早就已經慌了神兒。他們想要護著嫁輦,又不得不和不知從哪裡擠過來的刺客廝殺。

 風雪,濃煙,馬嘶,人叫,蜂窩般混成一團。

 夏初七坐在嫁輦之中,緊緊抿著唇。

 嫁輦沒有移動,只是時不時的搖晃一下,像是被什麼東西在衝撞,她一直是知道的。但她只是將後背靠在車壁上,沒有去揭蓋頭,也沒有出聲兒,直到濃煙從嫁輦的縫隙裡衝了進來,她才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屏住呼吸,她正想去揭蓋頭,一隻手突地伸到了蓋頭的下面。那隻手白皙如玉,攤開的手心放著一張乾淨的、浸濕過的絹巾。

 「摀住嘴巴!」那人道。

 儘管她不知那人說了什麼,儘管她頭上大紅的蓋頭沒有揭開,可絹巾上幽幽的香味兒很是獨特,憑了她超強的嗅覺,那人到底是誰,很容易就分辨了出來。

 東方青玄。他今兒果然給趙樽抬喜轎來了?

 濃煙越來密集,越來越嗆人,夏初七沒法多想,也沒法拒絕他的好意。閉上眼睛,她迅速將絹巾摀住口鼻。

 花輦還在搖晃,動彈不停。晃得她頭昏眼花,渾身發軟。漸漸的,腦子昏脹著,她思維有些脫離,身上也像是沒有了力氣。她軟軟地靠在花輦上,慢慢失去了意識。

 ~

 濃煙散開的時間,過得極為緩慢。

 天上的風雪一直未停,在呼嘯著驅散它。人群也在發瘋一般吼叫著躲它。在一段極為漫長的時間之後,嗆得人幾近窒息的煙霧終是慢慢散開了,空間裡也總算有了能見度。

 人們放開緊捂嘴巴的手,面面相覷著,誰也不說話。

 天地間,一片死亡般的靜謐。

 只見街面上橫七豎八的躺了不少屍體,一汩汩的鮮血,就流淌在他們腳下,與雪水混合在一起,染上了他們的鞋子。

 讓人驚悚的,不是屍體。

 而是屍體裡沒有一個刺客,竟都是禁衛軍。

 靜,仍然是死一般的寂靜。

 經過這樣一場浩劫存活下來的人,每一個脊背上都生生透著寒意。他們無法想像,這到底是一群怎樣的刺客,他們怎麼會比訓練有素的禁衛軍還要有戰鬥力?他們魔鬼一般撲過來,殺入人群,卻又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速度之快,如同電閃雷鳴,明明來了無數人,卻又像只有一個人。進,同進。退,共退。他們像地獄的使者,在禁衛軍之中來無影去無蹤,把他們玩於掌中,視他們如無物。

 一個!

 兩個!

 三個!

 四個,五個……密密集集的人群。

 每一個人絕處逢生的人,眼睛都還是呆滯的,喉嚨口也仿若被恐懼堵住了,發不出聲兒來。白雪映腥紅,雪花和鮮血混雜在一起,透著一道道幽冷的血紅色光芒,刺痛人的眼,刨開人的骨,讓人不得不沉浸在這一場噩夢裡,直到迎親執事官蘭子安突然大聲吼叫起來。

 「完了!皇后的喜輦呢?」

 一聲吼叫,宛如晴天霹靂,重重擊在了人心上。

 大婚見了血光,原就不吉。

 如今刺客除了留下一地的屍體,還帶走了皇后嫁輦,這是一個足可以讓在場無數人掉腦袋的大事兒。再一次的橫生枝節,令死水一般寂靜的人群,發出了「嗡嗡」的嘈雜聲。他們瘋了一般四目張望。

 可天檀街上,哪裡還有那一輛大紅的喜輦?

 蘭子安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一拂大袖。

 「皇后都被人劫走了,還在發愣?快追!」

 這一回,沒有廝殺,沒有刺客,可幾千禁衛軍,比之先前更加的恐慌。看著這一番混亂的情形,元祐眉梢一揚,騎在馬上,幸災樂禍的道,「蘭大人,今兒小爺奉命娶親,逗留不得,就不幫你們找人了。如今皇后不在,咱們也用不著避讓。麻煩蘭大人讓讓路,讓小爺我接了新娘子回去,好交差。」

 蘭子安深深看他一眼,默然一瞬,讓開路。

 「小公爺請!」

 四個字從他唇間吐出,帶了一抹難掩的惱恨。可元祐似是沒有察覺,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重重一揮手,領著一群晉王府的大婚儀仗,從禁衛軍錯開的街道中間走過。

 晉王府那一輛花轎,由八個轎伕抬著,揚長而過。

 蘭子安清秀的眉目,緊緊斂著,回頭看了一眼皇后鑾儀邊上那些嚇得不知所措的丫頭婆子,長長一嘆,一邊差人往皇城裡向趙綿澤報信,一邊指揮。

 「追!一定還未走遠。」

 「追!」

 「追!」

 ~

 夏初七的耳朵邊上一直安靜的,安靜得連風聲都沒有。

 但是她的心裡,卻一直有著無法解釋的喧囂。一種仿若溺水的窒息和鼓噪感,就像在陰山皇陵的迴光返照樓裡,讓她胸悶、氣短、呼吸困難,身子似乎在不停往下墜。她理智想要掙扎,潛意識又想放棄,一直處於一種水深火熱的兩難之中。

 「趙十九——」

 她喊了一聲,從夢中驚醒,方覺冷汗濕了裡衣。

 微微睜開眼,她眼珠子慢慢轉動著,轉動著,眼前模糊的光影裡,是一片火一樣的紅色。喜慶的紅,也是刺目的紅。現實終於把她從夢境裡剝離了出來,讓她想起,今天是她的大婚,是她成為大晏皇后的日子。

 嘲弄的一笑,她發現自己靠在床邊,頭上還蓋著紅色的蓋頭。四週一片寂靜,似乎沒有人在。不過她想,即使有人,她也是不知。

 她沒有動彈,低著頭,看了看身上的嫁衣。

 那紅,耀花了她的眼。

 折騰了這樣久,她到底還是嫁了。這一次是真正的出嫁,再也沒有了回頭的餘地。這一次嫁給了趙綿澤,坐在了坤寧宮,從此她與趙樽就走向了地球的南北兩極,此生再也不可能會有任何的交集了,趙樽也不可能再要一個這樣的女人,她的未來將永遠與他無關。

 心臟狠狠一縮,痛了。痛得她抬手捂緊胸口。

 「吱呀!」一聲,喜房的門兒開了。

 一個人慢慢的走了過來,他的腳步聲很輕,速度也很慢,似乎帶了一抹遲疑,從門口到喜榻的距離,他竟是走了許久許久——

 夏初七寂靜的世界裡,出現了一雙腳。

 那是一雙男人的腳,腳上沾上了一些雨泥。

 他就站在喜榻之前,卻沒有動。

 趙綿澤!?夏初七喉嚨一緊,下意識想到是趙綿澤來了,手心攥緊,呼吸越發不暢,腦子裡更是有著一種近乎要爆炸般的疼痛,恨不得馬上就與他同歸於盡。

 可她與他這一世的恩怨,還未了結,她刻骨銘心的仇恨還未報完,若是這樣輕鬆讓他死了,她那麼多的憤怒,又找哪一個來承擔?

 罷了!那便好好玩,彼此不死不休。

 她低低的問,「現在你總算如願了,感受如何?」

 外面沒有任何的聲音,她也不需要聽見他的聲音。

 她冷笑著,不輕不重的聲音裡,隱隱含了一抹似乎永生永世都化不開的仇恨,宛如從靈魂深處刺出來的刀尖,一字一句都會劃破人心,「趙綿澤,既然你執意娶我回來,希望你能男人一點,可以玩得起,千萬莫要後悔,想退貨。」

 地上那一雙沾了泥濘的腳,又靠近了一步。

 這一次,他邁得有些急,夏初七心裡登時一慌。

 「你不要過來!」

 想法是一回事,做法又是另一回事,想到趙綿澤有可能會碰她,她身上汗毛一豎,伸手就要去抓頭上那一張惱人的紅蓋頭。可她的手還未及上,便被一隻大手抓住。

 「新娘子自己揭蓋頭,不吉利。」

 那人低低的說著,握緊了她的手,帶著憐惜的寵溺。可夏初七恍若未覺,一雙手瘋狂地抓扯著,想從他手中脫離,像把蓋頭揭開。但他很固執,就是不許她自己去揭。夏初七惱意上心,偏生不想讓他替自己揭蓋頭,抓扯不過,猛地往他手上咬去。

 只一咬,她頓住了。

 這一隻手,太過熟悉,也不像趙綿澤養尊處優的手。

 他不再白皙,不再細膩,雖一樣修長有力,但卻粗糙中泛著一種歷經風霜般的黝黑,也帶著一種濃重的硝煙味兒。熟悉感鋪天蓋地的襲上來,夏初七心臟猛地的跳動著,情緒幾乎不能自抑。

 幾個月未見,難不成她產生了幻覺?就像每每出現在耳邊的馬蹄聲一樣?一定是幻覺,若是趙樽,他怎會到坤寧宮來?趙樽分明就在南疆,又怎麼可能在這樣短的日子裡千里赴京?

 「阿七——」

 那人嘆一聲,探手過來緊緊擁住她。

 「你滾!」她掙紮起來。

 「你怎麼了?」那人順手揭開了她的蓋頭。

 大紅的蓋頭下面,是一張驚愕莫明的臉,她看著他,化著濃妝的面孔僵硬得如一尊雕像,她怔在那裡,一動也未動。

 「阿七,是我。我回來了。」

 真的是趙樽?夏初七看著他,嚥了一口唾沫,眼睛一眨也不眨。他一襲赤鐵甲冑,身繫黑色大氅,一雙厚厚的靴面上沾滿了泥濘,黑瘦了不少的俊臉上,鬍子拉碴,像是大戰了三千場剛剛歸來似的,風塵僕僕,憔悴不堪。可他的臉上,那一雙幽深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嘴角噙著笑,眉頭往上輕佻,頎長堅毅的身姿,如同一棵頂天立地的大樹,傲然的張揚著一種唯我獨尊的絕世風華。

 是趙樽。真的是趙樽。

 她的心裡吶喊著,彷彿有什麼東西落了下來,滾入了塵埃,燙了她的心臟。可她張了幾次嘴,想要向他說點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喉嚨發著癢,劇烈地咳嗽。

 「阿七……」

 趙樽緊張的撫著她的背,「爺回來了,你不開心?」

 開心麼?夏初七不知道。她低著頭,不說話,身子胡亂地在他的懷裡掙紮著,像一隻受了委屈的小獸,伶牙俐齒的揮舞著她的爪牙。

 「你……還回來做什麼!我都嫁人了。」

 他低笑一聲,無奈地嘆息著,為她撫著後背順氣。可她卻不依不饒,拼著吃奶的力氣推他的手,捶他的胸,咬他的肩膀。他凝視著他,並不掙扎,任由她撕著氣,只是語氣更為低沉。

 「阿七,是爺不好,你受苦了。」

 她放開咬他的嘴,低著頭,看他手背上的齒痕。

 是她咬的,咬得很深。看著它,莫名的,她胸口那一抹沉澱了許久的疼痛,再一次蔓延開來。不算鋒利,卻足夠擊垮她脆弱的神經,撞開她關閉了許久的淚腺。

 一顆淚水,滴在他手背的齒痕上,滴珠似的水漬,滴下來時是一團,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暈開在整個齒痕,水漬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不斷放大,變成了一幅幅她思念他時的畫面,像是她對他的撫慰,更像是她在無聲的控訴。

 「阿七……」

 「阿七……?」

 他一直在與她說話,但是她一直沒有抬頭。他抿緊了唇,搖晃一下她的身子,然後,眼睜睜看著她軟綿綿的身軀一點一點滑落,滑在他的懷裡,蹭掉那一頂九龍四鳳的鳳冠,把頭低垂在他的臂彎裡,擦乾了那一滴淚,卻落下了更多的淚。

 阿七是從來不哭的。可阿七哭了。

 她的淚水來得又快又猛,來得趙樽手足無措,卻不知如何才能安撫她。因為不論他說什麼,她都不肯聽他。他不擅長哄女人,只能無奈地不停順著她的後背,摟她在懷,任由她沉浸在無聲的哭泣裡,淚水濕透了他的臂彎。

 「阿七,不哭了。」

 「乖,再哭,爺就生氣了?」

 「再哭,再哭爺便不娶你了。」

 「唉,爺千里赴京,趕著洞房,你卻是這樣待我?」

 他低沉的說著話,軟的,硬的,想盡了各種辦法哄她,卻不知她到底聽進去幾句,一句也沒有回應過。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看著他,那小臉兒的妝容全部哭毀。一坨紅、一坨白,紅紅白白混著眼淚糊在臉上,看上去狼狽又可笑。

 但他笑不出來,目光凝重。

 「阿七,你可是怨爺?」

 夏初七看著他翕動的唇,唇角微微一扯,吸著鼻子抬起大紅的衣袖就在臉上狠狠抹了一把。可抹完了,她身子猛一僵,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收斂住笑容,朝他怒目而視。

 「你怎的跑這裡來了?你快走,快一點!」

 「走?阿七?爺走哪去?」

 夏初七以為這裡是坤寧宮,想到他隨時都有可能被人發現,然後死無葬身之地,緊張得不行。她沒有去看他,只是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將他往外推。任由趙樽的聲音一遍遍落在她的頭頂,她都似未絕。

 如此一來,趙樽總算發現了不對。他再不與她拉扯,簡單粗暴地一把摟住她的腰,橫抱起來就丟在喜床上,身子隨即壓上去,擰住她的雙手,正視她通紅的眼睛。

 「阿七,你看清楚!這是是晉王府。」

 「你說什麼?」夏初七條件反射的問。

 「我說這裡是晉王府,你沒有聽見?」

 夏初七愣愣地看定他,視線越過他的肩膀,慢慢看向了他的身後,冷不丁激靈一下,驚醒了起來。

 這裡確實是晉王府的承德院,是一間她曾經來過無數次的屋子。只不過因為趙樽大婚,這裡被重新佈置過,刷了牆壁,添了喜燭,換了喜榻,鋪了喜被……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而她潛意識裡是坐在花輦裡被抬入了皇城,竟是一時未察。

 「不對,我怎會在這裡?」

 想到昏睡過去之前的情形,她意識到了什麼。但似是為了向他求證,仍是一邊問著,一邊想要掙紮起身。可趙樽神色冷峻,不給她起身的機會,手臂直接繞到她的後背,把她的身子托起來,緊貼在自己胸口上,逼視著她。

 「我在問你,你怎麼了?」

 「我……什麼怎麼了?」

 「你的耳朵。」他聲音很涼。

 「我的耳朵?」夏初七笑開,「我的耳朵很好啊?」

 見她可以與自己對答如流,趙樽靜默一下,鬆了一口氣。他想,或許是她先前太緊張,太激動,所以才那般瘋狂的不聽他的話。他抿緊的唇鬆開了,喟嘆著把她從喜榻上抱起來,坐在自己的腿上,重新為她擺放一個舒服的姿勢,這才上上下下打量她。

 「阿七,你瘦了。」

 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瘦才怪。

 夏初七想著,卻沒有回答,目光盯在他的肩膀上。

 「你受傷了?看這都出血了,放開我,先包紮一下。」

 「小傷,不妨事。」

 趙樽低頭瞄一眼,似是不覺疼痛,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她皺起眉頭,描摹著他黑瘦不少的臉,腦子裡再一次掠過那些刀光劍影,馬嘶震天,搏殺和鮮血。

 她下意識靠他近了一點,「這傷,怎麼弄的?」

 趙樽看她的目光深了深,突然鬆開她的身子,從懷裡掏出一張揉得有些皺巴的紙條,塞在她的手心裡,淡淡說了兩個字:「哨子。」

 字條上的字跡,夏初七很熟悉,正是她自己寫好,飛鴿傳書帶去給他的。可是,看著熟悉的字條又回到手上,她鼻子一酸,卻沒有吭聲兒。趙樽也沒有說話,只是解開了領口的搭扣,脫掉外面的大氅和甲冑,露出裡面的一件冬衣來——那衣服,也是夏初七托甲一帶給他的。

 他說,「阿七,這一次若非你,爺恐怕回不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由衷的一笑。

 字條上那一句「情深相思苦,抱病榻上度。歲月長,衣裳薄,你珍重!」取之詞頭,就是「情報睡衣裡」,她的趙十九真的看懂了。

 當初從東方青玄那裡得知「鯉魚哨子」之事時,夏初七是惶恐的,無助的。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變得不再可信,她也無法猜測在趙樽的身邊兒,到底哪些人是趙綿澤的「哨子」。冥思苦想之後,她把「鯉魚哨子」的情報分成了兩個步驟告訴趙樽。一個是飛鴿傳書的信,一個便是她縫在衣服裡的情報。

 在那個時候,她不敢冒險,可這樣的做法,卻又實實在在是在冒險。如果他看不到,後果將不堪設想。幸而老天保佑,他終於還是看見了,而且他領悟到了她的用意。

 「真聰明!」她讚他。

 「心有靈犀焉,可相通。」他笑。

 夏初七抿一下唇,看著他眼中通紅的血絲,還有那一張被風沙塵土洗劑得憔悴了不少的臉,不必他說,也可以想像到,從南到北,他這一路狂奔赴京,到底有多不容易,要躲過「鯉魚哨子」的誅殺,又有多不容易。

 下意識吐了一口氣,她問:「哨子是誰?」

 看著她的眼,趙樽一點一點蹙起眉,「先不說這個。」

 「那……說什麼?」

 他凝視著她,「你縫在衣服裡的信上,除了情報之外,另外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另外的話?那些讓他從今而後好好過日子,不要惦記她的話?那些讓他回京之後領著烏仁瀟瀟前往北平,從此與她兩清的話?那些她要與他橋歸橋,路歸路的話?

 「我……」

 她眼皮不自然的跳了一下,喉嚨噎住了。

 「不想說,就莫說了。爺只當未有看見過。」他手臂一緊,摟緊她,低頭注視著,心口一陣陣抽緊。

 那時候傷口上的痛楚,又怎麼會有看見她執意要與他分離那些話來得剜心刺骨?可如今,看著她長睫上的濕痕,他堵了幾千里路的鬱結,頃刻間便化開了。

 他是她的妻,他對她除了包容,更應有信任。

 任何讓她解釋的話,都會玷污他們的感情。

 「怎的,你又不想聽了?」她奇怪他的反應。

 他唇角緩緩揚起,笑了笑,捏一下她紅白不均的面頰,「時間緊迫,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夏初七心裡一窒,緊張地望著他。

 是啊,她的人突然從嫁輦上直接被抬到了晉王府,烏仁瀟瀟去了哪裡?趙綿澤若是知道消息,又會如何?還有那個為趙樽抬花轎卻缺德的遞上有蒙汗藥的絹巾,幫忙把她擄來的東方青玄,他又怎麼樣了?外面的形勢,恐怕比她想的更為混亂,他們兩個也確實沒有時間在這裡訴苦和敘舊。

 「事到如今,你趕緊放我回去,還來得及。」

 她認真的板著小臉兒,可說完了,卻見他漫不經心地盯著她,冷峻的唇上罕見的掛著一抹暖洋洋的微笑,像是促狹,又像是揶揄。

 「阿七還想要嫁給他?」

 她一噎,正待張口,卻聽他道,「想都不要想。」

 「這麼霸道?」她的臉上,恢復了一些調皮。

 他看著她,凝重的臉上,極為嚴肅,「這一世,我九生一死,戎馬疆場,但除了你,我從未認真為自己做過一件事。所以阿七,不論這一次是成王,還是敗寇。對你,我都不會放手。」

 成王敗寇?這麼嚴重?

 夏初七心裡一緊,揪住他的衣襟。

 「那我們怎辦?現在怎麼做?」

 「自是先辦正事。」趙樽輕輕撫一下她的臉頰,眼波里帶出一抹複雜的炙烈光芒,熟悉得夏初七心裡一跳,意識到他的意思,臊著臉呸一聲,就想從他身上起來,可他哪容她逃開?只輕輕一拉,她便跌坐了回去。

 「阿七,爺想你了。」

 一句帶著嘆息的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纏綿得令她心顫不已。她瞄著他的眼,四目相望著,來不及說話,他厚實粗糙的手便剝開她大紅的嫁衣,帶著涼意撫上她火一樣滾燙的肌膚。

 「別!」她嘶一聲抽氣,按住他的手,面紅耳赤。

 「你身上還有傷,眼下情形,到是顧得上這個?!」

 「這點小傷,如何難得倒我?」趙樽漫不經心的掛著笑,哪裡容她抗拒?在她無奈的嘆息裡,他飛快地除去彼此身上的障礙,一雙仿若融了烈焰的視線,便肆無忌憚地膜拜上了她的身子。瘖啞的聲線裡,更是帶了一抹化不開的欲。

 「受了傷,才是考驗戰鬥力的時刻,爺不能讓阿七小瞧了。」

 她輕笑,捶在他肩膀上,「下流!」

 他「嘶」一聲,似是吃痛不已的皺眉。她趕緊收回手,剛緊張地問了一句「打痛了?」,他密密麻麻的吻便鋪天蓋地的襲了過來,吻得她天眩地轉,吻得她不知今夕何夕,終是不再想其他,專心與他纏蜷。

 好一會兒,他短暫地抽離她的唇,盯著她,低低一嘆。

 「阿七,這一天,我等太久。」

 夏初七沒有閉眼,她一直看著他的唇,生怕錯過了他的每一句話。他說他等了太久。可這一天,她又何嘗等得不夠久?久得他遠去南疆的每一個日夜,她都在煎熬裡活著。

 「趙十九,我知道,可眼下確實……」

 她想說,現在是做壞事兒的時候麼?可大抵這人確實是餓得太狠,根本就不理會她的控訴與理智的規勸,手心撫上她纖細的腰,狠狠一緊,便重重將她壓上那一張鋪滿了花生和紅棗的喜榻。

 「不要說,阿七,讓爺抱抱你,什麼都不要說。」

 他堵住她的唇,纏蜷地吻,帶著一種珍而重之的虔誠,比之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柔與急切。她終是慢慢閉上了眼,雙手蛇一般纏上他的脖子,仔細領略這久違的恩愛。

 「阿七……」他瘖啞著聲音喊著她的名字進來時,她卻什麼也聽不見,聽不見他的柔情萬丈,也聽不見他的歡悅低喃,更聽不見喜榻上的花生和棗子被壓得「嘰咕」的慘叫聲。

 她的耳朵裡,寂靜得如一潭死水。

 可身體,卻充實得宛如再獲新生。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