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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275章
第274章 機關裡的機關!

 夏初七在前世的時候,見到過一些木匠設計的精巧「魔盒」,也見過造型不一的「魯班鎖」和「魯班盒」,甚至也曾腦補過比「*榫」、「七星結」、「八達扣」等更為精巧的榫卯鎖頭,但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世上真的會有這樣精巧且龐大的「魯班盒」。

 是的,只看一眼,她便知道,這紅木錦盒也是一個「魯班盒」,或者說,與魯班盒有異曲同工之妙。它無須釘子,無須粘合,僅是利用傳統木工的榫卯結構,依靠巧奪天工的精巧手法來完成製作的。

 廣場上的驚嘆聲,一直未絕。

 人人都拿好奇十足的目光,盯著那個紅木錦盒。

 在這一聲聲嘆息中,那達魯花赤再一次高聲道,「列位都知道,這個神機寶盒是元昭皇太后封墓之前留下來的寶貝,這是它第一次示人……大汗有令,從比試開始起,以一炷香的時間為限,哪一位公主有那福緣,可以打開元昭皇太后的神機寶盒,便可成為諾顏王妃……」

 這老兒的話字字「飽含深情」,是一個極有司儀的天賦人。

 很快,在他抑揚頓挫的聲音裡,廣場上再一波的熱情都被調動了起來。

 相比於誰能成為「草原之花」,誰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誰能嫁給諾顏王子走上人生的巔峰,眼下他們更想知道,這個有著許多傳言的神機寶盒裡頭到底裝了什麼東西,更想知道……當年前朝皇室被趙氏顛覆,敗退漠北之時,這個神機寶盒為什麼會在輾轉之下,落入兀良汗扎那大汗之手?為什麼幾十年來,扎那大汗一直秘密私藏,卻偏生要在今天,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神機寶盒拿出來公之於眾?

 四名兀良汗兵士將描繪著美麗圖案的紅木錦盒捧到了前面。

 可盛裝而立的四位公主,緊緊盯著它,卻躊躇不前。

 元昭皇后的神機寶盒,豈是那樣容易打開的?

 她們的心裡都知道,說是做諾顏妻子的機會,可這分明就是……沒給她們機會。

 扎那大汗目光淡淡地瞥過神機寶盒,又深深看了一眼淺淺帶笑的東方青玄,濃眉一揚,哈哈大笑道,「托婭、薩茹拉、都蘭……你們幾個不必緊張,盡力便可,即便打不開……但有機會端詳元昭皇太后的遺物,也是你們的福分了。」

 他「嘰哩咕嚕」說了一串,全是對元昭皇太后的崇敬。

 四位公主各懷心思,面面相覷一眼,紛紛福身。

 「是,父汗——」

 一個公主走了過去,另一個也走了過去。

 托婭走在最後,她腳步遲疑著,偷偷回頭瞥向夏初七,目光裡別有深意。

 夏初七哂笑一下,托住下巴,眉頭微蹙。

 實際上,她也有些驚住。

 設想過許多題目,但打死她都沒有想到,最後一道題目,竟然會是一個「魯班盒」,一個死人設計而成,至今無人打開的魯班盒,而且……那個「死人」,還與她極有緣分。

 是的,此時,她已經明白,這些人口中的元昭皇太后,便是那一座他們意外發現的陰山皇陵的設計者,那個設計了九宮八卦的前八室與後室一千零八十局,並且讓她九死一生之後在迴光返照樓與趙樽生離死別,還懂得拼音的後世女子……

 說來,那女人確實是一個傳奇的奇葩。她獨享了一個開國皇帝的寵愛,轟轟烈烈了一生,臨了又留下這麼一個東西,讓子孫後輩們去代代爭搶——這樣的女人,若是有機會,有緣相見,打她一頓,得有多好?

 夏初七咬牙切齒地搓著額頭,恨了恨,又覺得好笑。

 她們雖然曾經踏入過同一個時空,甚至可能來自於同一個時代,但終究是再無法相見的了。不過,這位看上去魯莽粗獷的扎那大汗,到底存了什麼心思?為什麼要借由「草原之花」的選拔,請來元昭皇太后的「神機寶盒」,還設製出一道這樣的題目?難道是他搶到了神機寶盒之後,一直尋不到開盒的法子,不得已而為之?

 可如果是這樣,東方青玄為什麼又要配合他?

 為什麼他又故意搞出一個讓「草原之花」脫衣的賭約?

 ……更費解的是,向來腹黑如狐的趙老爺,竟然一直沒有動靜兒,穩坐如山?

 一個又一個問題,像一條條的細線,糾纏著充斥在她的大腦中。

 她唯一想通的只有一個——這一切,正如趙十九說,遠不如她以為的那樣簡單。

 一個環節,似乎還扣著另一個環節。到底誰在設局?或說,人人都在算計?

 「父汗,薩茹拉打不開……」

 一道細心細氣的聲兒,貓兒似的響起,打破了廣場上的寂靜。

 說話的姑娘是四個候選公主裡年紀最小的薩茹拉,她在把紅木錦盒反覆看了一個遍之行,不得不沮喪地垂下手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望向高台上的扎那大汗,小臉兒上的表情極為複雜……有尷尬,有遺憾,有落寞,還有一些不甘心和僥倖。

 「神機寶盒機關之精巧,古今難尋,薩茹拉打不開,也莫要氣餒。」扎那大汗撫了撫花白的鬍鬚,又一次眯眼審視了一下東方青玄,見他噙著的笑容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不由爽朗的大笑著擺了擺手,「你且退下吧。」

 「是,父汗……女兒無用。」

 薩茹拉苦著小臉,愛慕的目光最後瞄了一眼東方青玄,默默地退了下去。

 很快,第二個公主,也無奈的放棄,窘迫離場。

 托婭撫著「神機寶盒」,上上下下端看著,一直未有動彈。她是扎那大汗最美麗的公主,是草原上的明珠,也是「草原之花」最為有力的競爭者,廣場上數萬人的目光都聚在她的身上,她想贏,不能放棄……

 「父汗,都蘭……無用。」

 隨著第三位都蘭公主的退場,氣氛越發壓抑與緊張起來。

 但在這一片壓抑裡,卻是反常的安靜,偌大的廣場上,沒有半點聲音。

 場中高高的祭台上,燃燒著那一炷香,也越燃越短!

 時間不多了,紅木錦盒的跟前,只剩下一位托婭公主了。

 也就是說,神機寶盒打開的機率,更小了。

 夏初七琢磨了許久,打眼瞅了一圈,微笑著將目光落在了托婭的身上。

 托婭其實一直在瞄她,收到她的暗示,蹙緊的一對纖眉打開了。

 轉過身,她微微攥了攥手,就像事先在氈帳裡與夏初七約定的那般,向扎那可汗請求道,「父汗,女兒有些緊張,身子發熱,頭也有些刺痛……」拖曳著嗓子,她手撐額頭,像是痛得受不住的晃了晃身子,目光有意無意的瞄著趙樽的方向,道:「先前聽侍女說,那位南晏貴客在額爾古出售一種可以醒腦寧神的香囊,極為有效……可否讓他們給女兒送一個上來?」

 按道理,這樣的要求有失公平,不能比賽那便直接棄權便是,扎那大汗也不應當同意。可誰也沒有想到,托婭半嬌半求的聲音剛剛落下,老頭兒便點了頭,沒有多看一眼趙樽與夏初七,甚至都沒有多問一句。

 「可!」

 有妖並有異啊!

 夏初七瞧著這情形,目光微微一眯。但為了贏回小十九,她別無選擇。當然,讓托婭成為「草原之花」,從而贏得與東方青玄的賭約只是一個方面的原因。想要打開寶盒,一睹祖師奶奶暗藏的「風采」,也是她的興趣點兒。

 偷偷捏了捏趙樽的手,她咳嗽一聲,從懷裡掏出事先準備好的香囊,假裝恭順地低著頭走向托婭,把香囊呈了上去。

 「多謝!」

 托婭接過香囊,湊到鼻間深深一嗅。夏初七也藉機走近「神機寶盒」,觀看它的構造。確實如她的想像一般,它是「魯班盒」的一種變異,但卻是她前世從來沒有見過的精巧……對於她來說,這樣的東西,屬實有些難度。

 「趙十九——」

 她站在托婭的邊上,佯做觀察她的頭痛症,嘴唇在無聲的喊。

 趙樽看見她略帶請求的目光,眉頭微微一皺,用上了只有她能看懂的唇語。

 「阿七不是說,我倆要各自保密麼?」

 眾目睽睽之下,夏初七額頭一陣冒虛汗,恨不得一腳踢死他。

 「你我兩個,不分彼此。」

 看她急得很,趙樽揉著額頭,卻半點不急。

 「老爺累了,瞧不出來寶盒上,有什麼玄機。」

 「沒事,回頭奴婢給老爺捶捶腿,醒醒神,現在,麻煩老爺睜大眼再看看?」夏初七狗腿的動著嘴皮兒,目光帶著討好的笑意。可她都這般下軟了,趙樽仍然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像是漠不關心。

 這貨方才故意不深問她,難不成就等著她這個時候來求他?

 真無恥啊,趙十九!夏初七心裡暗罵,臉上卻堆滿了笑意,朝他眨巴眨巴眼睛。

 「老爺……我只負責一會兒幫美人兒脫衣,像開鎖這種沒有技術難度的東西,自然還得老爺你來解決的……你曉得,阿七智商太高,這種低智商的東西,實在難為我……」

 趙樽唇角微微一顫,無奈地瞥著她,一雙幽深的眸子,微微沉下。

 「這個魯班盒,繼承了六柱鎖的特點……但卻被製造者加上了八卦原理,比常見的魯班盒更為高明。但是,不管多高明的機關盒,一定會有啟開的榫頭,阿七仔細找找……」

 「靠!」夏初七暗自咬牙,「說了一堆,全是廢話,我能找到,還找你?」

 罵了人,她餘光掃著裝病的托婭手足無措的樣子,還有祭台上越燒越短的香,又不得不服軟,「趙十九……老爺……夫君……」

 趙樽看著她擠眉弄眼的樣子,淡淡掃向高台上淺淺而笑的東方青玄,一種無奈感油然而生。

 明知有陷阱,卻不得不往裡鑽!

 看來,為了他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神秘的神機寶盒,他非開不可了。

 瞄著夏初七焦急的神色,他終是一嘆。

 「一般為了麻痺旁人,製造者會把機關設計在盒子的角上……」

 「明白!」夏初七讀出他的口型,把同樣的意思,低聲轉述給了托婭,可不論托婭在錦盒的幾個角上怎樣摸索、按壓,都沒有找到打開的地方,盒子的榫頭咬合得死緊,根本就無法抽開。

 「怎麼樣?時間不多了。」托婭額頭有汗,低低喊她。

 「……別急。」

 夏初七扶住她的肩膀,把香囊往她的鼻子上又湊了一下,像是在治她的「頭痛」,目光卻把「神機寶盒」看了又看,越發驚嘆於它設計的精巧……可是,這般嚴絲合縫的東西,哪裡才是趙樽說的「機關榫頭」?

 「時間不多了,托婭公主!」

 這個時候,達魯花赤拔高嗓子又提醒了一句。

 緊張感,抓緊了場上眾人的心臟,人人都屏緊了呼吸,看向托婭。

 夏初七的耳朵裡,彷彿聽見了時鐘的走動,下意識望了一眼高台上的東方青玄,還有坐在他身邊不停打呵欠的小糯米糰子,心裡沉沉,手心也溢出了汗來。再看一眼祭台上燃著那一根所剩無幾的香火,她求助地目光望向趙十九。

 「趙十九……」

 趙樽目光深邃而凝重,神色肅穆。

 「從上而下,找到第四根榫頭,按壓。」

 夏初七心裡一緊,按他的說法,指揮著托婭。

 可是托婭按了又按,抽了又抽,仍然沒有動靜兒。

 她心裡一緊,卻見趙樽又道:「按住第四根不放,抽動第八根——」

 夏初七微點頭,觀察趙樽的唇形,小聲把結果告訴托婭。

 「同時按住第四根,第八根,抽動第六根……」

 一次又一次,移動,按壓,再按壓,再移動……在趙樽的指揮下,夏初七腦子都被說暈了,托婭也緊張得手指都在顫抖,可就在香火燒到底部的時候,只聽見「啪」的一聲,那個原本咬合得不見縫隙的魯班盒,彈開了一道縫隙,整個寶盒外部跟著也都打開了。

 「呀!……我打開了!」

 拖婭大眼睛一瞪,首先歡呼起來!

 「開了,開了!托婭公主打開了——」

 廣場上,登時響起數以萬計的吼聲。

 正如事先的要求一般,神機寶盒「不損壞,不動鋸,不用刀」,被她打開了。

 「快看,那裡頭是什麼東西?」

 又一次,有人大聲驚呼起來。

 在眾中的注視中,場上慢慢的趨於安靜。

 因為神機寶盒裡頭的東西,實在令人吃驚。

 它不是金銀珠寶,不是上古秘籍,更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它只是一堆木頭。

 嚴格來說,它是機關裡的機關,是一個用木頭製成的模型,仍然是精巧的榫卯結構,像是宮殿,又像是房屋建築,但是與宮殿和房屋建築又有些不同,顯得更為精巧和複雜,每一處環環相扣,咬合嚴密……簡直就是一個結構繁雜的大型房舍連環。

 把一個木頭模型放在裡頭,這是干嘛?

 元昭皇太后……不,那盜墓賊的腦袋,果然異於常人。

 夏初七看得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習慣性瞄向萬能的趙十九。

 只一瞬,她從趙樽向來平靜的眼睛裡看見一抹詭異的幽光。

 那一抹光芒,是他看見神機寶盒裡的東西時發出來的……也就是說,木頭它不是爛木頭,更不是兒童玩具,一定藏有什麼貓膩在裡頭。

 「侍衛!」

 高台上,反應過來的扎那大吼了一聲,臉色也是變化無常。

 緊接著,一群兀良汗侍衛緊緊護送著被打開的「神機寶盒」和裡面的木頭模型,離開了廣場。這樣緊張的氣氛,讓夏初七直覺有哪裡不對……她慢慢走向原本的位置,眼角的餘光若有若無地瞄著東方青玄微笑的眼……還有趙樽凝重的臉孔。

 她在算計別人,這一瞬,卻有一種被別人算計的感覺。

 而算計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東方青玄,還是趙十九。

 「……托婭公主,是當之無愧的草原之花……」

 廣場上,喊聲陣陣。人們驚嘆於神機寶盒裡的東西,但大多數都看不懂,也就不再感興趣。他們的關注點再一次回到了「草原之花」上面。結果顯而易見,托婭勝出。一個個競選的姑娘們向托婭投去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廣場上的眾人竊竊私語著,在等待達魯花赤的宣佈。

 夏初七微微一笑,瞥向身側的趙十九。

 「老爺,你好厲害。我崇拜你。」

 趙樽側頭看她,「我也崇拜你。」

 「嗯?」她疑惑的豎起眉頭。

 他輕輕一哼,「心裡沒底,也敢拍胸脯。」

 呵的一聲,夏初七眼一斜,笑得極為得意,「誰說我心裡沒底兒了?我這不還有老爺你在嗎?趙十九,有你在,我便有底,有你在,我便什麼都不怕。刀上火海也是敢闖一闖的。」

 「……」這到底是該氣,還是該笑?

 看趙樽被自家噎住,夏初七雙手交叉往膝上一放,唇角上揚。

 「再說了,戲不還沒有唱完麼?你只是輔助我而已……最關鍵的一出,還是姑娘我唱的。」

 「……」他的努力,就這樣化為了流水?

 夏初七斜睨著他,「不要鬱悶,有這樣能幹的夫人,你該慶幸。」

 「……」他確實很慶幸,慶幸得一個字都說不出。

 「嘿嘿,不過這一次還是多虧了你,把我上次給你的小瓷瓶隨身攜帶,既證明了你對我深深的愛……在關鍵時候,又能發揮作用……」夏初七衝他擠了擠眼,示意他看向高台,「諾,瞧好戲吧!」

 這個時候,紅木錦盒已經不見了蹤影,扎那的臉色也恢復了正常,起身爽朗一笑,他欣慰地看著托婭,笑道,「托婭不愧是我的好女兒,不愧是我兀良汗的兩寶之一……既然是托婭打開了神機寶盒,今日的草原之花,她當之無愧……」

 「恭喜托婭公主!」

 眾目睽睽之下,托婭獲勝,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一時間,有恭喜的,有祝賀的,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托婭身上。

 可是,這位剛剛獲勝的「草原之花」,在萬眾矚目之中,卻漲紅了臉,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興奮的,身子竟然有一絲微微的顫抖。她狠狠拽著手心,彷彿在強自鎮定著,按規矩說著感謝的話。可還沒有說完,她面色越發詭異浮起潮紅,整個人都焦躁了起來。

 「我……我……」她語無倫次。

 「公主?你怎麼了?」旁邊的侍女趕緊扶住她。

 「我……不……啊!」托婭額頭滴著汗,突地叫喚一聲,像是被蜜蜂蜇了屁股似的,焦急地扭動著,再顧不得形象與公主尊嚴,狼狽不堪地撓動著衣領,緊接著,在眾人的注視之下,她竟然解開了腰帶,把手伸向了交領上衣的盤扣。

 「公主——」侍女緊張的按住她的手。

 慌亂中,每個人都大驚失色,看向突然「失心瘋」了一般的托婭。

 「癢……癢……我身上有蟲子,我背上有蟲子!」

 「嘩」聲四起,廣場上登時騷亂起來。

 這戲劇性的一幕,令人想笑又不敢笑,扎那大汗臉色一變,頓覺顏面皆無,不等托婭把衣服脫完,便讓幾個侍女按住她的手,強行把瘋狂的她拉拽了下去。

 局面總算控制住了,但這樣一來,雖然是在民風開放的漠北草原,人們也一樣會覺得……這般不知檢點的托婭公主,實在很難匹配他們高貴的諾顏王子。

 「諾顏……」

 扎那看著東方青玄,臉上略有歉意。

 「我教女無方……。」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東方青玄似是極為理解,無所謂的擺了擺手,微微一笑。

 「托婭公主率性可愛,無妨。」

 他越是如此,扎那越是猜不透他的心思,臉上的歉意也越重,「唉!我沒有想到,她竟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等醜事來,實在丟人現眼,幸得諾顏不嫌棄……」

 「我是不嫌。」東方青玄打斷他的話,笑得極妖,「卻怕寶音他娘會嫌。」

 「寶音他娘?」扎那面色一變。

 寶音這個小孩兒是阿木古郎從南晏帶回來的,扎那心裡十分清楚。雖然阿木古郎什麼也沒有說過,但是他們都猜測是他在南晏的女人為他生的女兒,所以,如今聽他主動說起寶音他娘,自是驚詫。

 「寶音她娘是……」扎那看著他的笑,換了個問法,「她在哪?」

 東方青玄似笑非笑,目光瞄向夏初七的方向,意有所指的笑道:「寶音他娘恐怕不喜我娶其他婦人,尤其是這般不知檢點的婦人……所以,大汗的心意,我領了,托婭公主,我恐怕要不起。」

 若不是托婭有眾人面前脫衣的舉動,他這麼拒婚便會顯得過分。

 雖然他是兀良汗的諾顏,但如今的兀良汗,權利大部分還在扎那大汗的手上。他尊他,敬他,卻未必想把手上的權利還給他。各有各的謀算和野心,他一心想把女兒嫁給東方青玄,無非想把他供起來,做一個沒有思想的提線木偶,或者做一個被架空了王權的傀儡。但如今有托婭的「不雅」之舉在前,他拒絕得合情合理……更何況,多添了一個「寶音他娘」?

 扎那目光微沉,聲音也尖銳了不少。

 「諾顏心意已決?」

 東方青玄白皙的指,輕輕敲擊在桌案,一字一頓。

 「心意已決。」

 扎那眸底冷光一掃,「嗯」一聲,僵硬地笑著,把目光瞄向了夏初七。

 這個女人不簡單,他早就看出來了。

 先前是她指導托婭打開的「神機寶盒」,他也心知肚明。只是先前他沒有想到,這個一直無人可破的「神機寶盒」,最後打開的人,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女人……是阿木古郎的女人。

 這般想著,慢慢的,他的眸底浮上一抹冷笑。

 「諾顏可是喜極了那女子?」

 東方青玄唇角牽著淺淺的弧度,眸底神色略有晦澀。

 「是,她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

 用上揚的音調「哦」了一聲,扎那回頭,與他對視片刻,又側眸望向一直未動聲色的趙樽,撫著鬍鬚的手,微微遲疑。

 「可是……她的身邊……好像有一男子,關係親密?」

 東方青玄一笑,順著他的視線,也看向了趙樽。

 被臉上的鬍鬚遮擋著,今兒的趙樽少了一絲俊氣,多了一抹粗獷。但即便如此,那氣質與風度仍然一眼可以看出來不是尋常人。至少,那一種來自皇室的尊貴,不是普通人可以輕易修煉出來的……

 見他看過去,趙樽也看了過來,半眯著眼,他的目光像一隻審視獵物的鷹,目光銳利得哪怕他坐在台下,也彷彿身在高處,凌駕於無數人之上。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流著,東方青玄唇角一彎,突地看向扎那大汗,笑了開。

 「大汗誤會,那個男人……是她爹!」

 輕「咦」一聲,扎那大汗奇怪了。

 「看上去不像啊,那個姑娘不是侍女打扮?」

 東方青玄沒有看扎那,只望著趙樽,似笑非笑。

 「私生女……他哪裡敢認?」

 ~

 莫名其妙「苦當爹」了的趙十九,從廣場回到居住的氈帳,沒有馬上去找東方青玄要人,一路上,他無視夏初七三番五次的眼神兒示意,生拉活拽的把她拉了回去,氣得夏初七憋屈得撩簾入內,一看左右無人,便甩開膀子,衝他發脾氣。

 「趙十九!你怎麼回事兒,到底在搞什麼?」

 趙樽低頭,捧她臉,要親她,「阿七別急。」

 夏初七氣恨不已,偏頭側過,避開他的吻,一肚子的火兒。

 「我怎麼能不急,我的小十九還在東方青玄那裡……我都快瘋了!……趙十九,草原之花不是托婭嗎?托婭不是脫衣了嗎?我們不是贏了麼?為什麼你不把小十九領回來,還由著東方青玄把她帶走!?」

 她平常性子極好,很少發脾氣,但是小十九的事兒,讓她壓抑得有些久,今日好不容易使了詭計贏了東方青玄,她正盼著與女兒相聚,哪裡曉得趙樽會這樣?越想越生氣,越生氣看趙十九淡定的臉,她便越發的咬牙切齒。

 「啪」一聲,她的巴掌落下,把炕桌上的茶盞砸得「哐哐」作響。

 「趙十九,你老實說,是不是不想把咱閨女接回來?」

 趙樽緊緊抿著唇,看她彆扭上了,也不與她爭辯,只是拉了她坐下,親自把無辜的茶盞扶正,為她倒了水塞到手上,待她平復了心情,方才淡定的道,「東方青玄不會食言的。」

 輕「哼」一聲,夏初七的氣落下了一些。

 「不管他食不食言,我們都得找他踐約吧?」

 趙樽眉頭一蹙,看著她,聲音突地一涼。

 「女兒與他親厚,總得給她時間適應一下。」

 心裡「咯噔」一下,夏初七看著趙十九的目光深了些許。

 她只顧著把失散的女兒要回來,卻沒有趙樽想得深遠。

 小十九從小與東方青玄在一起,那麼在她幼小的心靈裡,把東方青玄當成什麼?肯定是父親這樣的角色,如果就這般把她要回來,小丫頭會哭成什麼樣?又會有多傷心?趙十九說得對,他們總得找一個妥當的方法解決才是。

 垂下手來,她聲音軟下,「可如今,我們該怎麼辦?趙十九,我想女兒。」

 趙樽輕輕在她身邊坐下,掌心安撫著她的後背,從上到下慢慢順著,聲音沉沉,「阿七,此間的事情還遠遠沒有結束……」

 「還沒有結束?」夏初七吃驚,斂眉。

 「嗯。」趙樽面色微沉,半闔的眸底,是跳躍的冷鷙光芒。

 「趙十九,你是說……我們會有危險?」夏初七並不是傻子,雖然為了女兒偶爾會在男人面前率性的發脾氣,但是只要她冷靜下來,對於趙十九還是絕對持信任態度的,「還有……趙十九,那個神機寶盒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趙樽淡淡掃她,正要開口,外間突然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很快,氈帳簾子被拉開了,甲一神色肅然的走進來,對趙樽耳語了幾句。

 夏初七偏著頭,仔細瞅著他。但由於角度的問題,她一個字也沒有看清,只是發現他面色凝重,而趙十九向來平淡無波的臉上,也略有沉吟。

 「好,就說我一定到。」

 甲一點頭出去了,夏初七趕緊挪過去,挽住他的手腕。

 「什麼事兒?去哪兒?」

 趙樽目光深邃,順手捋一下她的發。

 「扎那大汗請我赴宴。」

 「啊」一聲,夏初七張大了嘴。

 宴無好宴啊!此間事情千頭萬緒,果然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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