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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211章
第211章 大白天的不害臊!

 看著趙樽,她眉梢挑得老高。

 「那北狄使臣又不是我殺的,與我何乾?」

 「孃孃想必是忘記道常大師的話了?」趙樽淡淡剜她一眼,這一眼意味頗為深長,冷厲的眉峰也帶了一抹寒意,似是對她偷偷與東方青玄出府招搖過市有些不悅,語氣重了幾分,「孃孃如今是出不得府的。有人說在重譯樓見到孃孃,這纔招了國禍。」

 經他提起,夏初七纔反應過來。

 當初道常大和尚在趙綿澤的面前說,她雖是「鳳命之身」,但在母儀天下之前,須得避開一場天劫方可大婚。在大婚前,不能出楚茨院,也不能隨便見人。否則,不僅會禍及皇帝和她自身,甚至還會禍及國運。

 也就是說,她昨日與東方東方青玄一起離開楚茨殿,去了重譯樓,便算是應了天劫,這纔影響了國運?也正是因為她去了重譯樓,這纔導緻了北狄使臣被殺?

 夏初七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敢情這封建社會的人腦洞都是斜著長的?兩件明明八桿子打不著的事兒,也能扯在一塊兒。而她偏生就是那個倒黴的「禍水」。

 「這說話倒是新鮮。」

 微微瞇了瞇眼,她看著趙樽。

 「不知殿下信嗎?」

 趙樽沒有回答,也沒有擡眼看她,清風一般俊朗的身姿,漫不經心的動作,每一個弧度都極度雍容優雅,讓她有一股想揍他的沖動。可瞄一眼站在門口的阿記和盧輝等人,她卻是突然笑了起來,一句話把事情扯到了天邊。

 「梅子,晉王殿下與烏仁公主來了,你都不懂得招待的?還不趕緊讓人備些瓜果吃食上來。」

 梅子委屈的癟癟嘴,拿看情敵一樣的眼神瞥了一眼烏仁瀟瀟,似有不滿,但最終還是低應一道「是」,轉身下去安排了。

 趙樽淡淡看夏初七一眼,並未表態。而她似未察覺他的審視,又朗聲吩咐侍在邊上的晴嵐。

 「晴嵐,去找府上歌舞最好的樂伎過來,今日我與烏仁公主和晉王殿下相聚,少不得多聊一會,總得尋些樂子。」

 晴嵐目光一動,「是。」

 烏仁瀟瀟見她這般,面有窘意,手腳都不知往哪裡擺放了,「楚七,你我舊識,不必如此客氣的,我坐坐就好。」

 「公主你這般說,纔是與我客氣呢。」夏初七沒心沒肺地笑道,「你這些日子在宴賓院只怕也是憋壞了吧?今日與晉王來我這裡,就不必與我生分了。我正巧也憋得慌,喚人來唱唱曲兒,也可舒緩一下心情。」

 烏仁瀟瀟不知她葫蘆賣的什麼藥,但客隨主便,自是不好再說,只是輕笑著道了謝。而趙樽卻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發表任何看法,只靜靜的喝著茶,那高冷尊貴的身姿,如高山遠月一般,即便坐在他的身邊,似乎也離他好遠。

 如魏國公府這般的勳貴之家,府邸裡許久都養有歌舞樂伎,以供閒事娛樂、節氣和宴賓之用。晴嵐出去沒多一會,便領來了一水兒細腰凸胸的美艷婦人。一入客堂,鶯聲燕語地行了禮,便各司其職。彈的彈,拉的拉,唱的唱,舞的舞,把一個客堂擠得水洩不通,歌聲琴聲聲聲入耳。

 一從鸞鳳分,誰梳鬢雲。

 妝臺懶臨生暗塵,釵梳首飾典無存。

 頭發,是我耽擱你,度青春。

 如今又剪你,資送老親。

 剪發傷情也,怨只怨結發薄倖人

 ……

 一曲歌舞,唱得哀婉不已。國公府的歌伎不若宮廷那樣多的繁復講究,但那唱腔仍是聽得烏仁瀟瀟瞪大了一雙眼,倒是極得樂趣,夏初七卻時不時拿眼瞄一下趙樽。

 他就像完全不知她的意圖一般,輕倚在椅子上,手指有節奏地輕釦茶盞,像是真的在欣賞歌舞,眸子不明不暗,態度不溫不火,在一眾美人兒中間,卻顯得遺世而獨立,像一幅可驚歲月可艷人生的美男圖,俊得不似人間凡物。

 有了這麼多人掩護,夏初七說話方便了許多。思量一下,她看著面前的美人兒,似笑非笑,並不看趙樽,只壓著嗓子輕聲問。

 「天劫之事,是不是你傳的謠?」

 她沒有看他,他卻知道她在與他說話。黑眸輕謾地瞧著美人兒,也壓低聲音。

 「與我何乾?」

 夏初七低低一笑,「你嫉妒我與青玄兩個出去玩得好。」

 趙樽側眸瞄她一眼,沒有說話。

 夏初七低哼一聲,「不回答,當你默認了。」她曉得,就算這謠言確實是趙樽放出去的,除了她也不知到底有沒有的「痠味」之外,恐怕更主要的原因,還是他要保護她。

 先前道常大和尚裝神弄鬼的一說,實在懸乎,到底有幾個人能相信,並未可知。倖許連趙綿澤都未必肯信任他。可她的肚子會慢慢長大,不能輕易見人。如今有了「重譯樓之事與她的天劫有關」,正好應驗了道常先前的預言,也算是為她的「避世」多添了一層保障。

 一定是這樣。

 思量著,夏初七瞄一眼他輪廓清冷的側顏,又回頭注視面前的歌舞,彷彿欣賞一般託起下巴,低低調戲。

 「趙十九,你咋這麼能吃味兒呢?」

 趙樽脣角微勾,深不見底的黑眸裡似有一抹隱隱的笑痕掠過,但卻沒有吭聲,也沒有看她,就像壓根沒有聽見一般不搭理。

 「笑什麼笑?」她卻看見了。

 他慢條斯理地撫著茶盞,「笑可笑之人。」

 「我有什麼可笑?」

 「未必你就是那可笑之人?」

 一不小心鑽入他的言詞圈套,夏初七感慨於他的腹黑和自己的弱智,牙齦都快咬痠了。略微思量一下,時間緊迫,也難得與他鬥嘴了,只哼了一聲,問正事。

 「重譯樓的事,到底怎樣的?」

 「不知。」

 他漫不經心的回答,聽得夏初七火苗又竄了上來,「你啥都不知情,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是你讓我來的,錢子還是管少鴻藉的,說往後要咱加利息償還……唉!爺被一個刁婦騙了身家,眼下窮得很!」趙樽沒有說是元祐主動出資的,說得煞有介事。

 「趙十九!」夏初七恨恨嗤他,「你陰溝裡翻般了,竟被元祐誆去?利息你也肯出?」

 這一回,他不再還擊她了,淡淡瞄來的目光裡,帶了一抹復雜得難以言狀的情緒,瞧得夏初七身上癢癢,像有蟲子在爬似的不自在。

 「這般看我做甚?」她問。

 「你若行事那般魯莽,爺便少為你敗家。」

 他淡淡地說完這句,又轉回頭去。

 「……」

 夏初七歪了歪嘴巴,沒有吭聲兒。

 世上竟有這樣威脅人的傢伙?是一個家人麼!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私自去重譯樓的事兒,覺得她揣著他孩兒去太過危險,與東方青玄一起去,就更加「危險」,萬一被柺跑了怎辦?

 她想反對,卻說不出話來。

 這似是趙十九天生克她的力量。

 她並不怕他,但她就是情不自禁地聽他的話。甚至有的時候,生怕他會對她失望,那感覺就像一個患得患失的小女人,很怕握不住掌中的流沙。她想,自己真是愛極了這個男人。

 這時,像是為了安撫她,他突地淡淡道,「應天府衙的仵作驗過屍了,巴佈的死因不是刺入頸部的發釵,而是中毒。」

 「中毒?」夏初七腦子一陣轉動。

 顧阿嬌說,她進入內室時,有一個瘦高個的女人翻窗而去,會不會是她乾的?想了想,她假裝吃驚地啊一聲,看著他,想聽更多的消息。

 可趙樽就回了她一個字。

 「嗯。」

 說了相當於沒有說,說了也是白說。夏初七蹙著眉頭,見他不想再多說的樣子,胡思亂想著,也就不再問他了。

 「如今又剪你,資送老親。

 剪發傷情也,怨只怨結發薄倖人」

 那樂伎還在唱,夏初七腦子卻激靈靈一轉。

 巴佈的死該不會與趙樽有關吧?

 顧阿嬌能恰好碰見二鬼,甲一又恰好幫了顧阿嬌,巴佈又恰好是哈薩爾的政敵,哈薩爾又恰好幫過趙樽,哈薩爾的妹妹恰好又要做晉王妃了……

 而且,若是北狄與大晏和議,最尷尬的人應當就是趙樽。他與北狄打了那麼多年的仗,如今卻與敵人和好了,他情何以堪?恐怕在哈薩爾看來,他的處境也是一樣。

 從另一個角度說,若是趙綿澤甫一登基,大晏便平穩過渡,從此再無戰事,百姓安居樂業,那他的江山皇圖自會更加穩固。對趙樽來說,那真是百害而無一利……

 「孃孃若是再無他事,我便告辭了。」

 趙樽淡然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神思,她蹙眉轉頭,眼神釘子一般定住他,想問這件事,想想又沒有出口。

 他若是不想她知的,一定不會說。

 更何況,這裡人太多,又怎能問得出來?

 她遲疑一瞬,他似是不耐煩了,長身而起,微微拂了一下袍角,便要離開。夏初七喉嚨一緊,想到他這一走,她許久都見不到他,她的孩子也不知道該怎樣生,她還得繼續關鳥籠子一樣關在楚茨院裡,突地氣不打一處來。

 「你走走走,趕緊走!有多遠走多遠。」

 原以為這樣置氣一說,他拼死也要安慰一句,沒有想到,那貨只漫不經心地瞄她一眼,便施禮道,「那孃孃歇著,我與烏仁公主先回了。」

 夏初七心裡一塞,惡狠狠瞪著他。

 「趙十九,你站住。」

 她是不怕人家說她的,人人都知她戀著晉王,就連阿記他們也清楚,就算他們稟報給趙綿澤知曉,她也沒什麼大不了。可趙樽一個「忘記往事」的人,明顯不能像她這般自在。

 「孃孃有事?」他頓步轉頭,涼涼地問。

 夏初七眼圈一紅,巴巴地看著他。

 「我想再與烏仁公主說幾句話。」

 她以為自己說得很輕鬆,可聲音一入耳,方纔發現嗓音不如平常清脆亮麗,竟破啞得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股子力道,連她自己都聽得不太分明。

 他日眉頭一蹙,盯住她。

 「就幾句話。」她說,「很快的。」

 看她這樣,趙樽眸子一時冷卻,挺拔頎長的身姿雖一動不動,但微攥的拳心卻是不著痕跡的狠狠一捏。

 「好。」

 「多謝殿下。」

 她抿嘴笑著,微微昂著頭,視線落入他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他曾是那般近距離的看過她,吻過她,撫摸過她,他曾經陪在她身邊兩年,他曾在漠北的風雪和遼東的冰霜中,給過她最為溫柔的注視與熾烈,他也曾在回光返照樓默默給她生存的力量與活下去的勇氣,他還曾給她許下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這是她的趙十九啊!

 她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沖動。她想要握一握他的手,只要一下就好,這樣她便可以有更多戰鬥下去的勇氣。急急向前走了兩步,她伸手過去,想要拉他,他卻不著痕跡的挪開手,面色淡淡的。

 「孃孃請自重!」

 「趙十九!」她生氣了,低聲一喝。

 就連烏仁瀟瀟都皺起了眉頭,可趙樽仍是沒有表情,只是目光落在她的肚腹上,一貫冷厲的眸中添了幾分柔情,不過也只一瞬,眼眸便挪開,看向了神思不屬的烏仁瀟瀟。

 「公主,本王外頭等你。」

 說罷,他幽深的眸子盯了夏初七一眼,便調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從仍在載歌載舞的舞伎中間橫穿出去。

 見他突然冷著臉離開,門口的阿記和盧輝等人鬆了一口氣。夏初七看著他們,意味不明的一笑,擡手揮退了樂伎們,對阿記道,「人都走了,還不放心?」

 阿記面上一窘,「七小姐……」

 夏初七看定他,打斷了他要說的話,「阿記,我與烏仁公主有幾句私房話,不知方不方便?」

 阿記擡著的眼皮,微微一顫,看她一眼,與盧輝交換一個眼神兒,便恭順地施禮,領著人退了下去。

 喧鬧許久的楚茨院安靜了下來。

 夏初七揉了揉鼻子,垂著眼皮,極力隱忍著與趙十九分離的難過,好半晌都沒有擡頭去看烏仁瀟瀟。

 「楚七……」烏仁瀟瀟低低喚她一聲,眼波微微一閃,回頭望了一眼,拉著她的手,往內室走。

 「你不是說過你屋子裡有兩隻鴿子長得極是好看嗎?我還沒有見過鴿子夫妻呢,正好去瞧瞧。」

 夏初七深深看她一眼,點頭笑笑。

 「好呀,烏仁公主肯賞臉,我求之不得。」

 二人一同入了內室,夏初七回頭看向晴嵐。

 「去吧,我與公主敘敘話。」

 晴嵐知曉她的意思,生拉活拽著因為主子爺走了正在哭天抹淚的二寶公公,還有一直不拿好眼神看烏仁瀟瀟的梅子下去了。

 走到窗臺上,夏初七逗著小馬。

 「他有東西給我?」

 烏仁瀟瀟一愣,「你怎知道?」

 微微撅了撅嘴巴,夏初七覺得自己將說的話有些殘忍,但她也不知為什麼,還是轉過頭,正視著烏仁瀟瀟說了出來。

 「因為我是他的妻子。」

 烏仁瀟瀟眼皮一顫,沒有吭聲。

 夏初七又道,「在陰山,在你救他之前,他就是我的。」

 這樣宣示主權的行為很是可怕。換了以往,她打死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得出來這麼幼稚的事情。可她愣是說了,還說得這麼正色。

 「我為什麼要這樣說,是因為烏仁你不是旁人,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受到更多的傷害。你對他有心,我看得出來。但是,除非他對你也有心,要不然,我不會因為你有心,你是我的朋友,便將我的男人拱手相讓。」

 「楚七,我沒有那樣想……」

 烏仁瀟瀟壓低了聲音,垂下眼皮兒一眨不眨地盯看著自己腳下的靴子,咬了咬脣,慢吞吞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遞到她的手上。

 「他給你的。」

 「謝謝你。」

 夏初七微微一笑,烏仁瀟瀟卻有疑惑,「他怎會知道你一定會留下我?早早就把東西給了我,卻不吩咐我要留下來。萬一你不留我呢?」

 「是他讓我留下你的。」

 烏仁瀟瀟一驚,擡起頭來,「我怎麼沒有聽見?」

 夏初七微微彎脣,看著烏仁瀟瀟略略蒼白的小臉兒,嘴皮微微一動,見她發愣,笑著問,「你可以看出我剛纔說什麼了嗎?」

 烏仁瀟瀟搖了搖頭,不明所以。

 她笑道:「趙十九卻可以看懂。」

 當初在晉王府裡,為了應付老皇帝擺出那一局「孝」字棋,她與趙樽曾經練過一些簡單的脣語,加上後來二人經年累月的相處和彼此的默契,復雜的語言雖然不能夠凖確表達,但是簡單的指令還是完全沒有問題。

 若說趙樽的不喜歡,對於烏仁瀟瀟來說,是一種永遠無望的單戀,那麼趙樽與楚七之間那種旁人永遠無法插足的默契與信任,纔是他們最為堅固的愛情城牆。

 不論外間風雨如何。

 她信任他,而他亦然。

 這正是烏仁瀟瀟不能理解的東西。

 她先前就在客堂裡,在他們的身邊,她並未看見他兩個有過多的互動,甚至他們兩個人似乎從頭到尾都在互相怨懟,這些都做不得假。但是他們似乎埋怨對方都有一個底線。那就是,不會離,不會棄,即便對方有再多的不好,還是他們自己的人,與旁人無關。

 想到自己戀上趙樽的心思,烏仁瀟瀟突地覺得有些可笑或可悲。尷尬地別開頭去,她纖細的手指撫了撫鴿籠上方罩著的一片光滑錦緞,聲音低啞了許多。

 「楚七,我不瞞你,我是喜歡他。很喜歡,比你想象的要喜歡得多一點……在我以為你與他已無可能的時候,心裡是生出過奢望的。但那都是以前,眼下……不管因為什麼,我都不會再存這樣的心思了。」

 低下頭,她腳尖搓著地面,似有難言之隱,「我羨慕你們的感情,羨慕得似乎還有一點點的嫉妒,但我不是一個壞人……你救過我,我銘感五內,我不會做破壞你們感情的事情。但是我一時忘不掉,總是免不了去看他,想他。楚七,請給我一點時間忘去,好嗎?」

 一個姑孃喜歡趙十九而已,這沒有錯。

 要是姑孃不喜歡趙十九,那需要治療。

 夏初七這樣想著,心裡鬆緩了許久,她看著烏仁瀟瀟,給了她一個極是友好的微笑,又探手替她理了理垂落在肩膀上的發辮。

 「烏仁,我們還可以是朋友嗎?」

 烏仁瀟瀟心中一痠,眼圈頓時紅透。

 「你若當我是,我便是。」

 「好。」夏初七握緊她的手,「永遠。」

 「楚七……」烏仁笑著吸了吸鼻子,像是要哭出來,又不太好意思哭,尷尬地抹了一把眼睛,笑著道,「好了,他在外面等我,我便不久留了。我們草原人,最講究情義,若不嫌棄,我便與你結為異姓姐妹,從此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好。」夏初七抿嘴一樂,「只要不必有男人同用,其他都好說。」見烏仁瀟瀟「噗哧」一聲,她脣角笑意拉開,突地又想到一事,微微翹脣:「你怎的不問我要治黴瘡的藥?」

 烏仁瀟瀟略略忸怩一下。

 「我都曉得了。你……也曉得了吧?」

 夏初七「嗯」一聲,心裡有些替她難過。

 「我替表哥向你道歉,其實他這個人還是……」

 不等她說完,烏仁瀟瀟便打斷了她,臉色也難看了幾分,「我知你想說什麼,不必說了。民七,你若當我是朋友,可不可以幫一個忙?」

 夏初七狐疑看她,「什麼?」

 烏仁瀟瀟微微一窘,「不要告訴晉王。」在重譯樓裡,她好不容易呵斥了元祐,便是不想讓趙樽知道她有過那樣的不堪,還試圖嫁給他。

 他是她心裡的神。

 即便不能嫁給他,她也希望自己在他心裡是美好的。

 夏初七她那一雙慾說還休的眸子,心裡突地一跳。那一天的情形,除了烏仁瀟瀟自己渾然未覺,她知道,趙十九與她一樣,心裡一清二楚。

 他沒有說,不代表他不知道。

 但此刻,她有些不忍心了。

 望著烏仁殷切的眼,她眉開眼笑地點頭。

 「好。我不告訴他。」

 烏仁瀟瀟離開了。

 夏初七讓晴嵐送她出去,自己卻沒有動彈。

 站在原地愣了良久,她拿出烏仁瀟瀟交給她的東西來。那是一個淺綠色的荷包。荷包的做工極其粗糙,正是她先前在誠國公府時向趙如娜學著做的。鴛鴦像鴨子,喜鵲像小雞,實在慘不忍睹。若說它唯一不一般的地方,那便是她帶著即將與趙樽在洪泰二十五年四月初七大婚的喜悅,傾注了滿腔熱情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繡品。

 想到往事,她微微一笑,打開荷包,只見裡面放著一串被燒得焦黑的南紅串,串珠上面還裹著一張紙條,紙條上是趙十九遒勁有力的字體。

 「阿七,火灼過的南紅,更為恆久。你且再忍耐幾日,等著爺來接你,再取回你親手繡成的荷包。」

 字條上沒有多的話,趙十九還是這麼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可就這幾個字,夏初七卻翻來覆去的讀了好幾遍,心裡湧起的,也不知是痠還是甜。

 坐在椅上,微風從窗戶拂進來。

 她思量著,忽然又頭大了。

 只幾日麼?幾日後又能如何?

 這魏國公府被趙綿澤圍得水洩不通,他能怎麼辦?她垂頭喪氣的捏緊字條,把南紅串和荷包一道揣入了懷裡。

 ~

 定安侯府。

 今兒午時陳大牛要去奉天門外,受那五十個軍棍的處罰。一晚的纏綿之後,趙如娜幾乎未有閤眼,天不亮便爬起來,忍著身子的痠脹不適,親自為他做了一餐飯。看著他吃下,她仍是心有不忍,「侯爺,你不再考慮一下嗎?我可以與哥哥說情的?」

 陳大牛搖頭,囫圇吞棗地吃著,抹了一下嘴巴,看她小意地看著自己,似是有些沮喪,不免一歎,放下筷子,牽著她的小手。

 「不必為俺擔心,俺這身子,不要說五十軍棍,便是一百軍棍,也捱得住。你不明白,這軍棍要是不打,俺這心裡就難受。不是一時難受,而是一世難受。嘿嘿,俺得罪了媳婦兒,總得付出點代價不是?」

 這莽漢難得說出這般動聽的話來。趙如娜聽得抿嘴一樂,又嗔他一眼,「你就知哄我,昨晚不是還說五十軍棍會要人命的?」

 陳大牛嘿嘿一樂,「俺不哄著你,你又怎肯依了俺,又怎肯……那般侍候俺?」說到這,見趙如娜羞紅了臉,微垂的眼睫毛一陣亂顫,他偏頭瞧著,更是喜歡得緊,不由逗她。

 「別擔心了,俺不會要你守寡的。」

 趙如娜又好笑又好氣,狠狠拍他一下,「呸呸呸,大清早說這樣的話,也不怕晦氣。」

 「好,不說。」陳大牛笑著,「往後只要俺媳婦兒不愛聽的,俺就堅決不說,只要媳婦兒愛聽的,俺就使勁兒說。這樣可行?」

 外間都傳言定安侯懼內,可他這一副上趕著拿臉給人抽的樣子,不是懼內,而是相當的懼內。

 看他這般待她,趙如娜心都快化了,唉了一聲,「你說你沒事,但我還是不放心,那幫人下起手來,黑著呢,我今日與你一道去。」

 「啊?」陳大牛眼睛一瞪,連忙擺手,「不行不行,你去乾啥?打屁股有啥好看的?不能去。」

 趙如娜抿脣一樂,「正是打屁股纔看。」

 陳大牛一愣,隨即朗聲大笑,「敢情你是想看俺屁股咋的?那不必去奉天門了,現在就可以脫給你看。」說著,這貨便要解褲腰帶,氣得趙如娜「呸」一聲,狠狠推他一下。

 「大白天的你不害臊!」

 「兩口子有啥害臊的?」他嘿嘿發笑,想了想,又低下了聲音,意有所指道,「你為何總不讓俺看你?哼,總有一天,老子得把你看仔細了,看你能拿我怎樣。」

 想到他這兩年來無數次的要求「細觀」,趙如娜又是羞又是臊,還有一絲好笑,「你這人就是渾得很。再說,我可生氣了?」

 「好好好,不看便不看。」陳大牛笑看她一眼,指了指外面,「時辰不早了。那俺走了?」

 「真不讓我去?」

 「不讓,你在旁邊,俺能羞死。」

 想一想,趙如娜也不逼他了,只是上前為他理了理衣裳和領口,軟聲叮囑道,「侯爺,不要嫌我的話不順耳,就你這個強性子,有時候得改改。尤其是朝廷上的事,能軟著點,就軟著點。」

 知她是為自家擔心,陳大牛連忙點頭,樣子極是老實,「俺曉得了,該軟的時候軟,該硬的時候就得硬,比如與俺媳婦兒一起時,就得硬。」

 「你——」趙如娜橫眼看他。

 「哈哈,逗你樂呵!俺真走了,還得先去皇帝那裡點個卯,受一番痛斥和訓示,再去捱一頓火辣辣。」

 趙如娜心疼他,眼圈都紅了。

 「侯爺你仔細些。」

 他唔一聲,雙臂擁緊她。

 「你信俺,不會有事的。」

 「我信你。」

 「那好,俺走了。」

 「我送你。」

 往常陳大牛每每出門,不管是去哪裡,不管是一日走幾次,趙如娜都會送他到門口。今日也是一樣,只是分開時更添了一層道不清的澀意。

 「媳婦兒,回吧。」

 陳大牛翻身上馬,擺擺手,便要馳去。

 「侯爺!」趙如娜喊住他,見邊上除了周順沒有旁人,鼓起勇氣跑上去,「我還有話說。」踮著腳尖,她乘他低下頭來時,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二人往常在人前,都極是「本分」,很少有親熱的舉動。這一口,親得陳大牛一愣,不解地看她羞得面紅耳赤的樣子,蹙眉思量片刻,也不知想到什麼,倏地躍下馬來,將她攔腰抱起,像扛沙袋似的直接扛在肩膀上,大步往屋裡沖去。

 趙如娜大窘,不知他意慾何為,眼看一路上都有人在觀望,不免低低斥他。

 「你做什麼,不是說遲了嗎?」

 「不急。」

 她以為他又犯「老毛病」了,捨不得離開,還想回屋再「禍害」她一回。卻沒有想到,他只是把她抱坐在房間的案幾上,便低頭在抽屜裡翻找起來。

 趙如娜不解,看著他一直沒動。

 好一會,他直起腰來,神神祕祕地看她。

 「媳婦兒,閉上眼睛。」

 「什麼?」

 「閉上眼睛!」

 他霸道的命令道,靠過來用胸膛把她抵在自己與案面之間,雙手圈緊了她,不許她胡亂動彈。

 趙如娜心如小鹿亂竄,雖不知緣由,還是聽話地閉上眼。她什麼也看不見,卻可以感覺到他在她的頭發上插上了珠花一類的東西。

 為孃子簪花這種事,絕不是陳大牛這種大男人做得出來的。與他成親兩年多,除了房事上他不客氣,就從未有過任何愛意的表達,今日是怎的了?

 「咋的皺著眉?」

 他低下頭來,臉近得幾乎貼著她的臉。

 趙如娜臉一熱,「可以睜開眼了嗎?」

 「莫急。」他答完,突然離開了。

 風輕輕地吹過來,拂在趙如娜的臉上,軟軟的,柔柔的,很是舒適。她一直沒有睜開眼,安靜地等待著,感覺像是少女時臆想過無數次的,與愛郎兩相恩愛的美好日子。

 不一會,他回來了,笑呵呵地拍拍她的頭。

 「媳婦兒,可以睜眼了。」

 趙如娜睜開眼睛一看,心裡一跳。

 她的面前是一面銅鏡,舉著銅鏡的男人正看著她一眨不眨,似是等待她的表揚。而她的鬢發上,插著一隻累絲的發簪,傘形的旋轉花卉圖案,像是金造的,顏色卻有些不正。

 她微微一詫,「侯爺,這是?」

 陳大牛不回答,而是問,「好看嗎?」

 趙如娜心裡一暖,「好看。」是他送的,不要說是一隻發簪,即便是一朵普通的野花,也是美的。

 陳大牛俯首下來,看著面前皮膚白皙,溫雅賢靜的女子,心窩裡塞得滿滿的全是感動。他覺得自個兒是走運了,娶得這般好看的媳婦兒。

 四目相對片刻,她雙頰通紅,以為他還有企圖,他卻輕咳了一聲,沒有再來一場天雷勾地火,放下銅鏡,就把她從案上抱下來。

 「它是俺在遼東時,在一個道觀門口買的,那賣家穿著道袍,說他是觀中真人,發簪是他親造的,只此一支,長年累月在觀中沾染仙氣,戴的人能長命百歲,多子多孫……俺便買下來了,尋思回京再給你。」

 「後來纔聽耿三兒說……那是假的,那王八蛋他孃的每日都在那裡招搖撞騙,害得老子把銀子都掏給了他,助他修道成仙,操!」

 「噗」一聲,趙如娜低頭悶笑。

 他也跟著發笑,搔了搔腦袋,把她的臉擡起來,看著她不說話。趙如娜後背抵在案稜上,回視著他,不解地問,「怎的了?」

 「媳婦兒。」他捋了捋她的發,手撫在發簪上,「雖說它是假的,但俺的心是真的。俺北伐那時,擡腳就走了,便一直覺著對不住你……但俺一大老爺們兒,有些抹不開面,這發簪便藏了又藏,沒尋著機會給你。」

 「侯爺……」

 她聲音微微一哽,陳大牛更窘了。

 「俺曉得你出生高貴,自小便是見慣了好東西的,這發簪……莫要嫌棄。」看她目有異色,他眸光暗了暗,「恐你也戴不慣這樣的東西,俺先替你收起——」

 「不!」趙如娜偏頭,撫著鬢上的發簪,笑著貼過去,雙手輕輕圈著他的腰,小臉兒靠在他堅硬的胸膛上,像小狗一般蹭了蹭。

 「我很喜歡,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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