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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212章
第212章 討好嶽父大人!

 陳大牛甫一出門,趙如娜隨後便換了一件秋香色的偏襟外衫,領著綠兒從側門出了侯府。上了馬車,她與陳大牛同往一個方向,卻沒有與他選擇同樣的路。

 她不能阻止陳大牛領受五十軍棍,也不能駁了他的意願去向趙綿澤求情,但她更不願眼睜睜看著他去捱打,什麼都不做。

 要知道,打軍棍的規矩與講究很多。「拖打」,「彈打」,名目不同,打法不同,執刑的人不同,「授意」不同,結果自然又各有不同。

 作為陳大牛的妻子,她要為他做一點事。

 馬車從正陽門柺入青龍街,在兵部重簷屋頂的大門外停了下來。此處是大晏六部所在,隔了一條青磚石的甬道,正對面的便是太醫院。

 趙如娜沒有想到,馬車門簾剛剛撩起,她腳還沒踩上馬杌,便見到一個頎長的人影停在太醫院的外面,身上整潔的醫官袍服,映著他清俊的面孔,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恭請長公主安。」

 顧懷淺淡的嗓音中帶了一絲蕭蕭顫意,如同他壓抑著的激動心情,在看向那清麗溫雅的女子時,波瀾微湧。

 脊背微微一僵,趙如娜沒有側目,扶住綠兒的手走過他身邊,輕輕道一聲「免」,便施施然擡步。

 「長公主!」瞄一眼兵部大門外的守衛,顧懷目光閃爍,像是有一些猶豫。

 趙如娜回頭,淡淡看他,「顧太醫有事?」

 她冷淡的樣子,彷彿初識的陌生人,那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清冷姿態,讓顧懷好不容易升起的勇氣又落回了肚子裡。目光閃躲著遊離在她的臉上,他道,「您是為了定安侯的事而來?」

 趙如娜眉梢一揚,看著他,不吭聲。

 那眼神的意思就一個,與你何乾?

 顧懷躊躇道,「長公主,定安侯的事,陛下十分看重。為免有人在中間弄虛作假,橫加乾涉……就在一刻鍾前,何公公纔從宮裡領旨進了兵部。」

 何承安來了?

 趙如娜心裡「咯登」一聲。有了那人奉旨監刑,只怕即便有她在,旁人也不好再乾預,反倒會落人口舌,毀了陳大牛的清譽。

 「昨日臣在宮中,無意聽司禮監的一個小太監說起,陛下有授意,若是長公主求情……便再加罰定安侯五十軍棍。」

 趙如娜一怔。

 看來哥哥料到她會有這舉動,這纔事先堵了她的路。而他是君,陳大牛是臣。他這一口氣未落下去,無論如何陳大牛都得吃一頓排頭。

 瞄一眼兵部的朱漆大門,趙如娜抿了抿嘴,終是轉了身。她性子溫軟內向,不喜多言,與顧懷又早已情分皆無,自是沒有任何交代,一眼都未看他,只瞥向綠兒。

 「我們走吧。」

 綠兒瞄她一眼,低低道,「長公主,奴婢……奴婢覺得公主還是去……侯爺……公主不給侯爺求情了?」她語無倫次,支支吾吾,不過,言詞間,卻有著對陳大牛道不盡的關切。

 「不求了。」

 趙如娜淡淡的說著,似是未見她目光中浮動的光芒。先前她沒有想到會有一道比她來得更快的聖旨,還想暗中「支會」一聲謝長晉,打軍棍的時候,下手悠著點。但如今她不能拆了趙綿澤的臺,更不想害了陳大牛。

 「……郡主。留步。」

 他喚她舊時的稱呼,看著她顧盼生輝的眼,腦子裡便浮現出往日的小兒女之情。並不深沉,並不濃鬱,卻似烙入心裡,刺激著他的心髒,每一次遠遠觀望,便會「怦怦」狂跳。

 「我後悔了。」

 下意識的,他沖口而出。

 趙如娜微微一怔,稍稍有些意外。這些日子以來,她與顧懷雖不常見面,可偶爾的遠遠一瞥,他慾說還休的目光,她又怎會感受不到?

 然而,當初她屈辱待嫁時,他瞻前顧後的回絕,便已經割斷了他們之間的種種情分。且不說她今日與陳大牛夫妻情深,和睦恩愛。即便沒有,她也不容回頭。

 呵一聲,她若有似無一歎。

 「晚了。」

 顧懷喉嚨一鯁,「情若還在,不論早晚。」

 情?趙如娜默默想著這個字眼,腦子裡卻全是陳大牛那張眉目深濃的面孔。她摸了摸頭上他親手插上的發簪,甜絲絲的聲音裡帶了一絲笑,嘴角輕輕掀起。

 「世事滄桑,哪有不變的風霜?」

 顧懷腳步停在她三尺外,想要走近,又不敢走近,微微遲疑的目光裡,有著對那一段凝固在過往裡的情分最為苦澀的追憶。

 「菁華,我知你一直怨我,怨我當初不願帶你離開……怨我在鬆子坡上……沒有如他那般勇猛。可我是一個文弱醫者,不是草莽武夫。再者……」

 呵一聲,不等他說完,趙如娜打斷,「再者,你家中尚有七十歲老母,還有十幾口人等著你養活。」把他要說的話說完,她冷冷瞥向他。

 「是這樣?」

 「……菁華。」

 「叫我長公主。」她淡淡的,聲音卻極冷,「還有,他不是草莽武夫,他是我的夫君。是當朝的定安侯,長公主駙馬。顧太醫,說話注意分寸,以免落人口實。」

 她毫不留戀的上了馬車,只留給他一個裙裾飄然的背影。顧懷僵硬地立在原地,年輕面孔上,有一抹難言的澀意,淺瞇的眼睛裡,卻泛著一層淡淡的寒氣。

 ~

 同樣是青龍街。

 剛從詹事府出來的東方青玄,騎著一匹青白雜色的駿馬,立在詹事府門前的大垂柳下,看著顧懷垂頭喪氣的樣子,狹長的鳳眸微微一彎,笑看如風。

 「這顧太醫倒是一個癡情的。」

 如風眼皮兒都不擡,「是。」眉頭微微一蹙,他極快地擡頭瞄東方青玄一眼,又垂首而立,從鼻翼裡冒出一聲低得不能再低的「嗯」聲,「就像……大都督您。」

 東方青玄微抿的脣角僵硬片刻,收攏馬韁繩,一聲哼笑,未置可否的換了話題。

 「奉天門瞅熱門去。」

 這裡離奉天門很近,如風緊隨他馬後。

 「大都督,陛下是真的要打啊?」

 東方青玄挺拔的背景俊美絕倫,懶洋洋地騎在馬上,一身大紅袍服在陽光下如同火焰一般艷麗,「真打假打,看了便知。」

 他毫不在意的語氣,帶著淺笑,眸底不經意流露出的一抹寒芒,讓如風面色一沉。

 「大都督的意思是?」

 東方青玄微微一笑,「走你的路,仔細腳下。」

 「是。」如風緊緊抿嘴,一聲不吭的跟著。可二人還未行至奉天門外的監刑處。不遠處便傳來一道悶沉的「得得」聲。

 不巧,正是趙樽領著丙一。二人各騎一匹馬,也在往奉天門慢行。東方青玄瞇了瞇眼,勒住韁繩,馬嘶聲裡,輕輕一笑。

 「想不到殿下也有興趣來看人捱打?」

 趙樽脣角微微一彎,漫不經心地轉頭,「東方大人都有興趣,本王亦然。」

 「那青玄與陛下倒是心意相通了?」這一回,顯然東方大都督吸取了往日的教訓,先下手為強,首先調戲上了趙樽。

 趙樽脣一扯,揶揄道,「要討好本王,東方大人也不必急於一時。這裡人多,晚上入府一敘如何?」

 東方青玄微微一怔,「青玄可不是討好你,而是討好……未來的嶽丈!」

 趙樽臉一黑,冷冷剜他,不知何意。

 東方青玄輕輕一呵,「殿下還不曉得呢?」徐徐上前兩步,他壓著嗓子,用低得只有趙樽方能聽見的聲音,道,「楚七把你家未來的姑孃……許給我做小媳婦兒了。」

 趙樽只一怔,目光冷芒抹過,便淡定的笑了,「那女婿你,得為嶽丈牽馬纔是?」

 不過一瞬,他便反嗤了過來。東方青玄眉梢一揚,與他的目光相撞一處,頗有些自歎弗如的意思。

 「殿下之臉,實在厚也,非常人可及。」

 「彼此彼此。」

 二人按轡徐行,一個如高山遠水,渾身上下散發著疏離的深沉。一個如烈焰柔光,仿如三月枝頭絢爛開放的春花。並騎行來,極是惹眼。

 ~

 奉天門外,是長安街。左中兩頭,是通往長安右門與長安左門的御道。一條長長的千步廊兩例,便是大晏朝的中樞行政機構了。包括宗人府、吏、兵、戶、禮、工部,太常寺,翰林院,錦衣衛,旗手衛和通政司等等,都集於一處。

 平素這裡戒備森嚴,寬闊的御道上幾無行人,可今日朝官奉旨前來觀看定安侯領受軍棍,於是,殿宇簷欄前,都站滿了人,手執軍棍的兵卒分列兩側,兵部尚書謝長晉,梁國公徐文化等人依次而坐。

 何承安手奉聖旨,讀完前因事由,掃了一下場上眾人,尖細的嗓子再一次響徹奉天門外。

 「行杖吧。」

 陳大牛身上黑甲迎日爍爍。

 攥了攥拳頭,他昂首挺胸,並不看圍觀的朝官,坦然地脫掉戰甲,僅著一件貼身的中衣,邁開大步便走向中間。生風的腳步,毫無畏懼。

 「侯爺!」

 周順手心捏出了一層濕汗,低低一喊。

 陳大牛沒有回答他,卻若有似無的瞄他一眼。可就這一眼,他卻微微一怔。人群裡,一抹秋香色的人影混在中間,像是無意被他發現,她小心翼翼的藏著身子。

 二人距離太遠,他瞧不清她的表情,卻可以想象她有怎樣的擔心。咧著嘴角笑了笑,他抑止住想要過去安撫她的沖動,趴在青磚地上,肅然蹙眉。

 「來吧。」

 執棍的兵卒遲疑一下,遞上一塊咬佈。

 「侯爺……」

 這是怕他受不得痛喊出來丟人?

 陳大牛微微一愕,目光生寒地「啐」了他一聲,「你何曾聽過老子哭爹喊孃了?俺大老爺們兒,這點痛都受不住,還活個什麼勁兒?」

 聽他這般說,那人望一眼謝長晉。

 坐在太師椅上,謝長晉垂了垂眸子,沒去看陳大牛,隨手撥弄了一下袖角,擺了擺手。

 「隨侯爺的意思吧。」

 陳大牛長長吐一口氣,雙肘撐在青磚上。

 四周圍繞的人群,無數目光齊集過來。

 趙樽面無表情,不動聲色;東方青玄脣角微抿,似笑非笑;趙如娜面色蒼白,冷不丁打一個寒噤,只覺一股子冷意從腳尖躥入背脊,咬合的牙齒竟發出「咯咯」的顫聲來。

 眼看自己男人捱打,還是在眾目睽睽下的「欽命捱打」,她貴為一國長公主卻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不能說,那滋味兒極是難受。

 「一!」

 「二!」

 「三!」

 「砰砰」的杖擊聲,打破了寧靜。每打一下,何承安便報一次數。軍棍硬實沉重,打在肉身上悶聲作響。陳大牛倒是一聲沒吭,咬著牙硬抗著,可圍觀的人卻為他捏了一把汗。

 「四!」

 「五!」

 這看人捱打吧,若是捱打的人「哎喲連天」的叫喚,或是「屁滾尿流」的求情,看打的觀眾方能提起精彩。像如今這般硬拳打在悶墩上,也就初初幾下令看官興奮,待報數的人數到三十幾時,人群中竟是有人無聊的打起了哈欠。

 「三十九……」

 「四十……」

 軍棍已打了大半,陳大牛的額頭上,一層密佈的冷汗滲了出來,而捱打的地方更是有鮮血溢出。到底是肉做的身子,不是鐵打的。即便他是硬漢一個,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趙如娜心都揪緊了,長長的指甲尖利地掐入手心肉,她也不覺得痛,狠狠咬著下脣,她纔能在那一次次的報數聲裡,強迫自己不出聲,不撲過去。

 她不敢想那是怎樣的痛。

 而他心甘情願領受的原因只是為了她。

 先前她與顧懷最要好的時候,她也從未體會過這般刻骨撩心的滋味兒。這是不同於小兒女的曖昧情懷,而是一種男人與女人之間,一種夫妻之間纔有的相濡以沫的微妙。

 他痛,她也痛。

 恨不得上去替他受著。

 從何承安尖細的嗓子數到四十五開始,場面上的沉寂更添了幾分,都在等待這一場從兩年多前的賜婚便開始的鬧劇結束。可就在數到四十九時,那一個執棍的兵卒,落下軍棍時,手卻微微一頓。

 眾人隨著他的視線,發現原本生龍活虎的陳大牛,腦袋竟不像先前一般高高昂起,而是突地垂了下去,那面上的神色極是怪異。

 還剩一個軍棍,定安侯暈了,打還是不打?

 「打!」

 最後一杖,終是重重落了下去。

 「嘩」一聲,人群開始竊竊私語。趙如娜瘋了一般朝他撲了過去。而先前就等候在邊上的孫正業,蹲下身去要為他處理傷勢,卻猛地一怔。

 「不好!」

 他訝聲道,「侯爺這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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