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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203章
第203章 何謂良人?

 轉眼,夏初七回魏國公府已有半月。

 在她回府之前,工部來了匠人把夏楚在魏國公府時居住的「楚茨院」給收拾了出來。也是回到此間,夏初七纔明白趙綿澤當初為何在東宮為她凖備的居處非得叫「楚茨殿」,原來那只是一個拿來品。在魏國公府裡,原就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只可惜,換了一個靈魂,未必能感受他那份情深。

 在楚茨院這些日子,她像坐了一回時光的軌道,把夏楚先前留在院裡的東西,都看了一個遍。概因是同一個身軀的原因,即便二人有不同的靈魂,她也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她對趙綿澤的一往情深。

 在楚茨院裡,只有一個名字——綿澤。

 夏常除了為她新添一些盆景擺設之外,屋內基本沒有太大的變化。就在夏楚居住的內室床榻邊上,有一個高高的花梨木精雕書架。書架上的書籍很多,大抵都是新的,一看便知她沒怎麼翻過。但是在書案的幾個大畫筒裡,卻插了夏楚的畫作若乾。

 實話說,她畫功極差。

 若是單憑那畫上之人的五官,極難窺出原身到底是誰。不過,夏楚卻在那些畫作之上,都題上了名字——綿澤吹笛、綿澤撫琴、綿澤讀書、綿澤望月、綿澤遊園、綿澤吟詩、綿澤騎射、綿澤……

 除了綿澤,只有綿澤。

 每一幅圖的內容不一,大抵都是她偷偷窺視了趙綿澤回來之後,一個人憑著記憶默默畫下的。畫上有陰有暗,有日落有夕陽,有落英有細雨,時間跨度幾近三年之久,無乎充斥了她愛慕趙綿澤的整個歲月。

 在書案的旁邊,還有一個雕花的木架,木架上方,放有夏楚自己捏成的兩個泥娃娃。泥娃娃外形與她的畫作一樣的拙劣,並著肩,帶著笑,除了能分辨性別之外,幾乎與人對不上號。但是,在男娃娃的背上她刻著「綿澤」,另一個女娃娃的背上她寫著「楚兒」,上面清晰的落款——洪泰二十二年除夕。

 那個時候,她一直在默默等待做趙綿澤的新孃。

 她曾愛他入骨,他卻傷她太深。

 夏初七記得,在陰山皇陵的那個晚上,得知她執意回京,東方青玄曾經向她講過許多夏楚曾經做過的傻事。幾乎每一件,都與趙綿澤有關。

 那時,她也只是聽聽,為了今後的計劃做凖備,卻很難將自己這副身體與趙綿澤聯繫起來。可是,這一回住在了楚茨院,看過她留下的點點滴滴,再結合東方青玄說過的話,難免喚出一些過往的記憶與片段,感觸竟完全不同。

 趙綿澤真的是負了她。

 那一日在御景苑,夏問秋撕心裂肺地哭說,這個世上最愛趙綿澤的人是她。那個時候,夏初七雖討厭夏問秋,但也是認同的,不管夏問秋如何歹毒,她到底是愛著趙綿澤的。可如今到了楚茨院,她發現自己錯了,這個世上最愛趙綿澤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夏楚。想必趙綿澤也是悔誤了這一點,纔會痛定思痛,愛上了她。

 只不過,造化弄人,在她愛他的時候,他不愛。傷她、辱她、棄她、毀她、任她顛沛流離,流亡於世。等她香消玉殞,他回過頭來尋找,她已不在。

 她知,夏楚若是活著,一定會原諒趙綿澤。

 可她不是夏楚,做不到如此。

 這些夏楚留下的舊物,夏初七都沒有碰它。任由它一件件錯落在她住過的屋子裡,點綴著這一間重新整修過的華堂。

 舊人,舊物,舊事,都是屬於夏楚的。

 她已經佔了她的身子,換了她的靈魂,她不忍心將她短暫的人生中最為轟轟烈烈的愛情一夕翻篇。

 她自己總是要走的。

 這些原就是她的,還留給她吧。

 但願有朝一日,她離開之後,再讓趙綿澤親見,讓他知道,有一個女子曾經真的愛他如同生命。再狠狠痛他一回,算是對夏楚在靈之天的一種慰藉。

 整理完屋子的當天晚上,她在院子裡燒了一盆紙錢。

 晴嵐問她,燒給誰的。

 她說,燒給自己。

 聽得她涼絲絲的這話,晴嵐當即噎住,白了臉。鄭二寶更是嚇得差一點就要去請法師來為她做法,以為她被鬼給迷了魂。

 她一笑,以一句「玩笑」糊弄過去。

 最後只道,燒給一個該燒的人。

 回魏國公府後,她緊接著就病了幾日,倒不是大病,就是有些怏怏的沒有力氣,一來孕期嗜睡乏力,二來那日落下的病根,將息了好些日子,纔好起來。

 當然,她也是由經此事尋一個妥帖的藉口,不再與魏國公府中之人過多接觸,以免越來越明顯的肚子露出馬腳。

 這些天,趙十九說話算話,果然沒有來看她,她想他,想得牙根癢癢,可為了肚子裡的小十九,她不得不忍耐,沒有出府半步。

 就像突然入了孤島,她與人隔絕了起來。

 只有端午那一日,阿木爾來了魏國公府。

 她是來找她的。

 為了見阿木爾,為了不在她面前輸掉氣勢,夏初七特地打扮了一番,選了一套寬鬆的裙衫,在小腹上略略纏了纏,結果累得自己不行,心裡直罵孃,可阿木爾卻沒有「貴乾」,只說了一些沒用的廢話。

 不過,夏初七突地了解了她。

 因了趙樽與烏仁瀟瀟大婚在即,阿木爾大概是想來找一個與她「同病相憐」的人,吐吐苦水,訴訴傷情,但她天性的高傲又不容許她如此,故而與她對坐約半盞茶的工夫,她什麼也沒說出來,又灰溜溜的走了。

 「灰溜溜」三個字,是夏初七自己想象的。實際上,阿木爾那一張清冷美艷的臉上,一如既往高貴得令天下女人嫉妒。

 尤其現在,夏初七長胖了,更覺趙十九瞎了眼。怎麼放著這樣國色天色的美人兒不要,偏生選中了她?

 好些天,她不敢照鏡子。臉明顯圓了,白了,腰粗得堪比水桶,小腹微微隆起,已經有了孕婦的樣子。夏季裳薄,只要認真看她,都會發現,她是一個凖孕婦了。

 她很害怕趙綿澤會突然造訪。

 他是天子,他要來見她,誰也攔不住。

 但她的一應擔憂,趙十九果然完美的替她解決了,甚至連她在府裡不見人的藉口都替她找好了。聽甲一說,就在她出宮的第二日,在大晏俗有高僧之稱的道常法師入宮覲見了趙綿澤。

 這老和尚說話向來懸乎,且有理有據。他從夏楚十歲那年佔得鳳命開始說起,說他近日又卜得一卦,皇後孃孃雖是鳳命之身,但在母儀天下之前,必須應一個天劫,方能入主中宮,帶給大晏風調雨順。為了避禍,為國勢昌隆及天子的安康,皇後孃孃在劫期間不能出楚茨院,也不能與任何人見面。否則,不僅皇後有可能性命不保,天子也會受其影響,乃至禍及國道,從而走衰。

 夏初七聽了這些,在府裡悶笑不已。

 果然,古往今來最能騙人的便是大師與專家。

 也不知趙綿澤到底信了道常沒有,但「不能見任何人」這句話,大概也安撫了他的心,他不能見,趙樽也不能見,故而,他沒有來魏國公府,一次也沒有。只是何承安常常會送來一些東西,吃的,玩的,衣裳,佈料,都一件件送往楚茨院。為免他生疑,她都讓鄭二寶為她收下了。

 但是,即便有了這樣的藉口,一個人久不露面,到底還是容易引起旁人的懷疑。為此,她偶爾也會在窗邊露一個臉,以便趙綿澤的人看見。

 阿記和盧輝等人奉了趙綿澤的命令與她一同入府,但他們只能在楚茨院的外圍,不敢近她的身邊。遠遠一觀,只要她一直在府裡,自是不會懷疑。

 如此一來,倒也生生瞞過了許有人。

 於她來說,如今最大麻煩只剩一個。小十九若要出生了,該怎麼辦?一來她沒有生產經驗,需要穩婆幫忙。二來她就算可以堵得了所有人的嘴,卻堵不住小十九的嘴。楚茨院要是有了嬰兒的哭聲,那想瞞就瞞不住了。

 不過,僅為此頭痛了一個時辰,她就丟開了。

 留給趙十九去操心吧。

 她如今只管養好身子,保持身心愉快。

 剩下的事,她暫時沒有精力去管。

 一切都很順利,趙綿澤如今也顧不上她這頭。

 新皇登基,內外的事宜屬實讓他焦頭爛額。就在她回府的半個月裡,朝堂上亦是發生了許多的事情,每日翻新,層出不窮。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上位那得燒無數把火。整個大晏的國家機構都繁忙起來。兵部、刑部、戶部、工部、禮部,大理寺、太常寺、鴻臚寺、都察院、翰林院、國子監等等六部九卿的官老爺們一個個都被趙綿澤拉動了起來。

 但最為吸人眼球的,除去與北狄的和議之外,便是秦王趙構與肅王趙楷的互掐。聽說秦王趙構數次在朝堂之上彈劾趙楷,說他在朝中培置黨羽,大行賣官鬻爵之事,而眾所周知,趙楷分明就是趙綿澤的心腹之人,誰都知道這事不是沖著趙楷去的,而是沖著新皇。

 趙綿澤心裡也是有數。

 但趙構不僅是正一品的宗人令,還是他的嫡親二叔,張皇後的嫡二子,雖然在洪泰帝出事之後,張皇後索性便在靈巖庵吃齋唸佛,繼續為太上皇和大宴祈福去了,但她在臣工中的影響力極大,在她與老皇帝還活著的時候,趙綿澤對他這個二叔即便頭痛得很,也不能直接鏟除。

 如此一來,朝中便出現了「構黨」一說。

 所謂構黨,便是與趙構過從甚密的官吏。

 秦王趙構的反嗤,令人措手不及,但不算意外。真正令人意外的,反倒是先前都以為會與趙綿澤鏖戰不止的趙樽,自從四月還朝,大多時候都賦閒在晉王府裡,不結黨,不交際,甚至連原本親厚的舊部眾人,都少於往來,成了一個十足十的閒散親王。

 這讓許多懷疑他假失憶的人,終是相信了。

 但五月初,一眾親王就藩的聖旨下達,仍是沒有他。

 至此,除了趙構因疾不能成行、趙楷因軍務繁忙走不開,趙樽即將大婚也不便前往北平,其餘的洪泰帝諸子,皆按洪泰帝留下的聖旨所言,先於奉天殿受詔,後在太廟祭祖,又於乾清宮拜辭了洪泰帝,領命去了封地。就連曾與趙綿澤有過儲位之爭的皇三子寧王趙析,也未受到強留,前往大寧就了藩。

 於大晏朝來說,這些算是大事。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趙綿澤當前所做之事,無非是鞏固勢力,排除異己,與任何一個新君即位的所作所為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史書評價,他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將洪泰帝突然「丟手」之後的紛亂朝事理順,也不枉洪泰帝悉心栽培了二十年。

 朝堂上,權力癒發集中。除了「構黨」以外,趙綿澤的政令下達,幾近一呼百應。

 除此,大晏後宮,也是融洽一片。

 洪泰帝先前的妃嬪,生養有兒子的都跟著兒子去了封地,沒有孩兒的都被張皇後召至了靈巖庵,一道為大晏及洪泰帝祈福。而餘下的太妃太嬪們,則是居於深宮,幾不再復出。

 而趙綿澤這些日子,在後宮完全奉行祖製,雨露均沾,恩澤六宮,除去北狄前來聯姻的惠妃極得寵幸之外,其餘的賢、淑、莊、敬四妃,皆有臨幸,便於事後得了不少的賞賜。

 他一改先前的作風,對妃嬪一視同仁,不僅令後宮和諧,也使朝堂風氣大好。因前一陣冊立皇後之事激起的臣工怨言,慢慢散了下去。

 這些大事小事,都是嘴碎的梅子去前面時,從丫頭婆子那裡聽來轉述給夏初七的。可大概真是孕期犯懶,每日裡,她都在研究如何保養自己,養育好小十九,如何纔能生一個健康的寶寶。剩下來的思考,都留給了傻子的病、東方青玄的手,以及趙十九的頭風。不論是對趙綿澤的朝事,還是對他的女人,她興趣都不大。

 一個帝王,只睡一個女人,那纔叫不正常。

 趙綿澤做的,只是普天下帝王都做的而已。

 想到這個,她突地又犯了隱憂。

 趙綿澤為帝如此……若是趙樽稱帝,他又如何?

 打一個噴嚏,她突然有些不敢想。心裡慌慌的,她一改先前各種支持趙樽奪儲和「造反」時的熱血念頭,只希望他能順利解決好這邊的事情,帶她去封地做一個藩王,或者乾脆隱於民間做一對平凡的夫婦,不再希望他君臨天下了。

 帝王之位,華麗尊貴,可何嘗又不是牢籠?

 思前想後,她再也無法平息心情,把小馬抱了出來,冒著危險,讓她「穿越火線」飛一趟晉王府,為趙樽帶去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封書信。

 書信上,她就寫了四個字:可否來見?

 從晌午等到天黑,小馬都沒有飛回來。

 她平靜了許久的心,忐忑不已。

 信落入別人的手裡,倒也不要緊,她都思量好了,大不了說是她一廂情願。反正趙綿澤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癡情」。只是小馬,這小東西當初便是趙樽從東方青玄的手裡擄獲的,它千萬不要出了事。

 「大馬,怎麼辦?」

 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趟,看著鳥籠裡的大馬,她心悸不已,不時過去敲敲鳥籠,眉頭蹙成了一團。

 「咕咕……」

 大馬沒了小馬,啄著籠子,也似煩躁。

 可它無法像她一樣,表達自己的情緒。

 捋著頭發,夏初七有些後悔了。

 沖動是魔鬼,果然如此。

 第一百次轉到窗邊看了又看,仍是沒有鴿子的影子,她終是憋不住了,苦著臉看向甲一。

 「甲老闆,怎麼辦?」

 甲一面無表情,「涼拌!」

 涼拌這個詞是他在她嘴裡學的,活學活用不說,還擺出一張這樣冷酷的面孔回給她,這讓夏初七十分後悔教給她這樣「橫行霸道」的詞。

 皺著眉頭想了想,他眉梢耷拉下來,過去拍了拍甲一的胳膊,一臉膩歪地笑,「甲老闆,我曉得你有辦法聯絡趙十九,你趕緊給我問問他,小馬在不在它那裡?」

 「不行。」

 甲一想都沒有想,便慘無人道的回拒了她。

 「為何這般絕情?」她凝眸怒視。

 「沒有緊要的事,不能聯繫殿下。」

 「小馬失蹤了不要緊?」她低聲淺呼。

 甲一看過來,那僵屍一般的面孔很是欠揍,「又不是你失蹤了。」

 「……」

 無語的斂著眉頭,夏初七眼看與他說不通,便打算向他行賄,「甲老闆,你看這樣好不好?我也不曉得趙十九給你多少俸祿啊,但往後你不要跟著他乾了,就跟著我好了,聽我的話,我把你的俸祿加倍,如何?」

 甲一凝視著她,眉梢不著痕跡的一揚,「在我認識你的六個月零十五天裡,你統共給我許諾過無數次的金銀,帳目數額已高達數千兩,可你一次也沒有兌現過。」

 夏初七噎住,歪著頭。

 「有嗎?」

 「有。」甲一闆著臉。

 「不對啊。」夏初七摸著下巴,斜睨著他,「我與你認識不止六個月零十五天吧?我感覺認識了很久。」說罷,見甲一不答,她叉著腰,高高翹著肚子,一副不講理的樣子,促狹道:「我們是不是曾經認識的,為何如此面熟?」

 「……」甲一的樣子,像是被她打敗。

 夏初七瞇眼,再接再厲,「說不定你曾經欠過我許多銀子,為了躲債,所以你纔不敢與我相認的,是也不是?」

 「七小姐,晉王妃,皇後孃孃!」甲一認真的躬一下身,機器人似的臉,終於有了動靜,可他的腳步,卻是跟著一步一步後退。

 「夜深了,您該歇了,我得走了。」

 想溜!?

 夏初七一把捉住他,「一定是這樣對不對?」

 「不對。」

 「那為何你要溜?你往常不也經常睡在我屋裡的,攆都攆不走,如今倒是顧得上身份了?知曉男女有別了?」

 甲一皺眉,突地一歎,「為了此事,我已經被晉王釦去了六個月零十五天的俸祿。也就是說,我在這將近七個月的日子裡,都是白乾了。」

 「……」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家爺就是這麼霸氣。夏初七樂呵呵的看著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目光晶亮的閃了閃,笑著近前一步,道:「甲老闆,你也不要怪他吝嗇,實則上,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嗯?」甲一不解。

 夏初七大笑一聲,突地低下頭,在懷裡翻找了一下,掏出一把鑰匙來,在他面前晃了晃,極是得意地說:「你恐怕還不曉得吧?趙十九的全部身家都在我身上,他如今一文不名,估計也給你開不出俸祿了。哼!還不投誠於我?我如今富甲天下……」

 甲一面色一僵,「難怪!」

 夏初七得意的笑,「懂了罷?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好生想想。」他沒有想,她倒是想得咬牙,自言自語道:「哼,他還想娶媳婦兒呢?老子不給他錢,看他拿什麼娶。讓他得意……」

 說到這裡,她突地看見甲一臉色有異,一怔,與他對視片刻,只見甲一大拇指慢慢豎起,說了一句「高」,然後冷冷地提醒了她一個殘酷的事實。

 「晉王大婚,是不必花自家銀子的……」

 「呃」一聲,夏初七悟了,「這麼說,我還有賺?」

 「嗯。」甲一點頭,「賺一個女人與你搶男人。」

 夏初七蔫下來,「討厭,哪壺不開提哪壺。去去去,趕緊去睡吧。」

 甲一挑眉,「不要我陪了?」

 夏初七白他一眼,「我悲痛慾絕之時,會很想殺人。」

 「殺人這種事,不適合你。」

 「你」字還未落下,見她手刀揚起,甲一迅速撤退,只留給她一片瀟灑的衣角,人已飛身出了室內。夏初七「噗哧」一聲笑著,走過去「彭」地關上門,坐回到窗前。

 逗一會大馬,還不見小馬回來,她越發著急了。如果小馬一直飛不回來怎麼辦?她看著大馬,突然有一種活生生拆散人家「鳥夫妻」的感覺,內疚不已。

 「我不該一己之私,讓小馬去冒險的。大馬,你不要怪我……小馬若是無事,它一定會回來尋你的,是不是?」

 她低低地問著,心裡惴惴。

 以趙綿澤那般的性格,怎會想不到飛鴿傳書?小馬從楚茨院飛出去,一定落入了趙綿澤的眼線眼裡了。魏國公府有一千多名侍衛和禁軍守衛,蒼蠅都很難飛出去,不要說鴿子。

 完了完了。

 果然一孕傻三年。

 她越想越是鬱悶,為了平息越跳越快的心髒,她隨手在書案上抽了一本出,翻開一頁便唸道:「……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這時,她目光一閃,突見簾櫳處的窗紙,傳來一絲「沙沙」的聲音。她心裡一驚,合攏書本,目光爍爍地盯了過去。窗紙果然有動靜,像是被唾沫潤濕了,一根指頭輕輕捅了捅,指頭縮回去,接著,一根細小的銅管便從那破掉的窗紙處伸進來。

 靠!

 她低嗤一聲。

 哪個龜孫子敢在祖師奶奶的面前班門弄斧?

 她知曉是有人想往屋子裡吹迷煙或放毒氣一類的東西暗算她。若換了正常人,大不了叫人,或高聲大喊,或者直接跑出去了事,但大概閒得太久,她捉弄之心頓起。

 腆著一個大肚子,她動作還算靈活。二話不說,躡手躡腳走過去,屏緊呼吸,對凖那根銅管,把肺活量發揮到了極點,直接往外吹了出去。

 「咳咳!」

 外面的人正凖備往裡吹,不想被她反吹出來,嗆了一口,低低咳嗽不已。夏初七笑瞇了眼睛,不再客氣,一把推開窗戶,只一看,眼珠子差點掉地上。

 「是你?」

 那人大紅的蟒衣散發著誘人心魄的淡香,一張妖冶的鳳眸半闔半合,一臉閃著不敢置信的光芒,「好歹毒的婦人,本座若是嗆死了,你管不管埋?」

 夏初七見鬼一般看著她,挑高眉梢。

 「埋!不過,得先預付銀子。」

 東方青玄脣角一揚,斂住眸底的惱意,看她一眼,又輕輕咳嗽一下,繞到門口,徑直推門進來。入內的同時,他手臂一揚,小馬便展開翅膀,歡脫的往鳥籠的邊上飛去,與大馬兩個親熱起來。

 他笑,「不是你約我來見的?」

 夏初七為小馬的專業水凖默哀一瞬,不動聲色地瞄向他,「小馬飛你那裡去了?」

 「那是。」東方青玄一笑,「不然我怎能逮到它?」

 夏初七心裡一塞。

 扁毛畜生果然還是畜生,它不能很好的執行主人的意思,結果竟然發生了這樣的烏龍?想一想,小馬的第二任主人是她,第一任主人卻是東方青玄。她飛出去,飛到東方青玄那裡,倒也不奇怪。

 她釋然了,低歎,「我不是找你。」

 「這個本座自然知曉。」東方青玄輕輕笑著,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掃了一圈屋內的陳設,補充一句:「不過沒關係,我找你。」

 「……」

 看他一眼,夏初七為他倒上茶水。

 「找我有事?」

 東方青玄莞爾,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眼眸垂下,若有似無地瞄向她的小腹,一襲淡琥珀色的光芒微微一暗,笑了。

 「沒事不能找你?」

 夏初七白他一眼,「非常時期,多危險?」

 東方青玄目光一瞇,臉上仍是得體的笑顏,無半分不自在,「你也知危險?可膽子還是這樣大,懷著肚子,可知一不小心,就會一屍兩命?」

 「謝謝誇獎。」夏初七瞥他一眼,脣角微撩,「不止一個人這般誇獎過我了。大都督若是無事,還是早點離開吧,若是讓趙綿澤發現你來這裡,免不了又要猜忌你,朝堂上不得被他穿小鞋麼?」

 「為我擔心了?」

 「……」夏初七瞇眼睨他。

 他歎:「本座是光明正大進來的。」

 東方青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微微一閃,脣角不著痕跡地勾出一個極為妖艷的笑容,然後探入懷裡,掏出一個東西來,遞到她的面前。

 夏初七皺著眉頭看去,只見那是一個玉質的哨子,哨子上面,雕有鯉魚的紋飾,看上去極為晶瑩好看。她目光微微一閃,下意識地想到了漠北錫林郭勒的那一夜,北伐軍營中的糧草被燒毀時,在縱火者黑皮的身下發現的那個哨子。

 也有鯉魚紋飾,只不過那哨子燒得漆黑。

 她心裡翻江倒海,面上卻未動聲色,只輕輕一笑,把哨子拿起放在嘴邊,鼓著腮幫就要吹。

 「不要吹。」東方青玄極快的製止了她。

 「嗯?」夏初七掂了掂哨子,「這個不是吹的?」

 東方青玄狹長的鳳眸一瞇,妖妖嬈嬈的笑著,難得沉了些聲音,「道常法師不是說你有一劫嗎?正巧,最近朝中‘構黨’勢力極大,私底下暗潮洶湧,你又是皇帝的心愛之人,陛下放心不下,怕他們會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來,故而令本座親自把這個暗哨捎來給你。遇到緊急情況,你可吹此哨,附近的人,便會來救你。」

 夏初七眉頭一皺。

 這半個月來,她幾乎很少想起趙綿澤。

 可如今看著這哨子,坐在一個滿屋都是他的地方,想到錫林郭勒的事情是他做下的,她突地有些喉哽。

 那一晚死了好多人。

 因了糧草被毀,趙樽纔去了陰山,纔發生了後面的事情。

 這一切混沌的緣頭,皆因人性醜陋的慾望。

 因此產生的一切恩與怨,也都是注定的天罰。

 微微愣了愣,她攥過鯉魚哨子,笑得不達眼底,「替我多謝皇帝陛下。話說大都督你剛纔沒事兒捅銅管子,是想試試我的警惕心,還是想謀財害命?」

 東方青玄知道以她的聰慧,不需要解釋,也能曉得那根銅管裡,其實沒有煙霧更沒有毒氣,那只是他試她警愣心的一個小玩笑。與她相視一眼,他半瞇著眸子,想到先前她吹出來的一口香氣,沒有辯解,隨口一笑。

 「謀財害命不至於,大不了劫色。」

 夏初七眉梢一挑,「大都督對孕婦也有興趣?」

 東方青玄噙著笑,瞄過她說起「孕婦」時脣角露出的幸福,還有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還有這一間充斥著趙綿澤名字的屋子,眉頭微微一蹙,目光變得深幽難測。

 「世事果然無常,風水也在輪流轉。」

 「啥意思?」

 東方青玄半靠在椅上,一副散漫的樣子,妖媚的眸子,在火光下明明滅滅,一字一句像是陷入在回憶裡,「那時你害怕趙樽,遠遠看一眼他也得縮脖子,如今卻懷上了他的孩兒。那時你千言百計託我給趙綿澤捎話,只圖他多看你一眼。如今反過來了,他倒是找我,給你帶話,以期你多想他一瞬。」

 夏初七半閉著眼,垂著眸子,回味著他的話。

 許久,她纔擡頭,眸底露出一絲淺笑。

 「那時年輕識淺,不懂何謂良人。」

 看她說得認真,東方青玄不禁失笑,「你倒也懂得排解情緒。呵,陛下還託我給你帶一句話。」

 「何話?」

 「若時光倒轉,他不會再棄你不顧。」

 夏初七凝眸望他,緩緩道:「可時光能夠倒轉嗎?」

 「不會。」東方青玄眼底微沉,看看她,默然片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揚起他絕美的下巴,「若真能倒轉,估計輪不到他下手了。」

 「謝謝你。」

 她突然說。東方青玄卻沒有明白。

 「謝我什麼?」

 她「噗哧」一樂,打趣道:「謝你沒有下手,謝你當年的不殺之恩。」

 眉梢一揚,東方青玄也是一笑。

 「若是時光真能倒轉,在清崗縣時,我不會給你下藥,即便要下,也不會……」還把你送到趙樽的床上。

 頓一下,後面半句他沒說,妖嬈的笑著改口。

 「也不會下那般不中用的藥。」

 ~

 皇城,入夜,正心殿裡,燈火大亮。

 趙綿澤一人獨坐其間。

 這個正心殿,正是洪泰時期的謹身殿,也是洪泰帝當初下朝之後處理政務的地方。趙綿澤繼位之後,不僅學洪泰帝般「謹身」,為正其心,還把謹身殿,改名為了正心殿。

 他默默喝著茶,在等一個人,也在想一個人。

 腳步聲傳過來,何承安在外稟報。

 「陛下,晉王殿下覲見。」

 趙綿澤手心微微一緊,將茶盞放在雕龍刻鳳的案幾上,面孔掛著溫雅的笑意,牽袍起身,親自過去拉開殿門。

 朱漆的門外,一個男子身著親王蟒袍,迎風而立。一襲華貴,一襲高冷,一襲雍容,一襲孤傲,在正心殿氤氳的燭火之下,這樣的他屬實稱得是一個風華絕代的人物。

 難怪她見到他便愛上,從此把他忘得一乾二淨。

 二人對視一瞬,趙樽微微抱拳欠身,卻不施大禮。

 「臣趙樽請陛下安。」

 暗暗壓下心裡的情緒,趙綿澤笑著攤手。

 「十九皇叔不必多禮,請上坐。」

 「臣不敢。」趙樽嘴上說著不敢,腳步卻邁得極為孤高。他大步入內,環視一下正心殿的擺設,目光一瞇,視線落在那一個擺開黑白雙子的棋枰上。

 他側身,含笑直視趙綿澤。

 「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入宮,有何差遣?」

 「皇叔這般說,真是與朕生分了。」趙綿澤揮手遣退了門口何承安,只留下趙樽一人,把他迎入座中,無聲一歎。

 「十九皇叔憶不起過往,實在是一件令朕哀哀慾絕的事。想當初,在朕的十幾個皇叔裡,除去少時歿去的,朕最敬佩的便是十九皇叔你了。少年時,十九皇叔已是朕的榜樣。且十九皇叔與我父王親厚,與朕的關係,也是眾多皇叔中最好的。這些事情,皇叔都不記得了?」

 趙樽目光微暗。

 這些話,趙綿澤沒有撒謊。

 少年時,益德太子於他,亦兄亦父。

 他六歲那年,宮中驟變,之後便養於張皇後身側,與洪泰帝也生分了,但益德太子待他不薄。且因益德太子長他許多,與他來說,扮演除去兄長之責,更像一個父親。故而,他那個時候,是真的願意為了益德太子的江山,去開疆拓土,為大晏打造一個更為繁華的盛世。

 可世事易變,如今……

 他面前的綿澤,不再是當初的綿澤。

 他自己,也不再是以往的趙樽。

 心有觸動,他仍是面不改色。

 「讓陛下掛念,臣實是想不起了。」

 看他一眼,趙綿澤垂了垂眸子,幽幽一歎,「私下裡,十九皇叔不必如此稱呼我了。我兩個還像少時那般,您喚一聲綿澤吧。」

 趙樽深深看她一眼,微微含笑,聲音柔和不少,「今時不比往日,陛下已承繼大統,臣雖是長輩,也不敢不尊君上,更不敢直呼陛下的名諱。陛下若是找臣有事,直言便是。」

 趙綿澤端起茶蓋,喝了一口,溫和的笑。

 「十九皇叔,近來都在忙些什麼?」

 趙樽也笑了,就像彼此間從無芥蒂一般,拉著皇室的家常,「賦閒在府中,以備大婚。除此,養花種草,弄魚逗鳥,吟詩作賦,若還有閒時,便讀一些古籍,以體聖意,倒也有些樂子。」

 趙綿澤微微一愣,朗聲大笑道,「十九皇叔多年徵戰沙場,也難得有如此吟風弄月的時日,趁著皇嬸尚未過門,閒適一回,本也是應當的。只不過……」他頓了頓,突地話鋒一轉,「朕知十九皇叔雄纔大略,當得國士無雙,若不為朕所用,實在可惜。」

 趙樽笑了笑,靜待他的下文。

 見他未吱聲,趙綿澤接著溫和一笑。

 「朕雖不忍十九皇叔勞累,但為了大晏社稷,還得請十九皇叔出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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