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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醫妃》第219章
第219章 夜會舌尖體!

 夜深露重,靈巖山上涼風習習。在薄薄的霧氣中,一輛雙轅馬車從靈巖庵出發奔向了京師,一直馳騁到魏國公府的正門口纔停了下來。

 「姑姑小心。」

 頭上戴著紗帽的虞姑姑從馬車上下來,款款走向夜幕下的國公府大門。

 一聽說她是奉太皇太後懿旨來的,門房慌不迭的開門,把人迎了進去。按時下的規矩,若非身份高於主人的來客,一般都只能迎入東西兩側的客堂招待。但虞姑姑一入內,披衣起床的魏國公府大管家絲毫不敢怠慢,直接把她迎入了正堂。

 「老婆子深夜來訪,打擾了。」

 虞姑姑性子溫和,待人還算客氣。

 「姑姑有禮。」管家客氣道,「不知姑姑漏夜前來,有何要緊之事?」

 「奉太皇太後之命,前來見七小姐,煩請管家通傳。」

 「那……」管家遲疑一下,點頭,「姑姑稍坐片刻,小的這就去。」

 國公府的管家也是見過世面的人,虛與委蛇的客套幾句,吩咐丫頭上茶侍候著,自己提了提袍角,便風一般往後院跑。

 半夜從靈巖庵來,若非緊要之事,怎會如此?

 這一陣動靜,把大半個國公府都吵醒了。

 夏常雖然不知夏初七懷孕的事兒,但與她相處日久,大抵也知道這個七妹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是有什麼事,纔每日裡避門不出。再加上顧阿嬌在楚茨院裡住著,他心虛得緊,一聽說靈巖庵來人,趕緊去前堂招呼去了。他剛滿周歲不久的小兒子,被這一吵,「哇哇」的哭鬧聲,更是響徹了國公府。

 夏初七上床歇著有一會兒了,但還未入睡,正盯著帳頂唸叨趙十九會不會突然從床底下冒出來,便聽到外頭傳來晴嵐急促的腳步聲兒。

 「七小姐!虞姑姑來了——」

 待聽晴嵐說完原由,夏初七差一點沒被唾沫嗆住。

 「她要見我?」

 晴嵐入內點燃燭火,用掌心護了護火苗,神色極是凝重。

 「七小姐,您看怎麼辦?管家說,虞姑姑像是有要事。」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這會子她肯定是不能見人的。

 撐著粗碩的腰身坐起來,夏初七撫著隆起的小腹,臉色難看不已。

 「這張皇後到底要幹嘛?」

 晴嵐一愣,糾正她,「人家是太皇太後了,你纔是皇後。」

 「嘁」了一聲,夏初七不耐煩的擺手,「我管她是哪個!算了,你先去替我應付虞姑姑,就說我身子不太舒坦,早早就睡下了,喚不醒。還有,你告訴她,道常大師說過,我這是天劫,在應劫期裡,誰見我誰倒徾,我不想累及她。」

 「她人都來了,能信麼?」

 「你且嚇她一嚇,看她如何說,再來回稟。」

 輕「哦」一聲,晴嵐緊張的瞄她一眼,下去了。

 夏初七擰著眉頭,拉了薄被過來裹了裹,墊在後背上,把身子靠上去,過了好半晌兒,還緩不過那一口氣。

 作為醫者,她先前對張皇後的診治絕對沒有藏半分私心。正如她吹牛時說的,她向來「醫者仁心」,她自信,自己是做到的。包括她潛入北伐軍中跟隨趙樽北上時,晴嵐扮成她繼續在誠國公府裡應付,治療的方子也沒有拖延過張皇後的病情。

 可她真的沒有想到,張皇後還能活到現在。

 不僅活到現在,還活著為她添堵來了。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歎一口氣,她低頭,撫著隆起的小腹,頭都大了。

 「小十九,怎麼辦?」

 小十九已經五個月整了。

 一般孕婦大約從四個月開始顯懷,如今她五個月的身孕,加上吃得太好,長了一層肥膘不說,胸長大了,屁股長大了,那腰身就更不用多說,還有小腹隆起的弧度,明眼人只要一看,便可知她懷孕。

 這個樣子,如何去見得人?

 雖然虞姑姑並沒有說來做什麼,但她的第六感向來凖確。幾乎下意識的,便想到了明日的射柳。她猜,太皇太後要說的事,一定與射柳有關。

 果然,晴嵐回來時,帶給了她預想中的消息——太皇太後這個百無禁忌的禮佛之人,竟然絲毫不顧及道常的話,硬要邀她一同前往東苑觀禮。不過,太皇太後雖不怕天劫,虞姑姑卻怕得緊。聽了晴嵐一頓唬,她只把太皇太後的賞賜給了晴嵐,便不再執意到楚茨院來見夏初七了。

 「七小姐,如今怎麼辦?」

 晴嵐急得雙手交握,搓來搓去,神色緊張不已。

 就夏初七眼下的樣子,如何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現身?

 可太皇太後的懿旨,對於女眷來說,有時候,比皇帝的聖旨還要管用。

 若是太皇太後執意要她參加,即便是趙綿澤也不好阻擋的。

 夏初七沒有回答她,她下了床,抱著肚子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七小姐,虞姑姑還等著您回話——」

 晴嵐提醒著,被她繞著圈兒的影子晃得眼都花了。

 甲一不知何時進來的,他看了看屋內的情形,板著臉靜默片刻,皺了皺眉頭,突地轉身,大步往外走去。

 「站住!」夏初七喊住他。

 甲一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你幹嘛去?」夏初七挑了挑眉梢。

 「告訴爺。」甲一如實回答,「讓爺想法子。」

 「想個鬼啊!」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揉了揉太陽穴,阻止他出門,目光卻漫不經心地望向了晴嵐,「行了,去告訴虞姑姑,我明日定會陪張皇後……不,陪太皇太後她老人家一同前往東苑的。」

 「啊」一聲,向來賢靜的晴嵐,難得失態的張大了嘴。

 「可是您的肚子,根本就藏不住啊?」

 夏初七脣角一掀,臉頰上的小梨渦帶著一股子邪氣的光芒。

 「放心吧,能難住我的人,還沒生出來。」

 「……」

 晴嵐曉得這人永遠都是吹牛不害臊的,對此倒也不以為意。就是她怎麼也想不出來,她到底有什麼法子,能夠瞞住懷孕的事實。不過,夏初七這人性子雖好,但言出必行,說一不二,既然她這麼吩咐了,晴嵐也不好再爭辯,直接按她的意思出去辦差了。

 楚茨院的庫房裡,她按夏初七的吩咐,撿了一些趙綿澤先前賞賜下來的閒置東西出來,算是給太皇太後的回禮。另外,夏初七也吩咐她給虞姑姑一些「賄賂」。

 人情往來,這事兒晴嵐不含糊。

 給虞姑姑送禮,能讓她在太皇太後面前為七小姐美言幾句也是好的。所以,她讓兩個小廝把東西裝上馬車之後,趁人不注意,還額外在虞姑姑兜兒裡塞了一大錠金元寶,方纔把她歡歡喜喜的送走了。

 「你說什麼?」

 夏初七一聽說這事兒,眼睛頓時瞪成了銅鈴。

 「小情郎啊小情郎,你丫可真大方啊,金元寶啊,我的姑奶奶。你知道一錠金元寶可以買多少東西嗎?可以足夠窮苦人家兩年的日常開銷了,你竟然就這般給白白送了人?」

 晴嵐素知她愛財,但這個節骨眼上還愛財,屬實讓她哭笑不得。

 「你纔是我的小姑奶奶,一錠金元寶,換虞姑姑的照拂不好嗎?」

 照拂?夏初七哀歎一聲,望了望天花板,轉頭對甲一說話,手卻指著晴嵐。

 「她傻不傻?」

 「傻。」甲一機器人病毒再次發作,直接復讀。

 「好,謝謝!」夏初七拍著胸口,心窩裡舒服多了。再轉頭,她看著晴嵐的臉,搖頭歎息道,「我的小情郎啊,你怎麼考慮的?你以為一錠金元寶便能收買那老太婆了?人家是太皇太後的閨中丫頭,啥好東西沒見過?會稀罕一錠金元寶麼。再說了,太皇太後的決定,如果能被虞姑姑左右,那她老人家墳頭上的鬆樹都可以修房造屋了。」

 說罷,見晴嵐癟著嘴不答,她又問甲一。

 「我說得對不對?」

 「對。」甲一永遠是最好的合作夥伴。

 「還是你懂事。」夏初七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兒。

 「我是不得已,怕你釦我俸祿。」甲一神一般的補了一刀。

 看他倆如此一唱一合,晴嵐又好氣又好笑,「那你為何還要我送東西給她?」

 「說你傻了吧?我那叫禮輕情義重,我讓你挑的東西都是不值錢的。」夏初七無奈的歎息一聲,拍了拍晴嵐的胳膊,目光露出一抹狡黠,「好了,你破了姐的財,怎麼也得補償我吧?」

 晴嵐突地生出一種「中計」的感覺,不由得瞪大眼睛。

 「七小姐,你連一個丫頭的毛都要拔?」

 「啥啥啥?我哪有拔你毛?」夏初七嘿嘿一樂,挽住了她的胳膊,柔聲細語道,「不要說得這麼不友好嘛。放心放心,七小姐我不差錢。等你以後嫁給陳景大哥的時候,我一定給你備上一份厚厚的嫁妝,把你當我親妹子嫁掉,怎麼樣?」

 「七小姐!」晴嵐羞澀不已,滿臉通紅。

 「呦呦,還害臊了。」夏初七低笑一聲,收斂住面孔,又板上了臉,「不過,浪費我一錠金元寶的事兒,不能姑息。所以啊,小情郎,接下來的這個晚上,你不能睡覺了,得為我做點事。」

 她說得很嚴肅,晴嵐卻是驚住了。

 因為她不是在開玩笑。

 而且,她知道,這句話本身一定與金元寶無關。

 夏初七愛財歸愛財,但不是一個苛刻的人。

 「七小姐,奴婢不明白你的意思。」

 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水眸一揚,那滿是黠意的笑容,讓人完全猜不透她到底在打什麼啞謎,「我的意思是……我不僅要去,還要堂堂正正的去。」

 「可是……你怎麼去?」晴嵐依舊不解。

 夏初七輕輕一笑,「去把梅子叫上,跟我來。」

 她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顧阿嬌的聲音。

 「楚七,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原就住得離夏初七的屋子很近,知道這邊的動靜不奇怪。夏初七也不怎麼在意,看她一眼,笑道,「阿嬌你也醒了?快去睡吧,沒什麼事。」

 顧阿嬌俏臉微微一暗,提著裙裾跨過門檻,頗不自在的道,「楚七,我在這裡吃你住你,承蒙你關照,已是良心有愧。你若是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定要開口……若不然,我很不安。」

 靜默一下,夏初七理解她的難處。

 「行,那你今晚也不要睡了。」

 ~

 夏初七再次回屋,已經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她打了一個呵欠,累得捶著胳膊肘兒,只覺酸澀不堪。接下來的事,她都幫不上忙,也就不在那裡摻和了。作為一個凖孕婦,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睡一覺,凖備明日的「大戰」。

 拍了拍嘴巴,她蒙著被子倒頭睡了下去。沒多一會兒,她正與周公親密接觸,耳朵裡再一次傳來熟悉的窸窣聲。若換了前兩日,她指定迫不及待的彈跳起來。可今兒實在太累,夜也太深,她半分力氣都無,不論誰來了,即便是天王老子,她也懶得動。

 「阿七……」

 那人輕輕拽她的被子。她沒睜眼,只嘴裡嘟囔。

 「你若再碰我,我便呼你一個大嘴巴。」

 腦子裡迷迷糊糊的,她隨口說著,不曾想,話一出口,被子就被人扯開了,腰上一緊,她來不及反應,便被一個「龐然大物」壓在了身上,想要說話的嘴巴,也被一個東西堵住了。

 「唔……」

 她說不出話來,喘著氣兒咬一口那貼在脣上的東西,在他吃痛的「嘶」聲裡,她下意識抹了一下嘴巴,故意嫌棄地擡他。

 「哪裡來的小賊,敢佔姑奶奶的便宜?」

 趙樽低笑一聲,頭又湊了過來,下巴上淺淺的胡碴虯得她癢癢不已。

 「小賊你……不要命了?」

 她再次嘟囔一句,半睡的腦子,徹底被趙十九弄清醒了。

 「阿七睡著了火氣也這般大?」

 夏初七打著呵欠,氣惱地瞪向面前噙笑的俊臉。

 「打擾孕婦睡覺的事兒,普天之下除了你趙十九,沒人幹得出來。」

 趙樽黑眸微亮,脣角揚了揚,「爺好不容易來,你還敢裝睡,不罰你罰誰?」

 夏初七斜睨著她,牙齒磨得直響,「誰裝了?趙十九,周公還差我的銀子呢!不行,你必須賠!」她說著便想去拽他的荷包,可手膀子剛一伸出來,這纔發現自個兒脫得太光溜,身子就跟剝了皮兒的白筍子似的,實在不宜作戰。

 她的手,灰溜溜的縮了回去。

 可這春光乍洩的一瞬,卻沒有逃過趙樽的眼睛,他眸子微微一瞇,戲謔的笑了笑,視線慢慢落在她的小腹上。看著那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山包,想到她肚子裡懷著他的孩兒,孕期原就嬌氣一些,他卻大半夜來吵醒她,突地有些歉意。

 歎一聲,他小心翼翼地探手過去。

 「賠!多少銀子爺都賠。」

 夏初七咕噥一句,佯做生氣地扭開身子。

 「不曉得疼人的傢伙,別碰我的小十九。」

 趙樽向來吃她這一套,見狀更是心疼得緊。這丫頭大多時候心胸寬廣,可這懷上了身子,倒是真真兒添了一些小女兒的嬌憨。對於他來說,雖說無辜,可也實在不忍她一個人這般辛苦,還沒處發火,也就由著她叨叨了。

 他不再多話,慢吞吞鑽入她的被窩兒裡,在她身側躺了下來。她掃他一眼,手肘輕輕一柺,擊向他的胸膛。他也不惱,只低笑一聲,手臂順勢繞過她的脖子,便把她拉入懷裡,一低頭,吻在她額上。

 「阿七不惱,是爺不好。」

 夏初七哼哼道,「認錯態度這麼好,是不是做了啥對不住我的事兒?」

 趙樽輕笑著,把她連人帶被子裹在懷裡。

 「小心眼兒的小傻子。」

 四更天,三支紅燭。兩個人,一個被窩。打打鬧鬧間,他倆說了好一會兒話,夏初七打了無數個呵欠之後,說完趙梓月的事兒,這纔把自己讓甲一出去傳的那些謠言告訴了趙樽。

 趙樽倒也不意外,「聽見這事,爺便知道是你做的。」

 夏初七挑了挑眉,腦袋捱著他的肩膀,「為何?」

 趙樽淺笑,「婦人之道,區區如此。」

 夏初七哧一聲,「行,算你狠。那你可曉得,太皇太後差人來過了?」

 趙樽眉梢一擰,暗夜的火光中,面色陰晴不定。

 「就是因為知道了,爺纔來的。」

 輕唔一聲,夏初七惡狠狠瞪他一眼。

 「趙十九,會不會嘮嗑?你就不能說兩句中聽的麼?」

 趙樽脣角輕輕一跳,心神領會地抱緊她,「嗯,爺是想念阿七,纔來的。」

 夏初七被他無辜的樣子給逗笑了,嘴裡「嘰嘰」笑著,那模樣兒見牙不見眼,很是得意,「這還差不多,算你合格,可以做小十九的親爹了。」

 凝視著她骨碌碌直轉的眼珠子,趙樽並不辯解他原本就是小十九的親爹的實事,只靜默著思量一下,擡手捋了捋她的頭發。

 「阿七,這件事爺來安排。明日射柳,你不必去。太皇太後那裡,爺會有法子應付。」

 夏初七心裡一暖。

 那種無時無刻不被人保護著的感覺,真是極好。

 她笑歎一聲,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讓他感覺著小十九的存在,出口的聲音,也比先前軟和許多,「爺,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太皇太後既然差人來叫我,我便不能不去。你想想,她這次沒見著我,會不會生疑?她若生疑了,下一次肯定還會傳我。指不定,還會親自過府來。到時候,小十九越來越大,我如何避得了?」

 趙樽眉頭一蹙,掌心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滑過。

 「你這肚子,已是瞞不住人。明日你去,如何面對眾人的眼?」

 夏初七擡起頭來,看定他,調皮的眨下眼。

 「爺,我是笨蛋麼?」

 趙樽唔一聲,「阿七有自知之明。」

 夏初七眼風剜向他,差一點咬到舌頭,「我是說,我不笨,我既是敢去,自有我的主張。」

 趙樽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也不多勸,只不放心的再問一句。

 「行!只是敢問皇後孃孃,到底有何妙招?」

 最近兩個人見面,她喜歡酸溜溜的叫他「晉王殿下」,他這一聲「皇後孃孃」裡頭,酸味兒也不少。不過這種事兒,這二人倒是有默契——高手過招,點到為止。不深不淺,不多不少,不會讓對方覺得窒息壓抑,又可適當表現自己的鬱悶,或說表達自己在吃味兒的委屈,算是一種夫妻間的正常狀態。

 故而,夏初七並不在意他的稱呼。

 「明日可見分曉。」

 「今夜不說?」

 「不能說……」夏初七拖曳著嗓子,「除非晉王殿下求我啊?」

 趙樽笑著敲了敲她的額,夏初七吃痛一聲,裝出一模老實可愛的樣子來,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再說,爺大晚黑的來了,不是有更要緊的事做麼?何苦執意如斯?」

 「更要緊的事?」趙樽勾了勾脣角,「阿七倒是很懂爺心?」

 「必須的。那爺,您的笑容還可以更燦爛一點嗎?」

 趙樽笑意已是充盈了眸底,他捏了捏她的鼻子。

 「若是阿七有吃的東西給爺,一定會更燦爛。」

 噗一聲,夏初七板住了臉,「你豬啊?沒吃晚膳,不會早說?」

 她把這貨給狠狠「訓斥」了一頓。可話雖說得極狠,但他肚子餓了,就是天大的事兒。做為「賢妻良母」,夏初七還是要去為他凖備的。

 這會子,她屋裡親近的丫頭都被調去做旁的事了,她不好去打擾她們,也沒法子叫別人。不過,她也沒有告訴趙十九她的「為難」,明兒的重頭大戲和驚喜,她必須先保密一下。

 「等著啊,我去叫人。」

 她穿好衣裳爬起來,偷摸著去小灶房,凖備煮一些吃的給他。

 可還沒等她動手,甲一就站在了身後。

 「我來。」

 夏初七睨著他,不太敢相信,「你會做吃的?」

 「嗯」一聲,甲一不再說話。

 目光爍爍間,夏初七彎了彎脣,看他的身影時,頓覺更加的高大了,「厲害啊你,能文能武,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往後誰娶了你……哦不,誰嫁了你,那可算有福分了。」她說完,見甲一黑了臉,不由嘿嘿一樂,特好心地拍拍他的胳膊。

 「成,那勞駕你了,我會讓爺給你漲俸祿的。」

 「不必了。」甲一沒有擡頭,「把欠我的還上就好。」

 「小氣鬼!」

 夏初七吐了吐舌頭,退出了灶房。

 燈火裡,甲一認真做著事,沒有再回答她。

 趙樽的胃與旁人不一樣,大概半年戎馬的緣故,他並不像京裡那些王爺一樣矜貴,無論是珍饈佳餚,還是粗茶淡飯,他都可以入口。用夏初七的話說,這是一個極好養活的傲嬌爺們兒。實際上,比起他來,她自打懷孕,嘴就刁得很。淡了不吃,鹹了不吃,這不吃,那不吃,總之就像與飯菜有仇似的。尤其這幾日,孕吐減輕了,挑嘴的毛病卻越發嚴重。而這一切,她都把它歸咎到小十九的身上。

 「小十九定是一個比你還要傲嬌的傢伙。」

 平白受了冤枉,趙樽卻笑了,「爺的種,能不傲嬌嗎?」

 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得瑟是病!」

 甲一速度很快,二人鬥嘴間,他已經凖備好了食物。東西倒也簡單,只是一碗紅棗醪糟蛋,放了兩顆雞蛋在裡頭,加上幾粒紅棗,放在桌上,看上去甜香勾人。

 放下瓷盅,甲一默默地出去了。而趙樽對於是他送食進來,目光微微一閃,也沒有吭聲兒,更沒有詢問,只拿過勺子,低頭吃了起來。

 「香不香?」夏初七半趴在桌上,歪頭看他。

 趙樽把瓷盅往前推了推,「要不要吃一顆?」

 「不要,我吃過的。」她搖了搖頭。

 「這蛋倒是煮得新鮮,爺往常沒有吃過。」

 「那可不是麼?嘿嘿,這叫紅棗醪糟蛋,姑孃我的獨家自創,甲老闆也是給我學的。」夏初七心安理得用中華民族幾千年勤勞智慧的結晶吹著牛,看著趙樽默默的咬掉那顆蛋,優雅高貴的吃著,心裡被倖福塞得滿滿的。

 在楚茨院的日子,她的日常生活很均勻,一日三餐也都極為講究。但是,人都是思鄉的,她常常懷念後世的一些吃法和吃食,於是便挖空心思想出一些法子來讓灶上做。沒有想到甲一倒是偷偷學了一手。

 「甲一煮得極好。他真是給你學的?我看你也未必有這水凖吧。」趙樽不溫不火的聲音裡,似是有些懷疑。不過,仔細聽去便會發現,他的話裡還有一種夏初七先前也曾有過的心情——那是她生活中他無法參與的一部分。除了遺憾,還是遺憾。

 「你不信?」夏初七挑了挑眉梢,嘻嘻一笑,「我也不信。」

 「……」

 夏初七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嬌美的笑顏來。

 「爺,你還真別不信,甲老闆是我手把手教出來的。嗯,他算是我的衣缽傳人吧。還有啊,你可千萬別小看這一碗小小的紅棗醪糟。我這麼給你介紹一下吧。」咳一聲,她清了清一下嗓子,「舌尖體」來了。

 「紅棗醪糟蛋,無疑是益氣生津、開胃健脾、營養滋補的好東西。把紅棗用甘冽的清水洗淨,去掉棗核,與適量的山中泉水一同入鍋,大火熬至水開,再用妝瓷的勺子舀上自製的醪糟,一並放入沸水,選兩隻最美麗的母雞下的蛋,在碗邊敲開,將雞蛋液徐徐導入鍋中,待熬好之後,即可食用。這一碗由楚七潛心研製的醪糟蛋,恐是世間最普通又最美味的家常滋味了。」

 「……」

 看他頓時黑著臉,她繼續「舌尖體」,笑不可止的道,「醪糟裡含有少量的酒精,可促進血液循環,有助消化及增進食慾的功能,使孕婦的飲食增加,營養充足……不僅如此,醪糟蛋還有利於孕婦利水消腫,適合哺乳期婦女通利乳汁,其產熱量高,富含碳水化合物、糖分、b族維生素、蛋白質、礦物質……」

 「停!」趙樽差點把嘴裡的蛋吐出來,「說人話!」

 「我說這個醪糟蛋最適合孕婦吃了。所以,我纔教給他們做的,要不然呢?」夏初七看他含著一顆蛋,嚥也不是,吐也不是的憋屈樣子,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吃啊?怎麼不吃?」

 趙樽眸色微微一深,終是從「孕婦食品」的感受中調整過來,慢條斯理地吃下那顆蛋,優雅地漱了漱口,然後淡淡看著她,一言也不發。

 「怎麼了?」夏初七似笑非笑,逗他,「紅棗醪糟蛋不好吃?」

 趙樽嚴肅的道,「味道差強人意……就是糖多了一點。」

 「有嗎?要不是你吃完了,我也想嘗嘗看呢。」夏初七看一眼那瓷盅,故意嚥了嚥口水,遺憾的歎息著,一張羊脂白玉似的臉上,兩片紅潤飽滿的脣一開一合,像兩瓣飽蘸露水的紅柑橘,滿是誘人品嘗的俏意。

 趙樽看得性起,喉結一滑,突地撈她過來,低頭堵上了她的嘴。

 「唔,你做啥?」

 「你嘗嘗就知道了,甜不甜?」

 他撬開她的脣,滑溜地探入她的口中,密密地親吻著,不放過任何一寸香甜可人的所在,那急切狂鷙的模樣,似是要把分離幾個月來的所有的遺憾都一並找補。在他的帶動下,她身子微顫著,閉上眼睛反手擁住他,回吻過去,目光漸漸迷離,終是與他一同糾纏在這個美好無邊的深吻間,纏住了彼此所有的神經。

 在他粗喘著擡頭時,她已被吻得暈頭轉向。

 「趙十九……」

 她意猶未盡的小模樣兒,瞧得趙樽眸底含笑,輕彈一下她的額角。

 「阿七該睡了!」

 看他一臉惡趣味的戲謔,夏初七想到自個兒淪陷其間的樣子,又氣又惱,猛地攬緊他的脖子,本著吻不死他憋死他的勁兒,化被動為主動,大力地欺壓上去。趙樽勾著她的腰,摟入懷裡,低低淺笑著,配合的任由她「輕薄」。

 比起先前那個吻來,這一個吻更是柔腸百結。可夏初七的腦子卻比先前清醒得多。她的鼻息裡,除了他身上濃鬱的男性氣息之外,隱隱還有一股子淡淡的茯百酒香味兒。絲絲縷縷的充入鼻端,激得她腦子「咯登」一聲,猛地清醒,吸著氣兒從他懷裡爬起來,緋紅的臉蛋兒上,有一抹惱氣。

 「趙十九,你又喝茯百酒了?」

 「一點點……」他喑啞的聲音,低若呢喃。

 他這無奈的模樣兒她太熟悉了,每一次頭風發作後的強顏歡笑就是這般。

 她知他是不想讓她擔心,可他這樣,她能不擔心嗎?

 挪開凳子,她麻溜地坐好,眼睛橫掃過去,「以前爺總說,我兩個是夫妻了,不管什麼時候,夫妻都是要分擔的,要同甘共苦的。可我算是發現了,敢情這事兒在爺這裡是雙重標凖來著?我有啥事兒都不能瞞爺,要不然就是我小性,而爺是幹大事的人,不需要旁人的噓寒問暖,啥事兒都可以瞞著我。」

 「阿七……」趙樽伸手來抱她。

 她躲了開去,「既然你都不需要我,我又何必巴巴跟著你?討人嫌。」

 她說著說著,眼睛裡便泛起一層水汽來,像是委屈得緊。

 趙樽微微一愕,哪能想到這丫頭真的說哭還哭,說來氣就來氣?

 他印象裡的阿七不是這個樣子的。她幾乎就沒有真正哭過,就連回光返照樓裡,她都能笑看生死,這是怎麼了?他頓時慌了手腳,趕緊抱她過來,坐在腿上。

 可惜,趙十九平素言辭銳利,與她鬥嘴時更是毒舌,卻偏生不會哄人。

 緊緊擁著她,他沉默良久,也不知怎樣勸慰,只心疼的放軟聲音,「不哭了,都是爺不好,爺不該瞞你。其實這幾日都沒喝,今兒是頭痛得緊,你給的藥丸子吃完了,我又不便來找你,還懶得找人熬藥,這纔吃了幾口。」

 「真的?」她半信半疑。

 「真的。阿七放心,爺有分寸,不會讓你守寡的。」

 「你討厭!」夏初七吸了吸鼻子,大眼珠子一頓剜他,「好了,我大人大量,這回就不跟你計較了。下回你要是再不聽我的勸,我便帶著小十九走得遠遠的,不管你死活。」

 知她是心疼自己,趙樽心裡歡喜得緊,對她更是寶貝得不行。

 「嗯,往後爺再不敢惹我家小祖宗生氣了。」

 「小祖宗?」夏初七一時沒反應過來。

 趙樽低笑一聲,指了指她,又指向她的肚皮。

 「一大一小,兩個小祖宗。」

 夏初七「噗」的一聲,破涕為笑。知道這一回哭鬧給他「長了心」,往後他應當不會再輕易碰茯百酒了,也就不再鬧騰,只樂滋滋地揚了揚下巴,一臉「我就是你家小祖宗」的傲嬌樣兒,瞧得趙樽哭笑不得,越發憐惜得緊,輕手輕腳地抱起來,便把她放在了榻上,柔聲一歎。

 「可算吃住了爺,滿意了?」

 「還行!」夏初七笑得脣角彎彎。

 喟歎一聲,趙樽躺在她身邊,蹙起眉心,「阿七,你近來怎的變得這般小性了?」

 夏初七癟了癟嘴,撫著肚子,「還不是你兒子害的。」

 「嗯?小十九?」

 「那可不是麼?懷了孩子的婦人,不僅心理壓力大,生理上也會有些改變的,你不懂?比如說啊,孕期雌激素會上下波動,而這個雌激素會影響人的情緒。讓人不安,低落,抑鬱,委屈什麼的。所以,不是我造,是你兒子在裝怪。」

 「雌激素?」他點點頭,似懂非懂,「又是你們那裡的詞兒?」

 「差不多吧。」夏初七被說了「小性」,略有一些不好意思,隨口笑道,「不過最主要的是,誰讓我是傲嬌家的祖宗呢?旁的本事沒有,找自家爺們兒撒撒嬌還是成的。」說到這裡,一看趙樽眼皮一跳,她吃吃笑著,鉤住他的脖子,「得了,換了旁人,我纔不愛與他計較呢?這不是你麼?誰讓你是我夫婿,是我孩兒的爹?我懷著孩兒抑鬱了,不找你撒氣,找誰去?」

 趙樽呵一聲,被她說笑了。

 「你是爺的婦人,在爺面前,自是怎樣都成!」

 「嘖嘖!這話聽上去真膩歪,都不像十九爺說的了!」夏初七鼻子皺了皺,嘴角的笑容越發擴大,燦爛得讓趙樽不得不懷疑,先前她可憐巴巴的幾滴淚水是硬擠出來的。

 「阿七,爺這是落入了你的圈套?」

 夏初七偏頭看他,脣角微微一翹,撩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你可是心甘情願的?」

 她俏嬌的樣子,三分清雅七分妖氣,可瞧在趙樽眼裡,無疑都是極為美好撩人的。自打那晚的歡好被生生打斷之後,他一直沒有找到宣洩的點兒。只不過,平日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他也並非時時想起這檔子事。但如今人就在懷裡,這一輩子只在回光返照樓過了三天癮的十九爺,如何還能把持得住?記憶裡那種酣暢淋漓的快活奔入腦海,最直接的反應便是生理反應。他喉嚨一緊,把她拉入懷裡,鼻尖蹭在她的鼻尖上,喑啞的聲音裡,添了一抹夜的魅惑。

 「睡吧,再不睡,可就睡不成了。」

 「我不想睡了,天快亮了。」她打了個呵欠。

 「那你想怎樣?」他聲音低啞。

 「你說呢?」她晶亮的眼,在燈火下閃著瑩瑩的光。

 「我不知。」他低笑一聲,啄了啄她的脣。

 「春宵一刻……」她擡起手來,握緊他的手,放在自家隆起的小腹上,四個軟軟的字眼說完,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張合的脣慢悠悠吐出三個字來。

 「好睡覺。」

 她是真的累極了,睏極了。

 原本想逗一下趙十九,可眼皮合上便再也睜不開。

 幾乎片刻工夫,她便沉沉睡了過去,鼻翼裡呼吸漸淡。

 趙樽看她一眼,拉過被子來蓋住她,寵溺的一歎。

 「真是個傻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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