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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戶家的小娘子 (玉面桃花總相逢)》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大過年的,永祿得了寧王殿下十兩賞銀,特意跑去外面打了二兩銀子的好酒,又買了一乾吃食。酒送給了前院的方師傅,「寧王殿下誇我講故事講的好呢!這都多虧了方師傅!」寡言的方師傅是不知道這小子怎麼描述的,若是知道了恐怕要吐出一口老血來。

 剩下的吃食,永祿拿回後院去,散給了灶上院裡的婆子與丫環,「往日多謝媽媽姐姐們的關照!」他流浪多年,如今連父母也不記得了,能在許府吃一口飽飯,也算得運氣不錯。

 灶上婆子吃著他孝敬來的東西,笑道:「你個猴兒倒精怪!隻是咱們關照你,卻是因為夫人有話,要讓灶上不能拘了你的吃喝,讓你養好了身子。知道來謝我們的,怎麼不知道去謝謝夫人?!」

 永祿正色:「媽媽有所不知,夫人大恩,我銘記在心,也不必拿這些吃的去孝敬夫人,隻等往後有了機會,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報大人夫人的恩情!」

 臘月聽得這話有趣,回頭講給胡嬌聽,倒引的胡嬌笑了起來:「這孩子倒是個有心的。我也不必他報什麼大恩,隻消用心看著倆哥兒就好了。」如今府裡買來的小廝,年紀小也不頂事,跑個腿還行,真讓他們陪著許小寶武小貝玩,胡嬌還不放心。

 有了寧王殿下的誇獎,永祿講起故事來更有勁了,雖然沒了武小貝在旁陪伴,但許小寶覺得永祿哥哥這晚講的睡前故事似乎更為激情澎湃了。

 年初一郡守府裡擺宴,年初二便是通判府裡擺宴,許清嘉夫婦也不得不參加。

 有了前一日的解圍之事,韓夫人在通判府裡,對胡嬌似乎略微和氣了些,態度有轉。但胡嬌並沒覺得自己必須要迎合府君夫人的態度,倒也如往常一般,恭敬而疏離。隻席間與段夫人說笑,二人傢裡各有一對淘氣包,有著講不完的孩子經。

 通判夫人今日上的依然是自傢祕釀,前廳宴客,傢養的伎子便先緊著先廳男人們去了,後院的婦人們便隻有喝酒吃菜聊天了。通判夫人索性將尉遲修的一眾能彈會唱的美人們召集了到花廳獻藝。

 尉遲修在美色上追求孜孜不倦,善於發掘不同本領不同氣質的美人,而尉遲夫人似乎在這一方面也不曾阻攔他,因此通判府的後院裡,竟然是百花齊放,爭相競艷,會吹拉彈唱的美人們都可以組一支樂隊了。

 拜通判夫人的大方,胡嬌今日等於參加了通判府裡的音樂會,順便被陶冶了一下情操。通判夫人還要謙虛一下:「其實啊,這些吹拉彈唱之事,我是一竅不通,傢裡的美人們倒是都會。往日我還嫌她們太吵太鬧,今日姐姐來了,自然要她們拿出全副身傢本領來,給姐姐好好表演一番。姐姐若覺得好呢,就賞她們一二百錢!」

 她這番遊說,堪比戲班子裡的頭兒,樓院裡的媽媽。

 幾個月以來,韓夫人算是見識了這一位的舌頭,有著市井人傢的潑辣,什麼話都敢往外蹦。她活了大半輩子,何曾與這樣的人物打過交道?每回應酬完了通判夫人之後,回去都要生一回氣。

 就連韓小孃子也勸了她好幾回:「孃親且別生氣。通判夫人就是這種人,孃親若認真與她置氣,倒顯的孃親跟她一般計較了!」

 韓夫人隻能將這口氣嚥下去。

 既然通判夫人開了口,韓夫人今日又被通判夫人勸著多喝了幾杯,酒氣上頭,以往肚裡的怒氣便朝外頂,立刻令丫環去外面換一筐銅錢來,霹靂叭啦砸了下來,通判院裡這幫美人們何曾見過這種打賞方式?唯有市井裡打賞猴戲的大約就是這種方式了。

 胡嬌假作不見,抿一口酒,扭頭與段夫人繼續講育兒經。兩大高手鬥法,她就不摻和了。

 通判夫人原意是諷刺韓夫人以及她的忠實擁躉,隻會這些娛樂之道,她府裡姬妾也會。哪知道府君夫人真會讓人擡一筐銅錢來打賞,這是將她府裡的姬妾當外面上不得臺面的戲子了?

 當下她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通判夫人心氣兒不順了,韓夫人就心氣兒順了。通過數次交鋒,她也摸出門道了,立刻拉著通判夫人的手,笑道:「妹妹府裡這些美人兒都是各有本領的,姐姐瞧著真是羨煞不已。一時高興之下,就打賞的多了些,妹妹別見怪!」還舉杯又飲了一口酒,以示自己酒意上頭。

 通判夫人何等油滑老辣,立時便調整表情,還替那些被銅錢砸過的美人們道謝。

 「姐姐能瞧得上她們的本事,那是她們的福氣!還不快謝謝府君夫人的厚賞?!」

 眾美人齊齊屈膝謝賞,委委屈屈下去了。

 好歹她們也是通判大人千嬌萬寵的美人兒,何曾受過這等委屈?心裡不恨府君夫人,那是不可能的!又連帶著將通判夫人也埋怨上了,這是拿她們當外面供爺們取樂的傢伎來使喚了?!

 這一個回合,竟然是府君夫人贏了。宴席散了之後,胡嬌與段夫人往外走,竟然不無感歎:果然多陽春白雪的美人兒,被逼急了也會扇人耳光的!瞧瞧被惹急了的府君夫人。以往她瞧不起的人,多是冷怠而已,如今倒好,已經跟通判夫人咬起來了。

 前院男席上,通判大人與府君大人倒是相處和諧,稱兄道弟,以年齒敘稱呼,都快趕上了傢子親兄弟了。更何況席間上的是通判夫人孃傢祖傳祕釀,似許清嘉這種不好酒的都連飲了好幾杯,更何況府君大人,將這美酒誇了又誇,又大贊通判大人娶得如此賢妻,當真是好運道。

 長久以來,尉遲修在長安官場之上,不得意的便是妻傢出身太低,有點上不了臺面,因此總被人嘲笑。還有人嘲笑他隻顧肚腸,不顧體面。如今被韓府君誇贊娶妻有道,頰邊酡色更濃了幾分,連敬了韓府君好幾杯酒。

 胡嬌也不願意久待,便讓跟車的小廝去前廳給許清嘉傳話,她自己先回去了,讓馬車回頭再來接他。

 馬車到了府門口便回轉了,胡嬌下了馬車,由小寒扶著往府裡去了。通判夫人傢的酒後勁很足,當時不覺得,出來吹吹風就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今日胡嬌又避著府君夫人與通判夫人的鋒芒,刻意多喝了幾口,被小寒扶著進了府,隻覺府裡的石子路都有些不平,她皺著眉頭吩咐:「怎的這路高低不平,讓永壽帶人來重新鋪一鋪。」

 小寒知道她這是酒意上頭,也不反駁,「夫人小心腳下,我回頭就告訴永壽哥哥。」

 一主一僕緩緩往回走,前庭裡許小寶與武小貝正在院裡撒歡,身後跟著花貓與大牛,搖著尾巴追的緊。看到胡嬌,立刻朝她撲了來。兩隻小猴子跟兩隻小炮彈似的撞了上來,若是平日,胡嬌定然能穩住,今日卻是腳步虛浮,被倆小子一撞,瞬間朝後倒去。

 小寒力氣不及,胡嬌朝後倒去的同時,她自己也被帶著朝後倒去,主僕二人都跌坐在了地上,胡嬌懷裡還抱著懵了的倆小子。

 這種遊戲他們尋常做慣了的,倆小子自從發現孃親力氣不小之後,常往她懷裡撞,半途中胡嬌就能伸出兩臂將倆小子撈起來,提手裡作勢要丟出去,然後在倆小子吱哇亂喊聲中,孃仨笑成了一團。

 但今日這結果大出意料,許小寶與武小貝坐在胡嬌懷裡,不可置信的看著孃親摟著他們,在他們額頭上各響亮的親了一口,傻呼呼笑:「乖兒子!」啾啾,又在各自肉乎乎的臉蛋上親了兩口。

 遠處的寧王殿下與崔五郎原本就看著這倆小子在園子裡瘋鬧。之前考校過了倆小子的功夫,發現方師傅教的很是盡心,至少這倆小子氣力見長。便由著他們混鬧。等見到胡嬌被撞倒,崔五郎眉頭便擰了起來:「這是……怎麼了?」

 按胡嬌的身手來說,被倆小子給撞倒,也太不可能了。

 寧王身長腿長,已經大步向那邊走了過去,崔五郎緊隨其後。到了近前,已聞得一股酒氣,小寒已經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夫人被她扶著給摔了一跤,怎麼都是她不夠盡心。伸手去扶她,胡嬌卻覺得地上冰冰涼,甚為舒服,索性盤膝坐著不肯起來,將倆小子摟在她懷裡坐著。

 「這是……喝酒了?」

 寧王殿下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胡嬌仰頭瞧了一下,腦子也有幾分遲鈍,好一會纔分辨出來:「寧王殿下……」口齒倒很清楚,卻拍了拍地上:「請坐!」這裡甚是舒服。

 寧王:……

 崔五郎有心要欺負下她,可是想想自己欺負一個醉了酒的婦人,就算她清醒了似乎也不太記得,沒什麼成就感,遂作罷。

 小寒細胳膊細腿,連忙爬起來扶胡嬌:「夫人快起來!」

 胡嬌這會酒意上頭,有幾分迷迷糊糊,死強著不肯起來:「這裡舒服。」腦袋轉來轉去,非要找許清嘉:「許大哥呢?不會是跟那個……那個什麼繼芳跑了吧?」

 小寒哪知道什麼繼芳?

 這都是他們夫妻間的私密話,背了人講的。倒是寧王殿下與崔五郎知道賈繼芳其人。寧王殿下見她眉眼如絲,頰帶暈紅,人卻迷迷糊糊透著幾分說不出的可愛,心裡就跟被羽毛輕輕撓了一般,有點癢癢的,想撓又找不到地方。端方的美人他見的多了,可沒見過這麼……這麼無賴的!

 她又是這麼個胡說八道的性子,真不知道許清嘉是如何縱容的,認識好幾年了竟然也沒改掉。

 崔五郎嘴角抽搐,蹲下來與她平視:「你再坐地上,你傢許郎就跟那個繼芳跑了!」

 胡嬌眉毛直立,嘴裡蹦出倆字:「他敢?!」腦袋轉來轉去,不依不饒找許清嘉,就是不肯起來。

 寧王與崔五郎簡直拿她沒辦法了。

 地上這麼涼,她若再坐下去,難保不受寒。小寒都快急哭了,倆小子卻覺得孃親這模樣很好玩,往她懷裡蹭了又蹭,拿小手指悄悄在她臉上戳,見她抓住了他們的小手指,作勢要咬:「咬掉算了?」臉蹭到孩子臉上,他們在外面跑了一會,臉蛋冰涼,很是舒服,胡嬌便蹭了又蹭,就跟大狗一般。

 許小寶與武小貝被她蹭的咯咯笑著直躲,當孃的也在傻笑。

 寧王吩咐小寒:「還不快去尋你傢大人,讓他快點回傢國。」等小寒跑了,這纔與崔五郎使個眼色,「將這倆小子抱起來。」

 崔五郎一手一個,將倆小子揪了起來,寧王一把握住了胡嬌的手,將她拉了起來。

 胡嬌自然起身,腳下一個踉蹌,眼瞧著朝前栽去,寧王攔腰一扶,她這纔緩了面部與大地親密接觸的命運。隻不過,他手下那柔韌的腰腳,哪怕隔著冬日的棉服也能感覺到。鼻端嗅到清香的味道,既不是脂粉香也不是花香,似乎是被冬日的太陽照過的太陽的味道,寧王忽想起很久以前,武小貝與許小寶說過的,尚美人身上好臭,都沒有孃親身上香之語,他總算……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了……

 許清嘉回來的時候,胡嬌正滿院子尋他,不肯進屋去。見到他立刻便撲了上去,圈住了他的脖子,嘴裡唸叨:「可讓我抓住你了,你可不許跟……跟那個什麼繼芳跑了……」

 同知大人在寧王殿下與崔五郎兩雙眼睛的注視之下,厚著臉皮將她樓在懷裡。不摟也不成,胡嬌可沒凖備撒手,跟隻八爪章魚似的巴著他不放。

 胡嬌摟著他不說,還在他脣上重重「啾」了一下,笑眉笑眼,特別憨傻的小模樣,許清嘉都有些哭笑不得了。人後他倒不介意老婆熱情,可是當著寧王殿下與崔五郎的面兒,還是算了。

 小寒立刻將許小寶與武小貝的眼睛捂住,「別看別看,小寒姐姐帶你們回屋去。」

 許小寶的聲音悶悶的傳了來:「我已經……看見了!」

 「我也是!」武小貝隨聲附合。

 再待下去還不知會如何丟人,許清嘉當機立斷,將老婆抱在懷裡往後院走去,身後立著寧王殿下與崔五郎。

 崔五郎嘿嘿怪笑,「真沒想到這丫頭醉後是這般德性。」

 寧王殿下目送著許氏夫婦走遠的身影,淡淡道:「倒也恩愛。」語帶寂寥。

 崔五郎沒皮沒臉湊了上來:「殿□邊美人環繞,隻要殿下想恩愛,哪個美人會不應承?!」隻是寧王殿下於女色上頭實是寡淡,從不曾見過他對哪個美人呵護有加,倒是整日泡在軍營裡,與兵士相處的時間都比與美人相處的時間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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