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雙城是空見城非常有名的一個虛子。

有名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擁有什麼驚人的漂亮外型，也不是因為他有什麼比別人強大的地方，更不是他比哪一個虛子都適合生養下一代。

雙城之所以有名，是因為他是一個不完全體。

什麼叫做不完全體？

不完全體這個名字只會冠用在虛子的身上，一般的戰士沒有所謂的不完全體。

我們都知道，在當今的世界裡，虛子是利用基因改造，所培育出來負責孕育下一代的男子，只是人為改造的基因，跟上天賜予的比較起來，總是容易出現問題，也比較不穩定。

因此每隔一段時間，虛子中就會出現不完全體，不完全體擁有虛子的外型，只是眼角的紅痕會比較淡一些，沒那麼鮮豔，帶點淡紫接近粉紅色，身體中負責孕育孩子的器官不是萎縮就是沒有該有的功用，換而言之，不完全體不但沒有辦法成為戰士，同時也沒有辦法完成虛子的使命。

這樣的人，在這樣的世界，幾乎是馬上被淘汰掉的，一些比較大的家族也許資源豐富，會願意幫助他活下去，能做一些雜事也好，但一些比較小一點的家族，通常不會願意把資源放在一個廢物的身上，大部分都是任由不完全體死亡。

不完全體是人類改造基因，試圖與天抗爭下的犧牲品，在空見城的法律裡，可以得到一定的補償，每個月可以固定領到一些資源，讓他們就算沒有辦法出去狩獵，就算家族的人不願意幫助他，也不至於餓死。

聽說有些不完全體，因為生活過得很辛苦，於是乾脆就利用自己的身體，以取悅戰士的方式換取資源，畢竟他們的身體儘管沒有辦法孕育孩子，但是在取悅戰士這件事情上，絕對可以做得跟一般虛子一樣好，跟戰士的身體比較起來，他們的身體更能讓戰士獲得愉悅。

不是每一個戰士都有辦法擁有虛子，當然更不可能擁有稀少無比的女子，戰士的欲望需要發洩，常常一起狩獵的同伴，有時候也會成為發洩時的同伴，可惜戰士因為鍛煉的關係，身體不管哪一部分都很堅硬，跟戰士做，自然沒有跟虛子做來得愉快，不完全體就成為很好的對象。

而雙城之所以有名，就是因為他不但是一個不完全體，而且還是一個技巧非常好的不完全體，偏偏他不是靠出賣身體維生，他只有在自己想要的時候，才會找一個順眼的戰士上床，然後發洩完了，就繼續回去過自己刻苦的生活。

他的行為讓一些不完全體看了感覺很不順眼，跟他比較起來，出賣自己身體的不完全體好像因此變得低下，而同樣也有戰士看雙城不順眼，這些戰士大部分都是被雙城給拒絕的，如果不是在空見城有非常嚴重的條例保護虛子安全的話，哪天雙城被誰給拖到廢棄的建築裡強暴致死也不奇怪。

有人勸過雙城，但他完全沒有想要改變目前的生活形態，所以還是一直被一些虛子跟戰士給討厭著，一直過著可以說是艱辛的生活。

雙城的名字很特別，原因他在虛子懷裡時，家族並不是在空見城裡生活，但是一次變異體入侵，大量的蟲子毀了原本的小城市，家族的族長在第一時間帶著所有成員逃到空見城，這才得以讓整個家族續存下來。

而雙城就是在到達空見城的那一天出生的，因為逃難的關係，孕育他的虛子變得虛弱，而肚子裡的雙城也得不到該有的養分，提早出生，是一個不足月的孩子，孕育他的虛子也因此死去。

他的出生一點也沒有讓家族的人感覺到高興，因為從他的眼角，就可以看出他是一個不完全體，要不是他是在空見城出生，必須遵照空見城的法令，換一個地方出生的話，很可能一開始就被丟在半路上自生自滅。

逃進空見城，成為空見城一員的族長，早已經熟知空見城的規矩，所以孩子既然是在空見城出生，一切按照空見城的規矩來，家族有責任撫養孩子到十二歲懂事，而雙城從十二歲開始，空見城會給予他一個安全的住所跟每個月固定的資源讓他可以順利生活。

所以雙城十二歲就被家裡的人給趕出去住，空見城給他安排的住所不是很大，可是在內城安全的區域，跟在家族裡住的地方比起來，這個住所反而更讓雙城感覺有家的味道。

雙城是一個漂亮的孩子，基本上虛子很少有醜的，所以雖然雙城的長相不差，在虛子中也只能算是中等略略偏上。

但是他擁有漂亮的體格，他的身材比一般虛子高大一些，也比一般虛子還要有肌肉線條，所以就算因為生活比較艱辛，身形有點過瘦，但整個比例跟線條卻相當的吸引人。

清秀的臉蛋，鼻子很挺，一雙眼睛屬於比較狹長的那種，眼珠子是深深的蔚藍色澤，一頭紅發豔麗得有點囂張。

如果他的神情不總是那樣冷淡，雙唇不總是那樣緊抿著，也許看著那蔚藍的眼睛跟豔紅的半長髮，會讓人誤以為他擁有熱情無比的個性。

一個從小就被家族給漠視，十二歲就必須獨立辛苦生活的人，怎麼可能擁有熱情的個性，他能不偏激就不錯了。

想到這裡，雙城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苦笑。

每天早上起來打理自己時，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有時候就是會忍不住想，要是他是一個完全的虛子，或者是一個真正的戰士，也許會是一個相當開朗熱情的人……但也只是想，這輩子，他覺得自己跟開朗熱情這幾個字，很可能扯不上半點關係。

很快的打理好儀容，將屋子角落裡掛在牆壁上的工具取下來，重新深吸一口氣開始一天的生活。

光靠空見城發下來的補給，只能勉強填飽肚子，但如果還需要生活用品，就不夠了，反正不完全體的身體比一般虛子強壯一些，就算比不上戰士，小心一點還是可以在城外那些比較安全一點的區域獵殺到一些獵物。

從十二歲到現在也已經十多年，家裡許多佈置都是依靠狩獵一階變異體換取的微薄收入買來的。

空見城外有一些地區，內城的家族根本就不會浪費時間在一階變異體上，外城稍大一點的家族也很少會在這邊打獵，這些區域基本上是由外城的小家族跟像他這樣的個體所佔據。

幸好一階變異體的數量不少，不會因為搶獵物而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雙城來到他比較熟悉的狩獵區域，今天非常幸運，遠遠的就看到一隻體形頗為龐大的一階變異豬在遊蕩，這是他最喜歡的獵物之一，畢竟自己沒有受過什麼戰技培養，在力量速度上也不如那些戰士，所以體積大一點的獵物，他比較能攻擊得到，這一類型的獵物速度通常也比較慢，因此不用擔心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時自己會逃不掉。

而且變異豬是很好的食物，體積又大，只要能獵上一頭，他就有好幾天的時間不需要再特別冒險出來狩獵。

取出腰際上的長鞭，這是他的武器，沒辦法跟變異生物比力氣，所以他儘量選擇能遠端攻擊的兵器來幫助自己狩獵，至於弓箭的話那就算了，想要把箭射進變異體體內，必須要有相當大的氣力，要不然連變異體外表的厚皮都不見得傷得了。

稍微靠近變異豬，原本在林子間不曉得在做什麼的變異豬馬上就發現雙城，立刻就紅了一雙眼睛，前蹄對著地面用力一踏沖了上來。

變異生物的攻擊性很強，基本上只要是非我族類的生物一靠近，它們都是採取攻擊的行動。

雙城狩獵過不少次變異豬，會有什麼樣的反應他很清楚，馬上迎著變異豬沖上去，然後在離變異豬不到三公尺距離時，右腳朝地面用力一踩，一下子整個人從左邊橫越過去，看起來整個人快要摔到在地時，右手頂著地面一撐，修長的身形已經翻出一個漂亮的跟鬥，同時拿著長鞭的左手對著變異豬的蹄子掃過去，鞭子的尾端立刻纏住變異豬的後腿，尾端系著的一把匕首在變異豬身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雙城可不敢跟變異豬比拼力氣，看到自己的鞭子纏住變異豬的那一瞬間，他立刻往離自己最近一棵樹沖過去，迅速的將手中的鞭子在樹身上一纏，緊接著滾開。

而變異豬就像他所預料的一樣，對著他沖過來，剛剛他將鞭子固定在樹上就已經花了一點點時間，要不是固定好後立刻滾開，恐怕眨眼間就會被變異豬給衝撞得老遠。

不過現在就已經算成功一半了。

他的鞭子是他存了好久的資源才買到的好東西，在一些高階戰士的眼中而言，可能只是很尋常的兵器，但是用來對付一階的變異體，甚至是二階的變異體，這一條鞭子都可以算是牢固而且銳利的。

變異豬隨著他跑動的方向追逐，沒多久腳上的鞭子就因為圍著樹繞圈子，那龐大的身體被繞在樹身旁想要衝向雙城也沒辦法。

接下來就是想辦法殺死這一頭變異豬就好。

千萬不要以為這一頭變異豬已經被繞在樹身旁邊就沒有任何威脅，事實上鞭子也只是縮短了變異豬的行動而已，並不是真正的把它給捆綁住，所以自然不可能任由雙城拿著武器想要砍哪裡就砍哪裡。

雙城重重的咽了一口，但喉嚨卻因為緊張而發幹，吞咽的動作只是讓喉嚨感覺疼痛而已。

從身上拿出另一把武器，是一把並不長的刀，銳利度也不是那麼好，但這已經是他所能存下來的資源裡買到最好的了，依靠這一把刀，他解決了不少一階變異體。

正準備沖上去，試著跟變異豬拼搏一陣子，誰知道一個高大的男子從林子深處走了出來，而變異豬正好擋在他前進的方向，英挺的劍眉微微一皺，雙城也沒看清楚他是怎麼動作的，眼前這一隻被纏住的變異豬突然就失去了聲息，大大的腦門中央多了一個洞，鮮血正從那一個洞裡頭流出。

雙城眨了眨眼，這才看到對方手中的長劍似乎微微的震動了一下，地面上有幾滴血從變異豬這一頭滴到男子那一頭，讓雙城可以確認變異豬的確是對方殺的。

「謝謝！」雙城站直身，走到變異豬的前面，先跟對方道謝後，這才蹲下身將變異豬腳上的鞭子解開來重新綁到腰際。

他從對方剛剛那一劍的身手就知道至少是一個黃卡戰士，基本上連橙卡的戰士都不會跟自己計較這一份小獵物，更別提是黃卡以上，因此他很自然而然的開始處理獵物。

「只有你一個？」高大的男子聲音很是清朗，不特別低沉，但卻帶了一點點啞，聽起來很好聽。

「只有我一個。」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這是粉紅色的，別看錯。」

「我沒看錯，不過已經偏紫了。」

「這麼說也是。」

他有注意到，通常不完全體眼角呈現淡紫色接近粉紅色是正常的，虛子或不完全體的氣血比較虛的時候，眼角的紅紋也會更偏向紫色，不過虛子比較不會有這種狀況，因為他們大部分都被照顧得很好，從小就被嬌養著，哪來的機會變成紫色。

「重點是，你不是戰士，不該一個人出來獰獵。」

男子的話裡對他的責備不濃，更多的是對他家人，雙城聽得出來，因此他不會因此生氣，也知道這一個男子是個好人，家裡的環境應該也很好，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觀念。

「我家就只有我一個，不一個人出來，誰陪我出來？」

「沒有戰士喜歡你嗎？」這語氣聽起來有點訝異，讓雙城有點想要微笑，對這一個男子的好感更多了一些，看來是一個強大，但心境很單純的人。

「你覺得這個問題問我適合嗎？」

「當然適合，我家小爹說，愛情是互相的，如果真的沒有戰士追求你，遇到自己喜歡的，你也可以追求他，你比那些戰士多了不少好條件，漂亮！身體抱起來應該也舒服。」

雙城差一點就臉紅了，就算他不是那種沒經歷過性事的人，但是像這樣如此直接的說出口，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你叫什麼名字？」

「曉真，破曉的曉，真實的真。」

他以前為了這個名字跟自家小爹鬧了一陣子，因為聽起來真的很幼稚，而且也太那個……什麼小爹常說的娘了一點，明明幾個哥哥都是叫做赫連秀什麼的，就他一個人不同，但小爹很堅持，反正他現在也習慣了，只是跟人介紹的時候，他一定會把字說清楚，免得被誤會是什麼小珍……想到這裡，他雞皮疙瘩就快起來了。

雙城看著他，俊美的臉龐表情豐富，一下子就明白他在想什麼，總是冷漠的臉上，掛起了有趣的笑容來，他認識的戰士雖然不算多，但是像他這樣強大又一點都不會給人強勢感的，很少，感覺很好相處的模樣。

「很好聽的名字，充滿希望的感覺。」

「啊！我家小爹就是這麼說！」

「小爹？」

「就是我老爹的虛子，我們習慣叫他小爹。」

「你是讓虛子取的名字？」

儘管這幾十年來，虛子的地位稍微不一樣，但是一般來說，還是很少有讓虛子為孩子取名字的狀況，除非那個戰士真的非常疼愛自己的虛子，而且這一個戰士還必須在家裡有很大的權威。

「當然，我家都聽小爹的……不是說我老爹很弱，而是我家老爹不太管這些事情，他又寵小爹，所以家裡面都是我小爹做決定。」曉真解釋，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小爹是誰，跟不認識他的人說說這些事也不算什麼，反正他小爹的名字比他還要更有名。

真好……

莫名的，雙城心裡冒出這麼一個聲音，但一下子就收回心神，原本臉上有趣的笑容變成微微的苦笑。

他是什麼樣的人，有那個資格去羡慕誰……

「你小爹一定很漂亮。」

「啊！小爹是很漂亮。」還沒看過有哪個虛子比自己小爹更漂亮的，小爹的那種漂亮，可不是光外貌就可以比擬的，就像他家的小粘，同樣有著俊美無比的臉蛋，但就是沒有辦法跟小爹比。

「不過我小爹之所以會讓我老爹那麼疼愛，可不是因為他漂亮，當初我老爹身邊的虛子，跟我小爹一樣漂亮的也有，可是我家小爹在一群漂亮的虛子裡，他總是最耀眼的那一個，充滿著溫和的朝氣，那樣有精神，好像再難的事情放在他眼前，他也會想盡辦法沖過去。」

這造成他們家幾個兄弟一直以來想要找到滿意的虛子很難，總是會忍不住想要跟自己家小爹比較，比來比去的結果，不是都不滿意，就是被老爹給轟開，他們家的戰士每一個佔有欲都很驚人，他家老爹自然不可能讓自己兒子的視線老是掛在自己虛子身上，就算他們是小爹親生的也一樣。

「是嗎？挺難想像的。」他有見過一些個性比較特別一點的虛子，但因為他從出生以來，所處的環境都不是太好的那一種，所以就算是長得漂亮的虛子，個性也都略嫌軟弱。

講話中雙城已經收拾好獵物，他沒有多餘的資源去換取空間箱，所以就只能拖著獵物回去，幸好他比一般虛子的力量大不少，拖一隻變異豬回去，是辛苦了一點，但還難不倒他。

「我來。」曉真走到雙城的旁邊，一手微微用力，一頭比人還要重兩倍的豬，就一下子扛了起來，而且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就知道，這頭豬的重量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麼。

雙城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認識的戰士裡，沒有誰扛一頭豬可以像曉真一樣輕鬆的。

「你是綠卡戰士嗎？」

他知道黃卡戰士的力量就已經不是他可以想像，但看著曉真輕鬆的模樣，他不禁再往上一層猜，他看過綠卡戰士，只是沒那個機會跟一個綠卡戰士說過話，基本上綠卡戰士在空見城裡，已經是算菁英的那一等級，並不是他們這樣的人說想要認識就可以認識的。

曉真笑了一下，搖搖頭。「不是，我是藍卡戰士。」綠卡？那是他幾歲時候的事情了？

這下子雙城眼睛睜得老大，傻傻的跟在曉真的後頭，好半天都沒辦法把藍卡這兩個字從腦子裡挪開。

「需要這麼驚訝嗎？」雙城驚訝的表情其實非常可愛，他原本就擁有一張清秀的臉，七情六欲任何表情在他的臉上都有一定的吸引力，只是雙城從小的經歷讓他很少會把情緒表現在臉上，反而是讓剛認識的曉真成為第一個鑒賞者。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有機會跟藍卡戰士說話。」

藍卡，絕對是空見城裡的高階戰士了，通常到了藍卡，就有資格在城主府住下，有資格在城主府裡任職，像拋棄他的家族，家裡能出一個黃卡戰士就要感天謝地，更別提是藍卡。

「我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家裡一天到晚都可以看到藍卡戰士，藍卡是統治階層裡最低的一級，根本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要不是他現在年紀還小的話，絕對會因為這個卡階被家裡幾個兄弟嘲笑。

「對我們來說，你們是大人物，每一次的變異體入侵，如果不是有你們，我們哪有機會生存下去。」

藍卡以上的高階戰士，絕對是每一次變異體攻擊城市時的主要戰力，千萬不要認為高階戰士人數比較少，殺得變異體也會比較少，事實上，大部分入侵的變異體，都是高階戰士殺的，其他的戰士在一場戰役下，能殺個幾隻並且活下來，就已經算是厲害。

「那是責任。」身為強者的責任，曉真始終記得父親跟他說的，所以從來不會因為自己的強大而驕傲，越是強大，越是要警惕，看著這一片人類曾經輝煌過的土地，就越覺得肩膀上的擔子很重。

雙城微笑，沒想到藍卡戰士原來可以這麼溫和，這麼平易近人，也許越高階的戰士越高傲，不過是自己心裡頭不平衡下的想像，遇到一些不好的人事物，就免不了把其他的也一起想糟。

想想也是……如果一個人太過驕傲，怎麼可能有機會在一條艱難的路上走得比別人更遠，成長需要的是自信，而不是過度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