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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番外》第1章
  第 1 章

  唐源六歲的時候就跟林境成了鄰居。

  那時候唐爸爸廠裡福利分房,身為工程師的唐爸爸雖然在廠裡地位不低,可因為分房前漏送了幾個人的禮物,最後被分到了舊小區裡,跟已經在這個小區住了很多年的林爸爸成了鄰居,為此唐爸爸沒少挨唐媽媽的白眼。

  說到林爸爸林國棟,也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林國棟在這個福利還算可以的廠裡幹得有聲有色,卻偏偏辭了這個鐵飯碗,自己跑去深圳弄了一堆玩意回來開店做生意。結果一下子就賺回了一輛小汽車。這下可把唐媽媽羨慕得更是每天茶餘飯後念叨自己不長進的老公。

  唐源剛上小學的時候,總愛扒著林境家的大門,羞羞怯怯地伸頭進去,小聲問坐在大廳一邊看電視一邊玩小車的林境:我可以進來玩嗎?

  那時候被寵得跟小皇帝似的林境少爺鼻子一抬,架子十足:不行。

  唐源雖然沒哭,可表情跟哭差不多了。

  他折返回去,拿了自己老爸用木材邊角料做的小飛機,繼續扒回門邊,小小聲地問:我跟你一起玩飛機好不好?

  林境小小年紀已經懂得露出不壞好意的笑容,轉身從屁股後面掏出一架比他的小飛機更大更精美的遙控飛機:不——好。

  於是唐源只能哭喪著臉,扒著他家的門框,一直扒到了林少爺的虛榮心得到滿足,高傲地批准他進來玩,這才屁顛屁顛地脫了鞋,跟他一起在那張軟軟的地毯上玩大兵人遊戲。

  那時候唐源對美醜沒什麼概念,也不懂得什麼叫做美女帥哥,只知道自家媽媽不止每天抱怨自己老公賺錢比林爸爸少,還嘆氣自己兒子也沒有人家林境長得好。

  林境長得到底有多好?

  據說剛上一年級就有女生為了他打架,小姑娘們撓花了一張張小嫩臉。更有高年級點的男孩認錯性別,放了學,就學電視裡的小霸王,堵著他的道匪裡匪氣地問:小妹妹,跟哥哥一起回家吧?

  一開始林境還被嚇哭過。可高傲的林少爺回去跟老師告狀後,面對這種情況就有了底氣,直接把跟自己一起回家的唐源推到前面,說:你要是不走開,唐源會幫我去找老師告狀。

  長大後,唐源真是想起來就牙癢!因為這種事兒,自己沒少挨高年級的揍!

  相比之下,唐源就普通多了。反正三年級以前,自己很少拿過100分——當然以後更是沒機會了,很少得到老師的點名表揚,很少出風頭的機會。

  就連長相都是——別人家的媽媽會這麼跟唐媽媽打招呼:哎呀你家兒子長得真逗!

  真逗!

  長大後的唐源每次對著鏡子看,都沒覺得自己哪裡長得像笑話,可偏偏小的時候就只有兩個字,真逗!

  後來林境才告訴他:你小時候臉圓就算了,眼睛也圓,眉毛還短,一笑起來,就跟漫畫似的。

  可就是這樣的長相,才符合唐源小時候毫不出色的人生。

  九歲以前,唐源都是羨慕林境的。

  直到林國棟生意失敗。

  這個失敗實在太徹底,林國棟全副家當輸光不止,還欠了一屁股債,要不是運氣好,還差點被丟進牢裡。

  第二年,受不了巨大打擊的林境媽媽跟另一個做生意的男人跑了,據說去了香港,反正後來再也沒回來過。

  風光的林國棟頓時成了整個廠區家屬院的笑話。

  林國棟兩個月前還到處跟人吹噓要搬到外頭的小區去,準備轉讓自己的福利房,而現在,別說外頭的小區了,就連自己的福利房都差點沒了。

  大受打擊的男人開始酗酒,西裝革履的精英頓時轉變成頹廢暴躁的老男人,廠區裡的人各個見了都繞道走,就連唐媽媽都把經常打開的家門給關了。

  並不懂得什麼叫做破產的唐源還習慣性地去扒林家的大門,頭伸進去,卻看到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在打林境的屁股,白白的屁股蛋上被皮帶打出嚇人的血痕,唐源都被嚇哭了,而裡面的那個小孩卻已經哭得暈了過去。

  從那以後,唐源也不敢去找林境玩了,他也再沒在林境手上看到任何一個玩具。

  也是從那時候起,林境的衣服總是皺巴巴,甚至有些破爛的。

  沒有女人的家庭,一個暴躁父親和一個從小就不懂得寂苦的孩子維持的家庭,就這麼畸形地發展了下去。

  林境不再是那個光鮮亮麗的林少爺,他的頭髮長過了眼睛,被老師責罵,他的書包破了,被同學嘲笑,他的校服短了,沒人給錢去換。

  從前抬著頭看人的林少爺每天低著頭上學,回來的時候,衣服總是更加破爛,偶爾還能看到鞋印和一些惡作劇的紙條。

  年幼的孩子對惡意沒有任何感知,他們只知道,不愛乾淨的孩子就是異類,經常被老師批評的孩子更是群眾隔離的對象。

  原來跟屁蟲一樣的唐源也在同學們的帶動下,漸漸疏遠了。每天回家路上,不遠不近地看到林境,也會有意識的躲避。

  高高在上的林境變得陰鬱而尖銳。

  唐媽媽終於不再念叨自己的老公,偶爾她也會捏著自己兒子圓嘟嘟的臉蛋說,長得多好看啊,臉大是福,眼睛圓得跟招財貓似的。

  人生就是這麼的可笑。上一秒你是王子,下一秒就變成了青蛙。

  如果不是那天的大雨,也許唐源這輩子都不會跟林境成為好朋友,而林境,也許也不會長成後來那個樣子。

  那是一個暴雨天,外頭雷聲轟轟,小朋友們都躲在教室裡等著雨小了爸爸媽媽來接自己。可林境根本不會有人來接,加上要是晚回家,菜市場賣最便宜的菜的那家就要收攤了,所以看著外頭雨勢再大,林境還是咬著牙決定趕路回家。

  外頭陰雲密佈,才下午五點,天色就黑得跟夜晚一樣,雨簾遮住了路燈的燈光,街道一片昏暗。

  林境快步走著,想抄小路回家,卻在拐彎處被人突然從後面摀住了嘴巴!

  他嚇得大叫,那人將他扛到了小樹叢後面,一邊拿東西塞住他的嘴巴,一邊急不可耐地開始扒他的衣服。

  林境驚恐萬分地盯著眼前這個穿著黑色雨衣的男人,這男人他認識,是廠裡燒鍋爐的單身漢,五十多歲都沒媳婦,被廠裡人戲稱為老棍。這個沉默寡言的男人,此刻卻一手壓著他,一手在剝他的褲子!

  林境的驚恐,在看到他也脫下了自己的褲子,露出那猙獰而醜陋的器官時,達到了最頂點。他拚命掙扎,可小孩的力氣在一個燒鍋爐的男人手裡,簡直不值一提,老棍低咒了一聲,解下皮帶綁住他的手,然後準備抓起他的雙腿,準備朝那個幼嫩的地方進攻……

  「大變態你想幹什麼!」一聲稚嫩的大吼在後面響起,男人嚇得手一抖,竟然一下就射了,濃稠的精液飛濺到林境的身上,還弄了幾滴到他的臉上。

  雖然不知道來者是誰,可做賊心虛的心態讓老棍連褲子都來不及穿好,罩上雨衣就慌忙地逃進了樹林裡。

  林境全身發抖,當他看到衝過來的人的時候,繃了許久的淚腺終於完全潰堤。

  唐源氣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將塞在他嘴裡的布扯掉,正艱難地想扯開他手上的皮帶,就聽林境「哇」地一聲,痛哭了出來。

  手足無措的少年又想安慰他,又想解開皮帶,只好將他摟在懷裡,一邊解一邊安慰:「別哭,別哭……壞蛋走了,別哭……」

  幸好自己急著回家看動畫片,跟在後面看到了這一幕,雖然對於他來說根本就沒有性侵犯的概念,可看到林境拚命掙扎而那人卻綁著他的樣子,就知道這個人一定是壞蛋。

  大雨將兩個少年淋得透濕,可抱著林境,唐源一點都不冷,還因為自己做了一次大英雄而感到熱血沸騰。

  林境哭得手腳乏力,最後還是唐源把他背著回了家。

  林爸爸不在,林境已經哭過了氣,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任由唐源呼喚都沒反應。

  雖然疏遠了林境一年多,可小孩子到底還是純真善良的。唐源擔心林境感冒,乾脆拉著他,一起進了浴室洗澡。

  被熱水喚回神智的少年終於緩緩抬起頭,看向那個認真給自己搓香皂的鄰居。

  「……我來。」他幹澀的聲音終於響起。從唐源手裡拿過香皂,他拚命地在精液沾到的地方搓洗著,臉上也被搓了好久,久得唐源急忙拽下他的手:「臉不是這麼洗的!要破掉!」

  「就讓他全部爛掉好了!我重新再長!」林境的聲音帶著一絲陰狠。

  「你神經病啊!」少年已經學會了一些低級的罵人的話,「爛掉了長回來,也還是傷疤啊!」

  小小的心靈,沒有太多的思考,卻不知這句話深深地印在了林境的心理。

  即使剜掉,長回新肉也依舊是個傷疤。不如就別動,讓他留在那裡,像個警戒。

  洗完澡,終於稍稍找回理智的林境看向忙得直叫喚肚子好餓的少年。「……不要告訴其他人。」林境突然說。

  「為什麼!」唐源大叫,「壞人要是再出現怎麼辦!」

  林境瞪著他:「告訴別人,讓別人來嘲笑我嗎!」十歲的孩子雖然還天真,卻已經知道這種事情絕對不正常,尤其是當他想到那個令人作嘔的器官時。

  「可是……可是……」唐源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的擔心,「可是……老師不會笑的……」

  「誰沒有嘲笑過我!」林境的眼睛很漂亮,現在卻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戾氣,「說不定就連你,回到學校後也會像其他人一樣,笑我被一個老男人壓在身下,褲子都被扒了!然後跟全世界一起來笑我!你難道沒做過嗎?!」

  唐源漲紅了臉。

  他確實有跟別人一起嘲笑過林境的破書包,破鞋子。因為不這麼做,別人就會說唐源你真不合群,你是不是跟林境一夥的?

  他其實……並不討厭林境。

  「……我不說……」他低下頭,難受地承諾,「可是壞人再出現怎麼辦?」

  林境打了個冷顫。

  可他又再次定了神,神情狠毒。「我知道是誰,我會弄死他。」

  稚嫩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詞語有些另類,唐源睜大了眼,覺得不可思議:「你要殺人?」

  林境斜瞪他一眼,原來林少爺的傲氣又冒出來了一點:「笨,蛋。」

  他當然不會告訴他——他的秘密。

  原來裝玩具的床底櫃裡,裝滿了各種犯罪小說和偵探小說。大部分是復仇類型的,也有普法類型的。

  十歲的心裡,早就裝滿了仇恨。不屬於這個年齡的仇恨。

  他的學習成績以前一直很好,現在卻掉到了中下水平。那是因為他的腦子裡裝的大部分是這種仇殺和暴力。

  他已經開始研讀超過他這個年齡所能理解的案件分析,去研究一些大人才愛的犯罪學,聰明的大腦,本該在學校裡流光溢彩,卻因為境遇,變得扭曲黑暗。

  可同年的唐源卻還在看兒童讀物,看少兒頻道。

  臨別的時候,林境再次抓著唐源的手,讓他向自己保證,絕對不說出去。

  經過這次事件,覺得自己是林境的救命恩人了,唐源很大哥地拍拍胸口,說沒問題。

  也許是林境的控訴,也許是對林境的愛護,這日之後,唐源又跟林境和好了。至少不再像從前那樣跟著大家一起欺負林境,偶爾還會悄悄幫他一下。林境從來不道謝,只是在唐源忘寫作業的時候,幫他一起在上課時間趕作業。

  他們的友誼,就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地,若有若無地維持著。

  至於老棍,被一封匿名信告發他猥褻兒童,廠長半信半疑地找人去他家搜查了半天,終於發現一大堆戀童雜誌,當即就報了案。

  匿名信當然不是林境寫的,他沒這麼好的文筆和字跡。寫信的是當地一個很著名的法律專欄記者,這個記者至今很想知道,給自己打電話哭訴境遇的少年到底是誰。可一個少年能這麼抵得住大人的勸誘而始終沒有透露一點線索,實在是聰明得可怕。

  解決了心頭大患,林境慢慢地將自己的容貌隱藏在長長的劉海和厚厚的鏡片下。

  因為他越來越不起眼,老師也很少提起他的劉海,漸漸的,隨著年歲增長,班上又有了新的風雲人物和欺負對象,林境也成了同學們心目中模糊的存在。

  而唐源也開始偶爾跟林境一起上下學。儘管他有自己的朋友圈子,但每天上學出門都能看到林境,然後唐源總會把自己喝了一半的牛奶分他:「我喝不完,喝多了拉肚子。」

  林境一開始並不想要,這總讓他有種被施捨的憤恨。

  可當唐源真的因為喝多了拉肚子,並且每次都討好地看著他的時候,最終林境還是屈服了。因為他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缺鈣的危險性老師上課總提——因為老師們需要兜售鈣片來增收。

  林國棟酗酒打人的行為持續了兩年,終於因為兒子的報警而得到遏制。兒子報警這種事情實在是匪夷所思,廠區家屬們著實轟動了一陣,可看著少年拖著一身傷,同情心到底還是壓過了八卦。

  林國棟被警察帶回去教訓了好幾天,酒醒了,人也清醒了,看著兒子仇視自己的目光,林國棟大冬天坐在陽台抽了一宿的煙,終於把酒戒了。

  林境最苦的日子,總共熬了三年。

  曙光再現的日子,是林國棟再次進廠當工程師的時候。

  他們家終於再次可以看得到一整盆的純肉菜。

  這樣的好日子讓林境的心態稍稍有了好轉。可家裡沒有女人到底還是不行的,爺倆這麼邋遢到了第四年,林境十三歲的時候,家裡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那是一個厲害的女人,街坊鄰居都叫她「虎皮椒」,聽名字就知道是比母老虎還厲害人物。林國棟看上的估計是她飽滿的胸部和會做飯的能力,虎皮椒在街口錄像廳裡當售票員,兩人一來一往,就勾搭上了。

  這個女人對林境好不好,大家都看在眼裡。會做飯,但是每次都在大家面前嫌棄林境吃得多——個瘦成這樣的孩子你還不讓人多吃?會做家務,但總嫌林境每天都弄髒衣服——林境來來去去就只有幾件舊衣服。倒是林國棟被她伺候得滿面紅光,顯然晚上非常滿足。

  唐源討厭這個女人。

  他每次去找林境借作業——林境每次都寫得很快,這個虎皮椒就叉著腰說「小兔崽子你不要每天都來我們家,這是你家嗎」。

  老子以前天天來,也沒見林境媽媽說過一句話!

  更讓他討厭的是林境越來越瘦了,比他自己做飯的時候還瘦。

  他問林境是不是吃不飽,性格已經非常孤僻的少年不冷不淡地回答:「長身體,怎麼也吃不飽的了。」

  唐源氣炸了。早就聽說後媽都不是善茬,這個新來的傢伙也太過分了吧!

  明明是別人家的家務事,可到了唐源住了十多年的地頭,唐源就忍不了了。當虎皮椒再次叉腰當著唐源面責罵林境「每天都要錢,你個敗家子」的時候,唐源跳起來,指著虎皮椒大罵「尖酸刻薄的後媽,你連媽都沒當上呢,架子倒是擺上了,這家有你一毛錢事情嗎」。

  十三歲的唐源剛開始聽懂一些家長裡短,現在全用上了,一下子把虎皮椒氣得拿鍋鏟出來打人。也許是鬧得太大聲,正在做飯的唐媽媽聽到,也抄著菜刀出來了,揮著刀子吼:「誰敢欺負我兒子我跟誰沒完!」

  最後整棟樓鬧得雞飛狗跳,等林國棟回來,看到自己女人被大家圍著罵,氣不過也開始鬧,一場大戰持續到大家終於發現兩個小孩不見了,這才暫告一段落。

  唐媽媽以為兒子被氣跑了,坐在地上就開始哭「我兒啊,好心被狗咬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娘就跟你一起走!」

  能打的賽不過能耍賴的,虎皮椒到底心虛,一時間就憋住了。大家正要提議分別去找「離家出走」的小孩,卻看到唐源打著飽嗝帶著林境上了樓。

  「啊?我看林境餓了,帶他去吃飯。樓下的盒飯又不貴,我好歹是請得起的。」少年看了一眼虎皮椒,鼻子噴了下氣。

  虎皮椒正要發作,被尷尬的林國棟給勸了回去。

  唐源自認為做了一件好事,很晚的時候正想找林境約第二天一起去買參考書,還沒敲門,就聽到房內傳出一陣陣責罵聲。

  林國棟大罵:「就算你阿姨再多不對,也不該鬧到外面去!這樣我們怎麼做人!大人要臉啊!你這小子不懂事就算了,還跟唐家那小混蛋一起鬧事!你讓我在廠裡怎麼見人!」接著是一陣陣鞭打的聲音,聽得唐源膽顫心驚。林國棟的聲音再次響起:「瞪什麼瞪!你還想再報警嗎?我告訴你,沒用!這叫家教,我清醒著!他們不會管!」

  裡頭沒有林境的一點聲音。

  唐源蹲在門口,難過得咬著自己的手背哭。

  林境的曙光,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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