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情意 ...

　　“我無法忽視你存在視而不見，我甚至……不想要你脫離我的視線。”

　　嘆息一般的語調從愛德華那諸神細心雕琢過一般的嘴脣中溢出，帶著一種夢幻般的呢喃。

　　清亮的黑色瞳仁對上那雙淡金色的美麗眸子，艾倫驚愕的看著愛德華，吶吶的沒有反映過來。

　　腦海中不自覺的與被深藏藏在內心深處的，一雙美麗溫柔的湖綠色眼睛相比較。

　　同樣的美麗，但卻閃爍著不同的光芒。

　　一個美麗但卻遙遠，遙遠到早已在某個時空離去；一個是深邃而真實，近在咫尺。

　　而且……這雙淡金色的瞳仁裡，完全的……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

　　“你……”艾倫並非人事不知，相反，當年他在聖誕節的時候，每年都要從校園的花叢裡、臨時停放的馬車裡、城堡的角落、舞臺的幕後……甚至是禁林的邊緣上揪出一群向小女巫們大吐甜言蜜語的小巨怪。

　　那些油頭粉面的小巨怪們把平時從論文上節省下來的辭藻全部運用到了那個時候，而且還進行了深度的加工，他們說的話不知道要比愛德華的露骨多少倍。

　　可是……也沒有一個，像愛德華表現的那麼真誠。

　　“很驚訝是嗎？艾倫……”愛德華看著有些驚訝的艾倫，似乎有些隱含笑意。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道：“我這麼說……也算是……告白吧，你是不是感到很驚訝？只是除此之外，身為一個生活在黑暗中的吸血鬼，就連我自己都找不到為什麼要去親近一個陌生人的理由，甚至為了他，不惜冒著被人發現身份的危險。”

　　他說的是昨晚營救查理的事情。確實，如果不是為了自己，哪怕是愛麗絲真的預知到了查理的結局，卡倫一家也不會多管閒事吧。

　　如果不是自己是巫師，如果不是他會‘一忘皆空’那麼愛德華會怎樣處置那群會讓他身份暴露的劫匪，甚至連無意中看到這一切的查理都會被……

　　吸血鬼，真實一群異常類似於斯萊特林的種族啊，除了自己在意的人，別的都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之內……

　　只是他，只是他剛才說……

　　艾倫的眼睛瞬間恢復清明，腦海迅速將這些日子來與愛德華的點點滴滴過了一遍。

　　初遇時，他是在林間狩獵的吸血鬼，他是化身成阿尼瑪格斯形態的巫師；俊美的容顏在幽暗的樹林間，仿若是諸神遺落在人間的雕塑。

　　再遇時，他是與眾不同的卡倫一家成員，餐廳裡嘈雜的環境似乎將他遠遠的隔離，他就是遺世獨立的隱者，沒有和世俗的人類混淆；不經意的對視，那凜冽殺意的眼神，幾乎就要迫使他體內的魔力暴動。

　　接下來，林間的別墅，似乎預示他們之間命中註定的糾葛。

　　夜窺、搭訕、突如其來的善意、淡金色的眸子裡所看不懂的情感，令他困惑。

　　追尋而來的身影、擋住子彈的瞬間……

　　艾倫有些了悟，其實他早就發現了一些異常，只是卻從來都沒有去深想。

　　記憶中的那雙湖綠色的美麗眼睛，怎麼可能會被替代？怎麼會……

　　艾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同性戀，其實在前世，巫師間的同性之戀並不受到排斥，甚至當年的梅林大法師和英雄亞瑟王就是一對傳說中的戀人。

　　在巫師的眼中，同性的戀人是受到承認的，祝福的。而且如果一個巫師的魔力足夠強大的話，甚至有可能與同性的戀人孕育出血脈。

　　只是這樣的幾率，遠遠低於萬分之一，而且在孕育生命的同時因為同性生子是違反生命法則的緣故，父子之間同時發生危險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哪怕是孕育出了後代，也極有可能會夭折。

　　他曾經聽盧休斯說過。在馬爾福家族的歷史上，曾經有過三對同性的戀人，可惜有幸孕育出後代的那一對，卻最終沒能夠保護他們的孩子長至成年。

　　以馬爾福家族的底蘊和實力尚且無法保護同性而出的血脈，可見同性的巫師想要孕育後代有多難。

　　由此，馬爾福家族為了不再重複這種失去血脈的悲哀，因此在家規中明令禁止這種同性相戀的行為。

　　艾倫清楚的記得當初盧休斯在說這些話時眼中那顯而易見的哀傷和黯然，他就知道，有著嬌妻弱子的盧休斯，在少年的時代，想必也有過某段無法被家族所承認的戀情。

　　因為是唯一的一次見到盧休斯這種表情，所以艾倫對於這些記得異常的深刻。

　　艾倫本人並不排斥同性之間的情感，但前提是沒有發生在他的身上。

　　只是他從來都沒有經歷過這一類的情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哪怕是對當年的莉莉，他也只是默默的暗戀，直到莉莉已經遠離了這個世界，都沒有將這份感情宣諸出口。

　　艾倫很想發火，他甚至認為自己在下一刻，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飛出一記神鋒無影！

　　但……但是面對愛德華的眼神，那雙淡金色的瞳仁裡，有惶恐、有不安、有期待……還有這一抹絕對不屬於吸血鬼的溫柔。

　　“你……我假設愛德華你是在對我，你是說你喜……額，你……傾慕我。”艾倫斟酌的換了一個他認為可以接受的詞語。

　　“……是的”

　　“為什麼？”艾倫不知道這是他今天的第一個為什麼了，似乎他就像是在對著愛德華不斷的刨根問底一般。

　　身為一個吸血鬼，怎麼會輕易喜歡上一個人類？

　　“因為……”愛德華看起來似乎有些扭捏，艾倫確信，如果他不是吸血鬼的話只怕現在已經是暈紅滿面了。

　　良久，他仿佛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有些含糊，有些急速的說道：“因為，你無時無刻不在吸引著我。你的氣味，你的眼神，和你的氣息。”

　　“嘎……”艾倫傻了眼，臉色不受控制的騰的一下紅了：“你，你的意思我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艾倫，你被一個吸血鬼給‘覬覦’了，近一百年來，我從來沒有對某個人類有過如此欲罷不能的‘覬覦’。”愛德華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

　　“就……就因為我的味道！”艾倫的聲音有些大。

　　“是的……可能是因為你身為巫師的原因。我想你體內的魔力也是一種能量，他能夠讓像我這樣的生物，被深深的吸引。”愛德華結結巴巴的說道，那樣子就和一個青澀不諳情事的少年在急於向戀人傾訴一般。

　　“這……這太可笑了！”艾倫的心中驚濤駭浪，可嘴裡的話卻開始變得刻薄起來：“你確信你不是站在把我當成食物的角度在‘覬覦’我，而是對於一個像我這樣的男人。”

　　“不，當然不是。”愛德華急急的反駁道：“艾倫，相信我，自從……後，我就再也沒有動過傷害你的想法。其實，我之所以想要保護你。艾倫，你……其實和我們很像。”

　　“你說我像吸血鬼。”艾倫怒了，他……哪裡像吸血鬼了。

　　“你孤獨、優雅、離群索居，看起來對誰都彬彬有禮，但實際上一直都拒絕別人的接近。你成熟、睿智、淡漠，好像一直都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你甚至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這一切，都與吸血鬼的特質很像。”愛德華緩緩說道。

　　“你……你一直都在觀察我。”艾倫的語調中，有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期待和喜悅。

　　“是的……艾倫，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都在羡慕著你。”

　　“為什麼？”

　　很好，又是一句為什麼，該死的吸血鬼，難道他就不能夠主動的說出來嗎！就是當年在斯萊特林讀書的時候，他都沒有在一天之內問過這麼多的問題！

　　“是的，是羡慕，或許是嫉妒。艾倫，你有這很像是吸血鬼的氣質，我甚至都會不自覺的把你當作我的同類。但是你可以接近人群，你可以在世人眼中堂而皇之的面對陽光，你有著溫暖的軀體、流動的血液……艾倫，這些都是一個吸血鬼所不能夠擁有，而且是最為渴望的。因此，在愛麗絲預見到你有危險的時候，我義無反顧的去找你，我不能夠讓這份羡慕失去。”

　　“可這些……我是說無論是我在你看來好聞的氣味還是我給你的感覺，都不能夠成為你喜……，傾慕我的理由。”

　　“也許是的。”愛德華的聲音無奈中透著苦澀：“如果，我遇到了命中註定的‘歌者’，或許我不會這樣。但是艾倫，這世上的事情早在命運的軌跡開始滾動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如果’。我既然先遇到了你，又被你吸引之時，所有的理由，都已經不再重要了。”

　　“哪怕……我是個男人。”艾倫一字一頓的問道。

　　“不用這麼嚴肅，艾倫……”愛德華似乎是對艾倫的反映有些好笑：“人類的乃一套倫理理論對於我們吸血鬼而言並不需要被遵守，長久的生命早已使我們不再看重這些了。”

　　他壓低了聲音，有些歉意的說道：“我知道這樣很不應該，作為一個人類，竟然會被一個屬於黑暗和以血液為食的吸血鬼喜歡。艾倫，這對你而言的確是個困擾。”

　　還有那雙被你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湖綠色眼睛，為了她，你也不會對我……

　　“我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困擾。”艾倫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

　　“你……”愛德華的眼中閃過一絲被稱之為喜悅的光芒，小心翼翼的開口：“……我說，你並不因此會感到困擾是嗎？而且，也不會因此而厭惡、恐懼？”

　　他這樣子……就像是我答應了他什麼似的！

　　艾倫很肯定的答道：“當然。你知道，這不算什麼，我沒必要因此而感到什麼厭惡、恐慌。”

　　“謝謝你，艾倫，我是說……我真的很高興。”愛德華的聲音很低很沉，似乎有些輕顫的激動他眸子的顏色變淺了，眼中那層陰霾似乎也在逐漸消退，就如同雲開月明一般。

　　之後，是一片長久的靜默。

　　半晌後，艾倫首先打破了沉默，低聲開口道：“但是……有一件事情我認為必須要說清楚。我不會因為你是吸血鬼的緣故而感到任何的厭惡和恐懼，但是請原諒，我並不能夠回應你的感情。在很久以前，我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雖然她並沒有喜歡我，但是我對她的感情，一直延續到了現在。”

　　前世，他心心念念喜歡了一生的女孩，曾經以為只要在暗處遠遠的看著他就將是一種幸福，雖然現在這種感覺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和身份的變換而逐漸的變淡了，但是莉莉確實一直都沒有從心底離開過。

　　只是現在想來，他對於莉莉究竟是一種雛鳥情節般的依戀，還是真正的愛情呢？沒有過回應的感情，真的是真正的愛嗎？

　　艾倫有些迷茫。

　　兩個人之間再次沉默下來。

　　“我知道。”這次是愛德華先開口，他的面容溫柔而哀傷，沉悶悶的說道：“我，其實不應該那樣貪心，奢望你能夠回應我的感情，但是你不會因此而厭惡我，遠離我，我已經感到很慶幸了。謝謝你，艾倫。”

　　那雙美麗的湖綠色眼睛啊！你時何等的幸福，一直被某人深藏在心底，深藏在心靈的最深處，讓我如此的羡慕，如此的……嫉妒。

　　銀色的沃爾沃徐徐開動起來，向小鎮的醫院駛去，承載著滿腹心事的兩位，一個是吸血鬼，而另一個，則是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