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回憶（三） ...

　　“看著他俊美無比的面容，我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只覺得向他這麼俊美的人物，恐怕只有傳說中才能夠擁有吧。爸爸的俊美絲毫不下於他，甚至還比他要精緻些，但是卻沒有他那樣高高在上的氣質和強勢的感覺……”羅伯特輕聲低喃道，回憶起當年第一次見到那個吸血鬼時的情景。

　　艾倫和愛德華對視一眼，心裡有些嘀咕，看樣子羅伯特對馬庫斯的感情絕對不僅僅是恨意那麼簡單，應該說是很複雜才對。

　　“想起他那一副俊美猶如暗夜諸神般的樣子，我既是迷離又是崇敬，看著他有些好笑的看著我磕磕巴巴的樣子，以為他是在揶揄我。心裡有氣，叉著腰，凶巴巴地說：‘少廢話，想活得更長一點，就快快從我們普林斯家族的地盤上消失！不然，我就去告訴我爸爸了！’說也奇怪，若換了是別人，我可是真的想要他快滾的，但看著他，竟然覺得像是認識了很久似的，說不出的親切。嘴裡讓他走，可是心中卻是無比的期盼，希望他能夠留下來……”

　　頓了頓，羅伯特那火速那個極為澄澈的黑瞳瞥了一眼愛德華，對艾倫淡淡笑道：“艾倫，這就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情景。不過，他可比你的愛德華要英俊的多了。”

　　愛德華訕訕一笑，難怪羅伯特一直對他不滿意，原來還有這麼一層對比在裡面來著，那馬庫斯存在於世間三千多年，那種氣質和氣勢，當然遠遠不是只有一百多歲的他所能夠比擬的。

　　羅伯特接著說道：“他聽了我的威脅，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摸了摸我的頭髮，然後突然彎腰把我抱在懷裡。他笑著對我說：‘好可愛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學會威脅人了。告訴我，你的爸爸是誰’”

　　“他的懷抱冰冷而堅硬，但是我卻感覺到無比的親切和安全，好像他的懷抱足以撐起整個天空。這種感覺是我的爸爸索蘭特所不能夠給與的……”

　　“他又問了我一遍，看著我呆呆的樣子臉上還帶出了極為淺淡的笑容，他似乎並不常笑，但是笑起來的樣子，卻是無與倫比的俊美……”

　　“我看著他的笑容，心裡有些慌亂，故意把臉繃得緊緊地，只用眼角的餘光去看那我從未見過的魅惑容貌。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那銳利的血瞳似乎是看透了我的內心深處，把我的惶恐和驚嘆全部洞悉。我有些尷尬，還有些羞惱，於是怒道：‘我的爸爸是索蘭特．普林斯！他可厲害了，識相的話現在就放了我，否則等我爸爸來了，要你好看。’說著，就拼命掙紮起來，但是實際上我並沒有用力擺脫他，甚至希望這個我一看就覺得很親切的，俊美高貴的男子能夠一直這樣抱著我。”

　　“他吃了一驚，臉上淺淡的笑容不見了，俊美絕倫的容貌剎那變得猙獰恐怖，他似乎十分的憤怒，仔細端詳著我的臉，凝神查看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難看，沉聲問我：‘你真的是索蘭特．普林斯的兒子？你的母親又是誰？他……他怎麼可以和別的女人生下你！”

　　“他的樣子與剛才俊美如神祗一般的模樣大不相同，臉上的表情既是憤怒又是傷心，後來我才知道那種表情被稱之為——嫉妒……”

　　“我心中森寒害怕，不明白為什麼這個給我感覺很親切的男人會突然凶我，就像是突然掉進了一個冰冷的深淵，不斷地哭叫掙紮。他緊皺起了眉頭，似乎有點不耐煩，但是終究沒有對我怎麼樣，只是惡聲惡氣的安慰我，慌亂的叫我不要再哭了，還不熟練的輕拍我的背……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我覺得心底的傷心統統都不見了。霎時間，心裡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服。但是為了能夠讓他多多哄我一下，多得到一些他的關懷，我依舊沒有止住哭泣，還窩在他懷裡不停的抽抽搭搭的，微眯起眼睛看著他一副臉色鐵青卻又不得不耐著心哄我的樣子，心裡面高興的只想手舞足蹈……”

　　“我忍受不住，終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他意識到自己被戲弄了，立刻臉色突變，憤怒的就想要把握給拋下來。但是看著我可憐兮兮的樣子，終究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只是惡聲惡氣的警告我，說如果再敢哭鬧就要咬斷我的脖子，吸乾我的血液！說完，還呲了齜牙，露出青色的獠牙嚇唬我……”

　　“我當時好奇的去摸他的獠牙，他嚇得緊緊地閉上嘴巴，警告我不許去碰他的獠牙……”

　　“我嘟著嘴不高興，從他身上跳下來，泄憤的一腳提在大樹上，將一棵一人粗細的巨樹踢斷……”

　　“當時我嚇了一跳！竟然忘了爸爸曾經警告過我，不許向任何人透露我身負奇異力量的事情。想著以前有幾次無意中讓普通人看到我強大力量的事情。他們無一不是驚恐的尖叫，好像我是怪物一般，多虧的爸爸的魔法才抹掉他們的記憶。我的心裡湧起了極大的恐慌，這個俊美如同神祗一般的男子，會不會也像那些人一樣，為我的力量感到恐慌呢……”

　　“然而還沒等到我患得患失，那個男子就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仔仔細細的凝視了我半天。突然嚴肅的問我，我的父母究竟是誰……”

　　“我告訴他，我沒有母親，只有爸爸，就是索蘭特．普林斯……”

　　“他皺眉想了半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顯出不可置信和狂喜之色，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髮，問我的名字……”

　　“我告訴他後，他抱起我，飛也似的衝向普林斯家族，大聲叫著爸爸的名字……”

　　“爸爸聞聲趕來，看見是他，幾乎都要握不住手中的魔杖，只是喃喃的叫他：‘馬庫斯、馬庫斯……’”

　　“他一見爸爸，就把握輕輕放下，擁住爸爸。爸爸顯示停頓了一下，突然劇烈掙紮起來，一下下的把他往外推搡，要他滾！”

　　“他不顧爸爸的推搡，只是輕聲問了一句：‘當初為什麼要走……’”

　　“爸爸臉色一震，眼波中傾瀉出傷心和悲哀，但他很快就收斂了這些情緒，只是淡淡的說：‘因為我不再愛你……’”

　　“‘那你又為什麼要給我生下孩子！’他輕輕拉過我對爸爸質問道。”

　　“爸爸不想承認，直說我不是他的兒子，而是他抱養的。當時我還沒有來得及傷心，他就冷笑著說道：‘索蘭特，不要找這麼經不起推敲的謊言，不要忘了我的黑暗天賦是什麼……’”

　　艾倫和愛德華對視一眼，他們曾經聽卡萊爾說過，馬庫斯的黑暗天賦是看穿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但是顯然這種天賦無法作用於自身，否則在見到羅伯特的那一刻他就應該發現了羅伯特與他的關係才對。

　　沉默片刻，羅伯特又開口道：“爸爸被他戳破謊言，愣了半響，接著狠狠地解釋說我是他和別的女人生的。他冷冷的看了爸爸一眼，一句話就讓爸爸啞口無言。他說：‘我剛才已經確定了他身上的力量來自於吸血鬼的血脈。’”

　　“爸爸似乎有些惱羞成怒，他咬牙切齒開口道：‘我就是討厭你這一點……總是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把什麼都掌握在你的手裡，從來都不顧我的感受！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孩子你要喜歡，你就帶走好了。’說完，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狠狠地把門摔上，連我也不管了。”

　　“他似乎是有些奈何不了爸爸的脾氣，只是無可奈何的笑了笑，就把我抱起來坐在他的腿上，溫柔的問我一些事情，有我的，也有爸爸的……”

　　“他靜靜的聆聽著，看著我的眼神中充滿了慈愛，那血色的眼瞳中有著無法忽視的溫柔……”

　　“他告訴我，其實他也是我的爸爸，他是一個吸血鬼，而我是巫師與吸血鬼共同孕育的後代……”

　　“他說，爸爸與他是相愛的，我的出生就是證明，因為只有與伴侶真正的相愛的巫師才能夠與同性共同孕育生命……”

　　“他告訴我，當初爸爸與他鬧了矛盾，爸爸才偷偷離開的，他耗費了這麼多年才找到我們，就是想要把我們帶回他的家，沃爾圖里家族……”

　　“他告訴我，沃爾圖里坐落在意大利，那裡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城市。沃爾圖里家族有歷史悠久的城堡、有美麗古典的壁畫、有花香芬芳的花圃……還有一片迷人的海灘……”

　　“雖然只是第一次見面，但我卻相信了他的話，他讓我稱呼他為父親，用來與爸爸的稱呼相區別，他還告訴我：‘羅伯特，你是最完美的吸血鬼，沃爾圖里家族會為你為榮！’”

　　“他在普林斯家族的城堡住了幾個月，每天都會出現在爸爸面前，然後就帶著我到處去玩，還教會我許多吸血鬼對於力量的運用技巧……”

　　“爸爸開始的時候很排斥他，後來也漸漸不再生他的氣了，對他臉上也有了笑容……”

　　“那是我童年時最為快樂的日子，我不僅有了一個身為巫師的爸爸，還有著一個強大、高貴、優雅……的吸血鬼做父親，對未來的憧憬無限的渴望，我甚至期盼著能夠早點去他所說的沃爾圖里家族，從此一家人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那時候，爸爸已經被他勸得回心轉意，答應過一段時間就和他一起回沃爾圖里。可是突然有一天，沃爾圖里家族傳來了另外兩位長老的緊急通訊，要他立刻趕回沃爾圖里家族……”

　　“我不知道那封通訊裡寫的是什麼，但是他看了信之後就一臉嚴肅的告訴爸爸，說他要先回家族處理一些事情，一個月後就回來接我們。爸爸答應了，戀戀不捨的送他離開，可是誰知道，他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年，他都沒有再來，連一個音訊也沒有。爸爸漸漸的焦躁不安，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整天臉色陰沉的可怕，有時候還流露出滿臉的哀傷……”

　　“我心裡也是無比的焦急，只想著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我去問爸爸，但他只是沉默下來，然後就一個人看著窗外，看著他曾經來過的方向，臉上又重新出現他未曾出現時的那種哀傷……”

　　“後來有一天，爸爸突然找來了一位家族裡沒有出嫁的姑姑來照顧我，他說他要去一趟沃爾圖里，他要問問那個人，為什麼要食言？為什麼不再來找我們？如果他不想要和我們扯上關係了，當初又為什麼要出現，為什麼要給我們希望呢……”

　　“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我總有一種預感，好像爸爸這麼一去就會永遠離開我一樣……”

　　“但是爸爸卻寬慰我，說他不會有事，但是他又要我答應他：如果他不能夠回來的話，我就永遠不許去沃爾圖里家族，也永遠不許再見那個人……”

　　羅伯特說道這裡，已經是泣不成聲，開始靜默了下來。

　　“那……後來呢？”愛德華忍不住問道。

　　“後來……”羅伯特緩緩道：“我的莫名的惶恐果然沒有錯，爸爸這一去就是整整三個月，如同那個吸血鬼一般再也沒有出現。直到有一天，爸爸留下來的一面魔法鏡中，傳來了他最後的影像……”

　　羅伯特的聲音尖銳悲憤了起來：“我看見，父親舉著魔杖與一群吸血鬼對持，他渾身鮮血淋漓，面對著那個吸血鬼，質問他，問他為什麼要欺騙他……”

　　“可是那吸血鬼竟然是滿臉的冷漠表情，他……他竟然說，他從來都不認識爸爸……”

　　“爸爸似乎深受打擊，他因為這句話踉蹌了一下，死死地盯著那個吸血鬼，然後仰天大笑起來，笑的聲音嘶啞，笑的滿臉的憤怒傷感，但是……卻獨獨沒有流淚。然後……然後父親深深的看了他最後一眼，就……就這麼自爆了！”

　　“啊——”艾倫失聲驚呼，身為巫師的他，自然知道巫師的自爆是怎麼一回事。那是引爆體內魔力的一種自殺式行為，就連靈魂也會在自爆中迸裂為碎片。

　　“這麼多年來，每一次午夜夢回，我都會想起爸爸最後的表情，如此的哀傷……如此的絕望……”

　　“我永遠不會忘記……”羅伯特悲鳴著。

　　難怪……他會那麼的厭惡同性戀，那麼的憎恨吸血鬼，原來是……

　　愛德華看著痛哭的如同孩子一般的羅伯特，一切的疑問迎刃而解，恍然大悟。

　　艾倫心中難過，緊緊地握住自己父親的手，想要勸慰，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忽然想起前世時，父母相繼死去，那時的自己形隻影單，對著屍體害怕痛哭的場景。

　　那種傷心、恐懼、茫然、孤單的感覺，已經好久沒有記起，而此刻，突然又潮水似的湧入心頭，讓他難以呼吸。

　　“尊敬的客人，意大利已經到了。”窗外，傳來了亞歷克恭敬的聲音。

　　來到了意大利了，那麼很快就要抵達沃爾泰拉，那個傳說中被血族世界的皇族，沃爾圖里家族所駐紮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