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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不像話》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去找神醫,告訴他,邢歡受了劍傷,讓他立刻來趙家莊別院。

  這是趙家莊大少爺在離家出走音訊全無兩年後,拉著自家弟妹跨出轎子後說的第一句話。聽起來格外的冷靜,彷佛混亂局面與他毫無關系。

  然而,這絲顯而易見的濃密體貼也讓氣氛變得愈發僵持。

  距離趙永安掀開轎簾至今,已經快一個時辰了,三人就這樣各據一方端坐在客廳裡,誰也沒有說話。沒有兄弟重逢的喜慶場面,沒有夫妻小別勝新婚的綺麗氛圍。過分的安靜讓客廳成了禁區,一干下人全都識相地遠離。

  “你們誰吃了春藥?”要和那兩人老謀深算的人比耐力,永安顯然不是對手,最終,是他率先沉不住氣,出聲問道。

  這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性,親眼目睹失蹤多日的大哥和自家女人在轎廂裡纏綿,他沒辦法懷疑自己的眼睛,但至少可以深信他們之中一定是有人誤食了春藥,才會誘發出那麼荒唐又離奇的一幕。

  “話說……”這話說來話長啊,悟色無心隱瞞,只是同樣處於震驚中他一時半會找不到切入點。

  “你別話說了,我來說。”倒是向來在永安跟前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邢歡,彷佛出去溜了兩天,膽子也溜肥了。她果決地打斷了悟色的話音,大有小女子敢作敢為的架勢,“我很清醒,他也很清醒,你看到的就是兩個無比清醒的人在……在、在啃嘴,嗯,對就是這樣。”

  “這算什麼解釋?一句‘就是這樣’,你以為就沒事了?”那輕佻的口吻,讓永安覺得匪夷所思,就好像這根本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大家一起睡一覺,就相安無事了。

  不好意思,這事大了!她啃到窩邊草了!

  “你又想寫休書給我嗎?那快點,我趕時間。”她是真的下定決心不再糾纏了。從前邢歡總是以為他們是夫妻,她要做的就是無條件待他好;然而太多的事實讓她明白,她認為的好,在趙永安看來都是礙眼的存在。

  她可以接受自己嫁了個慢熱遲鈍又不懂表達的男人,不介意賠上一生去讓他適應動心。但她沒辦法接受這個男人心裡早就住了人,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在光天化日當街搶劫似的,蠻橫又毫無勝算。

  可這份時隔兩年茅塞頓開般的覺悟,讓永安表現不出大度,“趕你妹,不准趕。”即使兩年沒見,永安仍然清楚記得他哥這句莫名其妙的口頭禪,很明顯,他們倆認識已經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女人都已經被同化了。他瞇起眼瞳,看向一旁氣定神閒的某人,“這就是你當年說過要給我的驚喜?”沒記錯的話,兩年前,趙靜安瞞著他離家出走前一天,還信誓旦旦地拍著他的肩說:下次見面,給你個驚喜。

  哈,這驚喜還真夠大的!

  “你覺得呢?”相較於永安的激動,他只是淡笑聳肩,這種容易讓人失控的場面超越了他的預估。就連悟色都不能保證,他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去遷怒其他人尤其是邢歡。

  “我覺得?我覺得你壓根就是算計好的。”發話的瞬間,他從腰間抽出軟劍,不偏不倚地直指自家兄長。這頂綠帽太過刺激,讓他實在很難鎮定,“趙靜安,你別告訴我你剛好不知道她是誰。”

  “巧了,我還真不知道。”靜安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微涼眼神若有似無地飄向邢歡。砍柴相公?呵,他早該想到的,他家弟弟何時會那麼熱心,為了自家砍柴的頻繁親自出面抓奸。這謊言有夠拙劣,只因為從她嘴裡說出,他連懷疑都未曾有過。

  “我……”看懂了他眼神間流瀉出的寓意後,邢歡張了張唇,想要解釋。可當瞥見永安手中那柄劍後,她脖間傷口下意識地泛出刺痛,提醒著她被劍刺滑的感覺很不好受,“那個……既然是一家人有話好好說呀,劍、劍先放下,萬一鬧出人命曉閒姑娘會抓你見官的呀。”

  “閉嘴,這兒沒你的事,給我滾回房間去。”聞言,永安沒好氣地抽空橫了她眼。

  邢歡卻像沒聽見似的,不為所動地呆站著,透著擔憂的目光始終膠著在靜安身上。

  直到那頭靜安彎起嘴角溢出微笑沖她點了點頭,“去休息吧,我不會有事的,等下來看你。”

  “嗯。”猶豫了片刻後,邢歡妥協了,臨行前,不安目光掃向永安,對上他的瞪視後,她倉皇避開。

  也許這種時候不在場才是最好的,她應付不來這意料之外的局面,更是沒辦法接受大師在轉瞬之間就成了趙家莊的大少爺。

  眼看著她逐漸消失在客廳裡的身影,永安心間陡地梗窒,鼻翼歙動。那副乖巧的模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了。以往,只要他稍稍提高嗓音,她就會乖巧得讓人無可挑剔。可現在……不管他有多生氣、吼得有多大聲、甚至連理智都拋開揮劍指向自己兄長,她偏是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卻在靜安一句雲淡風輕般的哄慰下,即刻軟化。

  於永安而言,這景象要比方才那個吻更讓他肺葉抽痛。

  從前對他言聽計從,是因為怕他;但對於靜安……他知道邢歡不怕,之所以這般乖巧,是心悅臣服……沒錯,他在她眼中看見的是心悅臣服,她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他。

  “別指望我會成全你們,不、可、能。”他重重地吁出一口氣,收起劍,也收斂起雜亂的心緒,冷瞪著靜安。

  “你喜歡她?”這似乎是個很多餘的問題。如果他點頭,靜安也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從此壓抑祝很明顯,對方在深陷邊緣,而他已經深陷。

  “不喜歡。”永安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但我要她,要定了。”喜不喜歡不重要,他就是任性地不願把刻有自己所有權的東西禪讓給任何人,尤其是一手締造出今天這種局面的靜安。

  “是嗎?很多東西,不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她不是東西,是個人,有思想有主見有喜怒也有選擇權。”他蹙眉感受著永安孩子氣的口吻,一抹不適感飄上心頭,這不是小時候搶木劍玩具,做哥哥的必須得謙讓。

  “哈,思想、主見、喜怒?哥,你還真是不了解她,碰巧,這些東西她全沒有。”

  “……”他撫額,沉默著冥想了片刻,“嗯,我想過了,與其把她交給你糟蹋,不如我親自糟蹋。好了,不聊了,我趕時間。”

  ……

  ……

  一片靜默後,孤身佇立在客廳中的永安環顧了圈人走茶涼的光景。

  他想一如既往地破口大罵發洩出心頭積郁,可濃濃的無力感把他包裹得密不透風,隱吞下縈繞在喉間的澀,他垂眸掃了眼攤開的掌心。曾有些什麼被他自信滿滿地攥握在手心裡,他認為那是濕面團,粘上了,甩都甩不掉的煩躁;時至今日才發現,那是一掌的流沙,兩年的時間,它在他的指縫中悄無聲息地溜走,神不知鬼不覺,待他驀然回神時,沉甸甸的手心裡已輕盈得可怕。

  重重深吸了一口氣,他凝氣黑瞳,唇梢微撇,隨著一聲不屑的輕嗤,用力攥緊掌心。即便指甲刺得掌肉刺疼,也不想再松開。

  “邢歡姑娘,你爹是不是姓邢?”

  “……”廢到令人發指的問話聲從邢歡屋內傳來,靜安抬起想要敲門的手頓了頓,眉心微微聚攏。

  本想靜靜等待下文,然而片刻的沉默後,神經兮兮的話音再次響起……

  “噓,邢歡姑娘,不要說話,隔牆有耳,有殺氣。”

  “……”聞言,門外的靜安無奈撇嘴推門,嚴重覺得聰明男人就該讓自己女人遠離江湖,這種莫名其妙的江湖氣染不得。

  “神醫,殺氣在哪?貧僧幫你渡了它。”他倚靠在半開的門邊,好笑地問道。

  “大大大大……”習慣性的“大師”被神醫硬生生的吞下,想起這是瞬息萬變的江湖,他必須臨危不亂來應對不久前才得知的那些變化,“大少爺,你不是還俗了嗎?”

  “哦,習慣了。當然,有必要的話,我可以再出家一次。”說著,他抬步進屋,歪過頭打量了會邢歡的傷勢。干涸的血跡已經被清理干淨,不算深的傷口赫然呈現在眼前。

  大少爺就是大少爺,佛門就像他家似的,可以隨意進出,諸不知江湖中人貧瘠時多想去廟裡做和尚混口飯吃。無奈人家僧人個個眼高於頂,一句“施主沒有佛緣”,就把大伙打發了。神醫哀歎了聲,拾回目光,很快就看懂了這位大少爺的眼神含義,討巧得回答:“邢歡姑娘的傷勢不嚴重,好好打理的話,連疤都不會留。”

  “是嗎?那就讓她留道疤。”

  “欸?”神醫詫異了,難道佛門那道坎當真能把人給變了?原先的悟色大師對邢歡姑娘溫柔體貼得很,轉眼還俗就可以心狠手辣了?同樣困惑的還有邢歡,她眨著眼眸抬頭,愣愣地輕瞪著他。

  “我怕她好了傷疤會忘了疼。”片刻後,他平靜地給出解釋。

  聽似尋常的一句話,卻大有一語點醒夢中人的威懾力。彷若警句般,讓邢歡下意識地抬手撫了撫微微凸起的傷口,那是管曉閒留下,也是趙永安留下的。如他所言,即便疤痕褪了,痛楚淡了,她也不能忘。

  因為,這是她用兩年心力換來的東西。

  他輕掃了眼邢歡,從她恍惚神情中足以猜測出她有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沒有再把話題繼續深入,他揚起一貫的淺笑,出聲道:“勞煩了,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來幫她處理。”

  “好。”雖然點頭了,可神醫還是落地生根般地站著,直到靜安費解的目光飄來,他才開口提醒,“出診費還沒給。”

  “我的女人找你療傷還需要出診費?”

  “吶,大少爺,話不是這麼說的,這種時候談感情傷錢。”

  “……大師,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兒,老干爹讓我轉告你,能做你的兄弟他感到很光榮,為了兄弟情分,他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資助江湖兒女們。但我覺得神醫的話也很有道理的,既然你回來了,要不你親自跟他去說一聲,讓他別這樣,談感情多傷錢吶……”邢歡適時的接茬,話還沒講完,神醫已經抱著診箱一溜煙消失了。

  她收住話音,慢慢拉回視線看向他,笑容不自覺地在唇梢上綻放開。

  然而,也就是這絲與他之間彷彿與生俱來的默契,讓邢歡的笑逐漸僵化。今時不同往日了,他不再是初見時那個輕功爛透了的和尚,這一場搖身轉變,華麗得讓邢歡不敢直視。

  看懂了她神情間的落寞,靜安沒有出聲,徑自上前,替她的傷口敷藥,小心翼翼的動作仍舊一如當初。可於他而言,彼此間驟然可笑起來的聯系,何嘗不是一種心澀。

  他遠沒有看起來那麼灑脫,可以放肆荒唐。

  他也會煩躁糾結,糾結那一步要不要跨出,或是讓一切停留在原地,不要去捅破那層窗戶紙,讓彼此漸行漸遠,恢復到最尋常的關系?

  “咳。”尷尬中,邢歡率先溢出一聲輕咳,打破了沉默,換來了他的注意後,她又醞釀了會才開口,“我沒有故意要騙你,來京城時相公說了,不能把我們的關系告訴任何人,砍柴相公……也是他想出來的……”

  “他讓你不准說,你就連我都騙?”原來在永安跟前,她可以乖巧討喜到如斯境界?

  “我……”她抿了抿唇,回憶與他相識至今的所有事,的確從未想過要刻意隱瞞什麼,只是……“我之前只是沒覺得有需要特意解釋的必要。”

  “我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秘密。”大謊小謊一起撒,彼此了若指掌,那是在今天之前他對彼此關系的定義,但現在看來偏差很大。

  “那也只是你以為,以為。你也從來沒說過你還有個俗名叫趙靜安。”對,就是這樣,他憑什麼指責她不夠坦白,充其量他們也是彼此彼此。

  “那是因為我從未想到你會是我弟妹。”

  “哈,你怎麼好意思說?這是誰造成的?是誰在成親前不負責任地留書出走?是誰單方面悔婚差點讓我淪為笑柄?是誰害得趙永安帶著滿腔怨氣收拾殘局?”

  “……”聲聲指責締造出的苦澀,讓他吞咽不下,卻有無法駁斥。

  “是哦,我忘了你記性差,沒關系,我可以提醒你。今天這個局面,就是你趙靜安一手造成的。是你當初不要我,是你為了個把你心傷透的女人丟下我,是你覺得像我這樣腆著臉要嫁進趙家莊的女人沒必要理會。對,最渣最沒責任心的不是趙永安,是你。”

  “沒有那個該死的女人。”他終於領教了那句“自作孽不可活”,兩年前,他的所作所為,就像是跟自己開了玩笑。

  眼前事實讓他明白,命中注定的劫,果然是逃不掉的。縱然天涯海角,那股無形的牽引力都會讓他自己跑來送死。

  “那就是說,兩年前你寧願捏造個那麼瞎的借口,也不願意娶我?”成親前一天才被告知新郎離家出走了,必須換人,這是個恥辱。可在今天之前,邢歡卻從未把這事放在心上過。她想大少爺或許真的被那個傳說中的女子傷得很深吧?又或許他不願接受父母之命?

  總之,她覺得那些事跟她無關,她不喜歡浪費生命去恨或怨。倘若還有機會再見面,他也只不過是大伯,彼此可以相安無事處之泰然。

  偏偏現在……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介懷起那麼久遠的事,可是滿腦都填塞著同一個事實——早在兩年前他就表了態,他嫌棄她,不要她,丟下了她。

  牛角尖很小,邢歡就是不受控制地忍著痛往裡鑽,以至於過往悟色大師給過的快樂,也變得可笑。

  “如果我說趕時間,非走不可,你信嗎?”

  “……”她深呼吸,目不轉睛地瞪視著他,一堆抓也抓不住的雜亂思緒在她腦中飛轉,隔了良久,邢歡才找回遺失的聲音,“大少爺,真的不是你隨便放個屁,我都傻到覺得賦有禪意的。”

  “呵。”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前不久的一句玩笑話,經由她那雙唇齒的過濾,竟字字都彌漫著揪心的滋味。靜安溢出一聲輕笑,盡量想要掩去不自在的澀味,抬手輕撫過她的傷口,撂下話音,“好了,休息養傷吧,那些事留到初八再說。”望著他抬步離開的身影,邢歡惘然,頗具深意的話,讓她下意識地磕咬下唇。

  初八,是啊,他們約好的,初八那一天不可以撒謊。

  可是……他們還約好了好多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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