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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不像話》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如果說邢歡的潛在個性屬於說風就是雨,那邢夫人的實質個性就是說都不說直接下雨。

  隔天用早膳時,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邢歡,東西整理好了嗎?吃完起程了。”

  “……”娘,“過些天”不是這個概念的吧?

  “親家母,再多留幾天嘛,說不定歡歡這丫頭過些天就想通了,又不想走了呢。”原本其樂融融的早膳,因為邢夫人的一句,頓時冷場。身為趙家莊僅剩的大家長,老夫人深感總該說幾句。

  “不必了,太叨擾了。”邢夫人的回絕干脆又敷衍,連眼都不捨得抬一下,彷佛唯一還能引起她興趣的只有跟前那碗雞絲粥。

  這個親家母太高深莫測,很難擺平,老夫人轉而把矛頭對准了自家脾性溫和又好說話的兒媳,“哎呀,歡歡,你喜歡喝雞絲粥啊,那多喝點,這兒還有一大甕呢,是我們家靜安一早起來煮的。你要是喜歡喝,我讓他天天煮給你喝。”

  “我……”邢歡依依不捨地放下手裡的粥,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一旁面無表情的趙靜安。

  剛想要說些什麼,就把老夫人迫不及待地打斷了,“還是說你更喜歡永安煮的?沒關系沒關系,你留下來,往後一日三餐都讓他做,你負責吃就好。哦,對了,上回那個出手傷你的女捕快,我已經勒令她以後再也不准踏進我們趙家莊的勢力范圍了,要是以後她再敢欺負你,跟婆婆說,婆婆讓銅人繼續用木魚堵她的嘴,銅人很聽話的……啊!要不我讓大師把銅人借給你做保鏢吧?這樣閒雜人等以後都近不了你的身。”

  台面上,所有人都沉靜得很,只有老夫人滔滔不絕地試圖挽留。

  台面下……一片混戰。老夫人邊說邊用腳踹著身旁的永安,示意他好歹在親家母面前說幾句好聽的;另一邊礙於娘親威武,邢歡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於是,繡花鞋尖不安分地襲向靜安。

  “哪來那麼多腳?!”體會著明顯力度不一的踩踏,永安忍不住身子往後一仰,彎身看向桌底。映入他眼簾中的是一片平靜,只有自家娘親那只來不及歸位的腿,他蹙眉抬頭,“踢我做什麼?”

  “你娘子要走了!你就沒話說嗎?”罷了,既然小動作被揭穿,老夫人索性把話擺到了台面上。

  “有什麼好說的?她自己會做決定。”永安略顯不耐地回了句。可事實上,他在期待她的回答。

  他的期待很矛盾,想要她留下,但若是她當真選擇了留下,那是不是證明她心底裝著的人早就不是他了?

  “邢夫人,因為種種不可告人的原因,弟妹決定不走了。”靜安做到了語不驚人死不休。話音落下的同時,他含著笑輕瞪了眼邢歡。

  那眼神訴說著她的蠢笨,彷佛像是在說“我的方位有那麼難以捉摸嗎?踢人都會踢錯,還憑什麼指望我能接到你的暗示”。盡管如此,他還是看懂了她的懼怕和躊躇,及時出聲,替她做了決定。她感激的微笑,終結在了邢夫人的困惑聲中。

  “嗯?”相較於飯廳裡其他人的錯愕,邢夫人淡漠依舊,只斜了眼邢歡,溢出一聲低哼。

  “娘……我改變主意了……”她張了張唇,囁嚅,晃著腦袋偷覷娘的神情。

  很平靜,精致漂亮的眉眼在聽聞她的說辭後,只微微挑了挑,隨即沒有了任何動靜。邢歡摸不准娘的心思,她屏著息靜靜等待下文。

  准確來說,整個飯廳都靜了下來,就連向來風風火火的老夫人都沒了聲響。直到,邢夫人漫不經心地擠出一聲,“好。”

  “這就對了嘛,夫妻哪有隔夜仇,床頭打起來了還能床尾和呢。京城那麼大,一天也逛不夠吧,一會再跟永安出去逛逛,路過菜市喜歡吃什麼就買,讓永安回來給你做,他做的菜雖然不如他哥,還是吃不死人的……哎呀,關鍵是那份心,愛的烹調呀。親家母,我們喝粥,兒孫自有兒孫福,甭管他們。”老夫人樂呵了,得意得有些忘了形,忽略了周遭所有人的不對勁,只以為邢歡之所以會突然改變主意,是因為昨兒和永安這麼一逛舊情復燃了。

  既然有舊情,既然還能復燃,那證明這兩人心裡頭都還揣著對方。

  可事實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邢歡抿著唇,指尖微纏著觸上脖間那道還沒愈合的傷。過往兩年間趙永安刻薄的話語、嫌棄的眼神、不留情面的休書,比那日管曉閒手裡的劍更利,在她心上結結實實地刨了個印。他沒有像這回一樣及時替她買藥醫治,任由著那些傷潰爛,直至無藥可醫。

  那樣揪著心連著筋的疼,她甚至不敢去回想,又怎麼會還有勇氣再貼上去被糟踐?

  她深呼吸鼓起勇氣,想要告訴婆婆,選擇留下不代表是想將荒唐婚姻延續下去。

  然而,當瞧見鮮少會笑的娘親竟然嘴角含著一絲淺淺笑意配合婆婆大喇喇的燦爛笑容,邢歡木訥了,半張著嘴兒卻再也找不到聲音。如果這個時候端出盆涼水澆下來,會不會形同送死?

  ——咕嚕。

  她沒出息地猛吞口水,決定還是理智點先閉嘴,此事稍後再稟。

  “永安!娘說的話你聽見沒?用完早膳,再陪歡歡去逛逛。”

  “……好。”被點到名,他恍然回神,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說得艱澀無比。

  好,什麼都好。如果她當真是因為他的陪伴才選擇留下,他可以天天陪著她逛京城,講述那些肉麻無聊的典故;如果她是期待他親手煮出來的飯菜,他也願意承包下她的一日三餐,從此刻起竭盡所能去牢記她的口味喜好。

  可惜不是,他拉下身段去挽留,她說這叫亡羊補牢。

  留住她的人不是他,讓她毅然改變決定的人不是他,她無助時下意識依賴的人不是他……

  “趙靜安!你要去哪?”

  才剛破冰回暖的氣氛,因為老夫人的一句輕吼,再次陷入僵持。

  驟然起身的趙靜安卻依舊是置身事外的神情,嘴角微撇,帶著一絲痞味,“娘,專家說用完早膳應該出去散散步,呼吸下新鮮空氣。”

  這裡的空氣太窒悶,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沒有那麼偉大,做不到你快樂所以我快樂。

  “哦,散步是嗎?”老夫人刻意拉長尾音,擺明了看穿了他拙劣的遁逃借口,又不想去拆穿,倒不如順著他的桿爬,“那正好,替娘去見一個人。”

  “什麼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在靜安心頭氤氳開。

  “你王伯伯家的四小姐,我約了她喝早茶,時辰差不多了,我走不開。”

  果然,又是這套,講那麼含蓄做什麼?靜安沒好氣地嗤了聲,一針見血,“相親?”

  “呵呵、呵呵呵呵,怎麼會,只是替娘去見個故人的女兒嘛。你也知道娘很多年沒離開祈州了,難得來次京城,一堆故人盛情難卻啊。我現在又沒要你光大趙家莊,怎樣?你就那麼不孝,連這點小事都不願幫娘分擔……”用意是很明顯,但老夫人抵死都不想承認。

  她怕,怕這樣的咄咄相逼,又會把這個兒子逼到離家出走。

  可他年歲也不小了,也只有找個姑娘才能定性。要不然,她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著,說不准哪天一醒來,兒子又不見了。

  “娘。”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靜安打斷了,“我只是想說,如果是相親好歹告訴我一聲,至少該讓我打扮一下,給人家姑娘留個好印象,免得我跑去丟了您老的臉。”

  “是相親是相親!你記得把你腳上那雙鞋給換了,穿上羅襪!”老夫人就像受到了鼓勵般,用力點頭,坦然承認。

  然而,她顯然錯估了這個兒子。比起方才的配合,有了官方肯定後,他反而挑著眉梢沒了動靜,只垂眸掃了眼腳上的木屐拖。

  “哥,你也是時候成親了。總不能等你侄兒會走路了,你還孤家寡人的吧,叫我這個做弟弟怎麼忍心。”永安突然出聲,聽起來義正言辭,想法卻單純得很。他只是固執地認為趙靜安玩世不恭,從來就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對任何事任何人都認真不起來。

  兩年未見,他的個性沒有絲毫改變,對邢歡也只是一時貪圖新鮮。或許,等他成了親,定了性,便再也不會荒唐亂來了。

  “也對。”另一頭,趙靜安微笑著點了點頭,就像是當真受到了點撥般。只是隨即,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始終不發一言的邢歡身上,“弟妹呢?也喜歡我盡快成親嗎?”

  “啊?”被點到名,神游太虛的邢歡受了驚,猛地震了下,木訥抬頭看向他。又覺得周遭所有的眼神都像是能洞悉一切般,宛如一根根針朝著她扎來,她無措地舔了舔唇,“唔,婆婆也是為你好,去見見也沒什麼……我、我想若是大伯當真不喜歡,婆婆也不會勉強你的。”

  “就是就是,你瞧瞧你弟妹多識大體。見一面而已,又不會讓你行情大跌。”機會難得,老夫人忙不迭地附和。

  “好,我去。”他欣然應允,深看了邢歡一眼,轉身就走。

  踢踢踏踏的木屐聲,還在飯廳梁上繞著。邢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幻聽了,總覺得那聲音始終消散不去,一陣陣,越來越沉,像是踏在她的心口上,很痛。

  ——大師,別去,相親什麼的最沒意思了。不如,我們去做點正事啊,謀劃下怎麼讓一姐交出那塊石頭,商討下怎樣不花銀子玩轉京城還能好吃好睡,研究下你的雞絲粥究竟是如何做的怎麼就那麼好喝……

  這才是她真正想說的話,可是,立場呢?

  她要怎樣用弟妹的身份去阻止他相親、成親?憑什麼要求他像之前一樣,只做她能看懂的大師?

  是啊,邢歡開始發現,自己其實就從未懂過他。不明白他深邃眼神裡藏著的究竟是什麼,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跑去出家,不知道那日他在轎子說要娶她是不是一場玩笑,更不曉得這兩年前丟下她的人現在是不是還依舊討厭她的存在。

  因為討厭,所以他們才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的相處了吧?

  子時更聲穿透別院的矮牆鑽入邢歡耳中。

  她蜷坐在矮樹叢裡,抱著腿兒,冷得直打顫。憤懣的目光瞪向不遠處的那棟屋子,那是趙靜安的房間,裡頭黑漆漆的,象征著它的主人夜不歸宿。

  邢歡記不清是什麼時辰守在這兒的,只記得婆婆今兒喜上眉梢了,先是激動又興奮地幻想著兒孫繞膝的畫面,誇張到連屆時找哪裡的產婆、孩子的滿月酒需要怎樣的排場都計算好了;娘笑而不語,偶爾點頭附和。

  臨近晚膳時分,趙靜安還是沒有回來,婆婆更開心了,他們都說這回恐怕是看對眼了。

  為了慶祝,婆婆拉著娘一塊出去和真正的故人們吃飯了。

  她頓時覺得別院裡冷冷清清了,又有些怕和趙永安獨處,索性就跑來這兒等靜安。

  以前,她常常為趙永安等門,端著飯菜跑進跑去要熱個好幾回。一整晚的空等,那是常有的事兒;又或是回來後就沖著她吼,嫌她礙眼,一封休書甩在他看都不願看一眼的飯菜上。盡管如此,邢歡也從沒覺得等待是件讓人心慌的事。

  可是這一次,她覺得心好慌,這滋味比坐在這兒挨凍還難受。

  她控制不住地去想像他和那位王伯伯家的四姑娘會發生什麼事。

  開場白會不會又是那句——你長得真像我死去的未婚妻?

  不管這兩年他經歷過什麼,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是她吧?她沒死,她還好端端地活著。

  還在等他回來,突然想要告訴他:“我嘴賤,收回早上那些口是心非的話。我就是不喜歡你去相親,不喜歡你和王伯伯家的四小姐看對眼,不喜歡你對其他姑娘的事上了心,最最最不喜歡的就是聽你叫我弟妹……就算你討厭我,嫌棄我,我還是要說,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等了大半晚,邢歡需要發洩。她咬牙切齒地把本該藏在心裡頭的不爽,全數傾倒了出來。沒有料想過後果,也沒有預料到會有人接話。

  “那你喜歡什麼?”

  突如其來的話音,她壓根沒有想太多,只一味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中,甚至沒察覺到絲毫不對勁,就這般理直氣壯地脫口回道,“我喜歡你。”

  對,這種感覺是喜歡。

  當走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街邊,會想到他手心那股讓人安穩的掌溫;當難過心澀的時候,會想到他可以放心依靠的肩;當吵架的時候,會氣他的不在乎不相告;當想哭的時候,會想到他說過她笑起來很漂亮;當已習慣他的存在,害怕他的離開,會吃醋,會有占有欲,會頑固得即使討人嫌也不想成全……那不是喜歡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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