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逆閣迷宮
沒出唐時所料,洛遠蒼反水之事可以說是一石激起千層浪,成功地再次在這一場小自在天建閣之戰的烈焰上,澆了一桶滾油。
一時之間,萬衆矚目。
對戰傳說之中攻擊力最高的劍閣的時候,衆人并沒有能夠觀看到當時的場景,盡管在旁人的叙述之中,那場景很是宏大壯闊,可畢竟不是親眼所見,别人描述得越是宏大,他們聽着也就越覺得遺憾。
劍閣的熱鬧沒看到,道閣的熱鬧也沒看到,到了逆閣的時候又是一場驚天之戰——
逆閣之中的逆修,一向是道修眼中的魔修,魔修卻又覺得逆修更像是魔修,有時候真分不清他們到底是道修還是魔修。這樣一種古怪的存在,與天鬥争,逆天而爲,在大荒之中本就相當獨特。
是非現在的隊伍人數不多,也遠遠沒有超出之前大荒十二閣之中大多數人的預期。若是是非過一閣選一人,現在參與此事的人數應該已經達到八人,可現在隻有三個人。
從一開始就在的唐時,前不久才剛剛加入的洛遠蒼,還有是非本人。
中途加入過的人,也就一個蕭齊侯,不過在道閣之戰後竟然也消失無蹤了。
他們這一個隊伍,可以稱得上是謎一樣的隊伍了。
唐時乃是道修,是非是佛修,這會兒多了一個洛遠蒼乃是魔修,若再多一個妖修,真是仙佛妖魔四道齊全。
崔一航是跟着他們一路走的,隻是半路上跟上來,在這之前,洛遠蒼在說那些她知道的,很有趣的事情。
其一,蕭齊侯脫離劍閣之後一路往天魔天角而去也就是在東山、南山和大荒之間的夾角上,最有可能的推測是,他準備投身于魔道;
其二,虛道玄被唐時一掌拍沒了肉身之後就去投奔了冬閑,但是至今沒有任何的消息,冬閑也不曾出來說一句話,甚至是道閣那邊也沒收到消息,這件事很奇怪。若說是虛道玄準備求助于冬閑,那麽冬閑應該爲他重塑肉身,可是現在唐時都複活了,那倒黴鬼現在還沒消息。洛遠蒼說,這人多半是兇多吉少;
其三,在唐時他們離開浮閣之後,浮閣閣主藍姬便離奇失蹤,至今沒有找到人。浮閣之人前去請冬閑大士占蔔方位,冬閑大士隻說藍姬是去了西海蓬萊,浮閣之人去西海尋找,可隻在北老口中得知似乎隐約知道藍姬去了,然而不見人影。現下,浮閣之人覺得北老的話,不可信,又是一輪可能存在的對峙;
其四,逆閣第七層層主章血塵不久之前去了藏閣,原因不明,隻是再也沒有回過逆閣,有謠言稱,其命牌已經消失在逆閣。
四條消息,錯綜複雜的信息,隐隐約約之間又覺得某些信息之中有着關聯。
唐時聽了,看向是非,是非那眼簾一垂,一直在撥動着佛珠的手指停頓了一下,沒說話。
“我們下一戰的對手便是逆閣,這一回去,難道還會發生什麽變故不成?”唐時心裏頓時有些憂慮起來。
他倒不是擔心勝負,他與丹閣對戰時候的小傷已經沒有問題了,現在又有洛遠蒼這樣的魔修加入,是非下手雖常常留情,可幾乎是立于不敗之地,一般考慮勝負的時候,唐時都是将是非抛開在外算的。
洛遠蒼道:“虛道玄估計已經被冬閑當做補品了。”
“……”唐時無言,“上次登仙門失敗,冬閑似乎就沒有出現過,我在藏閣之時,湯先生便猜測他可能是壽數将盡,會耗損修爲。三千六百年之前他就已經在修行了,并且修爲不低,現在他已經是飛升期的修士,若不是修爲耗損壽數将盡,就是受了傷了。”
說再多都是無益,唐時回頭想想,還是覺得這背後還有什麽陰謀。
藍姬若是出事,之前她特意要了折難盒來看,想來枯葉禅師以折難盒爲殷姜折難,乃是爲了保住其性命神魂,結果折難盒之中空無一物,怕是殷姜是真的出事。可是唐時的無情道既然已經有了問題,那麽……
殷姜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唐時聯想了很多,從自己的出現,到這個世界之後遇到的事情,洗墨閣,和之後的一系列……
殷姜,才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人物。
他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卻道:“這些謎團,留待建閣之後再說吧。”
崔一航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很自然地與他們同路,不過洛遠蒼多看了他兩眼,便笑着轉過頭去了。
其實在唐時他們看來,逆閣便是最後一戰了。
整個大荒之中戰鬥力最強的便是劍閣與逆閣,而劍閣已經過去,若是再破逆閣,之後便是一路暢通無阻,幾乎不會碰到任何的障礙。
逆閣是很有個性的一座大荒閣,其修造也完全打破了之前所有大荒閣的規制,乃是一座倒三角形的建築,由無數的亭台樓閣堆積而起,修士與修士之間沒有劃分出明顯的居住層級。即便是跟别的大荒閣一樣,有修士的排名和層數,可因爲逆閣這樣的建築分布,也不可能真的按照十層等級劃分來劃分住處。
所以逆閣的高等級修士跟低等級修士乃是住在一起的,一個出竅期的修士推開窗戶,可能就會看到大乘期的閣主從前面的走廊上過去。
這就是逆閣,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逆閣。
比起别人閣中人數常常破千,逆閣之中有三百人都算是多。
很顯然,大部分時候,逆閣裏面是不足三百人的。 這裏面的修士,個個都是脾氣古怪的,逆修逆修,不逆不修。唐時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已經做好了遇到各種奇葩的準備。
剛剛到逆閣的時候,唐時被這樣令人驚奇的建築風格給震驚了一下,隻不過轉眼他就已經感覺到了一種威壓。
細看才會知道,逆閣周圍都是團團的雷電,交織在一起,外面有一座大陣,也不知道是爲了做什麽。
因着逆閣在大荒之中有着赫赫威名,唐時他們赢了這一場,後面的幾乎就不用打了,所有不僅是普通的閑散修士來看了,便是别的大荒閣之中入了名的修士,也有不少過來了。
在外面的圍觀人群之中,修爲比唐時高的竟然也不在少數。
作爲被衆人圍觀的三人之一,唐時看着這大陣仗,也嘴角抽搐了那麽一下。
逆閣之中多的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更有甚者直接搬了椅子出來,一副等着看戲的模樣。似乎逆閣之中不少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唐時看向前面,隻是非常普通的布置。
一個小湖泊,有許許多多交錯縱橫的長道淩空從水面上交錯過去,看不清走向和目的地,與迷宮圖類似。
逆閣那邊,有兩人淩空飛落,一人扛着大刀,朝他們笑了一聲:“赢了我們三個,管你們接下來的對手是誰,也該了結了。”
這個意思很明白,不單單是逆閣在外的評價很高,逆閣修士對自己所在的大荒閣的評價也很高。這話有拉仇恨的嫌疑,可是後面的人也不得不服。
雖然逆閣隻是是非等人一戰的第七場,可事實上,若是赢了這一場,後面的也都如履平地了。
畢竟,逆閣太強。
這扛着大刀的漢子,一臉的粗豪模樣,不過雙目開阖之間有精光閃爍,可知道内心應當是一個細膩的人。這個漢子,唐時不認得,不過旁邊的那一位卻是個熟人——夏妄。
隻要夏妄出現,基本還是可以肯定,逆閣這邊這一局即便可能有些艱難,也還是在放水狀态。若是來一個完全不熟的人,那才是沒放水。
隻不過,問題很大。
唐時沒說話,洛遠蒼開口了:“你們隻有兩個人,第三人呢?”
那漢子嘿嘿一笑,夏妄也不說話,聲音是從他們背後出現的,還是個熟人的聲音。
“第三人,是我。”
崔一航。
原本與唐時是非等個人同行的人,轉瞬之間竟然變成了他們的對手,這效果可震撼了。
頓時周圍一片喧嘩之聲,都道逆閣下得一手好棋,這對手竟然都變成人家的朋友,還能說什麽?
唐時早知道崔一航是逆閣的人,他還說對方是卧底,來打探消息的,可是轉眼對方竟然直接變成對手,這就是唐時想象所不能了。
崔一航從唐時他們的身後,便走到了他們對立那邊去,竟然站在了那粗豪漢子和夏妄中間,淡淡道:“大荒逆閣,今日爲三位來客設了密工2之局。此局有六個入口,局中錯綜複雜,一路千變,無法預測你會遇到什麽人,也無法預測你們會交手多久。唯一的評判标準,是湖心之中的那一座高台,上面有一塊青色圓柱,何人最先在上面烙印下自己的掌印,便算是哪一方獲勝。”
是非這邊幾個人還算是淡定,盡管有些出乎一開始的意料,不過相差沒有多遠。
唐時聽了,扭頭一看,想必這個入口處,必定是一人一個,選擇之後就開始了随機的行走和相遇,遇到同伴,自然不會發生什麽沖突,可若是遇到對手,那事情就開始有意思起來。
說來說去,這迷宮之局,兩個看點:其一,迷宮本身路線的不确定性;其二,随機遇到對手的無限可能性。
一個人在與一個對手交手之後,還會繼續往前走,除非他受傷太重,無法動手。
所以在這樣的一條道上,一個人很可能直接跟對方那邊的三個人輪流過招,甚至你可能多次遇到一個人。
不過——這其實也是一個很好放水的局。
那迷宮長道的盡頭大緻是在湖心的位置,隻是旁的長道都是蜿蜒扭曲,走錯路了還不一定能到湖心的位置。
是非也在看那六個入口與那些錯綜的道路。
唐時是隻看了一眼便覺得頭暈腦脹,這局中定然是已經布下了陣法,一切都是隐隐約約看不真切。進入到裏面之後,肯定是更加複雜,外面的人能夠看清楚裏面,裏面的人卻不能看清除了自己眼前道路之外的任何路線。
旁人對他們的路線了如指掌,隻有他們自己是霧裏看花。
衆人相互之間已經認過了,那漢子自我介紹說他叫言白敘,還很自來熟地讓人喊他老言。
這氣氛,倒也算是輕松,隻是即将進入這迷宮之前,唐時可輕松不起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是非,看到他眼底那一片一片的暗光都掠過去,目光卻并沒有從陣法之中收回。
“那麽,這入口,你們先選吧。”
隻有六個入口,逆閣倒是不介意由唐時等人先選。
唐時原本是想随便挑一個就走,不了是非卻道:“你走東面那一個入口,洛施主從西南入口進。”
逆閣那邊,崔一航看了是非一眼,眉頭微皺,那漢子開口想要說什麽,卻被崔一航搖搖頭攔住了。夏妄看上去年紀還是不大,冰着一雙眼睛瞧着唐時。他眼底隻有唐時一個,别的是誰也看不見了。
逆閣也知道夏妄乃是可造之材,當初章血塵拉攏夏妄便是這個原因,這一次與小自在天的人對戰,夏妄也是章血塵推薦上去的。不過真正居中主持的人,乃是看似平凡普通的崔一航。
崔一航的修爲,乃是秘法掩蓋過的,唐時他們自然看不出來。相比起第七層層主推薦的夏妄,崔一航這人心思更爲細巧靈敏,有大局觀,更重要的是,崔一航乃是閣主直接點的人。
現在是非選中那兩個入口,應該隻是巧合吧?
那言白敘是沒有想到這和尚還有這樣的運氣的,可有這樣的想法,隻是言白敘對是非不夠了解。相反,崔一航内心之中卻是一點也不輕松。
畢竟這隻是迷宮陣法,有的入口轉了一圈,其實根本不能到達終點,要确保最高的勝率,自然需要找到正确的入口,之後才說有正确的道路和最後的勝利。所以一開始選入口,其實很重要。
現在是非宣了兩個,他很想知道,第三個在何處。
唐時在聽見是非的話的時候,便是愣了一下,回頭看了是非一眼,是非卻始終不顯山不露水,隻是對他們這樣說。
不知道爲什麽,唐時忽然就有了一種——這是是非的戰場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這裏本來就是他的戰場。
不冷不熱,不溫不火,不鹹不淡,不顯山不露水,甚至看不出悲喜來,卻依舊透着一種高深的感覺。這入口的選擇肯定不是簡單的事情,他看一眼那迷宮之局就覺得頭暈眼花,可是非方才看了很久。
唐時隐約有了自己的猜測,他沒說話,隻是依言站在了那個入口前面。
這個時候就能感覺到了,前面有輕微的靈力波動。
果然是有陣法的。
在衆人的注視之下,是非走到了唐時左手邊的一個入口前面,這個時候隻剩下了三個入口。
崔一航的表情很奇怪,他看了是非很多眼,之後終于笑了:“是非大師果然不凡。”
是非合十一禮,并不多言。
這個時候沒有必要客氣,逆閣這邊走哪裏都是一樣的,于是随意挑好了位置便開始了。
衆人很有默契,同時進入陣中,知覺的眼前一黑,果然除了自己眼前的道路之外,什麽也看不見了。
唐時隻覺得雙手伸出去都是黑的,至于眼前的道路,散發淡淡的光芒,往前面走了兩步,便護忽然之間聽到了是非的傳音。
“左。”
竟然還能用靈識感應到他們?
唐時自己試着将自己的靈識散發出去,卻發現已經完全被壓制在了身周一丈遠的地方,在修士的世界裏,這一丈遠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一個閃念便已經出去百餘丈了,一丈,完全可以忽視。
可是方才,是非的聲音很真切地通過靈識過來了。
這一點,顯然也是那邊洛遠蒼的疑惑。
小自在天從小就修行佛門心法,研習《蓮華經》的是非,果然比自己強了不少嗎?
唐時忽然就意識到了現在是非此舉的意義。他不相信是非在外面就已經看透了整個迷宮,唐時就哈雖然差了是非一個境界,可本身的靈識和修爲并不低,不可能是非将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卻覺得一頭霧水。
方才見到是非眼底有衍算之光,應該隻是根據入口所在的位置,和在外面勉強看到的那些路線,來推測迷宮之内道路的走向。隻是這樣的推測不一定正确,所以是非進入之後,還要根據自己走的路線,來逐漸糾正自己在外面的時候推測出來的線路圖。
這樣的推測,需要的是速度和準确率,這畢竟不是什麽靜态的走迷宮,乃是争分奪秒,差一點可能就會失敗,逆閣可能放水,但他們不能太弱。
更何況,其實小自在天靠着别人一路放水上來,也不覺得是什麽光彩的事情吧?
雖然,他們一路上幾乎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放水,就算是有,也被唐時這牲口給破壞了。
咳,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還是先走好現在的路。
唐時往前面直走了沒兩步,果然看到了岔路,他直接左轉,再次進入一條。而後感覺是非的靈識沒有離開,他直接道:“方才有三條岔道,現在我右邊出現一條岔道,距離我現在所站立的位置三丈三。前面有一條直道。”
這迷宮裏面很奇怪,他們的靈識能夠出去,可是真正碰到那些道路的時候,隻感覺到一片迷霧重重,這乃是有幻術的局,靈識根本不能穿透。他設想了一下是非用靈識所探查到的場面,應該是隻能感覺到他們三個人的存在,說不定連逆閣那三個人都不知道。
逆閣不可能容許這迷宮之中出現太大的問題,是非固然厲害,可其本事應該還在常理之中。
唐時現在将自己看到的情況報給了是非,乃是幫助他搜集這迷宮之中的信息,完善在進入迷宮之前,是非所推算出來的路線圖。
前面是非應該輕而易舉就知道怎麽走,可是越到了裏面越複雜,推算越難。
是非那邊感覺到了,卻是一心三用,唐時和洛遠蒼的路線都是是非指點,他還要計算自己的路線,慢慢地印證或者完善之前粗粗推算出來的路線圖。
因爲不知道崔一航那邊到底是怎麽打算,是非隻能暫時讓他們走不大可能碰到人的路線。
是非是他這一隊的主導者,崔一航那邊也不簡單,進入陣法之後,便指揮了夏妄跟言白敘。這一場,在是非選擇了入口之後,其實就已經變成了主導人的戰争了。
看看是他的算計厲害,還是是非破局的本事更厲害。
一方在努力地避開相遇和争端,另一邊卻想要來阻礙他們,這樣的矛盾之下,相遇無法避免。
第一個撞上人的,是洛遠蒼,他跟夏妄在一個拐角的地方遇到了。
這一瞬間,是非與崔一航都來不及向對方示警,兩個人便已經反應迅速地直接開打了。
外面的人隻看到六個人走的方向和路線各不一樣,可是一直沒有相遇,甚至在險險就要遇到的時候,從兩側石道上擦肩而過。這樣驚險的場面,幾乎讓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比起之前那些直接的争鬥,逆閣的這個布局算是相當有水平的,個人的實力在這裏能起到的作用不大。最要緊的是,觀衆的内心,其實比在局中之人還要緊張。因爲他們是局外人,所以能看清陣中的每一個場面。
對手與對手之間挨近了,就會讓人緊張,擦肩而過會讓人松口氣的同時又覺得扼腕,而真正遇上的時候——
洛遠蒼與夏妄,狹路相逢,誰狠誰勝!
洛遠蒼直接跟是非說自己遇到夏妄了,便不管不顧先開始打起來。
夏妄與洛遠蒼算是認識,隻是相互之間下手都照着最狠的來,一時之間,隻見這狹小的暗道之中光華閃爍,碰撞在一起,聽得見巨大的聲響。
洛遠蒼一個巨大的黑手印拍過去,夏妄隻用太極接過,而後太極反轉,便重新向着洛遠蒼壓回去。
若論修爲,洛遠蒼還差了夏妄一線,夏妄又是逆修,攻擊力比之魔修不弱分毫,這一來,便已經直接受了輕傷。
他無意之間往背後一靠,之前那堅硬的牆壁竟然直接翻闆一樣翻了過去,将他整個人都帶走了。
後面夏妄完全沒有想到,緩緩将自己的手放下來,将這裏情況告訴了崔一航。
崔一航道:“應該是活闆已經啓動,行程過半了。”
這是迷宮本身的設置,有了這活闆的存在,整個迷宮的複雜程度幾乎是呈幾何數上升,不知道是非又能推算到哪一步呢?
崔一航隻道;“直走,右轉。”
夏妄重新從攻擊狀态回到警戒狀态,繼續前行。
洛遠蒼受了輕傷,此刻也跟是非說了自己遇到的情況。
唐時那邊,也遇到了自己的對手,竟然無巧不巧正好是崔一航。
現在的是非跟崔一航,都隻能看到自己的同伴,看不到别人,現在驟然之間遇到,唐時目中精光暴閃,“崔一航!”
千載難逢的機會!
若是在這裏,唐時解決了崔一航,這迷宮之局,幾乎可以說是要迎刃而解!
崔一航應該是逆閣那邊的主導者,作用與是非差不多,隻要現在他把這崔一航給弄個半死,後面的迷宮,怎麽走,都應該是唐時赢了。
之前還平靜似水的迷宮之後,轉眼就已經有四個人相互遇到了,從原來的一派平和,轉瞬就爆點和沖突更多了。
是非的理智告訴他,不該關注此刻唐時的戰局。
他們之間的戰鬥,是非是插不上的手的,他強令自己收斂心思,卻對一旁已經進入了新的石道的洛遠蒼道:“方向,情況。”
“進來之後方向沒變,一直朝西,後面有三條道,左右中都有,前面隻有左轉的路。”
是非道:“掉轉頭,右轉。”
此刻是非已經有些頭疼,畢竟計算太過複雜,他需要根據之前在外面站着的時候看到的畫面,與進入之後衆人所看到的情況結合起來,還有自己走過的路,将正确的方向和路線圖推算好。
這一場迷宮之局,無關生死,隻是速度很重要。
不管是不是會他争勝之心起,逆閣之戰,真的是最重要的一場了。
是非自己繼續往前面走,沒有任何的光亮,隻能看到前面淡淡的白光,他繼續将方位和路線告訴洛遠蒼,在唐時那邊脫困之前,是非必須讓洛遠蒼和自己,走到更前面的位置去。
而唐時,現在已經開始**崔一航了。
“崔小哥兒,你這深藏不露的,可一點也不好玩。”
跟崔一航說話,還能分散對方的注意力,何樂而不爲?
唐時打得一手好算盤,崔一航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德性?在唐時身邊跟着走了這麽久,豈能不了解一些?現在他真是恨得牙癢,一旁是應該在很快前進的是非,一旁卻是一直在拖延的唐時。
崔一航懶得跟他廢話,直接拔劍出來,一劍便朝着唐時劈來。
唐時三株木心筆直接幻化成一把刀,用刀背擋住了對方的攻擊。
看得出崔一航現在一點也不想留在這裏,隻是他這樣,唐時還真偏偏要撩撥他。
長刀一圈,唐時刀氣一引,已經困住了對方的長劍,準備直接将崔一航長刀奪過來,沒有想到崔一航竟然不抽自己的劍,反而借着唐時那一引之力往前刺去!
“風劍!”
青光暴起,速度一瞬間加快,唐時瞳孔劇縮,果然這崔一航不是什麽簡單的人。
隻要開始戰鬥,唐時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對影成三人!
唐時以一化三,已經自己成爲一個三角形的陣法,将崔一航困在當中了。
崔一航知道自己短時間之内不能脫出,直接控制靈識,估算了一下方位,現在跟是是非可能所在的位置比較接近的,應該是言白敘:“左側三尺,推翻闆,右行左轉推翻闆,直走,截住是非。”
言白敘那邊聽見了,直接調轉方向,按照崔一航所說的去做了。
唐時這邊感覺到了崔一航有靈識波動,知道他肯定是又下了什麽命令。
果然還是拖不得的,他隻要一拖,對方也能想方設法地拖。
唐時這念頭剛剛一閃過,便已經仗劍而起,三個人,三把劍,同時落下——他可不會覺得自己三個打一個太不要臉,天生就是這樣不要臉的牲口,能奈我何?
唐時的無恥是公認的,外面觀戰的看到唐時跟崔一航打了起來,都知道肯定是一場好戲,一時之間目光都轉到唐時那邊去了,竟然少有人去關注速度越來越快的是非。
是非雙目之中已經是金光閃閃,隻在這黑暗之中走動,腳步不見停歇,甚至已經使用了縮地成寸,幾乎不需要思考一樣就能從自己面前的道路之中走過去。後面崔一航讓言白敘去截是非,可是現在言白敘發現自己根本跟不上是非的速度。
他前一刻看到是非在拐角處,後一刻卻看不到是非的人影了。
言白敘趕忙地追上去,才往前面踏了一步,便感覺到千萬朵佛蓮在自己的眼前盛開,而後暴閃出一片華光。
在外面,便能夠看見這一個不大的湖泊上面,忽然爆開無數的金蓮虛影,幾乎将整個迷宮給覆蓋!
是非現在算是沒有怎麽留手,這是他留在這裏攔截言白敘的。以他的修爲自然知道後面有人在之感自己,隻是是非不能讓他追上。
金蓮爆開的動靜,驚動了整個迷宮,都知道是有人動了大招,卻不知道是誰。
隻有唐時,在那波動開啓的一瞬間,便已經知道了是誰。
他忽然一笑,隻覺得是非和尚幹得漂亮。
三劍合一,從崔一航的頭頂刺下,眼見得便要到崔一航的身上,這個時候崔一航卻轉瞬從唐時的眼前消失,而出現在唐時的背後,他已經擡起來一劍,就準備對唐時動手。
别看這兩個人打起來感覺沒什麽大場面,實在是在這樣狹小的空間之中很難施展開,發大招說不定會傷及自身,現在唐時打得很克制,可是手段卻是更加往狠辣的方向走。
“我在你後面。”
崔一航淡淡開口的同時已經出劍了,而唐時此刻還保持着之前出劍的姿勢。如果真是這樣,那麽唐時可以直接跟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賤人不死,不死賤人。
唐時與賤人,可以畫一個約等号。
他笑了一聲,方才合一的三劍,竟然在刹那之間分離了出來。
“若爲化作身千億,散向峰頭望故鄉。”
從對影成三人,到直接化身千億,前後不過是一轉瞬的時間。
轉換自如,甚至信手拈來,已然有一種大氣磅礴的風範了。轉瞬間,一劍化作千萬劍。密密麻麻将這一條狹窄的石道給填滿了。
全是冰藍色的氣劍,帶着一種厚重與尖銳并存的感覺,而劍尖所指,都隻有崔一航一個方向。
場外人已經完全被這一幕給震驚得頭皮發麻,如果說唐時方才的三劍合一讓人眼前一亮,而崔一航的詭異身法則讓人驚歎咋舌的話,那麽現在唐時瞬間化出這千萬劍,便是讓人覺得恐怖——
密密麻麻,入目所見全是氣劍,周圍狹窄的石道已經被氣劍填滿。
原本是黑暗的石道,這個時候從上方看去,便能瞧見以唐時崔一航二人爲中心的石道和周圍的石道,已經完全變成了通透的藍色,像是石道驟然被水晶和填滿了一樣,美麗而可怖。
對崔一航來說,這更是一個巨大的危機,然而要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在唐時身邊也算是不久了,他很欣賞唐時這個人,可這是在戰場下面,若是在戰場上,崔一航隻會覺得這樣的人很可惡,比如現在。
避無可避的一招,隻能硬抗!
一陣華光,頓時從他身上亮起來,而幾乎是同時,所有的光劍已經向着崔一航來了。
離崔一航很近的唐時,已經收到了是非的靈識傳信,腳踏着三株木心筆,便直接飛速地化作一道藍光向着那石道的盡頭而去。
這石道前面看似是死路,可是唐時幾乎是義無反顧地一頭撞了上去。
于是聽見“轟隆”地一聲響,那前面隐藏的翻闆已經唐時撞開,他身形一下隐沒,到了新的道路上,而後面的崔一航在這千萬道劍光之下,已經受了傷,他擡腳想要去追唐時,卻劍往地上一刺,單膝跪了下來,強忍了許久,還是一口鮮血吐出來。
他想要運轉靈識,可是身上劇痛,幾乎瞬間沒了力氣。
唐時這一手,夠狠。
崔一航能入逆閣,自然也有其過人之處,他雖受傷,但意志力過人。他站起來,走到唐時之前消失的那翻闆前面,按了一下,按不動。嘴唇一抿,崔一航面上劃過一道冷色,擡腳一揣,那翻闆動也不動一下。
很顯然,唐時在這裏作了手腳,讓崔一航根本沒辦法從那邊過去追上他。
現在唐時跑路可歡脫了,是非那邊似乎已經将精神力運轉到了極緻,爲他指路的速度很快,而且大多都是翻闆捷徑。
整個迷乃是一個圓,青色的圓柱在整個迷宮的最中心,下面是湖泊。現在這迷宮之中的六個人,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是非,而之前來攔路的言白敘已經被是非的速度甩開,方才那佛怒蓮的開炸,也已經完全阻斷了對方的道路,現在排在是非後面的,竟然是夏妄了,之後便是洛遠蒼。
唐時因爲跟崔一航動手,耽擱了太多的時間,現在他迅速地往前面趕,腳踩着三株木心神筆跟踩着風火輪一樣,速度飙起來很是暢快。在這樣狹窄的空間之内飙速度,很考驗一個人的穩定性,往往是非給他指路的那一瞬間,唐時便已經到了那個臨界點上,在聽到指路的一瞬間便要變換方向,速度和反應力稍慢一些就可能直接撞死在牆壁上。
驚險和刺激并存,唐時這速度已經飙出了水平,轉眼已經在一個環形線上,越過了洛遠蒼夏妄兩個人。
已經接近迷宮的出口了,而那出口處,便是整個迷宮的最中心,一個十丈方圓的湖面,一座浮在水面上的高台,一根一人環抱的青色大圓柱。
是非繼續前行,過快的速度,讓他每走一步,那僧袍都在飄飛,眼前已經逐漸地亮了起來。
此刻,是非前面已經是一片坦途。
他靈識極爲強大,金色蓮華之瞳因爲他思維的迅速運轉而飛速地旋轉,幾乎成了一小塊金色的漩渦。
“左,封翻闆。直行,左轉,截住言白敘。”
這是對洛遠蒼說的。
現在他已經能夠看到那盡頭的青色圓柱,卻也聽到身後某個位置翻闆啓動的聲音。
崔一航已經不再往前面走了,身受重傷的他沒有辦法變成任何的武力值,還不如坐在原地,以靈識指揮言白敘跟夏妄。
“右邊翻闆,夏妄,你前面便是是非,動手!”
外面所有人都站了起來,這一場迷宮,剛剛進入的時候速度比較緩慢,可是在第一次碰面之後,節奏便已經猛然加快,此刻可以看到的是,崔一航已經停下來,坐在方才唐時封住翻闆的位置。洛遠蒼直接過了翻闆,截住了言白敘,并且是有備而出,直接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還在活動之中的,隻有代替了言白敘跟着是非的夏妄,以及不知道何時走到了這個圓形大迷宮另一邊的唐時。
此刻是非與唐時,就一個大圓的一條直徑兩邊,相互之間向着最中間趕去。
是非是速度不減,根本沒有理會自己身後向着他追來的夏妄,便已經直接沖出了昏暗的石道,一瞬間,天光開闊,而對面的唐時幾乎隻是下一瞬間便已經腳踩着三株木心筆出現!
夏妄,便是在這個時候動手了!
他人剛剛到了那石道口上,隻看得見是非的背影,卻看不見是非對面已經出來了的唐時。
黑白陰陽魚圖再次出現,化作陰陽雙刃,又被夏妄手腕一轉,迅速地拼接出來,兩手一扭,便聽得“卡擦”一聲金屬咬合起來的聲音,在雙刃咬合起來的同時,夏妄已經面無表情地伸手飛出這雙刃——
而唐時,隻在出來的這一瞬間,便已經淩空一頓,伸手從後頸處一拉,在摳出那一枚詩碑令的時候,已經在同時将之化作了他最喜歡的那一柄——大雪弓刀!
最可怕的,還是此刻的視覺效果!
唐時,不是從自己的後頸摳出了一枚小小的詩碑令,他是從自己的後頸,把一把長刀給抽了出來!
在這刀出現的一瞬間,便見風雪肆虐。
長刀起,風雪萬裏,一刀向前,斬向——是非的方向!
唐時的這一刀,狂霸到了極點,衆人隻覺得是非此刻是危險到了極點,唐時是怎麽回事,怎麽忽然之間對着是非動手?
隻是圍觀的人都忘了,唐時與是非,還有他身後的夏妄處在一條直線上,是非根本沒有出手抵擋的意思,隻是在沖出去之後便直接拔地而起,整個人化作一道白光便已經到了那青色圓柱的旁邊!
在是非身形拔起的同時,夏妄與唐時,便成了面對面的對手!
——所以唐時的這一刀,并不是對着是非,而是對着夏妄!
“轟”地一聲巨響,長刀與那黑白雙魚環刃相撞,卻将雙刃一刀劈成兩半,未盡的刀氣劈中夏妄,金光夏妄及時伸出雙手在身前結印,也隻來得及爆出一張太極陣。大雪滿弓刀直接撞上太極陣,卻已經将夏妄劈得倒飛回了石道之中,摔在地上吐血重傷!
無邊無際的冰雪,從這一條石道開始,傳染開去,将整座迷宮全部凍結!
冰雪一樣的微藍,帶着無邊肅殺!
唐時一刀劈中夏妄的同時,是非已經毫不猶豫地擡手,重重一掌拍在那圓柱頂端的平面上!
“铮”地一聲清鳴,所有人擡頭仰望。
是非一拍之後便已經雙臂一盞,袖袍翻飛之間已經輕如仙鶴一樣退遠,隻見在這一片冰雪覆蓋銀裝素裹的迷宮正中,青色圓柱爆出浩淼清光,籠罩着這一座迷宮,而後一個淡淡的“逆”字便浮現在天際。
還在迷宮道中的崔一航,終于放下了手訣,頹然。時機的把握,分毫不差,計算精準到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可怕程度,他的截殺一個個被是非反截殺,還有唐時所在位置的安排,和他對夏妄的絕對壓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終究是輸了。
唐時隻跟着衆人仰頭,看見那圓柱頂端爆出的清光,也看見身形飄搖的是非,翻飛的僧袍遮了他的臉容,看不清表情。
小自在天,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