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沖突爆發
是非乃是小自在天這一代内門弟子之中最爲出色的一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金丹期修爲,佛法精深,天賦極高。這一次出小自在天,一是爲曆練,二是爲與靈樞大陸道修商議最近一次小荒十八境之事,三則是爲神元上師渡劫失敗而向大陸打聽消息。
青鋼劍俠便是那客棧掌櫃的以前的名号,因曾爲小自在天佛修所救,因而在回到靈樞大陸之後,充當着線人的角色。
是非出小自在天之前,師尊曾告訴他,剛剛從海上來,久未了解靈樞大陸的情況,可以找青鋼劍俠略悉一二,别的事情也可以問問,畢竟青鋼劍俠修爲不高,但消息來源很是廣泛,神元渡劫失敗一事疑點尚多。
在客棧僅僅是剛剛與青鋼劍俠一叙,次日起來便見他遭了毒手——是非的這一趟行程,從一開始就是不順利的。
他昨夜回房之時見到唐時,早晨本是想要問問他是不是見到過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不想唐時與邱艾乾二人明哲保身,走得極快。正巧到了東山天海山的地頭上,是非便直接叩山門來拜訪了。
小自在天,畢竟是非同凡響的。
所以此刻,是非不過是想詢問一下兩個人情況而已。
唐時隐約猜到了這一個環節,隻是萬萬沒有想到,爲了追查兇手,這個是非竟然會跑到天海山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來。
他還在進行腦補,不想這時候掌門又說話了。
“是非小師父,這二人已經帶到,你且問上一問。”清虛道人看上去真是和顔悅色極了。
唐時隻在上次入門儀式上遠遠瞧過這清虛道人一眼,當時還看不清臉,如今是有了看清楚的機會,卻沒那膽子去看清楚。
清虛道人已經發話了,是非也就順勢說道:“小僧不過問詢一二,還請二位不要見怪。”
邱艾乾跟唐時都有些尴尬,看着是非彬彬有禮,他們也隻能還禮,嘴上還道:“不見怪,不見怪。”
“昨夜二位也投宿客棧,半夜可曾出過房門?”是非那聲音,清泉一樣緩緩地流出來,有一種讓人格外舒心的感覺。他手中有輕微的響聲,是那不知道什麽材質的佛珠在他撥動之下的輕輕撞擊聲。
唐時昨夜曾經與他遇到,自然是出過的。所以這個時候,邱艾乾搖頭,可是唐時隻能硬着頭皮點頭。
“昨夜我出去過。”
“這一位是唐師弟吧?昨夜曾與師弟在門外遇見,其實小僧此來便是爲了問這一事的。”是非竟然知道他姓唐,看樣子是有備而來,他微微一笑,“昨夜唐師弟出門,到過何處?”
唐時回憶了一下,說道:“下樓之後去櫃台那邊要了一壺酒,提着上樓,在欄杆那裏喝完就上去了。”
“可是雪色白瓷的長頸酒壺?”是非并沒有介意唐時話語之中的猶豫,轉而問了這麽一句。
“的确是。”可是是非是怎麽知道的?唐時有些疑惑,下意識地擡頭就看向了是非。
這時候,是非反而沒說話了,垂目許久,那嘴唇微抿,似乎考慮了一會兒才道:“你在二樓欄杆處喝酒,酒壺卻碎在樓下。”
樓下?碎?
唐時一愣,“我隻放到欄杆上,并未摔碎啊。”
是非的目光,忽然就轉到了他的臉上,甚至與他對視,四目相接,唐時的乃是疑惑,而是非的則是一種探究。隻不過是非的目光隐藏得比較好,并不讓人覺得冒犯。他搖了搖頭:“大約這件事還是隻能我自己查了。不知唐師弟可曾看到别的什麽奇怪事?”
“不曾。”唐時想着,搖頭,又補充道,“因爲後半夜我一直在修煉,并沒有睡下,所以對後半夜的情況也比較清楚,沒有聽到任何的異常——也就是說,至少以我的修爲是聽不到打鬥的聲音的,如果青鋼劍俠是築基期,那麽兇手的境界也許高于金丹期。”
這一點,是非也是想到了的。
正是因爲想到這一點,他才會凝眉,覺得事情有些無法理解了。
事關小自在天的人的渡劫大事,有的話是非不好說出口,他微微一笑,轉頭向清虛道人道:“看樣子是白跑一趟了,事情與這二位師弟無關,還請掌門莫要責怪于他們。”
“事情既然與他們無關,貧道自然不與他們計較。青兒,帶他們下去吧。”清虛道人也是出奇地和善,一臉笑意地讓方才那青衣小童送唐時跟邱艾乾出去了。
唐時與邱艾乾出來了,青衣小童随口吩咐道:“這裏已經沒你們的事情了,且回去吧。”
于是唐時跟邱艾乾無奈地對望一眼,光棍地繼續往回走。
隻是從主峰下來的一路上,兩個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們在客棧遇到的事情,絕對是一件大事——小自在天一直是超然的存在,地位跟大荒閣有的一拼,現在竟然出來了個白衣僧,約莫還是内門的。
“見鬼了……”唐時嘀咕了一聲。
邱艾乾聳肩:“再過兩年就是小荒十八境的集會了,向來是佛修道修兩方一起去的,隻不過佛修那邊的人數不多,我倒是覺得來靈樞大陸的佛修不止這是非一個,肯定還有别人,隻不過我們沒遇到罷了。”
其實邱艾乾這話倒是說對了大半的,隻是這邊的兩個人都無法得知這番推斷的正确性而已。
本來邱艾乾是要跟唐時一起回去的,可是走到半道上,有個熟人找他說事兒去了,于是邱艾乾跟唐時打了聲招呼就走了,讓他回去先把地裏的蘿蔔拔起來,唐時滿頭黑線。
最後隻剩下唐時一個人從滄海堂這條路上慢慢往回走,周圍根本沒什麽人走動,一直到了半山腰才看得到人,不過都是内門弟子。
不知道爲什麽,唐時總覺得要遇到什麽事情。
他的預感一向是比較靈驗的,這念頭剛剛冒出來,麻煩就到了。
“站住,哪裏來的雜碎竟然敢踏足内門?”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唐時一轉頭,就看到旁邊的山道上走來四個綠衣少女,都是大眼睛白皮膚,如果是以前,唐時肯定覺得養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是現在,他巴不得直接從地上摳一把泥,給這群女的糊到臉上去。
外門弟子便不是人嗎?
來的正是雪環那一群。
因爲以前悄悄整過雪環,所以唐時對雪環的印象很深,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雪環揚起下巴,隔着唐時五六步遠的地方,來回走了兩步,“外門弟子吧?”
“是。”唐時老老實實答道,一句多的話也不說。
本來他以爲頂多問兩句就完了,沒有想到雪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拍了一下自己的手,忽然轉過身子對身後的三名女子中的一個道:“我忽然想起來了,這服飾從來沒見過,也醜得厲害,想必是菜園的,聽說婉師妹就有一個同族在菜園,該不會就是這個吧?”
卧槽,唐婉?
唐時聽到這名字就覺得心中一萬頭草泥馬了,他擡頭一看,果然看到唐婉站在後面。
以前唐時老老實實待在菜園,也從不往主峰這邊走——主要是其實根本沒時間往主峰走。出來走,就有遇到熟人的可能。
哪裏想到,不過出來一趟,竟然就遇到這種事情,唐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隻知道站在這裏。
隻是沒有想到,被問及唐時是否是自己的同族的時候,唐婉竟然冷笑了一聲,說道:“什麽同族在菜園?我怎麽不知道?”
“……”唐時這一次是真的說不出什麽話來了,他看着唐婉,唐婉卻輕蔑地轉過了眼光。
雪環竟然也不介意,繞着唐時走了兩圈,笑眯眯地,“那你說你叫什麽名字?”
唐時隻是在臉上挂出一抹虛僞的笑容,“我叫唐時,但并非唐家族人,雪環師姐高看我了。”
唐婉略有些驚詫地看唐時一眼,最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再次輕蔑扭過頭去。
有唐時這麽一個同族,的确是讓人臉上無光,唐時自己識相是再好不過了。
天海山四大美女同路而行,雪環一向是驕縱慣了的,誰不護着她?本來是天之驕女,哪裏想到今年來了一個唐婉,還已經跟正氣宗的内門大弟子赫連宇夜訂婚,一瞬間就将自己的光環奪走了。表面上,雪環跟唐婉的關系是不錯的,隻不過美女看美女總是兩看相厭的。
雪環這番話,若說沒有心機,絕對是假的,她不過是想要唐婉丢臉,唐婉也知道雪環的心思,所以爲了面子,直接否認了唐時的身份。
可憐了唐時這庶子,一時之間陷入了孤立無援之中。
“唉,算了,懶得在這裏跟這種下等人計較,聽說今天赫連師兄要來看婉師妹呢,還是快些走吧。”雪環看了唐時一眼,充滿了嘲諷,一開口就是地圖炮。
唐時被人身攻擊了——什麽叫做下等人?他手指收緊,放在身側,很想說一句“雪環師姐你這樣攻擊我就是攻擊唐婉啊”,不過還是忍了。他側身讓開了路,等着她們走過去,眼底忽然露出了一絲嘲諷來,卻不想已經走了的唐婉不知道爲什麽忽然轉身,恰好看到唐時這眼神。
唐婉是何等心高氣傲的人?天之驕女,隻覺得這唐時當面伏低做小,背後竟然敢以這樣的眼神來看人——她看唐時,便像是看一條狗,如今這條狗竟敢看不起主人,不是造反嗎?
當下隻聽得一聲劍響,竟然是唐婉拔劍了——“你最好收起你的眼神,否則别怪我劍不長眼——”
雪環一看,還在旁邊火上澆油道:“喲,這小子這眼神,莫不是喜歡上婉師妹了?”
唐婉更怒,先看了雪環一眼,卻知道現在的自己還惹不起雪環,隻能将氣往唐時的身上撒,長劍一揚,便指向唐時的眼睛,喝道:“廢物,不許看我!”
……大姐你台詞是哪裏抄來的?這麽老掉牙了……
唐時簡直無語透了,心下的嘲諷卻完全擴大了,現在的自己完全無法與唐婉相比,現在他似乎隻有一個選擇——伏低做小,折下自己的脊背,像條狗一樣給她道歉。
可是唐時他——不願!
這一刻,他擡起頭,一張清俊的臉,一雙清亮的眸,毫無畏懼。
即便知道這選擇會讓自己付出慘重的代價,也不願彎折志氣與脊梁,今日若是退,那這一輩子都是退,今日若是讓,此一生便都是讓。無關臉面,無關榮辱,隻關志,隻關骨——他唐時即便是賤骨頭,今日也斷無退讓之理。
“天生人一雙眼,以視物。唐婉師姐若不想讓人看到,大可閉眼不看,你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他臉上帶着笑,此刻的情形對他非常不利,隻是心中坦然全無畏懼,末了竟然還能說笑兩句,唐時都覺得自己是作死高手了。
這話活脫脫一流氓架勢,頓時惹怒了唐婉,這個時候,唐婉仗劍而上,唐時體内的真力也已經鼓蕩起來。其實練氣期的差距并不是很大,要說唐婉秒殺唐時,可能性還不大,尤其是在這種地方——唐時很光棍地想,頂多也就是個重傷。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不遠處忽然有一清朗的聲音傳過來,奇異地撫平了衆人心中的煩躁:“得饒人處且饒人,女施主何必逼人太甚呢?”
唐時根本還沒反應過來,隻回頭看到了那是非和尚從台階上慢慢地走下來,身上的雪白袈裟映着陽光像是在發光,他不像是從台階上走下來,反倒是比仙人還仙人。
是非面相極好,一身雪白袈裟更是讓他多了幾分出塵的味道,一時之間這邊的四個女人看了他都是一愣。
然而也是在是非話音剛落的時候,山道下面也傳來一個嚣張的聲音:“我赫連宇夜的女人,想懲戒一個外門弟子,都要束手束腳嗎?秃驢,你管得太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