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噩夢
第二十六章漁翁
千佛香是什麽東西?反正唐時是不知道的。
不過看連身爲正氣宗大弟子的赫連宇夜都一臉的貪婪和驚詫,便可以想象這東西并不簡單了。
可是現在唐時覺得自己渾身都疼,巴不得一身的骨頭就這樣散了架了,像是個死了很多年一樣的人一樣就好了,隻可惜——不能。
這兩天仲慶的種種奇怪舉動,終于有了合适的解釋。
之前忽然說什麽照顧桃林,還不辭辛苦地使用小聚靈手,唐時跟邱艾乾都以爲他是爲了讨好雪環,沒有想到仲慶真是心機深沉、挂羊頭賣狗肉的一把好手。現在唐時完全懷疑這家夥是爲了這個什麽“千佛香”,不然大半夜在這裏鬼鬼祟祟地幹什麽?
尤其是以前還禁止唐時跟邱艾乾進去,外面更是設置了陣法,吹風下雨就能将仲慶吓個半死。
沒貓膩?你信嗎?
反正唐時是不會信的。
他咬緊牙關,試着提了一下真力,隻覺得身體經脈之中像是有無數鋼針在紮一樣,還沒提起來就已經軟倒了。
他喘着粗氣趴在地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
本來盼着如果有人能夠發現他,來救他,隻不過隻要一想到自己之前作死搞了“春眠不覺曉”,他就一陣陣地絕望,安然躺在那裏等死了。
仲慶已經直接跟赫連宇夜幹上了。
修真界永遠都是殘酷的,爲了仙藥法寶,殺人越貨奪寶的事情真是屢見不鮮,就是仲慶這些年也見過不少,這千佛香就是仲慶搶來的,現在來了個更強的,仲慶想要維護自己的利益,自然是無可厚非。
所以,仲慶選擇了先發制人——他想要在赫連宇夜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擊緻命!
隻可惜,仲慶的想法是很美好的,但并不能彌補兩個人之間的差距。
練氣期跟築基期之間,雲泥天塹!
赫連宇夜高了仲慶整整一個大境界!
仲慶的刀過來的時候,赫連宇夜隻來得及提劍一擋,護住了自己,暫時主動進攻。不過這第一擊,仲慶沒有得手,後面就爲赫連宇夜迎來了喘息的時間。赫連宇夜是什麽人?盡管性情驕縱,但好歹是正氣宗的内門大弟子,手中神通不少,手中這一把戰雲劍也是一把上品法器,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未必能夠擁有這樣的标配--也就是說,從硬件上分析,赫連宇夜能夠完勝仲慶。
在赫連宇夜看來,仲慶先朝自己出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隻不過,世界上的事情如果沒有意外,倒完全無法诠釋這個世界的戲劇性真谛了。
赫連宇夜冷哼了一聲,輕易便對這仲慶起了殺心。
菜園這個地方太過偏僻,很少有人過來,他們在這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也沒見人過來,就算是赫連宇夜在這裏殺了人,想必也是沒人知道的。整個天海山的三個金丹期修士,一個申屠長老出去找藥,那個唐家的老祖唐方在閉關,至于清虛掌門——他還沒膽子來抓自己!
所以赫連宇夜有恃無恐,就算是殺了仲慶,誰又能把自己怎麽樣?
這樣的念頭一閃過,赫連宇夜眼底就有了幾分殘忍的冰冷:“遇到我,算是你倒黴,今日我看上千佛香了,你的命,也歸我收了!”
仲慶聞言大怒,回手抽刀就是一砍,這一刀看上去當真是平平無奇,赫連宇夜也沒将這樣三腳貓的修爲看在眼底,他随手挽了個劍花就想要擋住仲慶。哪裏想到,就在刀劍相接的一刹那,仲慶那刀上忽然之間出現了蒙蒙的詭異血光,而仲慶的眼瞳也跟之前不一樣了。
赫連宇夜大駭,這分明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哪裏還像是之前那普通平凡的人?
整個桃林似乎一瞬間安靜了,隻有那蔓延的血光。
此刻的仲慶,已然失去了理智,他眼底的神光逐漸地褪去,僵硬地擡手握刀,于是那刀上的紅光開始蔓延,甚至已經籠罩了仲慶,他的身影已經看不清了。
這一股紅光來得着實詭異,簡直聞之欲吐,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所化,這一把刀看上去也不過就是普通的法器,怎麽可能擁有這麽詭異的血光和煞氣?
赫連宇夜心中存了個疑影,想要看看這刀,隻不過現在這刀乃是有主之物,待他殺了仲慶再奪刀來看,定然不錯!
這樣打定了主意之後,赫連宇夜下手更不留情,直接捏了個手訣,施了個法術,喊道:“九天一旋!”
他話音剛落,整個劍刃上就出現了紫色的電光,看上去好不漂亮。
隻可惜這一幕落入唐時那迷迷糊糊的眼中,無趣到了極點,他半死不活地趴着,像是一隻癞蛤蟆,不管是仲慶還是赫連宇夜,此刻都已經無視了唐時——将死之人,管他去死。
唐時昏昏沉沉,背上一道傷口已經流去了他大半的鮮血,整個人距離廢掉不遠了,肩胛骨都要碎掉,更不用說那血淋淋的皮肉表象了。
桃林之中這一場境界懸殊的戰鬥,卻正是到了精彩的時候。
在赫連宇夜使出絕招的這個當口,仲慶也知道已經到了決戰的時刻--不得不使出殺手锏了,現在他已經顧不上是不是會暴露的問題,直接咬破自己的舌尖,一口鮮血噴在了刀刃上,頓時隻看到血霧蓬起來,煙幕一樣籠罩了那一把刀。
頓時場中出現了詭異的場面,雙目赤紅的仲慶,身前那刀上全是星星點點的血迹,而他身周,卻冒出了無數的黑氣,古怪到了極點,也讓赫連宇夜有些心驚。
他在發動自己的大招的同時盯着仲慶,忽然看出了這黑氣和血霧的來曆,駭然道:“魔修功法!”
在赫連宇夜說出這“魔修”兩個字的時候,仲慶就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暴露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跟這赫連宇夜拼個魚死網破--根本不在乎赫連宇夜是不是已經完成了術法,現在的仲慶根本不是什麽道門弟子,隻不過一個陰險卑鄙的小人,一刀砍去了赫連宇夜握劍的手掌,之後挂出一個嗜血的笑容:“既然你知道了,也隻有死了。”
以仲慶不到築基期的修爲,竟然能夠砍下赫連宇夜的一隻手掌,簡直讓唐時也目瞪口呆了。
草泥馬這種血腥狀況到底是怎麽回事?還有這仲慶,怎麽忽然之間成爲了魔修?魔修都這麽牛逼嗎?一個練氣期的竟然直接無視了築基期的防禦,一刀砍下對方的手掌!
這世界已經沒道理可講了!
赫連宇夜慘叫了一聲:“啊啊啊啊……我殺了你!”
劍已經落地了,此刻的赫連宇夜也已經被逼入了絕境,這藏在菜園的仲慶竟然是一名魔修,那渾身透出來的氣息簡直邪惡到了極點,這之中一定有一個巨大的陰謀--赫連宇夜是個貪婪的人,并不關心幾個修真派别之間的争鬥,可是當這樣的事情威脅到自己的生命的時候,還是會想那麽一點的。
他手上劇痛,竟然也顧不得止血,竟然瘋了一樣打了手訣起來,烈焰焚天!
火光籠罩了他的身體,剛剛撞上去的仲慶隻覺得自己眼前一花,身上的血肉已經傳出了焦糊的味道,他怒極,罵道:“築基期的臭道士,也打不過我一個練氣期的!一統修真界的,隻能是我無上天魔!”
此話甚爲狂妄,甚至可以說是目中無人了。
仲慶瘋了一樣一刀紮入正在瘋狂施法的赫連宇夜的心髒,而後伸出自己的手掌去,狠狠地搗碎他心髒!
赫連宇夜不甘心,竟然這麽輕而易舉地命喪于一個練氣期修士的手中?即便别人說魔修如何如何厲害,可是赫連宇夜從來不相信,奈何--等到他肯相信的時候,已經離死不遠。
赫連宇夜哀鳴一聲,用自己僅剩下的一隻左手,擡起來,高高地,并起兩指,指向這夜空!
“殺!”
殺!
赫連宇夜的聲音是沙啞的,因爲他的鮮血已經流盡了,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然而就是這樣嘶啞的一聲殺,凝聚了他所有的修爲和靈力。
道修畢竟也是講究清心寡欲的,論起血腥殘暴來,是沒有那一個修真派别能夠跟魔修妖修相比。更何況,仲慶那一把刀着實詭異到了極點,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招架的。
然而赫連宇夜是什麽人?正氣宗的大弟子,垂死一擊,已然是抱着必死的殺念,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劈中了與赫連宇夜挨得很近的仲慶!
那響雷過後,仲慶也沒了聲息。
赫連宇夜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兩眼無神地看着天際,逐漸失去了呼吸,而仲慶被雷劈中之後,也是恍恍惚惚站立不穩。
這個時候的唐時在想什麽呢?
他隻是在想,到底事情是怎麽走到現在這一步的,這一次僥幸不死,下一次呢?
冷,唐時覺得冷,可是他還是站起來了。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的野心在驅使着他站起來,站起來——鹬蚌相争漁翁得利,有便宜不撿的都他媽王八蛋!
今夜可能是飛來橫禍的一夜,也可以是飛來橫财的一夜!
他知道自己在整個事件裏的做法肯定有問題,但現在還不是反省的時候。
千佛香便是不遠處桃樹下面那小小的一段黑色的木頭,他看不明白這其中的深淺,隻是這東西竟然在漸漸地往地上沉,也就是一節露出地面的木頭,方才仲慶轉過頭來開始動手的時候,唐時草草地瞥了一眼,還看到是露出地面一尺的,不想現在竟然已經快要消失了。
唐時雙手撐着地面,僅僅這樣一動彈,就覺得那骨頭嘎吱嘎吱地響起來,像是剛剛炸出來的薯片,脆得一捏就能變成粉末。
站起來,站起來他就是好漢,就是真正的漁翁了!
人生理想并不遠大的唐時,也是期待過有這樣的一筆橫财的——雖然現在他不知道這千佛香應該怎麽處理,可是,先站起來拿到了再說!
終于還是站起來了。
他艱難地從地上直起了身子,之後搖搖晃晃地便要走過去,不想這個時候,之前倒下的仲慶,那手指竟然又動了動,唐時看見了,晃晃悠悠地走上去,彎腰撿起地上那一把刀--仲慶的刀。
現在這刀上隻有血氣,沒有黑氣了。
“魔修?呵……”
仲慶本來就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的狀态了,就算是唐時不動手也是難逃一死。
之前他看了闖入桃林的唐時,竟然直接動了殺念,照着唐時就是當胸的一刀,若不是後面來了個攪局的赫連宇夜,怕是現在唐時已經跟赫連宇夜沒區别了。
唐時手中握着刀,站在那裏,看着還在掙紮的仲慶很久。手指握緊,又松開,握緊,又松開……
他沒去惹唐婉,但是無法避開與唐婉之間的沖突。唐婉固然不對,但他太沖動也是釀成大禍的原因,可是現在呢……
仲慶在這裏,救還是不救?或者換一種說法——殺,還是不殺。
仲慶擡眼,眼珠子轉動着,似乎是沒有想到唐時在這裏,他看到了他撿起那已經褪去了光華的刀,用那漆黑的眼眸,凝視自己,眼底有深沉的光。
仲慶向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像是要乞求救贖,然而那少年,緩緩地勾出了一抹笑,眼底卻忽然染上了血色。他聽到自己的喉嚨被割破的聲音,随着唐時手腕輕輕一轉,那模糊的刀光掠過,成爲了他眼底最後的顔色。
到死仲慶也沒明白,自己怎麽就會死在這時常被自己欺負的人手下。
鮮血在自己的眼前蔓延開了,唐時覺得有些眩暈,他按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丢了刀,看到了還睜着眼的赫連宇夜。唐時莫名地笑了一聲,走過去,伸手合上了的眼:“走好,今夜,敬你是個英雄。”
他心裏複雜得厲害,他不殺仲慶,仲慶若無事,必定殺自己滅口,現實容不得他留情,心狠手辣又如何?他不想被人欺負,也不想在唐婉的面前折下自己的脊背,就隻能讓自己成爲别人仰視的存在。
如果說大荒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幻想,那麽今天發生的一切,便是他的噩夢,一個讓唐時驚醒的噩夢。
他眼前黑了一下,忽然什麽也不知道了。
這個殺人的夜,霧氣逐漸濃重,露水從桃花瓣上落下,很快又被出來的太陽蒸幹了,空氣裏一片血腥味道。
“殺人了……啊啊啊啊——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