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玉蘭邊走邊用手背把額上的香汗給拭去,閃電在暗黑的天空中劃出了一道可怕的白光,隨即「轟隆」一聲巨雷。
她摀住耳朵尖叫了一聲,雨馬上落下,大雷雨一下子便打濕了她的衣服,引起她一陣低咒。
如果被娘聽到她的咒駡聲,一定又會責怪她沒淑德。
但是她現在也管不了這些了,她就是看今天天黑的特別早,想說有可能快下雨了,才來後山找她家那只貪玩的「小老虎」。
果然,她才找沒多久,就下起大雨來,這場暴風雨下得好急,逼得她必須動作快一點,她可不希望牠在外面淋雨過夜。
不過也因為下了雨,暗黑的天色稍微亮了些,但要是晚點才找到牠,天怕是要大黑了。
要知道自從爹娘過世後只有牠陪著自己,她可是把牠當親人一樣,絕不能出什麽差錯。
無視衣服全黏在自己身上,她在森林裡到處找尋,突然間,一聲馬叫響徹林間,令她嚇得停住腳步,馬上趴下身體。
發生什麽事?!
她趴在草叢後面往聲音的方向看去,灰色的雨幕令她眯起眼睛,努力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只見一輛馬車停在小路中,兩個大漢正團團圍住了馬車,其中一個人手中的大刀在雨中發出寒冽刀光,看起來十分嚇人。
看起來像是──搶劫!
她住在這山區多年,哪時來了山賊啊?太嚇人了!
白玉蘭雙手用力扯住樹枝,一臉蒼白地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在大雨中和搶匪對持。
一個打兩個,未必會輸,白玉蘭心想,努力為這個勇敢的馬車主人加油,不過她可沒打算加入戰局。
她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更別說要面對兇狠的歹徒,何況對方雖然一對二,卻不見得會屈於劣勢。
加油了,公子!
白玉蘭在心中為他加油後,轉身便要再去找她的心肝寶貝,突然,又是一陣閃電下來……
是怎麽了?雷轟轟的,難道說老天爺也知道這裡有壞人,所以準備天打雷劈?那她見死不救……會不會有事啊?
就在這個念頭閃過的時候,陰暗的天際又……
轟!
白玉蘭雙手摀住耳朵,心裡想著應該要先撤退比較好,畢竟她只是個平凡女子,禁不起雷劈的。
然而,就在她想要抽身的時候,眼角的目光卻瞄到了一團泥──牠甩甩身上的泥水,頓時露出些許白毛。
啥?牠居然哪裡不去躲,給她躲在馬車上方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老虎……啊!」她大聲的叫喚變成尖叫,因為她一個不小心,居然腳一落空,整個人像球一樣半滾半滑地滾下山坡……
一聲「老虎」已經嚇到人了,又加上女子恐懼的叫聲,令原本應該專心與山賊對峙的司馬龍焰愣了一下,做出致命的一個動作──轉頭望向一邊滾向他的不明物體。
靠!那是什麽東西──在場所有的人心裡全都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過好歹也是吃攔路搶劫這行飯的山賊,儘管也是硬生生被嚇了一大跳,卻仍然揮起刀便往被搶劫的倒楣鬼方向一砍,司馬龍焰一個跳閃,大腿卻感到一陣強烈的疼痛。
見鬼了,他高強的武功呢?怎麽可能連這點小手段都閃不過?!不敢相信的男人狠狠瞪著自己不斷冒出血水的大腿傷口。
「靠!」高大的身子狠狠地摔在泥地裡,嘴裡忍不住低咒。
今天果然不應該自己獨自出門的,要是沒有一時興起想要自己一個人走走,也不會走到現在這個地步。
不但遇到該死的鬼天氣,狂風暴雨還死命打雷,心想著快點回府,卻又倒楣地遇上了攔路的山賊。
原本以為這樣已經很戲劇化了,誰知道又冒出一個搶戲的女人……
靠!他今天要不是倒楣透了,那就是鴻運當頭,居然連老虎也有幸可以親眼目睹了。
殊不知,攔路的山賊們心裡也嘀咕著:要命!占山為王這麽多年了,該搶的都搶得差不多了,所以想說把事業線拉長一點,翻到這個山頭試試水溫,哪裡知道第一筆生意就遇到寧死不屈的。
大少爺啊,看你穿得那樣氣派,分一點給小老百姓嘛,何必這樣小氣?
要知道蹲山頭也是辛苦活,這是眾家山賊的心聲啊!
結果還沒搶到就已經有幾個兄弟受傷了,真是賠本了啊!山賊老大心裡不斷地跳針。
現在又冒出了老虎……日子是還讓不讓人過啊?
「大哥,搶到了!」
「好傢伙,走!」
另一個歹徒乘機搶走馬車,深怕老虎馬上要出現,留下這受傷的臭小子正好可以替他們擋老虎。
很快地,現場只剩下倒楣鬼兩枚。
只剩他和她將成為老虎的肚裡鬼?!
司馬龍焰全身緊繃地躺在泥地裡,大雨仍不斷打在他的臉上,逼得他不得不閉上雙眼。
今天大概是這輩子最狼狽的一天了,他的大腿好痛,他嘗試著想移動,但是劇痛令他差點沒昏過去,所以他決定……死也不動了!讓老虎咬死他比痛死好!
但老天爺像是嫌他不夠慘似的,一個重物居然把他的肚皮當成跳板,這一跳令他不禁咒駡連連。
「該死!該死的老虎,要吃就吃,跳什麽鬼,看我不殺了你才怪!」
他睜開雙眼試著在滂沱大雨裡尋找老虎的蹤跡,準備臨死前也要把這雪上加霜的老虎抓來陪葬。
他的咒駡聲仍如吐珠一樣自口中吐出來時,一張沾滿泥巴的小臉出現在他的上方,而她懷中正抱著一隻顫抖的小胖貓。
哪裡有威風凜凜的老虎行蹤?!
「不要告訴我,你那只蠢貓就叫作老虎!」司馬龍焰咬牙切齒地質問。
「是啊,你怎麽知道?」髒兮兮的小臉突然兩眼冒光地看著他,而躺在泥地上飽受雨水沖刷蹂躪的男人,居然詭異地覺得這個笑容像極了溫暖的陽光。
陽光?!
溫暖?!
屁!
他現在知道自己這狼狽倒楣樣是這對愚蠢的一主一寵害的,真是衰到被山賊搶劫了!
很好,看來剛才跳過他的身上為非作歹的鬼東西就是牠!
「你那團毛球給我!看我不把牠吊在樹上……啊!」
可惡,太激動了,腿上又傳來一陣劇痛!
「你……受傷了哦?」
髒兮兮的小臉這時才發現他不斷流出鮮血的大腿傷口,不過不能怪她,畢竟大雨剛剛才停。
司馬龍焰翻了翻白眼,口氣兇狠地說:「沒有,我只是嫌血太多,放一點掉。」
很好,看樣子他遇到的不是仙女,而是天兵了。
白玉蘭抱著小貓,目光直直落在泥水中的年輕男子身上,他大腿都流了好多血,還有心情說笑,而且還吼她,她覺得自己要認真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把同情心用在他身上……
她可是聽娘說過有關白眼狼的故事,她不想要救回一頭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不過白玉蘭小姑娘,命運之神就是這樣安排,你不想要也沒辦法!
而且不但是一頭恩將仇報的白眼狼,還是一頭會將她吃光啃光吞光光的大野狼!
只可惜,人啊,總是沒有辦法預知未來。
「你在等什麽?還不救人,是要等我血流光了才盡興嗎?我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嗎?」他痛得臉色發白又漲紅,像頭受傷的野獸一樣對她吼著。
「深仇大恨?是沒有。」髒兮兮的小臉搖搖頭,她懷裡的小泥貓也跟著搖搖頭。
怎麽這麽可愛啊?司馬龍焰心裡又冒出這樣詭異的想法,不過,他可以肯定那只蠢貓搖頭絕對只是想甩掉牠鼻子上的污泥。
「既然這樣,還不快點……」一向高高在上的貴公子用著最高貴的語氣命令著,卻被一聲軟綿綿給硬生生打斷。
「可是你太凶了,你不該對著救命恩人凶的,這是忘恩負義的行為……」
「救命恩人?你?」他怎麽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自己有被她救到!
什麽時候發生的,昨天作夢的時候嗎?司馬龍焰尖酸刻薄地想著,才想要開口,又被那聲軟綿綿打斷。
「是啊,要不是我,你現在肯定命喪賊手!會被山賊的刀砍到,想必武功不會太高強。」
髒兮兮的小臉還很認真地點點頭,小泥貓強烈配合地也跟著點點頭。
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可愛啊?抱著小泥貓的髒兮兮小臉……看起來更加可愛了。
如果司馬龍焰是現代人的話,就會知道眼前這一主一寵這副模樣,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那就是──萌。
而他,堂堂正正的男子漢,還沒有發現自己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另一面,居然對可愛的萌妹妹毫無招架之力。
等到後面他知道了……那已無力回天了。
「要不是你大叫什麽老虎,我早就將剩下的賊人拿下,才不會不小心受傷躺在這裡。我看你根本是害人幫兇!」
「……」哼,明明就是技不如人,還好意思把責任全都推到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身上?
又不是她在他的身上劃了這麽大一個裂痕的。
不過雨一停之後,再看到那傷口不斷流出的鮮紅……
白玉蘭看看地上的泥人,再看看倒楣泥人的大腿根部不斷湧出的血,決定好心的不跟他計較。
要不然真的因流血而升天的話,那她這個在場目擊者肯定是會被拖下水的。
見死不救會下地獄吧?好可怕哦!所以無論她願不願意,恐怕今天都脫不了身了!
好吧,救人救到底吧,誰教她是心地這麽善良的小姑娘呢?
「我看你的情況應該是不方便行走了,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裡,最好承認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因為我等一下會救你下……」
她話都還未說完,卻見到他突然大笑,白玉蘭眨了眨眼,不明白他在笑什麽,心裡突然間有股想要罵髒話的衝動,想要對他大吼:神經病啊,說話說的好好的,突然這樣大笑,有病是吧?
有病就應該好好在家裡面休養,沒事跑出來山裡面閑晃,很閑是嗎?白玉蘭一反往常的溫柔嬌弱,在心裡猛碎念。
果然隔壁的江大哥說的沒錯,不是只有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更是比海底針還要海底針!
如果他們開始愛計較的話……
眼前躺在地上這一尊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司馬龍焰足足瞪著髒兮兮的小臉好一會兒,發現對方居然像是在跟他較勁一樣,眼珠子瞪得比他大。
很好,他可以再次確認自己遇到的絕對不是善良聰明的仙子。
絕望地躺在泥地裡,他喃喃地望著天空說:「如果你再和我聊下去,你就不是救命恩人,而是……」
他突然轉頭對著一人一貓大吼:「殺人兇手!」
白玉蘭瑟縮了一下,懷中的小貓也被嚇了一大跳,自她懷中跳出來,哪知哪兒不好跳,又跳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你……這只胖貓!」
一踩到他的身體,司馬龍焰感到一陣劇痛的黑潮向他席捲而來,令他陷入了昏迷,而在昏迷之前,他的腦海只浮出一個念頭──
那只該死的胖貓一定會被他吊在樹上三天三夜,如果他沒有被牠害死的話,他一定說到做到!
可惡!
他死了嗎?
不,如果他死了怎麽會全身感到痛,而且胸口好悶、好重,令他快要喘不過氣來?而且還有一種咕嚕、咕嚕咕嚕的聲音,聽起來好詭異。
他恍恍惚惚睜開了雙眼,看到一張滑稽的胖貓臉正注視著他,嚇得他想要起身……
但是他一動,大腿又傳來一陣痛,令他只得又乖乖躺好,用兇狠的目光直直瞪著坐在他胸口的胖貓。
「是你?!」司馬龍焰咬牙切齒。「你別得意,我好了,你就死定了!」
他堂堂司馬王府的王爺,更是皇帝寵妃的弟弟,沒想到今日淪落到這種地步,他真不甘心!
他再次閉上雙眼,心中不斷咒駡,如果不是全身無力,他早就把這只蠢貓捉起來丟出去了!
就在此時,胸口的重量減輕了,耳畔也傳來有如音樂般的女子聲音,「小老虎,別這樣,他會以為自己被鬼壓床。」
不是以為,根本就是!
司馬龍焰無聲地睜開眼,這一次他看清楚了,他在一間很簡單的屋子裡──真的很簡單,因為有多少傢俱,用五根手指頭便算得出來了。
以他從小到大錦衣玉食的生活來看,這裡比王府裡下人住的還要簡單,可以說是極簡陋,不過卻很乾淨、整齊。
他用著前所未有的挑剔目光在屋內搜尋,發現了正抱著那只笨貓的少女,而她居然在跟那只笨貓講話。
人竟跟動物講話?這個少女腦筋一定有問題,司馬龍焰在心中自以為是地想,卻沒有想到自己剛剛也對著那只貓嗆聲……
兩個人相比,也就半斤八兩而已。
「小老虎,你乖乖去捉老鼠,不要再亂跑了,不然「大爺」把你咬得全身是傷,你又要害我哭死了。」少女又是溫柔的責備,又是苦苦的哀求,那種語氣彷佛把笨貓看成人一樣。
白嫩纖細的小手在小貓的頭頂上揉來揉去,硬是把小老虎的白毛揉得像雞窩一樣。
如果不是覺得自己應該要維持一點身為尊貴男人的氣勢,他會覺得眼前這一幕少女跟胖貓的畫面很有愛。
而且該死地,他居然想著,自己要是被那看起來軟綿綿的小手揉來揉去的話,不知會是怎樣……
才剛這樣想,他居然發現有股熱氣往下沖,靠!這個時候搭帳篷,能看嗎?
他連忙猛吸氣,企圖在少女沒有發現之前趕快給自己降溫。
不過正在忙的白玉蘭沒有看到,因為她真的在擔心心肝寶貝不聽話,又去招惹那只愛咬貓的大狗。
胖白貓氣憤地喵喵叫,像是在跟自己的女主人抗議說:他才不怕那個以為自己是「大爺」的蠢狗呢!
「喂!你該在意的是「本少爺」,可不是一隻連話都不會講的笨胖貓吧?」這時,滿意自己降溫成功的男人發聲了。
他不滿的抗議終於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兩個人四目交接,他終於看清楚她的樣子了。
說實話,如果沒有之前的印象,他會認為這個少女頂多就是長相有點甜美、個性溫柔到可能是懦弱,就跟一般那種常見的大家閨秀……不,她的身分跟穿著頂多是小家碧玉而已,這種女人他看多了。
哪裡知道根本就不是!這個看起來有點傻,有點呆,甚至還有點嬌氣的小少女,居然意外地很合他的胃口。
儘管一身破舊的素衣打扮,卻仍掩不住她那股清新脫俗的氣質。
果然……人要衣裝!
不過他還滿喜歡她那雙大眼睛的,濃密而細長的黑睫毛襯出那雙水汪汪的黑眼睛。
她那頭披散在背後的長髮也不錯,細緻的肌膚也美麗,如果要他說出她的缺點,那就是──太瘦了。
她單薄的身子,令人有種紅顏薄命的錯覺。而他發現他不太喜歡這種錯覺。
以後要想辦法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就跟她那只胖貓一樣可愛……
司馬龍焰陷入了怎麽把人養胖的詭異思緒裡,壓根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把這個陌生的少女列入未來保護的範圍裡了。
等他發現時,那估計也是已經無藥可救了!
「你醒了?」放下貓咪,白玉蘭靠近床上的男人,強壓下一見到那張俊臉便泛起的意亂情迷。
娘說好女孩不應該見到長得比較帥的男人就胡思亂想,手足無措,相反地更應該自重,可以的話最好回避,不過……她要是不救他,他應該就死了吧?
再說,他不只是「比較帥」而已,而是很帥很帥,白玉蘭敢用小老虎打賭,在她以前、現在跟未來,他恐怕會是她看過的男人裡面最帥的。
但其實……她只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當然,現在這兩方的當事者都還很遲鈍,沒有發現,不過要是等到真的發現了,一樣是無藥可救了。
「很高興你終於發現了。」他沒好氣地說。
她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口吻擔憂,出聲卻是軟綿綿的嬌聲輕斥。「你這樣大吼大叫,對傷口不好。」
很好,司馬龍焰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白胖貓二號,被嬌氣的主人斥責了。
不知道他乖乖的聽話,主人會不會摸摸他的頭……喂!他這是怎麽了?
司馬龍焰突然頭冒冷汗,驚愕地發現自己怎麽會有這樣詭異的想法?還差點就伸手出去,想要來個握握手,討主人歡心……
怎麽可以這樣!
他身為男子漢的尊嚴呢?
他身為堂堂王爺的高貴呢?
他身為皇親的尊榮呢?
區區的貧女怎麽配當他的主人?真是太不像話了!
「你叫什麽名字?」他有些惱羞成怒地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很好,就是要這樣,霸道的手段才是男人該做的,什麽伸手、握手……都滾到一邊去!
就在他滿意自己的作為時,鼻息之間頓時聞到一股迷人的花香味,身子立刻生起了一陣莫名的騷動。
該死,怎麽又來了?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不受控制地搭帳篷……
可是儘管如此,他卻不想要放手。
「我叫白玉蘭,你……你放開我!你弄痛我了……」
「記住,我叫司馬龍焰。」
嗯,還是不要亮出自己的名號,畢竟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而她看起來兩者兼具,誰知她會不會乘機要他報救命之恩,要他以身相許娶了她?
沒有感情就想嫁他,他才不要!
「哦!」白玉蘭點點頭,心裡想著,名字四個字也不過是比較多,有什麽了不起,有必要這樣驕傲嗎?
當然白玉蘭不知道,司馬龍焰這個名字在京城甚至全國來說,的確是可以驕傲的。
只可惜,他遇到了一個從小到大都待在窮鄉僻壤的純樸小村姑,所以再怎樣鼎鼎有名,也是白搭。
「我渴了,水。」
聽聽,這語氣比村裡面最有錢的錢老爺還要高高在上,她又不是他家養的小丫鬟,幹嘛要這樣任他差遣?
「我又不是……」
「我是病人。」
「……」
那雙漂亮的眼睛又睜得大大的,一副要跟他比大小的模樣。
算了,這樣子她眼睛也會很酸。
白玉蘭真的對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感到很不以為然,也不想想他現在是病人,凡事都要依賴她、求助於她,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你先把這碗藥喝了。」
「這裡是什麽地方?」
司馬龍焰接過了白玉蘭端給他的藥水,皺著眉盯著黑漆漆的液體,心中考慮著要不要喝下去。
他壓根不會承認自己其實是個怕喝苦藥的小孩。
「這裡是我家,如果你想要快點好起來,就乖乖喝下藥,這帖藥可是我們白家祖傳藥方,很有效果的。」
祖傳藥方,他再次瞄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很難想像這裡有祖先這號人物存在過,不過倒是有幾座神座被恭敬地立在桌落,前方還有三炷清香。
「不,本少爺才不喝來歷不明的東西。」這是自古以來司馬大少爺慣用的藉口,為的就是企圖逃脫喝苦藥的結果。
只見白玉蘭也皺起鼻子哼了一聲,「什麽來歷不明?都跟你說這是我白家的祖傳秘方了,你這個人真難相處!你如果不想快點好的話,就倒掉,別喝了。」
她說完就真的轉身沒理會他,開始將煮好的晚餐擺上桌,烤雞已經烤好了,混合著豆薯和香料,香味四溢,她還炒了一盤青菜,做了幾個包子,順便拿出了一瓶自釀的藥酒。
她釀酒的真傳來自於死去的娘親傳授,她自己平常沒在喝,只是今天來的這位大少爺令她有種感覺……
必要時讓他喝一點酒好了,如果他不喜歡喝藥的話,畢竟,他們白家的祖傳秘方還真不是傳說中的苦。
她自己就是個深受其害的受害者啊!
也許是同病相憐,也許是她本來就天真善良,所以也不勉強他要喝,不過,她醸的藥酒也有點療效,或許可以減輕他的腿痛,也可以讓他好相處一點。
不然,他真是個任性又難相處的男人!
雖然他是她見過最帥的男人,可是也要好相處點啊,這麽難伺候,再怎樣喜歡欣賞也要打折扣了。
她沒忽略床上那位「大少爺」目光一直盯著她的動作不放,她還可以聽到他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聲。
肯定在流口水了,白玉蘭心想。
「喜歡吃烤雞嗎?」
她邊問邊忙著低頭把小老虎的晚餐先準備好,不然小老虎肚子餓了可是會喵喵叫個不停。
但是她一抬頭,卻發現另一個因為肚子餓而性子更不好的男人,正用一雙兇猛的眼神盯著她。
哦哦,看來另一隻也同樣難伺候。
「平常本少爺吃的可是山珍海味,你煮的東西看起來……還好,要是平常我可不是那麽隨便可以打發的,不過現在我肚子餓了,也就不那麽計較了,還不快點先拿來給我填填肚子。」
吼,就說我不是你家的小丫鬟,拜託可不可以不要使喚得這麽順口啊?
白玉蘭真想拿鍋子往這個大笨蛋的腦袋瓜子砸,他到底是腳受傷了還是腦袋壞了?
「你到底想不想吃啊?」
「想啊!」他不是已經開口叫她快點拿過來了嗎?這個小村姑真是的!
想吃還不懂得講好聽話,真是夠了!白玉蘭雙手叉腰,氣呼呼地看著他。
「想吃是這樣的口氣嗎?」
「……」這一吼令司馬龍焰突然領悟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他在傷口好一點之前,可是只能靠她,至少到目前為止,所以還是別惹火她比較好。
他再次生氣自己這次是卡到陰嗎?為什麽不帶隨從出門,自己駕著馬車到處跑,這樣還不打緊,為什麽還要往這郊外跑?
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發現自己不見了?會不會出來找他?
又想到自己常常出門好幾天沒回家,恐怕……
「想。」非常想,所以他現在的態度非常好。
「呼,那……啊!」
白玉蘭本來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卻被他剛好伸手掀被子時露出來的東西嚇了一跳,害他連忙將被子蓋回去。
這……虧大了!自己從小到大細心呵護的寶貝居然被一個小村姑給看去了,真是虧大了!
從小到大,他可是從來沒有給別的女人看過。
「我……」他的俊臉泛著一抹紅,直到掀被後才知道自己被剝光了。
真是的!他的一張俊臉感覺就快要燒透了,然後突然又想到一點……
「你脫本少爺的衣服也……也、也不早說,而且……誰允許的?」惱羞成怒的男人是不可理喻的。
她睜大眼注視著他,彷佛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話或見到椅子走路一樣。
她有沒有聽錯啊?她現在是不是一種好心沒好報的情況?
「你別忘了你全身泥巴而且血流滿地,衣服早就不能穿了,不脫掉怎麽行?你別不講理啊!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哼!小村姑也是有脾氣的。
司馬龍焰知道自己太霸道了,所以他也只能用不太自在的語氣說:
「對……不起。」聽到他軟化的語氣,白玉蘭在心中暗想,這男人還算有藥救,懂得感恩,所以她也不想跟他計較,尤其是看到他的傷口又滲出血來,蒼白的表情也透出他正在忍痛。
一時間,她又心軟了。「你先別動,我銀做吃。」
因為屋子也沒多大,所以她也沒花太大力氣便把桌子拉到床邊,然後夾起菜韻他吃。
以前也不是沒有被人餵飯過,可是看到靠近自己的那張小臉,白嫩嫩的,
泛上兩頰的粉紅像極了他愛吃的蘋果。
雖然沒有人知道他愛吃蘋果,畢竟他這樣的男子漢,怎麽可以吃那種小女孩愛吃的水果?
剛剛稍微降溫的臉頰,又轟地一陣火燙起來。
「你也吃,不用喂我,我自己來。」他拿起碗筷便吃了起來。
「哦,納尼多吃點,這樣傷口才好的快。」
「嗯。」也許是真的肚子餓了,所以她夾的菜,他幾乎全都吃光光。
吃飯時他一直聞到一種香醇迷人的酒香,渴望的雙眼落在桌邊那壺瓶子,「那是酒嗎?」
「嗯,是藥酒。」
看到他臉上迅速掠過一抹失望,白玉蘭忍不住笑出來,「就算是藥酒也是很好喝的。」
至少比白家祖傳的苦藥好喝很多很多。
「想喝嗎?」
他不喜歡這個女人用哄小孩的口氣對他,他可是個大男人,不過,當她對他笑的時候,他的心中居然不由自主地一陣亂跳。
好像她這麽一笑,所有的傷痛難受全都減輕了許多。
他突然有種衝動想要伸手抱住她,如果他吻了她,不曉得會不會挨她耳光?
肯定會,他想。
「我可不希望你變成酒鬼,只不過等一下必須換藥,喝點酒你才不會感到那麽痛。」
他乖巧地點點頭,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她,而她儘管對他那樣灼熱的目光感到不自在,不過也沒想太多。
晚餐過後,司馬龍焰滿足地靠在床上,喝著好喝極了的藥酒,感到十分幸福。「沒想到這藥酒還真好喝,哪買的?二他回府後也要買回去喝。
不是說喝藥酒可以補身嗎?他也來補一補好了。
「這是我釀的。」
白玉蘭邊收拾東西邊說,身邊的小貓不時跳上跳下,比牠的主人還忙,可愛的模樣逗得主人發出鈴鐺般清脆的笑聲。
「你?」
「是啊!不可以嗎?」
「可是你不過是個不識字的小村姑……」
「怎麽?你看不起小村姑?」
「也不是……」他眯了眯眼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果然是很可愛的,「沒見過這麽多才多藝的小村姑。」
男人啊,要是真心要甜言蜜語,那是絕對手到擒來、輕而易舉的。
「嗯,那倒是,而且我不但多才多藝,我還識字。」
「真的?」這點倒是讓他驚喜了。
「嗯,我爹是死去的秀才。」
「……」這句話好像哪裡不太對?司馬龍焰皺眉認真地思索。
看到他又發呆了,感覺還真的跟她那個死去的秀才爹爹很像,自己一個人就可以進入不知名的世界。
只不過她爹爹進去的地點跟時間不對,所以在天黑沒有月光的時候,他發呆進去了自己的世界裡,結果走著走著就跌入河裡面,從此就真的天人永隔,跟她和阿娘變成兩個世界的人了。
不過他是病人,發點呆也是無可避免的,畢竟他現在也沒辦法下床亂跑,可是她不一樣,她很忙。
忙著打理環境衛生,還要看看有沒有柴火,要是沒有的話,明天就要多撿一點。
等司馬龍焰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勤勞工作的小村姑。
看她專注打掃、收拾著,窗外的光線透進來印照在她窈窕有致的身影上,隨意散落的髮絲落在白皙的臉龐,司馬龍焰發現她居然令他心神蕩漾。
看著小村姑因為刷洗而沒有放下的袖子,裸露在外面的肌膚白嫩光滑,看起來像是白嫩的豆腐一樣,不斷移動的身材凹凸有致,看來勤奮的勞動也不是沒有效果。
嬌小玲瓏的身材,清純中帶點嬌媚可愛的氣質,這樣的女人就算是在那些大家閨秀裡面,也是屬於上等的。
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會那樣可愛?還是說……另有一番風情?
這樣想著想著,他的身體迅速湧上一陣熟悉又不尋常的燥熱,司馬龍焰身子為之一僵。不會吧?
他該不會對這個明明貧窮卻又嬌氣的小村姑產生慾火吧?
他以往見過的女人可是比她還美麗、性感、柔順……只不過好像都沒有像她這樣獨立自主又勇敢。
最重要的是,她的可愛戳中了他的點,讓他覺得心癢癢的。
以前那些誘惑他的女人他都可以坐懷不亂,可是眼前這一位,明明沒有刻意做什麽,他卻無法不在意。
真奇怪,他困惑地看著手中的酒,他不會是醉了吧?
然後像人家說的,想要來個酒後亂性?
不會啊,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啊!想完,仰首又喝了好大一口,然後滿足地歎了一口氣,真是好喝。
看著眼前忙碌的身影,突然間有種溫暖的幸福湧現在心裡。
這是他從來就沒有過的,而腦袋瓜子裡面那種想要結婚生子的念頭更是第一次浮現,荒唐地讓他覺得自己是在作美夢,而且不想要醒來。
不過,一隻白胖貓突然跳出來破壞畫面,讓他有種想要殺貓的衝動。
「我說啊,你可不可以停一下,我從睜開眼醒來,都沒看你好好休息過,不要忙了,留給下人收就好。」
他理所當然地說,說完就知道自己犯錯了,果然引得她給他一個白眼。
「大少爺,有下人的話,我還用苦命地服侍你嗎?」她沒好氣地說,走到他面前想要搶走他手中的酒。
「幹什麽!」他沒讓她得逞。
「你喝太多了,腦袋都不靈活,話都亂說了,不給你喝,快還我!」
「不要,不要!」他搖搖頭,像個怕被搶走糖果的小男孩,「你別生氣,我不說了。」
她被他孩子氣的回答震了一下,畢竟他從一見面就一副大男人樣地吼個不停,活像被踩到腳的野獸,現在孩子氣的模樣讓她感到十分新奇。
白玉蘭一雙大眼直直瞪著司馬龍焰,口氣不禁也高傲起來……平常沒人聽她的話,連她養的寵物也常常沒把她當主人看,現在有人向她低頭了,不好好把握機會怎麽行?
其實她如果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酒品如何,就會知道,他這樣異常乖巧的表現,代表他醉了。
「好,那你乖乖聽我的話,等下我忙完了再來幫你換藥,你別喝太多,知道嗎?」他點點頭。
當她把碗盤拿到屋外井邊清洗時,他卻無法抗拒那美酒的香氣,一口接著一口地喝著,然後就……徹底地醉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