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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骨》第58章
  ☆、第58章 ?第八支傘骨·起(下)

  這一日郭管家是真的被自己的孫子氣著了。

  垂髫小兒跪在這春日庭院中,不敢抬頭看大人。郭管家氣得已經話也說不出,竹竿啪啪啪打在他的手心上,小孩兒終於嚎啕大哭。

  「知道哪裡錯了嗎?」

  小孩兒啜泣著點頭。

  年紀大了,終究心軟了,只是背過身去,他的一生本本分分,唯一求的也不過是不要辱了杜太傅的清名。所以罰還是要罰,他沒有看他,只是讓他恭恭敬敬的跪著。

  春日陽光甚好,所以那些書樓裡的書都院子裡曬著,橫七豎八,不用抬頭,也可以聽到風翻動書籍的聲音,好似風語松濤。

  後來風著實大得有些嚇人,竟將一本薄薄的冊子卷擷到門外去了。小孩兒眼睜睜看著書出去了,卻跪在哪裡不敢動,後來想著他祖父最寶貝這些書,吹了去一定心痛死了。

  小孩兒吭哧吭哧的跑出去撿書,卻撞到了一個人懷裡,他抬頭,可不是前些日子裡被他摸了錢包,住在這裡的瘸腿先生嗎?

  這時候郭老漢也出來了,驚詫抬頭看,一身布袍風塵僕僕的青年手裡抱著一本書,對著他笑,「郭伯,我可能還要叨擾幾天,你拿著掃把,不是來趕人的吧。」

  郭管家立即將本來收拾兔崽子的掃把收起來,笑道,「哪能啊,表少爺想住幾天就幾天。」

  鍾簷就這樣又住下了,他不是不想趕快去找申屠衍,他留下來,一方面是因為懷昭太子的囑托,另一方面是因為那半卷書上的字跡。

  ——會是小妍嗎?

  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問了自己好多遍,世上相似的東西這麼多,前者不是有秦了了的聲音同小妍這麼像嗎,或許只是巧合?又或者這是小妍十多年前寫下的,也不一定。

  可是這個想法很快被他自己推翻了,墨跡的成色絕對是新墨,而且還是貢品……可是不管怎麼樣,他總是要留下來,只要有一絲希望。

  可是他的猜測沒有告訴郭伯,他不想,有人和他一樣,一場歡喜一場空。

  北境,狂風肆虐。

  天似穹廬,馬在廬下跑。

  荒原茫茫,萬物生息不止的喧鬧到了此刻都歸於寂靜,好似天地之間只剩下這一匹戰馬狂奔而去。

  風停了,馬也終於在斷崖前停了下來。

  一道溝壑,如同天然的屏障,綿延幾千里都是如此,他知道,他們過不去。

  所以他們只可以用正面突圍,背面突襲的方案只能等他們的軍隊都長出翅膀來。

  他不由得苦笑一聲,「天時地利人和,申屠衍呀申屠衍,他竟然沒有佔了一樣。」真是……倒霉蛋子呀。

  黑夜中忽的傳來一聲低低的冷笑,他抬眼眺望,斷崖對岸的一雙眼睛竟是一直望著他的。

  拓跋凜沒有帶任何人,可是站在這斷崖前面,難道是圖涼快賞月?鬼才信。

  不等申屠衍開口,拓跋凜已經微笑道,「你不是時運不濟,而是走錯路,逆風而行,怎麼能不是處處風阻?」

  「哦?敢問閣下,怎麼才能不處處風阻?」

  拓跋凜笑道,「自然是順風而行,風能阻礙,也能推波助瀾。」

  申屠衍望著這兩地之間的溝壑,忽然仰頭道,「可是我偏要逆風而行呢?」

  「我以為你不至於愚不可及。」拓跋凜背在後面的手忽然伸出來,行了胡狄的禮,「申屠衍,我很欣賞你,是真心想要把你當做安答的。十一年前我承諾給你的事,即使現在,也是依然作數的……只要你肯走到我的面前。」

  申屠衍大吃一驚,他帶兵攻入東闕城中已經是十一年前的事了,他說的話居然還記得,「你記得我?」

  拓跋凜點頭示意。他是一個驕傲的人,甚至是目中無人,可是不知道怎麼就記得這個倔強的小伙子。也許是因為命運安排他們,終將再見。

  「謝謝你記得我。」拓跋凜的嘴角已經輕輕彎起,想必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邀請,何況是他發出的,「可是,我還是不會跟你走。」

  拓跋凜臉色大變,「大晁究竟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地方,那裡,本不是你的故鄉。」

  申屠衍雙眉微揚,瞳孔忽然湧動著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光采,他說,「你說的對,它不是我的故鄉。」

  他稍微頓了頓,想起了什麼,幾不可聞的說了一句,「但是他是。」

  戰馬嘶了一聲,調頭,朝著夜色中奔去,溶入這暗色的背景下。拓跋凜背手站在斷崖的另一側,看著馬狂奔而去,默默無語。

  剛才他分明聽得他說了一句什麼,但是又分辨不清什麼,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人,富貴轉瞬,功名塵土,風流白頭,情嗎?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他瞇了瞇眼,不禁覺得事情有趣了起來。

  申屠衍的馬一直跑,永無止境,忽然馬長嘶了一身,將他重重的摔了下來,失控的往遠方跑去,他站起身來,悚然四顧,天空這樣低,幾乎要沉沉的壓下來。

  他的脊背滲出了冷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好像下一秒就要喘不過起來。

  一陣夜風拂過,吹得半身高的野草簌簌作響,他在恍惚中聽到了歌聲。

  清風明月苦相思,蕩子從戎十載余。徵人去日慇勤囑,歸燕來時數附書。

  依然是這支《伊川歌》。

  那些聲音飄渺而來,不輕不重的打在人的心上,有些怪異的感覺,胸口的那塊地方雖然不覺得有多疼,但是酸脹淒苦的情緒卻好似快要滿漲出來。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歌聲不尋常,它彷彿一根絲線,牽引著人的七情六慾,愛恨癡嗔,紅塵的所有紛擾,似乎重新回到了眼前,一一展現開來。

  果然那歌聲無休無止,在牆頭上唱了了一天一夜。

  這一夜所有的士兵,都沒有辦法合上眼,他們想家,想回到家鄉去。

  半夜裡,申屠衍坐在大帳中,已經有數次士兵來報,士兵被歌聲所惑,已經軍心不穩了。

  「知道了,下去吧。」申屠衍掏出胸口上那掖著的紙條,他已經很多天沒有拿出來了,他望著紙條,發了好一陣子楞,輕輕開口,卻不知道是對誰說。

  ——我會回去的,能不能再等一下,就一下。

  這一夜,同樣沒有睡好的,自然是玉門關上唱歌的人。

  裹在白色斗篷裡的女子,只露出半張臉,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只喜歡唱這一首歌,也是是因為她他見到那個人,唱得就是這樣一支歌,可是誰也不知道,她是唱給他的聽的,權當是自己的秘密。

  她忽的聽到身後有撫掌的聲音,停下來,轉過頭去,恭敬的作揖,「主上。」

  拓跋凜笑道,「你這些年在中原,倒是把中元的俚曲唱得這麼好,倒是一點也不像草原上的女子了。」

  秦了了抿抿唇,咬牙道,「再像我也終究是北靖的女子。」

  拓跋凜瞥了她一眼,目光瞬間柔軟了下來,「我當年把你撿回來,你才小豹子那麼大,轉眼,沒想到回來,就這麼大了,這些年把你安插在中原市井,確實有不少功用,回來也是逼不得已。不過大晁女子的習氣,還是莫要學好。」秦了了打了一個寒顫,她隱約聽說過他曾被一個大晁的女子所傷,肯定不喜歡她這付模樣。

  秦了了點點頭,忽的覺得酸楚,想著自己終究是沒有福分,住進任何人的心裡,皺了皺眉眉,眼中睜大大大的,空洞無物,低聲道,「了了是一個沒有故鄉的人,只屬於主上。」

  拓跋凜覺得耳中轟鳴一聲,今天晚上已經是第二個人跟他說這樣的話的人了,他這麼些年來開疆拓土,只不過是想更多的地方都成為他的故土,但是,今天晚上,兩個人卻同時對他這麼說。

  只不過,秦了了說的惆悵,而申屠衍說的堅定。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見申屠衍的場景,那時申屠衍不過是□□歲的孩子,他一定是不記得自己了,可是他卻記得,因為他很少見過,眼神如狼的孩子。

  那時的他也不過這樣年輕,被幾個兄弟的攛掇下,就說要去滅了盤踞在祁鑭上上的邪教,自然是鎩羽而歸,他們逃竄到祁鑭山下時,遇到了這樣一群孩子。

  他知道祁鑭山上有大大小小的奴隸場,這些孩子恐怕也就是從那些個奴隸作坊裡出來的,看著模樣,因該是剛剛洗劫完一批肉羊。

  追兵已經近在眼前,他不由得大呼,「你們護我們周全,酬金好商量!」說完便紛紛躲進被洗劫商旅的馬車中。

  在旁邊沉默著的少年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為難。

  臉上有刀疤的少年用胳膊支了支,「這麼多銀子,哪裡有不賺的道理!」

  奴隸場裡出來的游兒自然是看錢辦事的,他躲在馬車裡,聽見刀箭嗖嗖的從耳邊掠過,膽顫心驚,如同死亡只不過是與自己打了個照面,又調轉方向了。

  他從那些時而被風掀起的帳幔中其實是並沒有看到整個廝殺的過程的,只不過到了最後,五六個少年只剩下了,原本沉默的少年和刀疤少年,他如同一隻小野獸一般盯著這原本還鮮活的屍體。

  拓跋凜被這個場景震驚到了,這樣的意志力比戰鬥力更可怕,他決心要收編這兩個孩子,可是,等他重新找回來的時候,已經完全找不到了。

  可是在很多年後,他在大晁的宮殿裡,又重新看到了這樣的眼神。

  「哼!榮華功名,不管牽絆你的那樣東西是什麼,本王都有能力讓你得到,你會心甘情願走到本王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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