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家 08
祁宏覺得自己還算是比較聰明的人,卻很難理解黑楚文的言行,面對這個掃把星他發覺自己越來越糊塗。論公論私,彼此之間好像都是水火不容,這傢伙為什麼要幫自己?
祁宏看著黑楚文不言不語,而黑楚文很自然地笑笑,走在前面帶路。
「喂,等等,你怎麼知道那人去了哪裡?」祁宏追上去要問個清楚。
黑楚文頭也不回,像是在郊外散步似的。他懶洋洋得聲音說:「為什麼要找那個人?」
「與你無關。」
黑楚文笑笑,很坦白地說:「那人叫夏凌歌,是我朋友。」
「什麼?」祁宏發出可以劃破寂靜之夜的驚呼聲,難以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散漫的人停下腳步,回了身還是笑瞇瞇的模樣,他聳聳肩滿不在乎對方的態度,繼續說道:「幾年前因為一起連續縱火案,警方把他鎖定為嫌疑人。那時候我剛進警察局還是白丁,跟在前輩身邊查案,查來查去就發覺這個夏凌歌不是犯人。不過,當時沒人願意聽我這個白丁的意見,我也是年輕氣盛,就陪著夏凌歌一起抓真兇。後來嘛,就成了朋友。」
關於自己與夏凌歌相識的過程,黑楚文可是半句謊話都沒說,地地道道的大實話。他看著祁宏越發古怪地表情,就問:「怎麼,你懷疑我跟他合作騙你?」
「不是嗎?今天我跟著那個人大半天的時間,怎麼那麼巧就能遇到你?」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想,以前......」黑楚文打住話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懷疑論者,選擇了沉默。但是,他知道,祁宏不會允許他沉默。
「以前什麼?」
「以前我就覺得你很擅長懷疑別人,事業病?」
「說的好像你認識我很久了。」
「是你給我的印象深刻而已。」
「是很深刻,每次見你都倒霉。」
黑楚文低下頭偷笑,他知道祁宏倒霉的原因,但是這件事怪不得他,誰讓當初某人粗心大意吞了他的陽血。
「你笑什麼?」察覺到黑楚文有些奇怪的祁宏叱問,還追加了一句:「你還沒說為什麼會遇到我?」
「很簡單。凌歌發現有人跟蹤他,而他又沒心情去查個究竟,就請我來幫忙。我也是剛到就發現飯店裡有人吵吵鬧鬧,剛好就在玻璃窗外面看見你了。都是熟人嘛,我當然要幫幫你。」
「然後就發現是我在跟蹤夏凌歌?」說完,祁宏停下了腳步,冷眼看著黑楚文,又問:「你覺得,這些話我會相信嗎?」
這個人啊,怎麼比一年前還要多疑了?黑楚文在心裡這麼琢磨著,卻忽略了祁宏因為丟失記憶而變得與以往不同的原因。他只是不想對他有所隱瞞,真是沒有一句假話。
看著黑楚文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祁宏更納悶了,心說:這人是不是腦子裡少根筋?還是......
「去年的這個時候,夏凌歌在做什麼?」
祁宏的這個問題還真讓黑楚文吃了一驚,不過,表面上仍舊是很隨意,他反問:「去年?為什麼這麼問?」
「你在迴避我的問題。」
「不愧是律師,總能抓住別人的弱點。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去年這個時侯夏凌歌在做什麼,我不記得了。」
媽的,就知道他不會說老實話!祁宏心裡痛罵了一句不說,也沒給黑楚文什麼好臉色看。在他看來,這個掃把星明顯是在裝糊塗!不過,轉念一想,也許能在這個掃把星身上打開缺口,找出一年前失憶的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祁宏問道:「你以為夏凌歌是去了哪裡?」
「到前面稍遠一點的地方辦事。」
「什麼地方?」
「監獄。」
「探監?這個時侯?」
「具體的別問我,我已經為你出賣了朋友,我可不想把夏凌歌一次性都賣出去。」
「哈!言下之意,要分幾次賣才划得來?」
「多少會留點吧,畢竟是朋友嘛。」
祁宏控制著臉部肌肉不要抽搐,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說:「你這種人不做混蛋真可惜。」
「承蒙抬愛。」
可以狠狠在你那臉上來一拳嗎?祁宏真的很想這麼做!但是,他不是會動手的粗人,也實在不想跟黑楚文繼續交談下去,這混蛋氣人的水平真他媽的是登峰造極了,他怕會忍不住找兄弟過來做了這個掃把星,
祁宏氣呼呼地一個人加快腳步朝前走,留下黑楚文看著他的背影露出一種曖昧不明又詭異的笑容,不多時,他就看不到祁宏的背影了。他沒有追,也沒有喊,放任祁宏自己走出去。
大概也就是五六分鐘的時間,正在琢磨著如何把祁宏帶走的時候,就聽見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啊,見鬼。」
無奈地歎息,黑楚文不知道那位祁律師又出了什麼狀況,弄不好是又遇到什麼倒霉事了,自己也免不了要挨一頓臭損。黑楚文苦笑著抬腿就跑,那種速度,可絲毫看不出他哪裡不情願。
筆直的一條大道,路面乾淨平坦,月光也算得上是皎潔吧。這樣的情況下,祁宏就能踩中地面上唯一的小坑。腳也崴了,褲子也破了,手掌心的皮也被擦出血了。他坐在地上乾脆不起來了!心裡想著,我就說遇到他準沒好事,錢包被偷,被人誤會是小偷,坐車車輪爆胎,這些還都不算,現在居然還摔的這麼狼狽,是不是真的該考慮考慮做了那掃把星?
正在祁宏糾結的時候,忽然有一雙手分別攬住他的腰和腿,在他毫無反映的情況下,身體就,騰空了!
原來是趕過來的黑楚文抱起了他,在他驚愕又怒氣衝天的瞪視下,事情的發展就朝著詭異的方向去了。
為什麼要抱起來?還有,這傢伙走路都沒聲音嗎?怎麼剛才一點都沒聽見?祁宏腦子裡閃過N多問題,最後,他選擇了其中之一,說:「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好。」
黑楚文很痛快地就放下了祁宏,扶著他站穩後,就說:「小心點。」
祁宏懶得搭理他,那只沒受傷的腳邁出去,然後......
「啊!」
「噗嗤!」
「你在偷笑?」
「我在看你走路。」
「我跌倒了,你還笑?」
「我說過了,是在看你走路。」
對於自己再次跌倒的事實祁宏只能咬牙忍著,沒辦法啊,這裡荒郊野外的去哪裡找人幫忙?身邊只有這個掃把星而已。可接下來怎麼辦?這個問題讓祁宏有點惱火。
黑楚文不言不語地蹲在他身邊,不顧祁宏的反抗雙手飛快地脫下他的鞋襪,一邊咂嘴一邊說:「都腫起來了,難怪不能走路。祁律師,要不要我抱你去前面的監獄啊?」這幾句話的話音剛落,黑楚文就以為聽見了陣陣雷聲,一陣恍惚的時候,才發現,是祁宏的磨牙聲。於是,笑著問:「祁律師,你有話要說?」
「你覺得,我現在的情況還適合去追人嗎?」
「嗯,不大適合。」
「那你還說要抱著我去監獄?」
「你不進監獄了?」
「你才進監獄,烏鴉嘴!」
黑楚文點點頭,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行,已經是掃把星了,也不在乎多一個烏鴉嘴的稱呼。不過,祁律師,你倒是去還是不去?」
「我要回市區,我要去醫院!」
某人很滿意地一笑:「這就對了。」說著,就起身又把手伸出去,要把人抱起來。
「喂,你幹什麼?」
「抱你啊,你這腳怎麼走路?」
「你可以扶著我。」
「別開玩笑,扶著你走回去,天都亮了。祁律師,不要以為所有人都能抽出大把的時間陪你,我可不是溫柔的美少年,對你沒那個耐心。」
祁宏恨不得一口咬死黑楚文,他被氣的臉色蒼白,一雙本來很好看的眼睛裡冒著熊熊怒火。但是,黑楚文一點都沒想讓著他,還是保持著笑瞇瞇的模樣說:「看來你是真的很討厭我,好歹我也是個警察,可不想死在黑道律師的手上。你就在這裡等著凌歌那輛計程車吧。我們後會有期,祁律師。」
看著黑楚文瀟灑地轉身就走,祁宏徹底懵了!這混蛋什麼意思?他以為自己肯定會依賴他幫忙是不是?媽的,要走就走!
三分鐘分鐘過去了......
深夜裡,通往鄉村的道路上格外寂靜,只能偶爾能聽見幾聲狗叫。郊外的風似乎比城市裡大很多,吹的祁宏直打冷顫,本想在地面上找個小樹枝什麼的用來當做枴杖,可低頭一看,好多不知名的蟲子爬過......
那個該死的計程車怎麼還不回來!祁宏不願再等了,吃力的站起來想要走路試試,結果,腳疼還是讓他險些摔倒。
五分鐘過去了......
肚子餓地叫起來沒完,腳腕越來越疼,身上越來越冷,夜色越來越深。莫名的,祁宏突然又有幾年前的那種孤獨感,這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孤獨,就像是一塊巨石死死地壓在心頭,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
大道上,祁宏坐在地上咬咬牙,終於......
「掃把星,你給我回來!聽見沒有?回來!」
連續喊了能有七八分鐘,也不見有人應聲。祁宏這就更氣了,他都在屋簷下低頭了,那混蛋還真就一走了之了?媽的,早知道寧肯在這裡挨到天亮也不喊他。真是沒出息,剛才為什麼開口叫他?不就是因為掃把星替自己付了賬單,陪著自己一路追來,還說了和夏凌歌之間真假難辨的那點事,怎麼就......
警察就是警察,混黑道的就是混黑道的,果然不論在哪裡都是水火不容。自己也是真沒出息,靠人不如靠己,就是一步一步蹭到天亮,也要自己走回去!
當他咬著牙忍著痛,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出去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人說:「我背你。」
驚愕了,祁宏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會動。身後的人卻走到他的身前,彎下腰來,又說:「來吧,我背你。」
已經無法思考黑楚文為什麼會出現自己身後,看著黑楚文的背脊,祁宏一拳打在上面狠力地推開,倔強地又走了一步。黑楚文笑笑,拉住他的手臂。
「滾,不用你幫忙。」
「剛才我去找了這個。」說著,黑楚文把一根手腕粗的樹枝拿出來,又繼續說道:「你以為我真能大半夜的能丟下你一個人走嗎?你以為當我是大力士,這麼遠的路我能一直抱著你走?我是想給你找個借力的東西撐一撐,咱們背一短路,走幾步,算是讓我喘口氣。」
祁宏不知道該說什麼,擰著眉咬著牙低著頭。
「我所瞭解的三義會律師可是個工作狂,你能接受自己臥床幾個月不去工作嗎?」
「你嚇唬我啊?又不是骨折,那用得了幾個月?」
「誇大了一點。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說著,黑楚文把樹枝塞進祁宏的手裡,又在他面前彎下腰:「上來吧,我陪著你來的,就會陪著你回去。」
身後的人好半天沒動靜,最後還是伏在了黑楚文的背上。淡淡的月色下,黑楚文背著自己心愛的人走得很慢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