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夢醒
因著濕氣的減少,姚孟達手裏的符開始恢復了靈力,百年長成的陽木疙瘩竟然不過一會子就燃燒了起來,如是他瞟了一眼正在奶孩子的張郁佳,暗暗腹誹怎麼沒有早讓這崽子出這一招呢?下回遇事就將他帶著,反正他有後臺。
陽木的燃燒為接下來的作法佈陣提供了一個有利的瓶頸,姚孟達只需先做一個活符讓張鬱佳脫身,隨後將這個嬰靈收進死玉,最後通過冥渠將他放進銅錢,永遠的封起來就成了。
活符,就是一種偽裝活人的符,用符模擬人的陽氣,然後吸引鬼,其實原本活符是用在冤死鬼身上的,因為冤死鬼有怨氣,總要殺死人才能平息怨氣,然後才去投胎,而被他殺的人自然也有怨氣,這樣就形成了惡性循環,而活符,就是一種讓鬼認為自己已經殺了人或有人陪自己一起死,這樣便可平息怨氣。
而今日用活符就是為了偽裝張鬱佳,好讓張鬱佳脫身的,當然,畫活符的血必須是他的血,這樣才能更像。
第一步做的很順利,只是張鬱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老頭用那麼大的一隻碗來取血,以至於張鬱佳差點沒有嚇暈過去。
而將嬰靈放在活符上之後,就要將嬰靈收進死玉。
這種能收魂或者惡鬼的死玉都是祖輩或師徒相傳的,一般一個死玉僅可封禁一個惡鬼,而這種祖傳的東西不可能只封一個惡鬼,所以便用冥渠將他們引出來,然後封進一個小東西裏面,讓他們永不見天日,而所謂冥渠的作用,就是將惡鬼從一個器物轉移到另一個器物中,如此一來,死玉便可以重複利用了。
收進死玉倒是很簡單,姚孟達只取了燃燒著的陽木在空中花了一個暗光符,然後那嬰靈就消失了。
張鬱佳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姚孟達手中的那塊坑坑窪窪的死玉,突然心裏一陣失落,於是暗啐了自己兩口之後這種失落又消失了,緊著就準備看接下來的冥渠。
姚孟達已經將冥渠給排好了,是用殄文畫的引鬼咒,只需要通過一下這個媒介就好了。
其實冥渠有兩種,一是以物,二是以陣。以物的方法,就是以一些屬陰的材料比如陰木以及殄水,然後按一定的排列方式構成冥渠;而以陣的方法,就是用殄文為主的引鬼咒,殄文就是只給死人聽的文,一般人只能聽見聲卻辯不出音。
而就當他三人準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那死玉突然‘嗖’的一聲從姚孟達的手中飛了出去,然後‘啪’掉在了地上……
玉,碎了。
三人面面相覷,最後一齊露出驚恐的神色,緊著沒等發表任何一聲感言,就見那些淡了的黑霧陡然壓了下來,然後不停的旋轉,轉出一個像深淵一般的黑洞,不但如此,隨著那旋轉的速度,那黑洞仿佛能吸人一般,惹得張鬱佳都快要飄起來了,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天,哪個是地,最後竟然覺著自己是倒著掛在天花板上的。
而一旁的姚孟達在看見張鬱佳開始神離的時候,立馬拍了一張靜心符在他身上,要知道,這只是鬼使的一個意念的幻想,只要定力不夠的人就會被吸進去,而張鬱佳的魂魄本來就不穩,他的那點定力能守住自己的魂魄已經不錯了。
這時,那頭頂上的黑洞已經被烏壓壓的一層濃霧給覆蓋住了,張鬱佳覺著這樣舒服多了,起碼沒有一種倒掛著的腦充血的感覺,但是腦子好使了之後,耳朵又開始受折磨了。
起初只是一聲聲低低的囈語,伴著的是像涼水一樣的陰風不斷從他的皮膚一直滲透到骨頭眼裏,後來拿聲音越來越大,重複的節奏越來越快,就像上一句還沒有說完這一句已經開始了,而聲音的發出也來自四面八方,音調一樣,音色發出的卻深淺粗重不一,如是感覺就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而是無數的冤魂在嘶喊,嘶喊的內容都是同一句話“爸爸……你想殺了我……”
張鬱佳覺著自己已經站在了冰水中,指頭被凍的都開始抽筋,同時耳膜開始因著這不斷的尖嘯而發癢,他想問道一邊的姚孟達如何下一步,不想回頭卻看見他倆人已經坐在那先前的五角陣中,此刻正朝著他招手。
張鬱佳暗啐了一口,心下覺著這兩人鬼捉多了果然是無情,於是這就挪動著沉重的身體,一步步的朝著他們那處走去。
可這時,怪事發生了,他明明不停的抬著雙腿,到達那陣的距離也只有兩步之遙,卻是怎麼走都是那麼遠,後甚至他邁開腿跑的氣喘吁吁,但仍舊離著他們兩步之遙。
與此同時,他越是跑的快,那周圍就越發的冷,瘋狂的嘶吼聲隨著那陰氣的鄹冷而開始扭曲變形,成了十足的怨聲,一聲聲的直接擊打在他的心坎上,讓他沉重的喘不過氣來,於是他只得捂起自己的耳朵,希望這樣能為自己的耳膜減輕一點負擔。
漸漸地,這冰水般的陰氣就像沙礫一樣打在人的臉上,一下下比針尖還鋒利,刺得張郁佳滿臉滿身生疼,於是他不得不騰出手將臉擋住,可就在手離開耳朵之際,那剛剛被隔開一絲的怨聲又轟的一下灌進了耳朵,使得耳膜像針刺一樣的發寒,同著連同腦殼都跟著震顫。
正在這時,他的手被人拉了一把,然後一個踉蹌跨進了一個俱寂之地。
“怎麼樣?好一點了沒有啊?”一個滄桑的聲音穿過那還在耳邊回蕩的轟鳴聲進了他的耳膜,只待張鬱佳辨別出那是姚孟達,這就一把攥住他的領襟狂嘯道:“你這個老不死的,我他媽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就是給你喂鬼的是吧?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差點就死了。”
“你這是幹什麼!”楊允澤一把拉開張鬱佳啐道:“你撞上鬼打牆了,還進了鬼的迷魂陣,自己在那裏不停的繞圈,要不是我師父提著命將你拉進來,估計你自己都能轉圈轉死。”
“要不是我尊敬他,我根本就不會來摻和這破事,還以為是遇上了大師,不想連一個小鬼都收復不了。”張郁佳依舊無法平靜自己的情緒,對於自己脹痛的耳膜和眼睛,他甚至都不能看清對方的臉,對於楊允澤說的話都還有回音,於是他對於自己今晚的決定追悔莫及。
楊允澤聽他這麼說,頓時眼疾道:“小子,你怎麼說話呢?告訴你,這地方被人擺了三個煞局,我師父要是沒有一點本事你早就死了。”
“我要是今天就不來,難不成還有這事兒?”
“要不是我師父在,你難不成還能活著?”
“什麼意思?”張郁佳為楊允澤的這句話而震驚,難不成姚孟達還做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這時,姚孟達一把拉過張鬱佳,然後朝著楊允澤斥道:“小崽子,你倆吵架也不看看現在這形勢,待會子我的陣被這些東西扒了,你們就等著在黃泉路上吵吧!”
張鬱佳被這麼一說,頓時清醒了不少,抬眼再看陣外面的場景,差點沒有嚇死他。
這滿屋子的黑影子在不停的扒著他們這個陣,儘管陣邊上的符不停的發出一道道紅光變成的小金人將他擊的好遠。
張鬱佳看過這些小金人,正是他們這些術士養的小傀儡,是可以吞鬼的,但是一批又一批的黑影上來,這些小金人顯然吃力的很,不過一會子,它們就被那些黑影一個個的吞沒了,而那些鬼將它們嚼在嘴裏的時候,還發出一種茲茲的咀嚼聲,聽得張鬱佳不禁作嘔。
而被吃掉小金人的地方就成了空缺,那些黑色的影子就一齊竄到這個空缺的地方,然後越聚越多,有的的甚至將臉貼在這陣上,不停的變著扭曲至極的臉,集體都是青面獠牙,猙獰至極。
這時,姚孟達將那燃燒著的陽木放到了張鬱佳的手上,然後岌岌地說道:“你在那個空的地方點上蠟燭,記住,在我回來之前,一定不能讓蠟燭熄滅,不然陣就破了。”
“你去哪?”張鬱佳急忙問道,他為自己剛才的行為稍稍的感到了一絲抱歉。
姚孟達卻抖著他那一字眉笑道:“我去殺鬼,今晚吃夜宵。”
一語即畢,他跳了出去,然後就看他在那些黑影中淹沒。
張鬱佳不知他到底去幹什麼,但是這個關頭,他也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做,於是看了一眼那蹲在一處不停的畫著符的楊允澤,後便蹲下身子點上那缺口的蠟燭。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這不是一個輕鬆的差事,因為這陣能隔得住鬼,卻隔不住濕氣與陰風,於是那被點燃的蠟燭不過一會兒就自己熄滅了,於是他不得不擺出五根蠟燭不停的點,這個熄了點那個,那個熄了再點這個。
而再過不過一刻鐘,更加棘手的事情來了,因為隨著楊允澤的一陣叫喊,張鬱佳發現他身後的小金人又死了一個,於是他的忙碌頓時翻倍,不停來來回回的跑。後小金人死了三個,他已經精疲力竭,等小金人死了六個的時候,他幾乎都不起身了,直接是爬過去的……
終於,在第十個小金人死亡的時候,張鬱佳一個疏忽——蠟燭熄滅了一根。
於是那些原本被隔開的黑影以及刺人耳膜的尖嘯‘轟——’的一聲將他震得頭痛欲裂,緊著那些黑影一擁而上,伸出那長長地枯骨在他的身上瘋狂的撕扯,張鬱佳一下子就按在地上被撕得血肉模糊,然後幾近絕望之際,只見那紅色的眼簾之前一雙白皙的小腳朝著他走來,好不容易抬起眼睛,卻看見那小鬼一邊撫著他的腦袋一邊喃喃道:“爸爸,你要殺了寶寶嗎?”
“草!”張鬱佳用盡全力低吼,“我不是你爸。”
小鬼似乎沒有聽見,繼續說:“爸爸就是再這樣,寶寶就要生氣了。”
媽的,這還沒有生氣呢,那要是生氣是什麼樣子的?!張鬱佳絕望的閉上了眼,渾身的撕脫的痛苦徹底的讓他失去了意識。
……
自張鬱佳的再次醒來之後,已經是傍晚時分,要不是一個噩夢將他驚醒,他估計還在睡呢,而當醒了的那一刻,他覺著,還是做噩夢的好,起碼在夢中自己沒有生命之憂,即便是有也可以原地復活。
可是現在,一個穿著白肚兜的小鬼正站在屋子的一角,一雙占了半邊臉的大眼睛正和著眼淚看著他,委屈至極,另一個穿著t恤牛仔褲的大鬼,正坐在他的腦袋邊,準確的說是將他的腦袋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眯著一雙藍眼睛看著他,猥瑣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