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碗
“親愛的,你看,我有個很土的點子,土是土了點,不過你既然決定從了我了,也從了我那很土的點子吧。”
“有多土?”
“土得掉渣。”
“土得掉渣?親愛的,你知道我走時尚路線的吧?”
“時尚?”謝英姿眉一上挑,猛地拽起朱盟的衣領,變起臉來比翻書還快,“姓朱的,以後你給老娘走和尚路線,聽到沒有?要是敢多看別的女人一眼,看我怎麼扒你身皮。”
寂寥小橋邊,被凶婆娘揪住衣領不放的朱盟輕輕求饒,雙手卻不知不覺得環住佳人的細腰,將她牢牢圈在自己懷中,“好,好,我錯了,你看我們的狗兒子正看著我們呢,家庭暴力會影響它發育的,萬一以後長歪成你這樣,可怎麼辦呢。”
“長歪?再歪也不如你歪,”女郎有些怒意,昂著脖子反駁,突然察覺一絲不對勁,視線緩緩向下,抬頭見到朱盟坦然自若的表情,兩眼微微瞇起,前一秒彪悍洪亮的嗓門豁得柔媚,“豆腐好吃嗎?”
朱盟認真得點點頭,昏暗中的臉龐隱隱透出夜的邪氣,“好吃,還是熱的。”勾出一抹極致俊雅的笑,似乎沉醉於某些情緒中,“嗯,出家真不錯,齋飯很香。”
黑暗中有雙拳頭已經攥緊,流水叮咚響,有女郎緩緩開口,細聽,還能聽出吱吱磨牙聲,“呵呵,還有更香的呢。”
“噢,是嗎?不過謝謝了,今晚我暫時已經飽了。”
“不飽不飽,我讓你一次吃個夠。”
“不。。。不用了,”有男人在橋邊樹下驚呼,還佯裝連連後退,“親愛的,我只愛吃豆腐不愛吃拳頭。”
“哈,法師,偶爾換換口味也是好的嘛,一素一葷,多健康啊。”謝英姿揮舞著拳頭,氣勢洶洶得靠近朱盟。
此時,古鎮的盞盞紅燈籠突然亮起,紅亮了一小片天,也映紅了朱盟和謝英姿的臉。見謝英姿發愣,剛才還在後退的朱盟突然邁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間遮蔽了她的視野,她只覺得眼前一黑,眨一眨眼,方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咫尺,溫熱的呼吸讓她的大腦停止運轉,遲鈍到只能干眨眼,朱盟唇角有絲淺笑,聲音沒了戲謔,只有蠱惑的蜜意。
“如果讓我點菜的話,我會選這道葷菜。”
說完,他的唇漸漸靠近,最後終於在女郎的朱唇上著落,唇齒游移間,漸漸釋放日積月累的鍾情。紅燈籠高高掛起的古鎮,人影稀落,就連渺渺塵埃也將沉澱。小河上,蜻蜓點水而過,吹皺一方河水,水中的紅色燈影模糊,相擁的人影模糊,似夢又非夢。
夜曲漸漸奏響。美妙的橋邊之吻後,謝英姿還是沒有告訴朱盟那個土得掉渣的點子是什麼,只是鄭重得把三個銅板放進包中,之後紅著臉拖朱盟去坐船,心裡美滋滋一片,嘴上卻還是吊兒郎當的口氣,“老娘要賞燈賞月賞男色。”
眼前鋪開的是水墨般的映像。船夫站在船尾搖曳,小舟輕搖水面,船槳嘩嘩聲似乎述說著小鎮與水的千古佳事,煙雲往事就這樣隨著一汪春水向東去,再也不回頭。謝英姿欣然得看著兩岸的紅燈籠,點綴著清冷夜色,繚亂尋覓的眼睛。朱盟坐在她身邊,與她十指相扣,豬頭安靜得趴在她的腳邊,靜謐的四周,她看著身邊男人,以及他們的狗,突然很想知道,幸福的顏色是否就是這樣淡淡的。
朱盟看著身邊女孩安靜的側臉,她眼中的光閃爍著,教他移不開視線,“在想什麼?”
“在想,這裡的人是不是很幸福。”謝英姿悠悠轉過頭,小孩般的笑著,“我記得小時候有首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頗為享受得深吸了口氣,“這首詩真符合這裡的意境,過著過著,就忘了自己在哪裡,又是在什麼時代。我都不想回去了。”
朱盟也有些感悟,之後低首輕笑,越笑越大聲,還引得豬頭汪汪叫喚起來。
“喂,你笑什麼?”
朱盟好不容易止不住笑意,戲謔得瞥了眼謝英姿,“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瘋狂什麼?”
“女流氓也開始吟詩了。”
“女流氓?”女流氓瞇起了眼,寒光寸寸,傾身拍拍朱盟的臉,“我怎麼忘了,你朱盟以後就是我這女流氓的人了,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浪漫靜謐的夜裡,情話卻始終不太悅耳,不過,卻有人很享受。 泛著溫柔笑意的朱盟面對甜蜜的威脅,也不皺眉,騰得拉過身邊的謝英姿入懷,狗兒也被這一舉動嚇得瞪大了圓眼,貼耳在她身邊輕語,輕如水霧,卻濃如墨,“好,要說話算話。”
謝英姿懶懶得靠在朱盟身上,望著河兩岸的夜景以及燈籠,捅捅身邊的朱盟,“哎,你看這兩邊的紅燈籠,要是在古代,在這河邊站幾個招客的老鴇,不就成了。。。。啊?那啥?你們男人最喜歡的地方。”
朱盟好笑得瞟了眼遐想連篇的女人,“你倒說說看,男人最喜歡什麼地方?”
“溫柔鄉啊。”
他笑意更深,手環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語,“我的溫柔鄉在這裡。”
不出意料的,謝英姿紅霞滿面,手用力掙脫開,嘴上還嘟囔不休,“去。。。去你的溫柔。”心虛得瞥一眼後頭正顧自劃船的老船夫,再回頭,正巧對上朱盟得逞的眉眼,心下一熱,火氣上竄,扭頭就生起了悶氣。
朱盟見她鬧別捏,沒有她的鬧騰,周圍安靜一片,“怎麼了?”
“突然覺得自己覺悟太低。。。。”她其實是害羞,不過哪能說實話,就隨便搪塞個借口給他。
“嗯,你一直都不太高。”
“喂?誰讓你插嘴了?”
“好好,你繼續,繼續。”
“自古窮人跟資產階級都是勢不兩立的,”謝英姿用食指戳了戳朱盟的腦門,“可我謝英姿現在居然跟你這萬惡的資本家坐在一條船上,”低頭搖頭哀歎一聲,“唉,我沒臉見鄉親父老了。”
朱盟作勢嚴肅得拍了拍謝英姿頹喪的肩,“放心吧,你謝英姿打進了敵人內部,鄉親父老會理解你的。”沉思幾秒,“其實我們資本家就愛培養灰姑娘,緩解兩個對立階級的矛盾,只能用聯姻了,你說是不是?”
“喂,你哪只眼睛看見老娘是灰姑娘了?有灰姑娘像我謝英姿那麼有錢嗎?我哪灰了,老娘那是白裡透紅,與眾不同。”
“是,你確實與眾不同,你謝英姿是升級版灰姑娘。”
謝英姿剛想發飆,不料船已泊岸,只能按捺下全身沸騰的沖動,一聲不吭的上了岸。腳剛一著地,爪子揪著朱盟的衣服,風風火火得朝無人的石板巷子沖去。古鎮的人們見多了城市男女的熱情奔放,只是淡掃一眼,絕不放心上。 在小巷停下,嚴刑逼供開始。彪悍女站在牆角,院內人家的海棠樹枝椏伸出牆外,花開朵朵紅,海棠樹下叉腰的女孩,生動的臉頰如盛開的海棠花。
“喜歡培養灰姑娘是吧?”先是假笑兩聲,之後音量飆高,“說,培養過幾個?”
朱盟狀似無奈得攤攤手,“不是已經坦白過了嗎,就兩個。”其實都不算灰姑娘,只不過這話不敢跟眼前的女人實說,怕再掀起新一輪世界大戰。察覺到他的委屈,豬頭乖巧得圍著狗爹的褲管轉悠,在狗娘的淫威面前,就連狗兒子也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 謝英姿冷哼,“我反悔了,定什麼定,我謝英姿哪有本事定下你這大資本家,我謝英姿啊,就是一個阿斗,沒什麼本事,以後萬一有哪個女人上門求我滾蛋,又哭又鬧的,我哪吃得消?唉,我們窮人啃啃窩窩頭就行了,沒本事慣了,就不勞你資本家辛苦培養了。你培養別人去吧。”頭一扭撂下狠話,謝英姿心裡好生得意,這就叫以退為進,她謝英姿雖然偶爾當當阿斗,可關鍵時刻,她的智慧如金子般閃閃發光,如潮水般波濤洶湧,千古奇才吶。
月光下的朱盟哭笑不得,這女人學得一手變臉絕活,前一刻小鳥依人,後一刻就怒發沖冠了,她當人來瘋第一,誰還敢稱第二。上前抱住一臉決絕的人來瘋,輕啄她光潔的額,口氣再次討饒,“好了好了,大不了以後我讓你培養,行不行?”
“說好話誰不會?把手舉起來,向嫦娥姐姐發誓。就說,從今以後,我朱盟的眼裡心裡就只有謝英姿,我將一切管轄權交給謝英姿小姐,如果違反,就讓我從此以後只能見到月亮,看不到太陽。”
朱盟面色猶豫,抬頭望一眼月色,似乎在想象著自己見不到天日的光景,嬉笑對著女郎周旋,“親愛的,能不能把後面的懲罰改一改?”
“門都沒有。磨蹭什麼,嫦娥姐姐正等著你表決心呢,現在開始倒數,3.。。。2。。。”
“好好,”騎虎難下的朱盟舉手討饒,常勝將軍就這樣對著彎月,淚眼婆娑得寫下了賣身契。所謂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這一次,失足得不是一般的嚴重。
就這樣,塘溪事變中,阿斗女王運用一招以退為進,奪權成功。從此翻開了生活嶄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