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碗
中午時分,傑出小記者謝英姿坐在人聲鼎沸的公司食堂,低著頭猛扒飯,對座的楊拉拉一臉詭異,從落座開始,小眼就沒有離開過她白花花的臉。
謝英姿邊吃邊心虛,頭低得更深,頸部的肌肉有些酸痛,心裡煩躁不堪。心裡嘀咕著,躲什麼躲,好歹她飯前又撲過層粉,她心虛個什麼勁。抬起頭發飆,“拉拉,追星追累了,怎麼?開始追我啦。管管你那雙眼珠子,老娘都被你盯得全身起毛了。”身體前傾了一點,用筷子敲了敲拉拉的餐盤,“聽到了沒?”
拉拉卻不附和,只是把餐盤挪得遠了些,小眼含著謹慎。這一小動作徹底惹怒了鍾無艷,小聲嘶吼,“喂,你什麼意思?把盤子挪那麼遠干嘛?”
“英姿姐,我。。。。。我好怕你臉上的粉掉到我盤子裡。”
“你。。。你,好你個楊拉拉,皮癢了是不是?”花姑娘褪下幽香四溢的花衣裳,現出了老巫婆的真面目。磨刀霍霍,“你下午最好離我遠點,要不然,我讓你今天帶著猴pi股下班。”
“好嘛好嘛。開個玩笑而已,英姿姐你最好了。”拉拉見情形不對,癟癟嘴裝可愛,拍起了英姿馬屁,把盤子殷勤得推近英姿,笑瞇瞇開口,“英姿姐,為了表示我的忠誠,來,你多撒點粉下來,我當成胡椒粉全吃下去。。。。。”
“楊拉拉!!”
午飯過後,因為一張臉而東躲西藏的謝英姿,在拉拉不眠不休的提醒下,開始不情不願得承認:臉上的粉,確實是塗多了。杵在洗手間對鏡自照了良久,洗了怕淤青現身,到時又保不定一番唇舌,她謝英姿闖蕩南北多年,心裡通透得很,這女人啊,永遠嫌身邊的丑女太少。那嬌嬌女要是見了,還不得捂著紅唇大呼小叫,“哎喲,英姿姐,你看你,都傷成這樣了。不過好,這樣一來,你走大街上,總算有點回頭率了。。。。。”
剛想擰開水龍頭洗去一臉粉的英姿,聯想到此,大春天的,打了個冷戰。使勁搖搖頭,尋思著,都頂著花臉晃悠公司半圈了,花就花吧,油菜花都滿地開了,憑什麼她謝英姿這朵正義之花就不能花枝招展個一天。攬鏡自照,她心裡竟飄飄然了幾分,這麼一看,這鏡子裡的小姑娘還挺水嫩,究竟是朵花啊。
同一時間,朱盟正站在記者部與老徐頭談公事,記者部裡稀稀拉拉的人,見大老板在場,微微調整生物鍾,佯裝勤快。談完公事,朱盟淡掃一惹者部,視線定格在賊頭賊腦偷望他的楊拉拉上,走上前,小姑娘見此,驚恐徘徊在小眼裡,揮之不去。 “楊小姐,知道謝英姿小姐去哪了嗎?我有事找她。”朱盟輕輕開口,儒雅悅耳的聲音被辦公室突然響起的電話聲覆蓋,拉拉卻聽得十分清楚。 “總編,英姿姐在。。。洗手間。”孵小雞。
“是嘛,那我等她有空再找她。謝謝。”
得到滿意答案的朱盟,款款走出記者辦公室,直奔洗手間而去。這女人一個上午不見蹤影,還頂著一張比牆壁還白的臉四處亂竄,不明原因的人,還以為她在臉上刷了白漆。想到此,朱盟無奈得搖搖頭,情不自禁得又勾出一抹笑。
風風火火步出洗手間的謝英姿,剛一踏出門,就遇上了來守株待兔的朱盟。女俠鐵骨錚錚,一臉傲然,眼皮子只是微微抬了一下,裝作不認識來人似的,大搖大擺就要走人。 “謝英姿,別走得太快。”朱盟不鹹不淡得開口,成功得讓跑路女郎停步不前,並且轉身。
“我走得快不快關你什麼事?”女郎還開口了。 “確實不關我的事,只不過想好心提醒你,”朱盟噙笑走到謝英姿面前,“怕你再把鞋給走飛了。”
女郎的臉本就煞白,有些不堪一擊,扭頭就想走人。
可玩心大氣的某人怎肯輕易罷休。他意興闌珊得繼續問道,“謝英姿,你會唱戲嗎?”
彪悍女被問得雲裡霧裡,這小白臉又是唱的哪一出,沒好氣得瞪一眼他,口氣凶巴巴,“問這個干嘛?”被明損暗損了很多次的謝英姿,直覺自己不該這麼問,這一問明擺著就是往朱盟挖的陷阱裡跳,可是終究嘴巴跟大腦銜接不上,短路的她,還是傻傻的跳了進去。 “一看你這張臉,我就以為你來公司唱戲。”朱盟笑掛嘴邊,“而且我猜,你是扮演黑白無常裡的白無常吧?”
陷阱裡的荊棘狠狠得戳進女俠粉嫩的皮肉,血流不止,精神創傷更是不小。咬著牙回嘴,“是,我知道總編就愛我天天唱戲,沒辦法,誰叫我們命苦啊,不像有些人,生來就是老佛爺,聽聽小曲,看看猴耍,干坐著就能逍遙一輩子,唉,我就奇怪了,還真有人能命好一輩子?”微微聳了聳肩膀,丹鳳眼盯著朱盟,“我謝英姿倒要睜大眼看看,有些人能不能好一輩子。”
淋漓酣暢得數落完,謝英姿只覺痛快,洋洋得意得雙手橫抱,等著朱盟反擊。
朱盟也不懊惱,“下班以後等我,去買點東西,今晚關嚴搬新家,請大家去他家吃飯。”
“我怎麼不知道?” “你躲在洗手間裡唱了一中午的戲,怎麼可能知道?”
謝英姿嗔怒得白了眼朱盟。“你買你的,我買我的,干嘛拉我一起?”
“你不是歎自己命苦嗎,提東西的苦差事不讓命苦的人干,難道還讓我干?”
下午,胖哥關嚴因為喬遷之喜,樂得如彌勒佛。給美人老婆打了幾次電話,每次都柔聲細語得提醒老婆好好准備晚上的家宴,有貴客駕臨,臨掛電話時還不忘補上一句,“老婆,切菜要小心,洗菜要戴上手套,還有還有,忙完了記得要抹上我給你買的護手霜。。。。多抹點。”
此時耳尖的眾人,齊刷刷的,身上的寒毛垂直成90度,心中唏噓連連,乖乖,胖哥原來把老婆當成大熊貓來養呢?人間美談啊。 下班時分,劉蘭對著鏡子又描眉又補妝的,心滿意足得伸展了水桶腰,捏著手機首先沖出辦公室,沖出一股香風,熏暈小青年周鳴。 周鳴鬼鬼祟祟得湊到英姿耳邊,耳語親暱的姿勢,正巧被開門走出的朱盟看到。英姿挑眉沉浸於周鳴告知的八卦中,無暇顧及朱盟瞬間暗沉的目光。
抿著嘴沉思,這劉蘭,挑挑揀揀那麼多年,怎麼還是過不了美色這一關?冰箱那樣朝三暮四的男人能要嗎?這女人該不是受虐狂吧?
朱盟已經離開。謝英姿又整理了明後天的安排,把今天寫的稿件最後再修改了,收到了朱盟發來的短信,“在停車場等你。”
她鼓著嘴瞪著手機屏幕,又抬頭掃了圈辦公室,周鳴正背起斜背包跟她說再見,兩人揮別後,冷清清的辦公室就只剩她一個人了。把手機“啪”得扔在了桌上,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哼小曲。是你要等我的,老娘可沒請你等我。
等吧等吧,讓你等到冒煙,我會拿著滅火器來救你。 世道變了,如今膽大如虎的謝英姿在辦公室裡磨磨蹭蹭了半個小時,中間打電話給杜醇插科打諢了十幾分鍾,很是盡興。扭頭看窗外已經華燈初上的夜景,心想朱盟估計早不耐煩得走了,這才提包到停車場取車,盤算著給關嚴一家買些什麼做賀禮。 拋著鑰匙,小曲哼得溜響,剛想插鑰匙開車門,身後的男聲打斷她的好心情。
“磨蹭了35分鍾,謝英姿,你好大膽子。”站在謝英姿身後的朱盟,俊臉忽明忽暗,冷得像是結了霜。
被身後突如其來的男聲驚魂一嚇,謝英姿拿鑰匙的手不穩,“啪”得把鑰匙掉落在地。撿起鑰匙,她站起身毫不示弱,“老娘讓你等了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休想老娘下班時間還給你當奴才。”既然他不是喜歡她,那麼單細胞動物謝英姿認為,朱盟這男人時時揪住自己不放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剝削她的勞動力。
她謝英姿吃肉長出的力氣,要養爹娘養杜醇,還要拉扯條狗,所以說,死活都不能再分出些給資本家白用。
朱盟也不想和這女人多廢話,微蹙眉眼,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向自己的車大步跨去。“謝英姿,讓我等半個小時,你今天休想拍拍pi股就走人。”
彪悍女即使再彪悍,可力道終比不上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她邊拉扯邊聒噪,“喂,喂,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光天化日強搶民女,你。。。。你以為動粗的,老娘就怕了你嗎?有,,,,,有種單挑。”被塞進了朱盟的車,民女還是聒噪個不停,而人家根本不理會她的挑戰書。
“就你這種民女,花錢請別人搶,別人都不樂意。”朱盟訕笑,開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你少看不起人,有人暗戀我好幾年呢。”其實是她暗戀別人,那件事還十分的糗,淪為笑談,可是今天為了占上風,謝英姿決定死活也要顛倒事實。士可殺不可辱,她娘教的。 “噢,是誰?”
“哼,這種純純的暗戀干嘛拿出來跟你分享,你們這種談速食戀愛的有錢人,懂什麼情調?”
反唇相譏。
“好啊。謝英姿,哪天得讓你見識見識我朱盟的情調了,洗刷一下我們有錢人的冤屈,你說對不對?”
“哎呦,你折騰什麼情調啊,窮人嘛,最多爬花園的牆,偷個一把玫瑰回來,往床撒個玫瑰花瓣充情調,你們有錢人呢,往床shang鋪上一疊錢,就是情調了,情調得不得了呢。一千朵玫瑰都比不上。”
“這個點子不賴,謝英姿,你果然是有錢人的好幫手。怪不得我如此賞識你。”
夜的帷幕閃閃拉開,街上的行人漸多,春夜旖旎。兩人下車走進商場,兜兜轉轉,選購贈送關嚴的禮物。轉了半天,朱盟最後選中了套上好的鍍金高級餐具,被金色雕琢修飾的餐具本身的用途已經暗淡,反而是觀賞性更高。英姿趁小姐包裝的空隙,揶揄一擲千金的男人,“嘖嘖,果然是有錢人,就愛買金的,來,你張嘴我看看,是不是鑲了金牙?”
朱盟被女人調皮的神色逗樂,下意識得拍拍她的腦袋。“沒有,怕被人搶,鑲了顆銀的。”
謝英姿挑挑揀揀了一路,拿不下主意,最後還是很沒創意得選了套紫砂茶具,因為胖哥愛喝茶,辦公室裡常常是茶香裊裊,飄出縷縷田園氣息。胖哥也常奉獻他的上好普洱,與大家分享。只不過她是沒耐性的人,覺得喝普洱太過麻煩,還得洗滌幾次,還不如白開水來得方便快捷。
拿起櫃台小姐開出的發票,謝英姿剛想去付錢,朱盟搶過發票,向前走去要付賬。“喂,你有錢人耍威風啊?”她緊隨跟在後,臉頰緋紅,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殷勤,著實不太適應。
朱盟斜睨她一眼,排在收銀台長長的隊伍後,淡淡開口,“謝英姿,你這樣一個好幫手,我當然要偶爾犒勞一下了。”
兩人買完禮物後,又去了地下超市買紅酒,看到零食兩眼放光的謝英姿,猴急得拿了一堆大包小包的零食,看得朱盟傻了眼。這一看不要緊,兩人身邊經過的濃妝艷抹的女郎,猛地提醒了朱盟一件事,“我說,以前化過妝嗎?”
“沒有,干嘛?”
“知道化妝以後,回家怎麼處理嗎?”
“洗臉啊。”
“用什麼洗?”
“水啊。”
“還有呢。”
“。。。。。洗面奶吧。”
“。。。。。。。。連我這大男人都知道化妝要用卸妝油卸妝,謝英姿,你當女人當成這樣,有多失敗知道嗎?”
“你是我娘嗎?要你管。”
“錢包拿著,隊伍太長,先去排著,我們快遲到了。”朱盟把自己錢包塞進謝英姿的手裡,轉身又走進超市的人流中。“我去拿樣東西,馬上就來。”
仰著脖子踮著腳張望的謝英姿,老老實實排在隊伍中,有些窩心得等待著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現。隊伍以蝸牛速度緩慢前移,無聊的她推著車打了兩個哈欠。低頭眼睛一亮,哎,朱盟的錢包。她謝英姿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錢人的錢包長得怎樣,賊溜溜的四處掃了眼,他還沒來,饞涎欲滴得打開錢包觀摩。 一疊現金,有錢。一疊信用卡,有錢。這錢包是真皮名牌,看著那低調的logo,還是有錢。多動的手觸摸到錢包一個很隱秘的口袋,鼓鼓的,似乎有東西,賊溜溜的手抽出那薄薄的東西,她一楞,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突然紅霞如火一般躥升上來。娘的,這不是安全tao是什麼,她謝英姿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玩意,居然還是色胚朱盟的。
心上的線復雜打結,解不開,她解不開心上的結。那莫名的情緒支配她,大腦空白了會,趁沒人注意,手忙腳亂得把東西塞回原處,此時,朱盟正好拿著瓶卸妝油跑回隊伍。
她面無表情得看了他一眼,扭頭不吭聲,朱盟倒是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兩人默默得等待結賬。
氣氛有些安靜得詭異。謝英姿拽著錢包付完帳,也沒立刻還給朱盟,一直馬不停蹄得往地下停車庫走,也不理會朱盟一次次射來的詢問的目光,待他打開車門後,她一個箭步上前,拿出自己放在車中的電腦和包,怒氣騰騰得關上門,又一個箭步走上前,搶過朱盟手裡她的東西,把他的錢包狠狠甩在他身上,晴天一聲怒吼:
“再見,你這個惡心的安全t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