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這是什麼?”胡夜略帶詫異地挑眉看著瞿白掌心中的那棵發了一點白芽的種子。
“豆芽菜!”瞿白尚未來得及回答,瞿語就已經興奮地高聲報出了他的答案,並十分興奮地要伸手去拿瞿白掌心中的那棵“豆芽菜”。
瞿白眼疾手快地握拳收回那顆種子,“小心毒死你,乖一點,不然回去就宰了小胖燉肉吃。”
然後,不顧瞿言可憐兮兮的眼神攻勢,將種子塞給胡夜,叮囑道:“塞進空間袋裡,有了這個,就算闖不到底陣,也不算白來了。”
“這到底是什麼?和那棵‘樹’有關?那棵樹最後好像忽而消散了。”胡夜舉起種子再次認真打量起來,一通觀察後,定論還是……他不知道這是什麼。
“你真不知道?”瞿白訝異地看向胡夜,“你不是活了幾千年了嗎?”
“……”胡夜手上動作僵了幾秒,反手將種子塞進空間袋後,單手禁錮住瞿白的腰際,逼迫著他靠近自己,瞇眼危險地出聲道:“你語氣中的嫌棄是怎沒一回事?活了幾千年就代表要成為一部百科全書?”
“……”瞿白窒了窒,腹部湧過一陣腸胃打結的滋味,這男人眉眼間的魅惑根本就是無處不在,對方故意噴灑在他耳際的熱氣和在他腰腹間作亂的手讓瞿白十分艱難地嚥了嚥口水,“我錯了……”
道歉的話語中沒什麼真誠的歉意,顯然是一種潛在的討饒暗示,胡夜本不欲這麼輕易就放過瞿白,卻被自己衣擺處一陣輕輕的異動給阻止了,胡夜半垂眼眸,看了一眼正瞪著懵懂的雙眼,一本正經站在自己身旁的兩個小傢伙,宛若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下來,心中什麼火氣都息了。
他鬆開對瞿白的禁錮,一左一右抱起了兩個小傢伙,然後閒適地問道:“我不知道不稀奇,你知道才叫奇怪,這東西,我活了幾千年,也只在這個幻星大陣中見過。”
瞿白伸手從他懷裡接過瞿言,兩人一人抱了一個孩子,一邊談話,一邊打量起周圍,在這棵‘豆芽菜’被捕獲到手中的一剎那,他們似乎就破開了第一陣,進入了第二陣了。
“這是婆羅,我在青元總綱中見過。”瞿白說,“青元總綱聚靈陣的附錄中有一篇天地靈材的排名表。婆羅在裡面也算得上是排得上號的了,對了,家中院子裡那幾顆一直摸不準來頭的植株好像也在名錄上。不過,我一直沒有去比對過,還不是很確定。”
“沒聽你說過啊。”胡夜微微一哂,一邊聽一邊警覺地打探起周圍的環境,想辨認一下他們在第二陣中的方位。
“最近才浮現的,應該是功力有所突破後才從意識深處破開封印的。而且,也是從附錄中,我才知道,聚靈陣其實本是為了培育對靈氣有特殊需求的靈材和靈植的,如果現在還是萬法時代,再配以聚靈陣聚集萬法時代時的天地靈氣來滋養,想必這棵婆羅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輕輕鬆鬆就被我們應付過去了。”瞿白若有所思。
說輕鬆其實都有些汗顏了,實際上,是胡夜打得大汗淋漓,他這邊是在小嬌氣包的誤打誤撞下莫名其妙破了局的。
“怎麼說?”胡夜有些驚訝於瞿白的話語。
“那本名錄我只堪堪瀏覽了一遍,雖然大部分都有印象,但只有這一個是我第一眼就能認出來的,你以為是因為什麼?”瞿白反問,不待他回答,便接著道:“因為它夠特殊,婆羅是介於植物和動物之間的一種靈材,並非一般靈材,它是有意識的。如果是萬法時代,又有聚靈陣滋養,想必,這棵婆羅早已成道了。”
“哦……”胡夜漫不經心地應道,“看來,和青軒差不多。”
草木入道是大難,因為草木無情,根本無從修煉不修煉的意識,但是一旦生出這個意識,便踏入了修道之路,修煉起來比起人修和獸妖修都要精益得多,因為草木本性便是汲取天地靈氣的。
只是,這從無情到有意識,靠得卻不單單是時間,更多的是無數的機緣。
總的來說,雖難得見,但是草木妖修也還是能見到的,並無多稀奇。是以,胡夜有些漫不經心。
“你根本沒聽懂。”瞿白沒好氣地塞給對方一個白眼,一邊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一邊解釋:“婆羅是介於獸和草木之間的,這也就是說,它有獸類天生的意識,也有草木天生的優勢,只要給它合適的環境,他就一定能問鼎天道,甚至,無法估量它的前途。最重要的是,它被歸類在靈植和靈材的科屬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什麼?”胡夜配合地問。
“這意味著,即便它問鼎天道,修成大道,還是天材地寶之一,只要有實力,捕獲到了婆羅,不管是入藥還是煉器,都會讓你的煉製出來的東西擁有非凡的品質。丹,可制仙丹,器,可生器魂。不過,只一點不好,這婆羅必須在這一界才有發芽成長的可能,仙界或者神界,婆羅都永遠無法發芽。”
胡夜終於微微露出歎服的表情,瞿白圓滿了,抱著瞿言認真打量起周圍的環境,越打量,越心驚,也愈加控制不住心底的澎湃。
四人周圍都是鬱鬱蔥蔥的林木,看著有些類似雨林,瞿白伸手觸碰了一下身旁的一株參天大樹,樹幹的紋理和那種粗糙而佈滿青苔滑膩的觸感,清晰而真實,就連雨林中那種空氣的濕度都逼真得讓人不得不打心底產生對現實認知的動搖——這一切難道真的不是真的?
“很奇特?”胡夜看著瞿白的動作和眼中的神情,忍不住失笑,“這只是這奇幻天地的一角,實際上,你可以把這些都當初真的。”
“真的?”瞿白驚異地轉頭看胡夜,腦中一個念頭飛速閃過,使得他身體下意識地做出了一個反應,隨手捏住身旁的一枝嫩葉,摘了下來,置於掌心中。
瞿白眼中閃過讚歎的神采——幻星大陣果然名不虛傳,從空白之地到熱帶雨林,一瞬之間,於小小的一陣之內,蘊含了天地如此巨大的變化。最重要的是,瞿白忽然意識到,這些可能不是幻象。
“確實不是幻象,你把葉片塞進口袋裡,等到出陣後拿出來看看便知道了,這幻星大陣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俱為真真切切之物。”胡夜幫著瞿白將葉片塞進他的上衣口袋中,輕聲笑道:“幻星大陣中的幻象陣……可不會是這麼和風細雨的陣法,那裡可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什麼?”對大陣威力略有領悟的瞿白聽出了其中的深意,不由追問。
胡夜笑著搖頭,帶開了話題,“幻星大陣的高妙之處,也許和無數個‘婆羅’相關也不一定,你也許能試試把這裡的‘婆羅’們都找出來帶回去,也許,下一個幻星大陣就是出自你之手呢!”
瞿白無聲地睨他一眼,撇了撇嘴,是啊,婆羅,無數個“婆羅”,無數個和“婆羅”一樣的特異的東西被安置在這幻星大陣中,才造就了這個陣法的精妙,也只有他身邊這個對陣法一竅不通的妖獸會這麼想了。
婆羅固然珍貴,而這陣法中也許會有無數和這婆羅一樣珍貴的東西,但是幻星大陣的精妙卻絕對不僅僅是依靠這些奇珍異寶,陣法排布的涵義無法領悟,一切不過是枉談。
“是啊是啊,婆羅就跟地上長得薄荷草一樣,落地便生根蔓延,遍地可尋。”瞿白勾著嘴角嘲弄。“也許除了婆羅,還能隨地拾取一點上品仙石,你說是不是?”
“上品仙石?”忽而,一連幾道陌生的聲音在瞿白和胡夜身邊響起。
兩人齊齊怔忪了一瞬,手上下意識地圈緊了懷裡的兩個孩子,眼底飛速地略過一陣驚愕——居然有人?而他們二人卻都沒有發現?!
而後,就在兩人眼中閃過錯愕的同一個瞬間,胡夜單手握刀,帶著煞氣重重掃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瞿白也單手結印,試圖憑空畫陣,以陣為器來禁錮對方。
“等、等等!仙石雖好,但我們無意爭奪!”對方顯然也被胡夜和瞿白不分青紅皂白就攻擊的架勢弄懵了,等反應過來高聲大呼時,對方的刀風已經帶著煞氣迎面襲來,他的幾個同伴被毫不留情地給拍飛了出去,伴著鮮紅的血霧。
“我們只是恰巧進入這第二陣,聽到了二位談話而……已……”說話人看著自己飛出去的同伴,後半截話變得有氣無力,宛若輕聲哼哼。
瞿白倒是在對方打呼時就停下了手中結印的動作,和自家兩個小崽子步調十分一致地看著被拍出去的幾個人,良久,才淡然地收回了視線,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面前忽然出現的幾個人身上。
這一看,瞿白的瞳孔就下意識地收縮了一下,手上差點又本能地想結印畫陣了。
好一個“恰巧”。瞿白一言不發地看著說話人——曲靖。
視線緩緩偏移幾分,瞿青和一個穿著黑斗篷帶著兜帽的女人也慢慢映入他的眼簾,瞿白頓了頓,嘴唇捲起一個譏嘲的弧度,“是很巧,中和堂的人和五雲山的人巧遇而不相殺就已經很‘巧’了,現在還‘恰巧’在我們討論‘仙石’的一瞬間出現,不得不說,世上巧遇真多。你說是不是,曲掌櫃。”
中和堂的曲靖,五雲山的瞿青,沒記錯的話,胡夜他們給自己普及的是,中和堂和五雲山早年爭資源時結下的梁子,比起人修和妖修,只深不淺才是。
他倒真的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攪到了一起,而後一句質問,既有嘲諷,也有擾亂視聽的意思,如果真的從頭到尾聽到他們的話,顯然知道重點不在“仙石”。
“木前輩說笑。”曲靖毫不在意地帶著笑容反駁瞿白的話,“曲靖是五雲山的入門弟子,何來掌櫃不掌櫃的稱呼。”
瞿白微微一怔,定神看向曲靖,眉眼彎彎,嘴角上揚,看不出門道,也看不出問題。他皺了皺眉,看了眼立在瞿青身邊那個熟悉的,蠢蠢欲動的兜帽女人。
又看了看自己懷中,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對面一群人,尤其是哪個靠輕微移動引起瞿言注意的女人。他說不清自己心底什麼感覺,直覺一陣酸澀冒出,不待細想,便掰著瞿言的腦袋,將他的臉埋到自己的脖頸之間,“再看,就被吃掉了。”
瞿言的小肥身子震了震,驚愕地看向瞿白,大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純粹的懷疑表情。看得瞿白微微赧然,就在瞿白自認為自己這弱爆了的理由終於無法欺哄他們家這個小白癡的時候,瞿言卻把腦袋往他的肩膀處一埋,低聲咕噥著,“不會被吃掉,爸爸會保護我的。”
瞿白一愣,看向一旁一直靜默地看著自己和瞿言二人的胡夜和瞿語,失笑,對著他們二人擺了個手勢——看來,任何低智商的騙局對於這個小嬌氣包來說,都是高端的陷阱。
“對,爸爸會保護你。”瞿白一邊低頭對著自己肩膀右側的小毛絨腦袋輕聲說,一邊以眼角的視線去觀察瞿青和他身邊那個女人的反應。
瞿青不顯情緒的功力愈發深厚了,他只那麼不待表情,不顯情緒的立在那裡,好似,這邊的事情與他全無關係。若不是,他右手牢牢扣住了他身旁那個女人的手腕,瞿白也許就真的信了。
他身邊的女人被瞿青的動作給禁錮在那一處,明明一擺手就能崩斷的禁錮,卻硬生生地在她的心頭畫下了一個牢,瞿白抿緊了嘴唇,抱著瞿言後退了兩步。然後看向明顯是這一群人的領頭羊的曲靖。
雖然還弄不清曲靖怎麼就成了五雲山的入門弟子,但從目前看來,確實是這麼一回事。不管他原就是五雲山派去中和堂做間諜的,還是後期棄了中和堂該投五雲山的,瞿白都不敢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