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羅伊緊緊盯著亞摩斯，眼神複雜。

　　“你跟我來一下。”沉默地盯著亞摩斯看了半晌，羅伊抬腳往樓上走去。

　　亞摩斯轉身跟上。

　　“喂喂，他們倆到底怎麼了？不會有事吧？”諾拉拽了拽南榮滄迦的褲腿，有些擔憂。

　　“不會。”南榮滄迦搖搖頭。

　　不會有事是指羅伊跟亞摩斯既不會打起來，也不會吵起來，但是南榮滄迦卻擔心羅伊的心理會不會再出問題了。

　　三樓，羅伊打開了鄧尼斯騰出來給亞摩斯用的房間。

　　“進來。”羅伊先一步進門。

　　亞摩斯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再邁開，踏進房間。

　　羅伊將房門關上，轉身看著亞摩斯，突然表情和氣勢全都發生了變化，由一個強勢穩重的王者變成了一個暴躁到幾近崩潰的男人。

　　“亞摩斯，你到底想怎麼樣？”羅伊靠在牆上，以此支撐自己無力站直的身體。

　　“什麼？”沒想到羅伊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亞摩斯愣住了。

　　“我滿心歡喜地回了帝都，遷就你、討好你、忍讓你，以為我們能回到從前，你卻戒備著、恐懼著，恨不得我立刻死在誰的手上，省得你每天都要擔驚受怕了，所以我才離開的，但是你為什麼要追上來？然後呢？現在竟然開始擔心我的安危了嗎？別開玩笑了！耍人也有個限度！”羅伊一把將亞摩斯推倒在床上，單手扣住亞摩斯的兩手拉至頭頂，左腿跪在亞摩斯的兩腿間，居高臨下。

　　“我……我沒有……”從來沒見過暴躁到發狂的羅伊，亞摩斯被嚇傻了。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在幹什麼？！”羅伊低吼一聲。

　　“我……我……我只是擔心……”亞摩斯再被羅伊這一吼一嚇，眼圈紅了。

　　羅伊哥哥從來沒對他這麼凶過，以前不管他做錯了什麼，不管他惹羅伊哥哥生多大的氣，羅伊哥哥都從來不會吼他，他現在竟然吼他，還真麼凶……

　　“擔心？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突然叛變跟著對方一起毀掉帝國嗎？”羅伊冷笑，一字一句，看著亞摩斯受傷的眼神，自己的心也疼得厲害。

　　“我沒有……我只是擔心你……只是擔心你而已……”羅伊的火氣居高不下，亞摩斯的聲音已經開始哽咽了。

　　“擔心我？擔心我什麼？”羅伊一把將自己的外套連同襯衫一起扯開，崩開的扣子劈裡啪啦地彈飛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然後摸到亞摩斯藏在腰間的匕首，一點都不手軟地在自己的腹部橫拉一刀。

　　鮮血瞬間迸出，傾灑了亞摩斯一身。

　　“羅伊你瘋了！”亞摩斯驚恐地瞪圓了眼睛，想要起身，但是無論怎麼掙扎都掙不開羅伊的手，“羅伊你放手！你的傷口需要……”亞摩斯的話說了一半就卡住了，因為他清晰地看到羅伊深得可以看見腸子的傷口正在逐漸癒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呵，嚇著了嗎？”看著亞摩斯目瞪口呆的表情，羅伊自嘲一笑，語氣輕柔到詭異，“看到了嗎？亞摩斯，這就是我，這就是現在的我，所以你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這樣的一個怪物是死不了的，你擔心什麼？”

　　“哇嗚嗚！哥，我錯了！羅伊哥哥，我知道錯了！”

　　亞摩斯愣愣地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滾燙著的濕潤血液，鼻尖縈繞著的是濃烈的血腥味，亞摩斯再抬頭看著羅伊，看著羅伊雙眼中的傷痛和悲哀，看著羅伊嘴角的自嘲，突然就放聲大哭起來。

　　亞摩斯這一哭，羅伊就慌了神了，從小他就最怕亞摩斯哭了，手上的力道在慌亂中放鬆了一些，就讓時空的亞摩斯掙脫，身體被猛地一撞，是亞摩斯直接撲上來將羅伊死死抱住。

　　“嗚嗚……我知道錯了……哥你別嚇我……”

　　剛剛，當羅伊在他的面前開膛破肚的時候，當羅伊用悲哀的口吻嘲諷自己的是怪物的時候，亞摩斯腦海中關於羅伊的那團毛線團瞬間被拉抻成了直線。他的害怕、他的懷疑、他的顧忌全都在失去面前煙消雲散，比起被背叛、被殺死，他更無法想像的是再一次失去羅伊的痛苦。

　　第一次的失去已經讓他嘗盡了苦頭，當所有人都認定羅伊已經死了的時候，唯有他堅信羅伊還活著，因為那是他崇拜著的哥哥，那是他心中無所不能的神，又怎麼可能輕易死亡？最後他是以一個被拋棄的弟弟的身份重新展開了他的人生，以憎恨為力量展開一段沒有羅伊的人生。

　　他以為再次重逢，他對羅伊應該是連憎恨都沒有的，是冷漠的，是無所謂的，但是這一次次的擔驚受怕讓他清楚的意識到，羅伊是他心裡唯一抹不去的支撐，是他的依靠，他的溫暖，哪怕是憎恨著拋棄他的羅伊的那些年，羅伊對他來說，也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絕對不能失去的人！

　　“亞亞，別哭，你一哭，哥哥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羅伊脫力地跪在床邊，任由亞摩斯死死地抱著他。

　　被打敗了，他的人生註定是以亞摩斯為中心的，他看著亞摩斯出生，看著亞摩斯由那麼一丁點逐漸長大，是他扶著亞摩斯一步步學會走路，是他手把手地教亞摩斯如何使用餐具，是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為亞摩斯講睡前故事。

　　所以當知道他是眾大臣心目中的最佳皇位繼承人而父王卻想要將皇位傳給寵妃之子亞摩斯的時候，當知道那些大臣們想要暗殺亞摩斯的時候，當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會給亞摩斯帶來危險的時候，他離開了皇宮。因為即使是父王和亞摩斯母妃的娘家合力，也無法與滿朝群臣相抗衡，那些危險防不勝防，年僅五歲的他無力阻止，無力對抗，保護亞摩斯的唯一方式，就是離開。

　　然後他在深夜的帝都遇見了法拉爾，當法拉爾承諾帶他去一個沒人能找到他的地方時，當法拉爾承諾給他強大到足以保護亞摩斯的力量時，他就毫不猶豫地將手遞給了法拉爾，哪怕法拉爾提醒過他前途兇險，哪怕法拉爾提醒過他生死未知。

　　二十年的時間，二百四十個月，七千二百多個日日夜夜，他不記得自己在生死邊緣徘徊過多少次，他不記得自己生不如死地度過了多少時日，得到力量，然後去保護亞摩斯，這是支撐他二十年的唯一信念，也是他離開研究所之後唯一的生存價值。

　　他為了尋回跟亞摩斯之間的情誼而不停忍耐，他為了讓亞摩斯可以安心生活而選擇遠離，現在，他的未來和喜怒哀樂依然掌握在亞摩斯的手上。

　　“哥……嗚嗚……哥你已經拋棄我一次了……不能、不能有第二次……你、你不能再丟下我……嗚嗚……”亞摩斯哭得淒慘，從羅伊失蹤了之後就再也沒哭過的他哭得驚天動地，像是個小孩子一眼。

　　“對不起，對不起，哥不會了，哥再也不會讓亞亞一個人了好不好？別哭了，哥求你別哭了。”

　　“嗚嗚……”雖然是很想聽羅伊的話停下來，可是亞摩斯停不下來了，積攢了二十年的委屈和無助，加上羅伊血腥暴力的驚嚇，亞摩斯的情緒一旦找到了釋放口，又豈是那麼容易收住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亞摩斯一個勁兒地哭，羅伊就一個勁兒地道歉，不過亞摩斯忘了正事，羅伊可沒忘，抽空給南榮滄迦發了封簡訊，就泰然地呆在房間裡陪著亞摩斯。

　　“滴滴”兩聲，南榮滄迦的通訊器響了，前一秒還在說笑的眾人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一個個緊張兮兮地盯著南榮滄迦的通訊器。他們以為又是敵人發來了什麼挑釁的視頻。

　　“是羅伊。”南榮滄迦盯著虛擬螢幕，嘴角抽了抽。

　　“靠！”艾維斯忍不住爆一句粗口，“他有話不能下來說啊？！發什麼簡訊！”

　　“我討厭這個聲音。”南榮式黑著臉盯著螢幕上的“羅伊”二字，表示他現在一聽見滄的通訊器想，就想把這通訊器砸了！

　　“諾拉、丹、拉丁、鄧尼斯，你們下車，等著跟運輸機一起回帝都，艾維斯開車，我們現在過去。”

　　“南榮滄迦，你是在說笑嗎？我是你們的隊長，你現在要我回去？！看不起人也不帶這樣侮辱人的！”鄧尼斯怒。

　　“我是在為你的生命安全負責。爸爸，把剛剛的那個地圖傳到導航系統。”

　　“好。”南榮式果斷地幹活去了。

　　滄沒讓他下車，是做好了跟他並肩作戰同生共死的打算？果然滄是最乖的。

　　“我不需要你負責！”鄧尼斯繼續咆哮。

　　“那隨你。裡奧和克麗絲跟我去找找還剩下什麼武器。”不知道等一下會出現什麼情況，武器多一點總沒錯。他們自己的武器雖然殺傷力更大，但是也是會有損耗的。

　　“好。”於是三個人瞬間上樓了，留下一個鄧尼斯乾瞪眼。

　　“那……現在怎麼辦？”諾拉左右看看，“我是要回去的。”她只是來看看羅伊而已，沒打算跟羅伊並肩作戰的，她在外星系學的可不是這種原始戰鬥。

　　“我也跟著回去吧。”丹撓撓頭。

　　“我當然也要回去。”拉丁攤手，“與其在這裡讓他們分神，不如現在就回去。波文你呢？”

　　“陛下是不會回去的，所以我回去。”他必須回去穩定政局，為亞摩斯的回歸做準備。

　　“所以，只有鄧尼斯要留下？”諾拉看著鄧尼斯，聳肩。

　　其餘幾個人也都看向鄧尼斯。

　　“接下了任務，我就會戰鬥到底。雖然直接對戰有些不太可能，但是他們的後方需要人引導。你們去吧。”鄧尼斯笑笑，沒有怯懦，眼神堅定，甚至帶著一丁點興奮。

　　“那你保重了，我們在帝都等你們回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