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房間

　　"房間嗎？爸爸親自佈置的？"南榮滄迦疑惑地看向南榮式。

　　"嗯，去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的話，明天再給你換。"見南榮滄迦看過來，南榮式立刻露出慈愛的笑容。

　　"嗯，去看看。"南榮滄迦站起來，因為牽著手，自然就拉了南榮式起來。

　　南榮藏凊興奮地跟在後邊，狄克和卡羅拉慢上一步，而艾米，垂著頭坐在客廳裡，沒有動。

　　她有多少年沒見過南榮式這麼開心的樣子了？十四年。她有多少年沒見過南榮式的笑臉了？十四年。她又有多少年沒見過南榮式為一個人如此費心費力了？十四年。

　　十四年十四年十四年！不論以前還是現在，南榮式的心裡就只有一個南榮滄迦！

　　她從嫁給南榮式之後就一直全心全意地為他打理這個家，從來沒有一句怨言，可是他對她依然冷淡。她以為那是他的天性，直到南榮滄迦出生，她才知道，沒有人是天性涼薄的，只是你在他的心中並沒有那麼重要。

　　她承認，對南榮滄迦來說，她絕對不是一個好母親，因為她其實是怨恨著他的，怨恨他能輕易得到她得不到的東西，怨恨著他能成為南榮式心中最重要的存在，而那個位置，本應該是屬於她的。

　　然後，南榮滄迦就失蹤了。

　　那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南榮式先是發了瘋一樣，滿世界地去找他的兒子，然後就跟丟了魂一樣，整日無所事事，對外界的任何事情都沒有反應。

　　她以為再為他生個孩子就能有所改變，所以下了藥，這才有了藏凊，可沒想到，藏凊一出生，南榮式就回了宇宙，人也變得更冷漠了，不僅僅是對她，對藏凊也是冷漠的。十四年，他就只回過五次家。

　　如今，一聽說南榮滄迦回來，他竟連帝國的軍法都不遵守就迫不及待地回來，親手為南榮滄迦打理一切。

　　呵，她還能說什麼？這麼多年，她做了這麼多，跟藏凊加起來兩個人都比不過一個南榮滄迦。

　　離婚嗎？怎麼可能。藏凊還在上學，她又沒有工作，也沒有可以用來掙錢的一技之長，離開了南榮式，她的生活就全毀了。她要留在這裡，就算是為了藏凊，她也要留在這個家裡！

　　擦乾臉上的淚水，艾米起身，上樓回房。

　　"不是那邊，這邊。"

　　到了二樓，南榮滄迦就要拐，卻被南榮式笑著拉了回去。

　　"樓上？"換房間了？為什麼？南榮滄迦有些不解，卻什麼都沒有問，乖乖地跟在南榮式身後。

　　南榮式興奮地在前面領路，每走幾步，就要回頭看看南榮滄迦，臉上不易察覺的淺笑就一直沒有斷過。

　　"打開門看看。"南榮式一直牽著南榮滄迦走到三樓最大的房間門口，才停住腳，將南榮滄迦往前推了推，自己則筆挺地站在一邊。

　　沒有人知道，經歷過那麼多次生死的帝國孤狼現在正緊張得直冒虛汗，心臟"砰砰砰砰"地跳著，跟敲鼓似的。

　　但是別人不知道，南榮滄迦卻是可以聽到的。研究所裡的試驗品，五感大多比常人敏銳百倍左右，正常人聽不見的、看不見的、聞不見的、嘗不出來的、觸摸不到的，他們都能知道。

　　不過，父親的心跳怎麼這麼快？

　　南榮滄迦只知道，人在興奮、激動、緊張等情緒的作用下會心跳加速，但是現在這個場景，似乎不會帶出這些情緒啊。那父親是因為什麼心跳加速？

　　因為南榮式已經鬆開了手，沒有觸碰到，南榮滄迦就無法查探南榮式的身體狀況，他只能感覺到對方似乎有些緊張，至於緊張的來源，南榮滄迦完全沒有頭緒。

　　伸手推開房門，房間裡光線昏暗，只有微弱的月光穿透窗戶，曖昧地在房間裡氤氳開來。這樣的明亮度，對於南榮滄迦來說，足以看清一切。

　　在握上門把手的瞬間，南榮滄迦就摸透了整個房間的構造、房間裡的擺設，以及幾個人一下午的忙碌，所以不需要解釋南榮滄迦就知道，這房間裡的大部分設備都是父親親手安置上去的。

　　在研究所裡生活十四年，所有的事情都要親力親為，自己打理自己的生活是他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從來沒有人會如此細緻地為他準備好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就連那些他其實根本用不上的都為他準備好了。

　　南榮滄迦進入研究所的時候七歲，是已經領悟了基本感情的年齡，而這些感情，也並沒有因為十四年的複雜經歷而丟失，用羅伊的話來說，他們依然是他們，作為擁有這個名字的智慧體，他們從未變過。所以重拾這種關心和愛護，那些被閒置已久的感情瞬間翻湧起來，那感覺，無法言喻。

　　沒有開燈，南榮滄迦走進房間，伸手輕輕撫過房間裡的每一件物品，無數零散的影像片段湧進南榮滄迦的腦海中，最終彙聚成一部短片，那短片裡出現最多的畫面，是父親認真、嚴肅又略帶苦惱的慎重和專注的興奮與期待。

　　或許是因為常年呆在宇宙的關係，南榮式的外貌跟十四年前比起來，幾乎沒有變過，所以看著那些畫面，看著南榮式的那些關心、擔憂和慈愛，時光仿佛拉回到十四年前，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裡，與南榮式共同度過的美好時光，那麼的溫暖，那麼的快樂，就好像什麼都沒有變過。

　　令南榮滄迦稍感意外的，是畫面裡南榮藏凊的真誠。

　　在房間裡繞了一圈，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南榮滄迦就全部都知道了，再次站到南榮式的面前，南榮滄迦的眼圈有些泛紅。

　　"喜歡嗎？"

　　南榮滄迦轉了一圈，南榮式的目光就隨著他轉了一圈。月光中的青年每一步都走得那麼慢，他的心跳卻越來越快，直到青年重新站在他的面前，微微泛紅的眼眶總算是讓南榮式的揪緊的心臟回到原位，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

　　"嗯。"南榮滄迦重重地點頭，"謝謝爸爸。"

　　"傻孩子，跟爸爸客氣什麼。"南榮式抬手，揉了揉南榮滄迦的頭髮。

　　"哥哥，你知道嘛，這個櫃子是我選的哦！"

　　凝重的氣氛總算是變得溫馨，危機解除南榮藏凊一咧嘴，打開了房間的燈，興奮地跑進房間裡，說著哪些是他幫忙挑選的，說著他們上午發生的搞笑事情，說著下午自己的窘態，說著他對這個哥哥真摯的歡迎。

　　南榮滄迦安靜地站在門口，看著南榮藏凊興奮地說個不停，臉上的表情淡淡的，但是能看出笑容的痕跡。

　　南榮式安靜地站在南榮滄迦的身邊，看著南榮滄迦臉上那淡淡的笑容，跟著勾出同樣的弧度。

　　卡羅拉和狄克對視一眼，兩個人默默走開，將空間留給南榮家的三父子。

　　南榮藏凊一開口就說了兩個多小時，南榮式起初還能因為南榮滄迦的高興而高興，可是越到後來，臉色就越黑。

　　他好不容易見到滄了，可以跟滄聊聊了，這小兔崽子話怎麼那麼多？

　　於是，南榮式拎著小兔崽子走了。

　　房間裡歸於平靜，南榮滄迦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垂著眼坐在床上，兩分鐘之後，撥通了羅伊的通訊。

　　"迦？在哪呢？"羅伊第一眼就察覺到了南榮滄迦所在地的背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既不是南榮滄迦在家裡的房間，也不是裡奧在家裡的房間，更不是法拉爾那裡的任何一個房間。

　　"已經回家了。"南榮滄迦蜷縮起來，抱著腿坐在床上。

　　"新房間？"也是，南榮式怎麼可能繼續讓南榮滄迦住在那個寒酸得不像樣的房間裡。

　　"嗯，爸爸親自準備的。"南榮滄迦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是嘛。"爸爸？看來迦跟伯父相處得不錯。羅伊安心地笑了笑。

　　五個人當中，他自己的境況自己當然清楚，艾維斯和克麗絲不需要擔心，裡奧當初離開家的時候就沒有留戀，現在回去了，也沒有什麼能讓他感到困擾的，只有南榮滄迦是帶著希望回家的，他們一直都為南榮滄迦捏一把汗，現在，終於可以放心了。

　　"羅伊，這太不真實了，不應該是這樣的。"南榮滄迦的表情依然是茫然一片。

　　"迦，不要急，也不要擔心，慢慢來，你有時間去證實這一切。"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南榮滄迦了，羅伊還真有些懷念。

　　"還有時間嘛……"南榮滄迦歎一口氣，倒在床上。

　　"迦，亞摩斯在叫我，我去看看。"畫面上，羅伊突然皺了皺眉。

　　"有問題？"南榮滄迦的表情迅速變得嚴肅，大有要立刻趕過去的架勢。

　　"不，沒問題。"

　　"真的？"

　　"嗯。早點睡吧，晚安。"

　　"晚安。"

　　畫面消失，虛擬螢幕自動收回，南榮滄迦卻皺起了眉。

　　羅伊的表情，怎麼看也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明天去皇宮裡看看吧。

　　"滄，睡了嗎？"輕輕的兩聲敲門聲之後，門被人小心翼翼地從外面推開。

　　"爸爸，什麼事？"南榮滄迦坐起來，疑惑地看著迅速進屋然後關上門的南榮式。

　　"爸爸今晚跟你睡……好嗎？"後邊這疑問，是南榮式補加上去的。他怕語氣太強硬，南榮滄迦會不高興。

　　"為什麼？"南榮滄迦下意識地問出口。

　　"呃……不行？"南榮式站在房門口，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覽無餘。

　　"……不是。"

　　南榮式的眼神瞬間就亮了，然後用在軍隊裡訓練出來的速度迅速上床，鑽進被窩裡。

　　南榮滄迦挑眉，剛要跟著鑽進被窩，突然表情一冷，身形一閃，秒速移動到窗邊，推開窗戶就跳了出去。

　　"滄！"南榮式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彈跳起來，追到窗邊，卻看見南榮滄迦已經站在街對面五層別墅的屋頂，似乎在找什麼。

　　如果是從三樓的窗戶跳下去，落到地上，穿過一條五十米寬的馬路，再爬上對面的五層樓，那得要多快的速度才能在五秒之內完成？亦或者，滄是直接從他們的窗戶跳到對面的屋頂的？這就是改造人超出常人的能力嗎？

　　南榮滄迦站在屋頂上左右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看到，不禁皺眉。一偏頭，看見趴在窗戶邊的南榮式，南榮滄迦的心咯噔一下，動作瞬間就僵住了。

　　抿抿嘴，南榮滄迦雙腳一蹬，直接從屋頂滑翔到床邊，攀在外牆上。

　　"快進來！"南榮式趕緊伸手，將南榮滄迦扶進屋子，"怎麼突然跑出去了？"

　　"沒什麼，是我看錯了。"緊盯著被握住的手，南榮滄迦沉聲回答，"爸爸還是回去睡吧。"他好像已經被盯上了。

　　"不，我就在這裡睡，跟你一起。"南榮式態度堅定地鑽回被窩。

　　"爸爸……"

　　"進來。"南榮式撩開被子，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再看看窗外，南榮滄迦還是鑽了進去。

　　"晚安，滄。"

　　"爸爸，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