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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第28章
  擦肩

  看清那堆小山是何物後,圍觀人群中響起一片嘔吐聲。

  林之卿瞪著那堆焦臭的屍骸,強忍下胃裏要翻滾出來的粥,緩緩蹲下身,掩面。

  如果沒有看錯,大門左邊倒數第二個人頭就是昨天收了自己銀子,與自己搭話的家丁。

  家丁看起來跟自己一般大,就落得個死無全屍,雙目圓睜,臉上被血汙糊得看不清表情,極度猙獰恐懼。

  林之卿年少時也曾目睹血腥如煉獄的場面,可武林中人廝殺,很少涉及無辜,像這樣不會武功的普通人被人像殺雞屠狗一般殺戮,實在令他難以接受。

  林之卿失魂落魄地蹲在卓家附近的一塊石板上,心中苦澀萬分。

  定是那白衣教所為。

  那日聽秦之平所言,白衣教屠戮了黃河大刀門,也是如今天這般把人頭栓到門前示衆,一個活口未留。

  他再也想不出,還會有誰如此凶殘,置人命如糞土。

  只是可憐卓琅,即不受家中寵愛,母親也不見蹤影,如今全家都遭殺害,自己卻與仇人糾纏不清。

  命途多舛,時運不濟。

  真不知他上一世是做了多少業障才換來今生的災難。

  林之卿唏噓感歎許久,渾然不覺眼前人群散去,只留下重重兵士把守,直到他們趕人了,才回過神來,回客棧把沒有送出去的禮品擺在桌上,薄酒祭奠了祭奠。

  心裏卻是酌定了要找到卓琅告知真相,再伺機鏟除白衣教的主意。

  北上換船騎馬之後,林之卿甚是不習慣,偶有一次行俠仗義,倒是結識了四個老江湖,自稱雞鳴狗盜之徒,為人甚是講義氣。

  林之卿性子直爽,與他們一見如故,問清他們是要去京城做一樁大買賣後,便一路結伴同行。

  這一路奔波匆忙,見識了一番生死離合,林之卿一夜之間成熟堅忍許多,與這四個人結交後,還學了一些不怎麽入流的訣竅,自覺收獲頗大。

  林之卿心知自己與白衣教相比是以卵擊石,倒是也不著急,多方打聽白衣教的消息。雞鳴狗盜四人消息靈通,幫了他不少忙。

  林之卿心裏悶悶不樂,也叫他們看了出來,三兩句把他的話套了個乾淨,都連連感歎卓家之事。此時江湖上多半人都指責白衣教太過殘暴,接連犯下人命大案,不容於天地間。

  但白衣教一向不屑于與正道接觸,正道人的指責對他們來說狗屁不是,仍是土皇帝做得逍遙快活,把甘肅整得跟鐵桶一般,大有要對峙到底的意思。

  饒是雞鳴狗盜動了所有人脈,也拿他們沒轍,只打聽出些個最尋常的消息,幾個人很是失望。

  林之卿反過來安慰他們,道:“車到山前必有路,等到了甘肅親自看一看也就清楚了。”

  四人佩服他有膽色,又把各自看家的本事都教給他,不日到了京城,幾個人就此分道揚鑣。

  林之卿繼續往西北趕,沿途已經是白衣教勢力範圍,對南方人查得甚嚴。

  即便是跟雞鳴狗盜學了一點點北方官話,他仍是不敢輕易開口,只好裝成啞巴,靠著隨機應變才糊弄到了蘭州。

  時近五月,關內已經是青草蔓蔓的夏初時節,關外卻還是風沙漫天古道瘦馬。

  林之卿身上盤纏不多,只牽著臨別時四人送的一匹老馬,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饒是師尊在眼前恐怕也看不出這個面黃肌瘦的青年就是林之卿。

  進了蘭州城,林之卿不敢再住宿,只能在客棧打尖,睡在廢棄的城隍廟中。

  蘭州城實際上已經是在白衣教的控制之中,甘肅巡撫被白年制服,變成個傀儡官兒,對白衣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氣焰更加囂張,肆無忌憚。

  城中百姓畏懼他們,有門路的聽到風聲前就早早地投奔了外地親戚,沒有門路的苦守在老家,雖然無性命之憂,可原本還算繁華的一座城,已經死寂一樣,日夜有白衣教衆把守,無人敢輕易出入。

  林之卿使出要把無縫的雞蛋也要叮出縫兒的勁頭,削尖了腦袋也要混進巡撫府邸中。

  可恨重兵把守,林之卿輕功也不行,連夜要翻牆進入的念頭也被打消了。

  林之卿苦思不得,也沒有其他法子,只能在附近溜達。

  他穿的破舊,竟有人把他當成了乞丐,往他常坐的牆角丟幾枚銅錢。

  林之卿哭笑不得,把銅錢小心拾起來收在懷裏。

  若是放到從前,他肯定是對這施捨嗤之以鼻,乃至於要揍人家一頓。

  可經曆過這麽多,再由雞鳴狗盜一點撥,才頓悟,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死都不怕還怕別人的可憐嗎?何況他當真是手頭緊。

  這樣一來,倒是讓林之卿靈光一閃,索性假扮成個乞丐,廝混到了乞丐窩裏。

  這日,蘭州難得下雨,加上塵土飛揚,雨水不多時就化作了泥巴湯子,把整個城都弄得髒兮兮。

  林之卿肚餓,外出覓食,看到街邊一個小面館正煮著熱騰騰的牛肉麵,不由地食指大動。

  林之卿在人家鋪子前面徘徊不走,把老闆惹惱了,罵道:“哪裏來的臭乞丐,滾,別在這礙事!”

  林之卿臉皮已經厚得很,他眼巴巴地看著老闆手裏雪白的面條拉成細長的一縷,下到湯鍋裏一滾就撈出來,澆上香噴噴的牛肉老湯,上頭再堆一些切得極薄的燒牛肉和香菜,香味能勾得人口水都留下來。

  老闆拿著擀麵杖把林之卿哄到一邊,林之卿也不過來討人嫌,蹲在一旁看他盛面,聞著香氣仿佛就能吃飽一樣。

  雨越下越大,沒一會兒林之卿就淋成了落湯雞,在雨中形容狼狽。

  老闆偶爾擡頭一看,見那個乞丐也不找地方避雨,還是可憐巴巴地往自己這裏瞧,心裏也就動了惻隱之心,用面杖敲敲面板,道:“你過來。”

  林之卿趕忙跳起來,但是到了屋簷下,低頭一看身上泥水,又不敢進去汙了他的店面,於是只站在屋簷下。

  老闆倒是覺得這個乞丐挺通情理,筷子一撈,把才下好的面盛在一隻大碗公中,加上老湯,端過去給林之卿:“吃吧。”

  林之卿連連局夠表示道謝,接過碗筷站在那兒就稀裏嘩啦地喝起面條。

  他吃得極香,仿佛手裏端著的不是一碗面,而是什麽珍饈美味一般。老闆看他吃的開心,又多給他添了一勺湯。

  林之卿把湯都喝完,舔了舔碗邊上的汁水,打著嗝把碗筷送回去。

  老闆一直沒見他說話,於是奇怪問道:“你是啞巴?”

  林之卿肅然,指著嘴巴搖頭。

  老闆輕歎:“大家都不容易,都有自己的難處。”

  林之卿揉揉肚子,看到外面雨正大,也不好出去,就脫了鞋子坐在屋簷下避雨。

  飽了就容易犯困,林之卿抱著腿,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他是被一陣雜亂給吵醒的。

  面館對面是一家酒樓,門臉十分精緻。林之卿來了這些天,也知道了這座酒樓是蘭州城數一數二的四方樓,只款待達官貴人。

  據說白衣教主時常光顧,因此林之卿也經常在這一帶徘徊。

  這雜亂,正是白衣教主到來所致。

  林之卿狂喜,卻不動聲色,仍是爛泥癱在原地。

  雖是下雨,但仍無礙白衣教主的興致。

  十幾名白衣教衆雁陣於前,把四方樓都圍了起來。先後來了兩乘步輦,四個壯漢擡著,樸實不見奢華,上面坐著兩個人,兩人均是青衣。

  林之卿一見,瞳仁忍不住一縮。

  來了。

  來人正是殷承煜與白年。

  殷承煜養傷養的煩悶,執意要外出走走。白年不樂意,可執拗不過殷承煜,只好各退一步,兩人一同出遊。

  不想挑了個下雨的日子,殷承煜更加不高興,白年為哄他,便安排到四方樓享受美食。

  其實殷承煜更希望能找個不僅能有美食還有美人的地方,可白年怎會同意?兩人各懷鬼胎,一頓飯吃得味同嚼蠟。

  殷承煜坐在二樓,窗戶大開,飛簷下系著的銅鈴在風雨中叮當脆響,倒有情趣。

  “我不喜歡西北。”殷承煜看著窗外即便是雨天也有些濛濛的天空。

  “西北天高雲淡,有它的好處,江南矯揉造作,哪裏比得上西北爽朗粗獷。”白年把陳年高粱酒斟在兩人面前的瓷碗中。

  “西北的酒,也得是大碗喝,大塊吃肉。”

  桌上是新烤的全羊,各色野味或紅燒或燒烤,油亮誘人。

  白衣教源自西域,西北風俗其實並不陌生。可殷承煜天生就厭惡那兒,想方設法要走,讓白年十分不快。

  “不吃了。”殷承煜垂眼,把那碗散發著嗆人香氣的酒往一邊推了推,一低頭,就看到對面一家小面館。

  老闆還在抻拉麵條,但這並不稀奇,稀奇的是在面館外的角落,一個乞丐光著腳,兩腿伸在屋簷下面,借著雨水洗腳。

  那人的身形……還真像……

  殷承煜閉著眼也能把林之卿畫出來,一顰一笑,被幹的時候軀體扭曲到何種程度,柔韌的腰肢與修長的大腿如何被這樣那樣彎曲,曆曆在目。

  殷承煜盯著那個骯髒的乞丐出了神,讓一旁的白年也好奇往外看一眼。

  “看什麽?”

  殷承煜這眨眼:“餓了,吃飯。”

  白年無語地看著滿桌沒動一筷的美食。

  那個乞丐仿佛被殷承煜赤裸裸的眼神刺傷了,他把破草鞋在雨水中涮了涮,往腳上一套,從地上慢吞吞地爬起來,走進雨中。

  隔著茫茫雨幕,林之卿沒有擡頭。

  他感覺得到,殷承煜的眼睛仿佛是要剝光他的衣服一般地盯著他,事到如今他還不想就這樣被抓回去。

  林之卿頭也不回地,依舊是那樣懶散漫步一樣的步伐,經過四方樓下,往東邊走去。

  殷承煜有些留戀地又看了一眼乞丐的背影,舔了舔唇。

  “哼。”

  白年似是察覺到什麽,狠狠地瞪了一眼他,把殷承煜弄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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