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裡城外卷四 章四十五 一隻巨爪

“似乎……有些不太妙？”

　白虎唰唰兩槍崩飛了沖過來的永輝軍官，重重喘了一口氣，向後撤了兩步，低聲說。

　她一直在浴血奮戰著，也一直在默默關注著天空中的戰局，當金和庫拉到來之後，白虎的壓力驟減，這讓她可以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三大半神的戰鬥上。或者說，放在杜蘭德身上。

　剛才杜蘭德明明已經將聖騎士和梅林逼到了絕境，只差一步就可以將兩人斬殺於刀下，卻不知為何，忽然收手，任由那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灰色氣流把人救走了。

　杜蘭德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白虎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她知道杜蘭德一定遇上了大麻煩，大到讓他都不得不暫時收手的可怕麻煩。

　黑德森就在白虎不遠處殺敵，他抬頭看了一眼，然後不在意地說：“沒什麼好看的，就算出了事情，你我還能沖上去幫忙不成？”

　“可是……”

　白虎輕輕咬住嘴唇，她隱約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或許不是預感，而是一種生理上的怪異感受。她是太陽精靈之體，身具純正的光明力量，對於一切黑暗與邪惡都非常敏感。而在純白聖塔的方向上，她隱約感覺到一種讓她很彆扭的氣息正在悄然升騰。

　白虎忽然注意到另一側不遠處的肯特臉色有異，不由喊了一句：“肯特，你怎麼想？”

　肯特正仰頭看著天空中那一縷裹著聖騎士和梅林遠去的灰色氣流。

　“很奇怪……太奇怪了。”肯特眉頭緊緊湊到了一起去，大惑不解地喃喃自語。“我怎麼總感覺，那灰色氣流的屬性。跟我的力量挺類似的呢？不是純正的死靈法師，卻也不是純正的巫妖力量，而是兩者結合……但又比我的力量強出太多了。”

　肯特將自己轉化成巫妖之前，曾經是一位縱橫大陸的聖者境界死靈法師。

　看著空中那灰色的氣流，肯特只覺身體一陣陣地發僵，因為那力量雖然透著與死靈法師和巫妖同源的濃郁死亡氣息，卻強得超出了肯特的想像。

　還有一個人的感受比肯特更深，那就是羅德。

　羅德不是死靈法師。也不是巫妖，他自然不會對灰色氣流中的死亡氣息有太深的感受，但他現在的狀態很奇怪，他感覺自己似乎……在害怕著什麼。

　“見鬼的，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一向沉穩的羅德略有些焦躁地在心中罵了一句。

　……

　……

　“……眼皮底下？”

　杜蘭德臉色冷冽，漆黑的雙眸反而一點點平靜下來，沉默片刻後說。“黑袍人閣下，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還有，閣下究竟是什麼人？上次交手時，你的力量可遠遠比不上現在。”

　五大連堡之戰，黑袍人為聖騎士壓陣，最後在杜蘭德手下吃了大虧。當時他給杜蘭德的印象只是靈魂手段高超。藏頭露尾的，實際戰鬥力根本不怎麼樣。

　真要比較的話，當時的黑袍人連梅林都不如！

　然而剛才他出手救走聖騎士和梅林的手段，以及鎖困住橘焰鬼斬的手段，已經完全超越了戰力強悍的聖騎士。讓血脈境的杜蘭德都感到致命的威脅。

　前後實力的巨大反差，讓杜蘭德心中十分困惑。

　是上一次黑袍人刻意隱匿了大部分實力。還是這段時間裡他又有了某些重大的突破？

　“嘿嘿……嘻嘻嘻嘻……”

　黑袍人忽然笑出聲來，笑聲詭異中透出絲毫不加掩飾的極致愉悅，但他笑得著實有些變態陰森，聽得杜蘭德頭皮微微一麻，雙眼下意識地眯起。

　不知道藏身何處的黑袍人還在繼續笑著：“嘻嘻，嘿嘿嘿，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終於放聲狂笑起來，聲音直接在杜蘭德腦海中響起，震得杜蘭德有些眩暈。

　杜蘭德重重一哼，語氣明顯不耐煩了，森冷地說：“你笑什麼？”

　“我……哈哈哈……我笑你蠢呀！哈哈哈哈！”黑袍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都說了就在你眼皮底下，你居然都找不到我，簡直愚蠢透頂！上次五大連堡一戰，你不是很囂張嗎？嗯？還有剛才，你一人獨戰兩大半神，不是很拽很牛很無敵嗎？你來找我呀！！”

　雖然沒能看到黑袍人的影跡，但從他的話語和口吻來看，這傢伙已經有點瘋狂了，他給杜蘭德的感覺就好象被忽然間降臨的狂喜給砸暈了腦袋，以至於開始說瘋話胡話了。

　印象中的黑袍人不是這樣的。

　此時此刻，杜蘭德立身高空，在他不遠處就是純白聖塔，聖塔上有幾道深深的疤痕，是剛才杜蘭德與聖騎士戰鬥時留下的印記。

　杜蘭德靜下心來認真感應片刻，忽然低頭朝下方看去，在他的正下方，是純白聖塔底座旁邊的一小片附屬建築，本該和聖塔一樣純白無瑕，但此時在杜蘭德眼裡，那些建築卻隱隱泛著一層詭異的灰色。

　眼中露出了然之色，杜蘭德冷冷地說：“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所謂的‘眼皮底下’嗎？”

　“哎呀，終於被你發現啦。”

　黑袍人沉默了一下，語氣中仍帶著笑意，“但別得意啊，杜蘭德，這其實不是你靠自己的眼力發現的，而是……而是我讓你發現的！”

　杜蘭德已經懶得和狀態不太對勁的黑袍人浪費口舌了，眼中厲色一閃，身形忽然加速直墜而下，頭上腳下，雙腳如釘子似的狠狠鑿進那片建築群。

　煙塵四溢。

　杜蘭德的身影淹沒在煙塵之中，過了片刻。他忽然驚呼一聲：“見鬼的！這他媽/的是什麼東西！”飄散的煙塵一下散開，杜蘭德如避蛇蠍地從中電射而出。飛掠出一段距離，才臉色難看地回過頭來。

　那片建築已經徹底坍塌了，土石瓦礫卻在動著，一拱一拱的，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地底下冒出來。

　灰色更濃郁了，腐臭味道也隨之加重，到最後已經濃烈得讓杜蘭德都有些受不了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單純臭味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甚至讓他為之有些眩暈！

　終於……

　隆隆聲中，一件灰色的物事，拱開了大片大片的廢墟瓦礫，慢條斯理地從地底下冒出頭來，最終落入杜蘭德的視線。

　那是一隻巨大的爪子。

　爪上一共有三根指頭，看上去似乎是某種巨獸的爪子。爪的覆蓋面積極大。單單一隻爪子拍按下來，就佔據了那片廢墟的全部，極具視覺壓迫感。

　除了巨大，這只不知名的爪子還有一個鮮明的特點——

　它是腐爛的。

　爪子已經腐爛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灰撲撲的。表面乾巴巴的一片，遍佈皺褶。指尖本該鋒利如刀。此刻卻是標準的鈍刀，其中一根指頭的腐爛程度最大，已經爛到骨頭了，爛肉一絲絲地掛在依然完整的指骨上，說不出的令人作嘔。

　當它出現之後。腐臭味之濃烈，已經達到了讓杜蘭德不得不屏息的恐怖程度！

　“這是……巫妖？”杜蘭德緊緊盯著那出現之後就一動不動的巨爪。喃喃了一句。

　爪子顯然已經沒有任何活性了，其上灰色霧氣縈繞，散發出屍體腐臭的同時，也透著濃郁的死亡氣息。這種氣息，杜蘭德也算比較熟悉。

　——他想到了肯特的巫妖之軀。

　兩者有許多的相似之處。如果說肯特的身體是一句完整的巫妖之軀，那麼眼前的巨爪，應該被稱為巫妖之爪。都是死靈法師的造物。

　“巫妖”是一個統稱，泛指生命體死後，被邪惡的亡靈法術改造而成的傀儡生命，大多沒有靈魂，當然也有例外，共同點則是強悍的肉體力量和悠長的生命期。

　“讓我猜猜……”

　杜蘭德已經恢復了冷靜，盯著巨爪緩緩地說，“……這東西，應該是某種強大生物死後的部分屍體吧，結果被你以巫妖之術轉化成了巫妖，並以之作為武器？”

　“猜得不錯。”黑袍人毫不掩飾誇讚，語氣卻有些癲狂誇張了。

　杜蘭德又想了一下，繼續問：“能夠使用巫妖轉化之術的，只可能是死靈法師，這麼說來，你果然是一名死靈法師嗎？”

　“我只能說……曾經是吧。”

　巨爪上忽然鼓起一個鼓包，漸漸拔升起來，最終化為那名一直沒有出現的黑袍人。他的上半身仍是人形，依然籠罩在寬鬆的黑色大袍中，帶著帽子。腰部以下卻是徹底與巨爪融為了一體，似乎長在了上面。

　如此詭異的場景，讓杜蘭德心中更加警惕了。

　不過此時的他反而比剛才更鎮定，至少危險的來源已經明瞭，黑袍人也終於露面了，總比之前完全摸不清對手的底細要強。

　杜蘭德在腦海中迅速整理了一下資訊，黑袍人是一名死靈法師，這點已經毋庸置疑了，這傢伙恐怕和肯特一樣，原本是死靈法師，卻把自己也變成了巫妖之軀。後來又不知道從哪里弄到了這只巨爪，將巨爪轉化為巫妖之爪，並與自身融合。

　這是只有瘋子才能做出來的事情。

　可以說，巨爪既是黑袍人的兵器，也算是黑袍人的一部分。這難道就是之前被聖騎士和黑袍人反復提及的“那個計畫”嗎？

　杜蘭德沉默了許久時間，黑袍人似乎勝券在握，也不著急。

　最後還是杜蘭德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我很好奇的是……這只爪子，是什麼生物身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