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刀卷三 章十四 當務之急

藍靈堡中，皇后靜立在一扇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凝望獵手大廳的方向。

　某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什麼，眼神中終於浮現出一絲欣慰，眼瞼微垂，看起來仿佛終於松了一口氣。

　安德麗雅就站在皇后身邊，母女倆氣質相仿，眉眼容貌卻不算很相似，安德麗雅敏銳地察覺到母親的情緒變化，不由輕聲叫道：“媽媽？”

　皇后轉過身來，溫柔地看著女兒：“怎麼了？”

　安德麗雅無奈道：“這應該是我問的問題啊，你從剛才進屋開始就一直沒說話，媽媽是在等待什麼結果嗎？我看你剛才好像感應到了什麼……”

　皇后輕笑一聲，伸手輕撫女兒的一頭長髮，光質的手掌凝實得好像真實的肉掌。

　片刻後，她無奈歎息一聲，說：“小安德麗雅啊，你看上的那個男人……還真是難纏！想要說服他做一件事情簡直難如登天！你怎麼喜歡上一個這麼強勢的傢伙？唉……”

　這一次，皇后為了說服杜蘭德，授意三王做出一系列舉動以示誠意，並不惜將牧者之城的百年統治權直接交了出去。

　然而，另一方面，皇后考慮到女兒和杜蘭德的關係還不算徹底穩定，所以對杜蘭德依然保有戒心，再加上她現在狀態不佳，所以才不願與杜蘭德見面，怕杜蘭德看出她的狀態不正常。好在杜蘭德看到元素源石之後沒有表現出任何貪婪或佔有的意思，這讓皇后稍微松了口氣。元素源石，某種意義上算是皇后對杜蘭德的一次考驗。

　雖然不明白母親為何突然提起了杜蘭德，安德麗雅還是嘻嘻一笑，愉快地說：“杜蘭德他本來就是那種絕不輕易動搖的男人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喜歡，反正就是喜歡！”

　“都說女生外向……”皇后沒好氣地伸手輕彈了一下女兒的腦門，氣哼哼地說：“……我可算是見識到了！”

　很有些鬱悶地搖了搖頭，皇后臉色一肅。語氣變得凝重起來：“不說這些了……小安德麗雅，你大概很奇怪我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出來見你吧？畢竟還沒到我們每年年底見面的時間。其實，我有一些非常重要的話，必須現在告訴你。”

　安德麗雅聞言微微一驚。

　只聽皇后接著說了下去：“首先一點，今年年底，恐怕我沒辦法出來見你了。先別急著問為什麼，等我說完。”

　“事到如今。我覺得，有些事情該是時候讓你知道了，只不過時間有限，我也沒辦法一次說清楚。”

　“……就像你一直猜測的那樣，媽媽和杜蘭德，的確早就認識。至於我和他的關係……嗯，怎麼說呢？之前他算是我的半個部下吧，不過現在情況有變，他的力量已經強悍到讓我也不得不認真面對的程度，所以，在未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會走到明面上來。成為牧者之城的新主人。”

　“什麼？！”安德麗雅忍不住驚呼出聲。

　她倒不是擔心自己的男人不夠實力坐穩牧城新主的位置，雖然不知道杜蘭德究竟有多強，但既然母親都認可了他的力量，那便沒有問題，安德麗雅真正擔心的是母親為什麼忽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媽媽你呢？”安德麗雅急切地問。

　皇后深深吸了口氣，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說：“我將會徹徹底底地進入沉睡，這樣一來。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傷勢了。”

　“最徹底的那種沉睡嗎？”安德麗雅咬了咬嘴唇。

　“是的。”皇后認真點頭。

　“為什麼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安德麗雅依然疑惑。

　“因為杜蘭德展現出了足以代替我保護你的強大實力。”皇后說。

　母女倆同時沉默下去。

　片刻後，安德麗雅忽然展顏一笑，輕輕抱住皇后的胳膊，說：“這樣很好啊，等媽媽把傷養好，我們一家人就能真正團聚了！每年只能見一次面的日子，我簡直討厭得不能再討厭了！”

　頓了頓。安德麗雅輕聲問道：“這次沉睡，大概需要多久？”

　皇后認真想了一下，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這個嘛……其實不太好說。深度沉睡會加速我的自愈速度，但這個過程某種程度上是不受我自己控制的。我只能說，長則三五年，短則可能幾個月就成，我也不是特別確定。”

　“這段期間，我能為媽媽做什麼嗎？”

　“你乖乖保護好自己就行！”

　皇后寵溺地揉了揉安德麗雅的腦袋，說：“一旦進入深度睡眠，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到我。這種狀態下的我幾乎不可能被叫醒，哪怕你也不行。所以，這段期間我恐怕沒辦法保護你了，你要保護好自己！”

　“知道了，放心吧。”安德麗雅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還有，杜蘭德那小傢伙雖然實力啊、品行啊、發展潛力啊什麼的都不錯，但暫時還是不要告訴他我們倆的母女關係。”

　“媽媽還是不放心他嗎？”安德麗雅有些不滿。

　“保險起見。”在這一點上，皇后出奇地堅決。

　“可我不想騙他。”安德麗雅看著母親的眼睛說。

　皇后語重心長地說：“我們之間不是都說好了嗎？——等我真正恢復力量，有足夠把握保護你的時候，再公開關係，你當時不是也同意了嗎？這不僅關係到我們倆的安全，還關係到你父親的安全啊。”

　“……好吧。”安德麗雅垂下腦袋。

　皇后心中歎了口氣，又不厭其煩地反復叮嚀了幾遍，才繼續說道：“最後一點，千萬千萬……千萬千萬做好保護措施，聽到了嗎？”

　“哈？”安德麗雅一下鬧了個大紅臉，訥訥說道：“怎……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皇后翻了個白眼，重重一哼：“有什麼好害臊的，不就是那檔子事兒嗎？跟媽媽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哼！不過，說認真的，千萬別懷孕，知道嗎？”

　“知、知道了。”安德麗雅感覺臉都快燒起來了。

　“太小聲啦，我聽不見！”皇后還不放過她。

　安德麗雅狠狠一咬牙，豁出去道：“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安全措施嗎？我記住了，一定不會懷孕就是了！！”

　皇后滿意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好啦，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我也該走了。”

　安德麗雅張了張嘴，卻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低低叫了一聲“媽媽”，然後抱緊了皇后，說：“早點醒來。”

　“嗯。”皇后溫柔一笑：“會的，一定！”

　紫色光華凝聚而成的身軀一點點淡化，片刻之後，徹底消散。

　……

　……

　獵手大廳地下，杜蘭德突然似有所覺，抬起頭來。

　“呃，怎麼了，杜蘭德大人？”三王奇怪地問。

　杜蘭德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了一句：“沒什麼，只是剛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杜蘭德仔細感應片刻，卻沒有任何結果，於是搖搖頭，還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

　那不是錯覺，而是一個始終徘徊在牧城上空的巨大意志，終於徹底陷入沉睡之後，所帶來的一些極其微妙的變化。

　之前的皇后哪怕沉睡，也始終分出一部分目光投在女兒安德麗雅的身上。

　而現在，她終於暫時放下包袱，全身心地投入到恢復力量的進程中去。

　在確定杜蘭德接管牧者之城並成為牧城新主之後，三王立刻轉化角色，一舉一動都顯示出十足的尊敬和順從，比如現在，羅德恭恭敬敬地說道：“杜蘭德大人，目前城內的局勢很不樂觀，之前那一戰中被波及而死的獵人很多，現在全城人心惶惶，獵手大廳的人手又嚴重不足，我們擔心，再這樣下去，恐怕會造成更大的問題。”

　“嗯，我知道。”杜蘭德點點頭。

　他也明白目前城內的情況很糟糕，而且恐怕比三王描述得更加糟糕！之前牧者之城的模式是三王做出決定，七車貫徹意志。但如今三王安好，七車卻傷的傷、廢的廢，形同虛設。

　羅德瞥了一眼羅格和羅特，然後三王異口同聲地沉聲說道：“我們希望能夠儘快舉行一個足夠盛大的加冕儀式，確立杜蘭德大人您為牧城新的主人，也好安撫下城內眾多獵人的心思。”

　這一舉措的確非常對症。

　目前，城中獵人們最大的擔憂在於牧者之城群龍無首，萬一永輝騎士之域再次打過來怎麼辦？這種情況下，杜蘭德公開站出來，展現力量，無疑是對獵人們最好的一劑鎮定劑。

　安撫下獵人們不安的心，保持城中的局勢足夠穩定——三王認為這是目前的當務之急。他們提出建議後，便靜靜看著杜蘭德，等待他的回應，只見杜蘭德沉默思索了許久，最後居然緩緩搖了搖頭！

　三王大急，忍不住問：“大人，您還是不願意真正站到明面上來嗎？可是，這……這……”

　杜蘭德微微一笑，擺擺手說：“別擔心，我不是那個意思。”

　頓了一下，杜蘭德臉上浮現出自信的笑容，從容說道：“加冕儀式什麼的，的確十分必要，卻不是目前最要緊的事……”

　羅德鎖起眉頭，疑惑問道：“還有什麼事比安撫人心穩定局勢更加重要？”

　杜蘭德伸手一指三王，淡淡地說：“你們。”

　“——我覺得，是時候把你們從這個該死的超大型魔法陣陣眼中解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