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三、探尋

　　楚雲原本想叫的是戚一軒的名字，但馬上就想起欒靈並不知道戚一軒變成狐妖的事，只能慌慌張張地改口，變成了戚狐狸這個不三不四的稱謂。

　　戚一軒早就發現了他們的到來，只是直到兩人走近，這才翩然轉身，結果卻發現這兩人他都認識，立刻放棄了出手搶攻的打算，挑眉說道：“真巧啊！”

　　“是啊，真巧呢！”楚雲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不知應該作何表情。

　　九年不見，戚一軒的修為明顯恢復了很多，從他周身環繞的靈氣來看，很可能已經回歸到了元嬰期的修為，讓楚雲不禁又羨又妒。

　　但楚雲心裡也清楚，戚一軒的情況和他並不一樣。他重生後得到的身子骨除了天賦卓絕，其他方面那是一窮二白；而狐王的肉身本就有著元嬰修為，只不過戚一軒神識受損，能夠駕馭的靈力有限，這才讓修為暫時跌至了築基期的程度。

　　對比來說，楚雲想提高修為，得按部就班地重新修煉，頂多少走一些彎路罷了；而戚一軒需要做的只是休養，只要把元神養好了，狐王的修為便任他揮霍。

　　更何況戚一軒的修為本就比楚雲要高，哪怕恢復了十之七八，也比他厲害得多。

　　“你們認識？”欒靈詫異地問了出來，身子也不自覺地移了半步，處在了隨時可以出手保護楚雲的位置，明顯是看出戚一軒修為太高，楚雲肯定抵擋不了。

　　“算是舊識吧。”楚雲含糊地答道，“當年進幻境的時候，他也是其中一個。”

　　“你們怎麼會在這兒？”戚一軒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欒靈一眼，似乎很奇怪她怎麼竟然能夠離開昆侖，而且還和楚雲混在了一起，跑來了這個地方。

　　“這個問題我可以原封不動地還給你。”礙于欒靈在旁，楚雲不好直言相告，只能拐彎抹角地擠兌戚一軒，提醒他趕緊想好說辭，也好讓自己可以借坡下驢，圓了他們的關係。

　　但不等戚一軒再說什麼，欒靈卻已恍然擊掌，“我知道了，你就是被楚懷恩他兒子楚涵陽關籠子裡的那只九尾狐妖！”

　　楚雲一愣，沒想到欒靈竟然能把化形後的戚一軒和當初那只狐狸聯想到一起，緊接著就不由擔心，欒靈會不會連戚一軒的真身都猜想出來。

　　好在欒靈並沒妖孽到那種程度，見楚雲露出詫異的表情，馬上解釋道：“白頭發，桃花眼，一看就是狐妖，和你那年帶過來的白狐狸一個模樣，正好你當時也是剛從百獸嶺回來，兩相一對比，一切不就昭然若揭了？呃，難道我猜的不對？”

　　“不，欒修士猜的對極，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欒修士當年的援手之恩。”說著，戚一軒收斂神色，躬身向欒靈鄭重地施了一禮。

　　欒靈卻沒有接受他這一禮，閃身避到一旁，然後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算了吧，若我當時知道你其實是個元嬰妖獸，我可未必會幫這個蠢小子開籠子。”

　　“欒修士不必責怪楚修士。”戚一軒笑眯眯地說道，“楚修士當時恐怕也沒想到我竟然會有修為恢復的一天，更沒想到我竟然會恢復得如此之快——對了，我也該恭喜楚修士，不到十年便結成金丹，實在是年少有為，可喜可賀啊！”

　　“彼此彼此。”楚雲哪會聽不出戚一軒言語裡的戲謔，立刻回了一雙白眼，接著便不快地追問道，“你到底一個人跑來這裡做什麼？我的小狐狸呢？”

　　“它的進境可不如你，如今正在衝擊築基後期，前陣子剛剛閉關。”戚一軒微微一笑，“放心，它所在的地方很安全，又有那只忠牛在它身邊護法，出不了事的。”

　　“最好如此。”楚雲撇了撇嘴，沒有當著欒靈的面繼續追問。

　　欒靈狐疑地看了戚一軒和楚雲一眼，明顯感覺到了什麼，但戚一軒和楚雲沒再繼續閒扯下去，她一時間也判斷不出什麼，只能主動開口問道：“喂，狐妖閣下，外面那個法陣不會是你布下的吧？”

　　“欒修士覺得我會有那種本事嗎？”戚一軒笑容不變地反問。

　　欒靈頓時沒了言語。就正常的邏輯來講，妖獸確實是沒可能學到法陣的，尤其是天罡九煞陣這種連人修都沒幾個能懂的高深法陣，頂多也就是從人修手裡搶幾塊陣盤玩玩。

　　但一旁的楚雲卻聽出了戚一軒話裡有話，他沒承認，卻也同樣沒有否認。

　　根本楚雲對戚一軒的瞭解，他立刻將這當成了默認，接著便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場傳說中的人妖大戰。

　　——不會這麼快吧？難道他的重生讓這場戰亂被提前了？

　　楚雲暗暗盤算了一下往事，從黃牛被人修拐走到他離開百獸嶺，期間絕對不只十幾年的光景，怎麼算都應該是幾十年才對！

　　轉念一想，楚雲又恍然大悟。

　　當年的戚一軒可沒有在遇難後立刻就得到神衍訣這部功法，當然也不可能像這一世這樣，這麼快就恢復修為，蟄伏的時間必然也比這一世要長，報復什麼的，自然而然就也要跟著向後推遲。

　　——難道真的要有戰爭了？

　　想到即將到來的戰亂，楚雲頓時有些心慌。

　　上一世的時候，楚雲並未經歷過大的戰事，對人修和妖獸的戰爭更是缺乏概念。但他看過很多人修的書籍，從那些書籍裡，他可以很清楚地瞭解到，戰爭絕不是什麼美好的事情，跟平日裡那種打得過就打，打不過也可以跑的紛爭仇殺也截然不同，甚至用你死我活這種詞來形容都是不確切的。

　　你死，而我也未必能活。

　　這才是戰爭。

　　見楚雲意外地沉默起來，戚一軒不由多看了他兩眼，開口問道：“冒昧問一句，兩位來這裡有何貴幹？”

　　“你先說你來幹嘛，然後我就考慮告訴你。”欒靈主動接言。

　　“我在這裡受了重創，這次回來，自然是想要報復的。”戚一軒坦然答道，“原本還以為只能遠遠看看，沒曾想竟然發生了巨變，倒讓我有機會再次進入其中。”

　　“你竟然能走得進來？”欒靈立刻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這地方本就是我最先發現的，欒修士不知道？”戚一軒不慌不忙地反問。

　　欒靈轉頭看向楚雲，楚雲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表示戚一軒說的是實情——如果從狐王的角度來說的話。

　　“好吧，我們其實也是來報復的。”欒靈撇了撇嘴，“這小子也對這裡念念不忘，所以找我過來幫忙，想要將這裡毀掉——可惜，進入其中的傳送法陣被破壞了，他也只能想想了。”

　　“或許還有其他進去的法子。”戚一軒盯著欒靈的臉龐，意味深長地說道。

　　“你找到了嗎？”欒靈面無表情地反問。她的臉本來就是假的，各種表情也都是刻意表現出來的，就算是戚一軒，也無法從這樣一張臉上辨識出自己想要尋找的答案。

　　但欒靈的語氣還是讓戚一軒察覺到了她的不信任和敵意，隨即自嘲地笑了笑，“我若是找到，就不會站在這裡發呆了。”

　　“既然你這個最先發現人都沒找到進去的法子，那我們這些後來者當然就更找、不、到了。”欒靈擺出了一副“我就算知道也絕對不會告訴你”、“只要你在這兒，我們就肯定找不到”的架勢。

　　戚一軒不由失笑，抬手摸了摸鼻子，“看來我的存在有點礙眼了呢！”

　　“嗯嗯嗯，我不得不說，自知之明也是一項優點。”欒靈臉不紅氣不喘地地接下了戚一軒的自嘲。

　　戚一軒笑容不變卻沒有接言，轉頭看向楚雲，“你要毀了此地，是真的嗎？”

　　“至少我是這麼打算的。”楚雲用暗示性的語言答道。

　　“那就請盡力完成吧。”戚一軒盯著楚雲的雙眼，很是認真地說道，“若你真的做到，我會再記你一個人情的。”

　　“我倒怕你債多了不愁。”楚雲哼了一聲。

　　“其實你是很相信我的，不是嗎？”戚一軒勾起嘴角，意有所指地說道。

　　“不敢再信了。”楚雲用磨牙般的聲音答道。

　　戚一軒笑意更濃，但卻沒再出聲，轉而用神識向楚雲說道：“你最近若是回昆侖，幫我和楚涵陽說一聲，讓他去昆山天城等我，我要向他收取當年那個承諾了。”

　　“把我賣掉換來的那個承諾？”楚雲不由惱火地挑眉，瞪眼向戚一軒看了過去。

　　戚一軒卻沒有作答，戲謔地笑了笑，轉身向欒靈拱手，“既然欒修士覺得我礙眼，那我也就不在這裡討人嫌了，來日方長，他日若有緣再見，還望欒修士能如今日一樣，將不滿直言相告，也好讓在下知道何去何從，不惹欒修士生厭。”

　　“要走就走，廢話什麼？”欒靈不耐煩地翻了一個白眼。

　　“那在下就告辭了。”戚一軒再次向欒靈拱手，然後笑眯眯地瞥了楚雲一眼，邁步越過二人，轉眼就消失在隧道拐角。

　　見戚一軒消失，欒靈好半天沒有說話，一直死盯盯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很快便又快步跑到拐角，親眼確認了一番，見戚一軒果然已經走了，這才拍著胸部，回到楚雲身旁，一臉後怕地說道：“總算把這個狐妖給送走了。”

　　“他有那麼可怕吧？”楚雲扯了扯嘴角，問道。

　　“元嬰期的妖獸啊，就算你有恩於他，誰知道他有沒有良心啊！”欒靈感慨地說道。

　　——妖獸比人更有良心好不好？

　　——妖獸起碼能知恩圖報，哪像人，只會恩將仇報！

　　——呃，不對，那傢伙才不是妖獸呢！

　　楚雲心下腹誹，卻也沒和欒靈爭執，轉而說道：“他走了，你還要不要繼續？”

　　“啊，被他這麼一打岔，我都忘了自己過來幹嘛了！”欒靈一拍腦門，趕緊拿出玉簡，繼續記錄起這扇門上的法陣。

　　將五扇門全部看過之後，欒靈也將記錄影像的幾處機關翻找了出來，再次拔出頭簪，蹲在地上寫寫畫畫地劃拉起來。

　　這一次的時間比上一次更久，眼看著快兩個時辰了，楚雲拎燈的手都有點發酸，欒靈這才不甚確定地站起身，自言自語地說道：“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算出來了？”楚雲隨口問道。

　　“我覺得算出來了，但還是過去看一眼才能確定。”欒靈把簪子插回頭頂。

　　“過去？”楚雲疑惑地歪頭，“不是從這些門進去？”

　　“如果我的推算是對的，這裡面就是一個幌子，你們看到的其實都是擺設，真真假假地混在一起，嚇人罷了。”欒靈一邊說著，一邊向楚雲勾了勾手指，“跟我來，別離太遠，接下來的路搞不好會有危險。”

　　“哦。”楚雲應了一聲，跟著欒靈向遠離洞窟的方向走去。

　　欒靈沒有從原路返回，七拐八拐地繼續在隧道裡轉圈。

　　楚雲只能感覺到他們在漸漸上行，具體是什麼方位就搞不清楚了。

　　一路上倒也沒有欒靈預估的那樣危險，只是遇到了好幾道阻攔的關卡，每次破解都破費時力。尤其第三道關卡，或許是時日太久的緣故，裡面的鎖頭竟然完全鏽死了，逼得二人只能動用法術，將鐵門強行打破，結果卻觸動了裡面尚未失效的機關，各種各樣的毒針冷箭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把兩人逼得手忙腳亂，都受了一點輕傷才穩下了局面。

　　將這道關卡完全拿下後，兩人不得不暫且坐下休息，楚雲要行功療傷，欒靈也得想法子修補自己受損的身體。

　　“一會兒記得提醒我把地上的毒針撿起來，一個都不要剩下！”欒靈一邊檢查自己破損的皮肉，一邊恨恨地向楚雲吩咐，“真不知道四冥那傢伙從哪搞來的這些鬼東西，竟然連我的身子都能穿透，真他奶奶滴噁心人！”

　　欒靈的身體表層是用數種金屬複合精煉而成，裡面的骨架則動用了諸多上古靈獸遺留下來的堅硬獸骨，又附著了修真界裡最強大、最實用的防禦符紋，就算是最銳利的玄天隕鐵都無法將其刺破、斬斷。

　　為了不被看出與真人的差別，欒靈在臉龐和雙手的部分額外塗了一層用獸皮熔煉成的皮膠，並在臉上增設了一些可以形成表情的微小機關，使其看起來如真人一般無二，連手感都極為酷似，只是沒有溫度罷了。

　　欒靈之所以敢帶著還是築基修士的楚雲離開昆侖，四處雲遊，依仗的就是她這具紮不破、砸不扁、敲不碎的身體。

　　只是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這身子的防禦力雖然強到不可思議，攻擊力卻也近乎於無。

　　用欒靈的話說，就是她把所有能佈設防禦符紋的地方都塞滿了，剩下的地方也各有各的用途，實在是塞不下攻擊性的東西了，若是與人鬥法，大概只能靠拳頭將那人砸死——前提是，她的拳頭能碰到人家。

　　可這道關卡放出的毒針卻摧毀了欒靈號稱自己堅不可摧的大話，若不是毒針的數量有限，又是分批次射出，被楚雲及時放出的數件防禦靈器層層疊疊地擋了下來，欒靈現在就要變成“透光”靈了。

　　但楚雲自己也因此中招，被兩旁的機關裡驟然冒出的短箭射中。

　　好在這些短箭的箭頭上並無毒素，楚雲的反應也還迅速，避開了要命的部位，而那些漏網的毒針都被不畏毒的欒靈硬接了下來，這才沒讓兩人把命交代在這裡。

　　短暫的休息之後，欒靈率先起身，將地上的毒針逐一撿起，放進一個玉石鑿成的盒子中，然後轉頭向楚雲說道：“走吧，繼續！”

　　一一四、虛彌境

　　接下來的兩道關卡還算順利，雖又遇了一次意想不到的狀況，卻也有驚無險。

　　五道關卡過後，一道不同於之前五處關卡的石門出現在兩人面前。

　　欒靈立刻興奮起來，快步上前，一邊在石門上摸索，一邊自言自語地說道：“果然，這裡面才是真正的虛彌境所在地！”

　　“你慢點，不怕這裡有陷阱嗎？”楚雲趕忙提醒。

　　“放心，這裡要是有陷阱，最危險的不是我們，而是裡面的虛彌境！”欒靈頭也不回地答道。

　　“萬一裡面沒有虛彌境只有陷阱呢？”楚雲嘴上反駁，心裡卻也覺得，既然欒靈摸了這麼半天都沒摸出問題，那這裡十有八九還真就是沒有危險。

　　“那咱倆就一起陷在裡面唄！”欒靈的語氣越發輕鬆，明顯是已經看出了什麼。

　　很快，欒靈就直起身，抬手按住石門上的幾處突起，左一下右一下地點了起來。

　　在欒靈的不停拍打下，原本凹凸不平，就像是沒有打磨好的石門表面很快就呈現出一個明顯的圖案，正是楚雲多次見過的那朵九重塔。

　　——喂，你和四冥尊者到底什麼關係啊？

　　楚雲不由瞪大眼睛。

　　“果然是四冥那傢伙弄出來的鬼地方！”不用楚雲發問，欒靈便自言自語地嘟囔了出來，“這個機關我就教過他一個，竟然就被他用在了這裡——真可惡，他是不是還剽竊了我其他東西啊！”

　　隨著欒靈的話音，面前的石門也嘎吱嘎吱地響了起來，很快便向上抬升，露出了一人高的入口。

　　入口後面的景象並不像楚雲以為的那樣，直接就是虛彌境的所在或是虛彌境的入口，而是一間只有茶樓雅間大小的石室，從上到下遍佈著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精緻符紋，乍看上去倒像是欒靈那座洞府裡的符紋之間。

　　石室的頂棚處懸掛著數十顆碩大的明珠，將整間石室映照得亮如白晝。

　　石室裡面沒有什麼傢俱，只在正對著入口的地方設有一張半人高的石台，檯子上擺了一個臉盆大小的半球形透明水晶，水晶裡面正是楚雲曾在洞窟裡見到的那處山谷的微縮版，從最中間金色的古樹到橫貫山谷的銀色溪流，無一不是一模一樣。

　　“那就是真正的虛彌境？”楚雲脫口問道。

　　“應該是。”欒靈點了點頭，打量了一眼這間石室，邁步走了進去。

　　“就這麼進去？”楚雲遲疑了一下。

　　“放心，不會有危險的。”欒靈用肯定的語氣答道，“虛彌境其實是很脆弱的東西，但凡懂行的修士都不會在虛彌境的附近佈設亂七八糟的機關，萬一觸動，最先倒楣的不是敵人，而是虛彌境本身。”

　　楚雲皺了皺眉，終是跟在了欒靈身後。

　　欒靈沒有先去看石臺上的虛彌境，而是在石室裡轉了一圈，把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這才回到石台前面，研究起上面的符紋機關。

　　楚雲這時已被石室裡的符紋吸引，拿出一塊空白玉簡，將那些不曾見過的符紋盡可能地燒錄下來，準備有時間的時候好好研究一番。

　　楚雲剛錄了一面牆，身後便傳來砰地一聲輕響，接著白光一閃，明顯被欒靈折騰出了什麼。

　　楚雲立刻轉回身，向檯子上看了過去。

　　果然，一個虛影已經漂浮在半球形水晶的上方，看模樣，正是幻境裡面那個與欒靈有著一樣臉孔的器靈。

　　一看到這傢伙，楚雲頓時氣血上湧，很想沖上前將其痛扁一頓。但理智卻告訴他，這只是個虛影，法術什麼的未必能損傷到他，而且也沒必要急在這一時半會，楚雲這才努力攥了攥手中玉簡，將火氣強壓下來。

　　但此刻，這個器靈卻像是失了魂一樣，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完全沒了幻境裡的囂張。

　　“四冥這個混蛋！”欒靈也氣鼓鼓地瞪著這個虛影，咬牙切齒地嘟囔起來。

　　“這不會就是你以前的模樣吧？”楚雲微微挑眉，試探著問道。

　　“怎麼，不行啊？姐姐我就算做男人也是很俊的！”欒靈回了楚雲一雙白眼，自顧自地繼續嘟囔起來，“也不知道多少人看過這個器靈了，幸好我跑得及時，這要是還留在昆侖，那幫老傢伙還不得把我的塔門給踩破！”

　　“應該不多吧！”楚雲撓了撓下巴，隨口說道，“艾秉承和我爹爹都沒有宣揚此事，再後來，不是也沒人騷擾過你嗎？”

　　“艾秉承也進過這裡？”欒靈瞪眼問道，“我說他一個元嬰修士怎麼隔三差五就跑到我的試煉塔里套近乎，還以為他和楚懷恩一樣想學我的煉器秘法呢，原來竟是這麼回事！”

　　“艾秉承找過你？”楚雲眨了眨眼。

　　“好幾次呢！”欒靈把嘴一撇，“不過我看他不順眼，沒搭理，然後他就很少來了……對了，他雖然不來了，但艾家的築基修士倒是常常過來……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

　　楚雲對昆侖那幫人的想法不感興趣，配合著附和了幾句便轉而問道：“這個傢伙是不是就是器靈？”

　　“嗯。”欒靈點了點頭，“我剛才測驗了一下，這傢伙雖然用了我的模樣，但心智不高，估計是用猿猴之類的靈獸魂魄煉製而成，只能按照四冥留下的指令行事。”

　　“可不可以把他毀掉？我看他真是很不順眼！”楚雲問道。

　　“我看他更不順眼！”欒靈哼了一聲，“不過你得再多等一會兒，讓我先把這個虛彌境好好檢視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它從這個搬走，也算是賊不走空，沒有白來一趟。”

　　——你果然是做賊的！

　　楚雲扯了扯嘴角，卻也沒有提出疑議。

　　欒靈很快便在石台前重新忙碌起來，楚雲也沒再轉身去錄符紋，而是盯著欒靈的一舉一動，時不時地問上幾句，全當增長見聞。

　　但欒靈的耐心實在有限，有一句沒一句地答了幾句，接著便不耐煩地告訴楚雲，如果他想知道虛彌境的煉製秘法，回昆侖的時候可以跟她一起煉製七賢之爭時將要使用的虛彌境，但現在他最好閉上嘴巴，別干擾她研究四冥尊者的虛彌境。

　　楚雲不敢在這種時候招惹欒靈，只能老老實實閉嘴，繼續用眼睛關注欒靈的動向。

　　但欒靈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很快便停下動作，雙手抱胸，在石台前來來回回地走了起來，明顯遇到了什麼難以克服的麻煩。

　　楚雲正想問一問是怎麼回事，石室裡卻驟然生變，棚頂處的夜明珠突地沒了光彩，整間石室頓時暗了下來，只有石臺上的虛彌境以及上方的器靈虛影還散發著淡淡螢光。

　　好在楚雲並沒把燈盞收起來，石室裡倒也不至於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欒靈也有些慌神，不知所措地看了楚雲一眼，但還沒等她開口說話，虛彌境上方的器靈卻忽地搖擺起來，轉眼就幻化成了一個身穿道袍的男子形象。

　　“四冥老道？！”欒靈驚聲尖叫。

　　聽到這聲驚呼，楚雲第一個反應就是四冥尊者也和欒靈一樣找到了永生的辦法，但下一瞬，他便意識到，那只是一個和器靈相差無幾的虛影，並不是真正的元神。

　　“我不知道你是誰，或者，你們是誰，但你們或許會知道我，四冥道人。”穿著道袍的男修看著空無一人的前方，自言自語般說道，“既然你能進入這裡，就說明你與我有著某種淵源，起碼也是出自昆侖的修士。如果我猜對了，我希望你能繼續聽我說下去；如果我猜錯了，你可以去入口左邊，尋找一塊刻有‘關’字的牌子，把它拿下來，我就會消失。”

　　楚雲還在發愣，欒靈已伸手搶過他手裡的燈盞，拎著燈盞向門口走去。

　　楚雲以為欒靈是想摘下牌子，讓四冥尊者的幻影消失，但欒靈過去之後卻什麼都沒有做，只舉著燈盞，似在查看什麼東西。

　　這時候，四冥尊者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你想聽，那就請認真地聽下去吧！”

　　“他奶奶滴，四冥這傢伙也會設套！”欒靈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我要是把這塊牌子摘下來，外面的石門就會徹底封死，咱倆得活活被悶死在裡面！”

　　“此地的靈感來自欒靈修士修建的幻塔，如果你是昆侖的修士，你應該見過那座寶塔。”四冥尊者聽不到欒靈的憤慨，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但欒修士的幻塔只能供築基期修士歷練，而我的這座寶地，卻可以提升元嬰修士的修為。”

　　“你是在炫耀嗎？！”欒靈轉回身，氣鼓鼓地向四冥尊者的幻象質問道。

　　四冥尊者當然不會理會欒靈，“我不知道此時此刻，我們與靈獸的戰役進行到了何種程度，但我可以肯定，那絕不是幾年或者幾十年就能結束的，若是我們不改變策略，再持續數百上千年也很有可能。”

　　“真抱歉，你走之後不到一百年就結束了！”欒靈陰陽怪氣地說道，“剛好幾十年！”

　　“我之所以建造此地，為的就是讓我等人修能夠在面對靈獸之前就獲得更為強大的力量，從而減少那些不必要的犧牲，挽救更多的生命。”四冥尊者的臉上出現了某種黯然，“我不得不說，我之前的策略是錯誤的，用人命去填補，實乃下策中的下策，稍有不慎，我人修的根基就將因此毀兮！”

　　“哈哈哈，你那些弟子就是用你說的這個下下策，不到百年就拼死了那群靈獸！”欒靈繼續嘲諷，“當然，他們和你還是有區別的！他們比你狠，你老講究什麼威逼利誘，人家是話都不說半句，直接把人抓起來，扔到靈獸窩裡去，想逃命都不成，只能拼命！”

　　“只可惜，我悔悟得太晚，時間已經所剩不多，雖然我終是造出了此地，卻很可能無法活著回到昆侖。”四冥尊者的聲音並沒有因為欒靈的嘲諷而有所改變，“我希望你能將這裡的消息帶回昆侖，轉告現在的昆侖七賢，讓他們帶人過來接管此地。關於此地的掌控方法，都在石台下方的暗格裡，既然你能夠進入此地，想必也一定能將暗格找出。”

　　“就不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一點嗎？！”欒靈惱火地沖回到檯子前方，彎下身子，一邊舉著燈盞，一邊摸索查看。

　　四冥尊者卻仍然沒有說完，停頓了一會兒便再次說道：“暗格裡除了此地的掌控方法，還有我寫給欒靈修士的一封信函，希望你能帶回昆侖，轉交給他——如果，他還活著的話。”

　　“你才死了呢！”欒靈抬起頭，憤憤地嚷道。

　　一旁的楚雲不由滿頭黑線，對欒靈這種幼稚的反應很是無語。

　　四冥尊者的聲音卻終是沒再響起，虛幻的身形在檯子上閃爍了幾下之後，便變回了器靈的模樣。棚頂上的明珠也重新發出了光彩，石室裡再一次亮如白晝。

　　欒靈立刻把手裡的燈盞扔回到楚雲手中，騰出雙手，在石台下全力探索起來。

　　不一會兒，欒靈便驚喜地叫了起來，“果然，又剽竊了我的東西！”

　　楚雲馬上站到欒靈身後，探頭看了過去。

　　就見石台下方又被欒靈折騰出了一朵九重塔的標記，而在這朵九重塔的下方，一個長方形的匣子正緩緩地向外挪移。

　　欒靈迫不及待地將匣子裡的東西拿了出來，卻是一個玉盒與一枚玉簡。

　　玉盒上刻了一行字：欒靈修士親啟，明顯是給欒靈的。另一枚玉簡卻沒什麼特殊的標識，很可能就是此地的掌控方法。

　　欒靈猶豫了一下，翻手將玉盒收進了體內，沒有當著楚雲的面打開，只將玉簡貼在額頭，用自己獨特的方式查看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欒靈才放下玉簡，咬牙切齒地說道：“四冥這只老狐狸！”

　　“怎麼了？”楚雲歪頭問道。

　　“差點又上了他的當！”欒靈恨恨地說道，“我的推算還是出錯了，這裡也只是一處控制幻境的陣眼，檯子上的虛彌境就是個貌似虛彌境的機關，我要是把這裡當真正的虛彌境給拆了，咱倆就徹徹底底地別想活著出去！”

　　“啊？”楚雲不由一驚。

　　“可惡的老狐狸！”欒靈氣得暴跳，在原地狠狠地跺了兩下腳，這才轉頭向楚雲說道：“怎麼辦，我沒法在確保咱倆都能活著出去的前提下毀掉這裡，至少現在不行。”

　　楚雲沒有接言，垂眸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咱們頭頂上是哪？”

　　“什麼？”欒靈沒明白楚雲的意思。

　　“咱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和百獸嶺大概能有多遠？橫著豎著都算上。”楚雲解釋道。

　　“等等，我算算。”欒靈掐指算了一會兒，答道，“豎向大概有百八十丈，橫向的話，差不多正好在某片林海的下面——你想幹嘛？”

　　楚雲眯了眯眼，又沒有接言。

　　“喂，我可奉勸你一句，你要是有什麼壞主意，最好三思而後行，別賠了夫人又折兵，把咱倆的命都搭進去！”欒靈警告道。

　　“放心，我很惜命的。”楚雲扯了扯嘴角，敷衍地答道。

　　“最好如此。”欒靈哼了一聲，接著放緩語氣，安撫般說道：“我沒法毀掉這處幻境，但我可以給那個器靈換個模樣，省得你看他礙眼，如何？”

　　“是你自己看他礙眼吧？”楚雲不屑地說道。

　　“如果不是你硬把我拽來的話，我壓根看不到他！”欒靈強詞奪理地說道。

　　“想換就換，別說的好像我不同意你就不會動手一樣！”楚雲回了欒靈一雙白眼。

　　“我這叫尊重你的意見！”欒靈嘴上說著，人卻還是蹲了下去，在石台前再一次折騰起來。

　　楚雲沒再作聲，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欒靈的一舉一動，心裡卻是頗不平靜。

　　欒靈拿到了記載此地掌控方法的玉簡，但她並沒有把這枚玉簡轉交給楚雲查看，不知不覺就將其收了起來，就好像忘記了楚雲還沒有看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