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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侯奮鬥史》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諫親王當然是怕死的,也不會讓一手帶出的親兵無故涉嫌,既然不想打,他乾脆連賦春都沒有帶人去,在臨安便直接使人快信和溫樂溝通。

  賦春的瘴氣是會死人的,就算是打仗,也沒聽說過上趕找死的打發,這一波人去了,到地方能活下來幾個呢?

  他離開了大都,卻並不代表大都就脫離了他的掌握。皇帝登基多年,並逐漸將實權移交給他,在與世不爭的面具下,諫親王並非真的不在意,他逐漸發展出來的地下勢力或許是連皇帝都未曾預料到的。

  在對小太子下手之前,他已經著手給皇帝下了慢性毒藥。皇帝批閱奏章的大殿中每日要燃香,他便在香料裡摻雜了一味決計看不出有危險的藥材,再買通內務府的採買將皇帝每日都要喝的藥湯中的一味材料從自己名下的商舖採買,而那味藥他自然挑選的是最上等的成色,不過處理的時候比其餘的藥商多上一個步驟,普通人拿來熬湯頂多吃的虛寒,可若是在嗅過那大殿內御貢的香料後在來上一碗,那不知不覺的,身體便會被過寒的體質虧空成一具骷髏。加上皇帝嗜肉,輕易不沾菜蔬,這無疑將他的催命符又多添了一道咒。

  來時一路想像這樣一來自己是否就無緣得見皇帝最後一面,但慢慢的,他忽然發覺,天大地大,他命中除了纏綿悱惻的愛情外,實際上還能裝下更多的東西。

  他這種情緒的演變是在相當短的時間內出現的,乃至於在給溫潤寫的信件中遣詞造句都出現了相當大的不同,他連筆鋒都剛勁起來了,內容也從埋怨皇帝的鰥仁寡義變成了更多的演推局勢進展。從大都到臨安,慢行的人可以走上三個月,更何況他帶了一萬兵馬,又並未日夜疾行,來回六個月加上在賦春暫留的兩個月,保守估計,皇帝的心中其實給了他八個來月的緩衝。

  其實他走的並沒有那麼慢,兩個月時間就在臨安落腳了,之後的六個月,他只肖默默的等待,偶爾給大都去信一封編造一下進程,時間未到的時候,若不出意外,皇帝就已經撐不住了。

  此番皇帝差諫親王帶人來賦春的真正用意,除了少數的人外,其餘的朝臣都是不知道的,皇帝死後,溫潤縱然真的去了大都,旁人空口白牙的還能拿他怎麼樣不成?

  這一手算盤打的叮噹響,他也並未對溫家兄弟隱瞞自己的用意。諫親王這個人,溫樂是不太贊成深交的,溫潤又心中隔應他,當然也親近不起來,如今他揭開了自己偽善的臉皮露出底下與自家其他兩個兄弟一般無二的涼薄面孔,這就更讓溫樂感到慶幸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當真是真理。

  不過好在他的弱點也相當明顯好拿捏,只要握住了他對溫潤的愧疚之心,他即便是登基後,也未必是不能控制的。左右溫潤也沒有要當皇帝的想法,只要保住自己這一隅之地的平安,不讓當局感受到威脅,那一切就都好辦。

  為此溫家兄弟只能暫時放下成見,從賦春啟程去了臨安,和他培養培養感情。

  諫郡王這種人,說壞還真不能算壞,皇帝和太子若一輩子對他一心一意,那他或許會是最忠誠的情人,只可惜在這個時代,又是那樣的家庭,他注定只能走自己兩個兄長的老路。

  他不肯洞房(當然也有可能是硬不起來的關係),自然也沒有兒子,於是對溫潤的感情大概是有點複雜的,因為跟太子的一段舊情,在面對溫潤的時候他很有一種為人父的熨帖,這孩子雖然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平常還傲的一塌糊塗,但未必沒有一種反差萌——畢竟他也見過溫潤小時候拖著鼻涕爬樹的模樣。

  然而確實他又弄死了人家的爹,這又有些沒底氣了,被這種愧疚驅使著,他對溫樂這種厚臉皮的越過了溫潤彷彿是他親兒子般喧賓奪主的哭窮採用了一反常態的忍耐態度。從來臨安下船開始,溫樂這賤人每講三句話,比如有一句是跟銀子有關的。

  諫親王他是個讀書人啊!視金錢如糞土!溫樂提起糞土簡直是太銅臭太沒有涵養了,但賦春交不起賦稅又是事實……

  溫樂使盡渾身解數的想要說服他,賦春的窮是因為體制!都怪體制!

  這樣提著耳朵念叨好些天,諫親王不能不煩,但想想又覺得他說的怪有道理的,便常常又將溫樂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給翻出來思考——譬如海貿啊壟斷啊啥啥啥的,吃著盆裡望著鍋的溫樂想日後借他的手,弄下一塊能讓子孫後代吃幾輩子的大福利!那就是合法壟斷海貿,能光明正大的以皇帝為靠山,吃天下數一數二的大肥肉。

  諫親王到底沒見過海貿的世面,他雖然明白這玩意兒估計賺錢不少,但壓根兒也沒有更明確的概念。大厲朝的港口本來就是因為討厭倭國人才關了的,開不開對他來說沒有很大的改變,溫樂成天揪著他商量這事情,他被煩的不行,就跟哄兒子似的跟他把盟約給簽了。

  殊不知日後多少人因他此舉恨的牙根癢癢,可如今的諫親王只會因為耳朵暫時的消停而發自內心的感到暢快。

  溫樂寶貝似的把那盟約翻出來看了第二十遍,盯著右下角印著諫親王大名的章印仔細辨認後,決定回去後他必須得用油把這字兒給糊上,最好能保證幾百年紙張也不要變模樣,日後庸兒長大了,便也有一個光明正大的洗錢處,不必擔心挖金礦拿來的金子還得偷偷摸摸的用。

  溫潤沒溫樂那麼小市民,他心氣兒高些,就是如今也對諫親王沒什麼好說的。這些天他眼睜睜瞧著在賦春時提起諫親王就撇嘴的溫樂變身為嘮叨狂,恨不能睡在諫親王被窩裡和他商議盟約細節,已經從一開始的愕然變成如今的囧然了。

  在見識過多倫帶來的收益以後,他已經很明白諫親王迷迷糊糊簽下的這本合約代表了什麼。賦春如今不缺錢,但最大的硬傷便是這些錢都上不得檯面。他們兄弟倆雖然一直以來研究兵器招兵買馬忙的馬不停蹄,但無疑的,沒有任何人真的想要看到開戰的那天到來,最終受苦的只是平民百姓罷了。

  但若能包攬下大厲朝海運的一切貿易往來,那其中的利潤絕對比九死一生販賣私鹽還要可觀。

  有了這條渠道,那溫樂作用在賦春的所有貨物都可以作為海外商品來售賣,這並非只是錢的事兒,而是國富民強,關係到整個大厲!

  第五個月的時候,諫親王給大都去了封信,說溫潤已經接到,但因為他身體不適的原因,回去的路程估計會延誤一些時間。

  他的信發出去不久,大都的信後腳便送到了他手上——這決計是他提筆之前就已經在路上的。

  打開信,裡頭的紙內就四個字——“病重,速歸。”

  而此刻,商人往來的中轉站臨安府,已經流傳起了皇帝因為想要和皇后再誕龍子日日春宵不上早朝的留言。

  諫親王只剩冷笑,他所盼望的這一天,總歸是來了。

  啟程、點兵,一路搖搖擺擺的回京,這一次他走的略快,於是顯得有些風塵僕僕。溫樂則和溫潤走另一個隊伍,並不與大部隊同行。諫親王也不瞭解皇帝是否會在他們回來的路上直接派人伏擊溫家兄弟。

  情況比他想像的要進行的稍微慢一些,也許皇帝的身體也比他猜測的要好,等到隊伍回到大都時,他肚子裡尚且吊著一口氣。

  十二月的天,晴朗、清澈、澄透,寒氣一股一股的襲近賦春官吏的心間。

  諫親王只裹著披風,佇立於勤政宮的偏殿——在彷彿上輩子那麼遙遠的記憶裡,他曾無數次和皇帝在裡面抵死纏綿,而如今他們兩人卻走了如此不同的兩條路。

  皇后臉色蒼白,已經不見半點正宮母儀天下的威赫,如同小媳婦般心虛又委屈的低頭面對諫親王——這段時間皇帝確實為了要孩子與她多有往來,在皇帝的身體迅速垮下去而流言與指責直撲她而來的一段時間內,這個受盡了苦難的女人已經快要承受不了再多的打擊,只需要一點點……

  諫親王冷眼瞥她,心中卻掀不起一絲波瀾,哪怕是從前對她嫉恨到了極點,而如今在完全消磨了對皇帝的感情後,那一絲絲微不足道的膈應也已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態度比起以往更加恭敬的宦官自偏殿中出來,小心翼翼的對諫親王道:“殿下,陛下召您入內。”

  諫親王拂了拂自己壓根兒沒有一絲皺褶的衣擺,就著他推開的那道縫隙神情悲慼的跨步進去。他已經能夠猜到皇帝召見他是為了什麼,這個結果比他謀劃的那個還要更好,更完美。

  偏殿裡點的是珠光寶氣裡賣的琉璃燈,屋子裡亮堂堂的,打眼望去就是頗大的床榻,黑金色的帳幔一層一層堆疊在兩側,那繫住帳幔的紅繩還是當初諫親王自己編的,又醜又粗胖。

  諫親王輕笑了一下,那聲音在寂靜的室內不啻於驚雷,皇帝他聽到了,那堆疊的帳幔中便伸出一隻枯瘦入柴的手來。

  他不知道那一刻在看到了這隻手時心中作何感想,然而他腳步仍舊沒有一絲紊亂,不慢不緊的上前,他還作了揖:“臣弟參見陛下。”

  帳幔內微弱的呼吸聲一窒,隨後便響起皇帝那猶如被沙礪過的嗓音:“阿……阿篤……”

  諫親王走上前去,掀開帳幔,面對皇帝彷彿蒼老了十歲的容顏視而不見,輕輕笑著:“阿兄,我回來了。”

  “……阿篤……”八尺高的、肌肉虯結的皇帝,如今像是乍然破裂的氣球萎縮成了一個瘦巴巴的老頭,他連瞳孔都變得渾濁起來,見到了諫親王,他先是難堪的想要遮住臉,隨後眼淚便從眼角無法自控的滑落下來。

  諫親王一怔,隨後笑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二哥這個錚錚鐵漢流淚。

  “怎麼了?”出口的話比想像輕柔。

  皇帝顫巍巍伸出手來,握住他的手掌,彷彿感受到了熾熱燙入心底的溫度,提著臉上已經無法控制的肌肉哆嗦著露出一個其醜無比的笑。

  奇怪的是,諫親王此刻的心中並未因此感覺到厭惡,這就像是最普通不過的笑容。

  他將那隻手貼在臉頰上,與皇帝默然凝望。

  半晌,皇帝似乎放下了心頭的重擔般,釋然的開口說道:“我如今……身子已經不成了。你,你替我……你替我來坐這個天下。”

  諫親王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眼神中凝聚著一汪清澈的寒泉,而後便聽到皇帝上氣不接下氣的囑咐:“知道你……跛腳的人,我已經全部……處理乾淨。我對不住你……喻召……在我枕邊,你要收好……你要好好過。”

  諫親王伸出手來,在他乾枯的髮絲邊摸索,果然摸到一卷桶裝的綢布詔書。

  沒有理會皇帝癡癡的眼神,他攤開詔書,確認無誤後,垂頭低低的便笑出聲來。

  那殿中跪了一地的僕役將頭垂的更低,皇帝被他掙開的枯瘦的手掌橫在被面上無力的癱軟著,此時他仍舊緊盯著諫親王的臉,這次以後,想來就是死別。

  諫親王忽然俯下身去,在他乾裂的嘴唇上輕輕的一吻,用耳語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你好生去,我會過好我的日子,後宮三千,子息繁盛,你做不到的,我都替你。”

  皇帝驟然瞪大了眼,喉中咕嚕嚕的翻滾:“並非……並非……”我並非是這個意思!

  然而諫親王卻伸出手來按在他的咽喉,重抬頭後眼中的目光冷的幾近凝冰:“你放心,我絕不辜負你的囑托。”

  皇帝忽然明白了什麼,愕然的顫抖了一把,他張開嘴想要叫些什麼東西,卻因為被按住了咽喉不能出聲,因為這股情緒,他滿臉漲得通紅,眼神從深情款款變得尖銳又怨毒,但很快的,諫親王感覺到掌心中方才微弱跳動的脈搏微微一顫,再沒有躍起。

  皇帝睜著一雙大眼,目中遍佈血絲,牙根緊鎖,駭然又憤怒。

  輕輕的伸手將那雙已經變得陌生的眼闔上,諫親王站起身來,悲慼的歎息道:“下去準備吧。”

  已經明白出了什麼變故的宦臣先是齊齊的一顫,而後哀泣出聲,諫親王越過他們,朝著大門走去。

  禁宮中鳴起了大厲朝開國以來的第二道鐘響。

  大厲四十二年,元德皇帝崩,新帝登基,改號清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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