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口氣趕回與龍羽分別的地方，唐默飛老遠就看到一地難看的屍體。他越髮心慌意亂，竟然手腳僵硬地摔下馬。

　　顧不得身體疼痛，唐默飛急步奔到屍堆旁，將一個身著龍家護衛服飾，臉向地面的人翻過來，發現正是先前應龍羽之話那人。

　　心中驀然重重一沉，唐默飛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向四處尋去。

　　在不遠處延伸向樹林的路中，陸續發現龍家其餘三位護衛的屍體。唐默飛看著眼前屍身上的傷口，心中又急又悔，連連自怨為何要棄龍羽而去，他好怕下一具發現的屍體就是龍羽。

　　幸好此後沒看到任何有關龍羽的東西，唐默飛發現的只有一地散落的兵器、血漬還有屍體。

　　越瞧越心驚，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膽色過人的唐默飛，如今卻手腳止不住發抖，嘴脣哆嗦，竟然說不出一個字。

　　無極教與唐、龍兩家交惡，龍吟奉皇命滅了對方總壇，他唐默飛前不久又毀掉那些人的復教計劃，剩下的無極教餘孽不知有多恨龍羽！

　　那些人應是自知無法復興便傾巢而出，打算殺掉落單的龍羽以泄心頭之恨。唐默飛恨他負氣離開，心驚膽寒地循著血漬與打鬥的痕跡，直至一處高高的斷崖。

　　尚有幾個人仍然在拼鬥，被數人圍著惡砍的赫然正是龍羽！

　　唐默飛哪還能顧著生氣，連忙騰身趕去支援，卻見龍羽被兩名無極教徒舉刀逼退。

　　龍羽甩鞭抵抗卻似乎因禦敵太久而力不從心，鞭子被敵人的兵器糾纏，身形被迫後退。唐默飛趕到之時，又有幾柄重刀惡狠狠壓在他的鞭上。

　　力竭的龍羽無法再支撐，他腳下踩落崖頂的幾塊山石，來不及對沖到面前的唐默飛說出一個字，只能深深瞪了匆匆趕來的男人一眼，身體隨即後仰墜下，

　　親眼目睹這樣的畫面，唐默飛眼前驟然一黑，摔倒在地。四周刀光陣陣，他被砍了幾刀之後才回過神，連忙起身，憑藉最後的理智殺掉殘餘的無極教徒，再躍到崖邊向下望去，但見峭壁中伸出的樹枝上掛著的，正是龍羽的軟鞭。

　　龍羽掉下去了？

　　唐默飛只覺手腳冰涼，一口氣轉不過來，眼前發黑，險些暈倒。他不及細想，兩隻眼睛瞪著深深的懸崖，目光發直，煞是可怕。

　　無法再細細回想龍羽墜崖前看他的那一眼，包含的究竟是怨是恨，唐默飛突然用盡全力，縱身向掛著龍羽軟鞭的方向跳了下去，全然不顧橫擺在眼前的是萬丈深淵。

　　身體躍到半空，唐默飛神智混亂，心中只有和龍羽速速相聚的念頭，根本沒想到這樣跳下去會不會粉身碎骨？

　　“啪！”身體劇痛總算及時喚回了唐默飛失去的理智，他猛然回過神，發現胸口重重壓在掛有龍羽那條軟鞭的粗壯樹枝上面，震得它喀嚓作響，快要斷裂。

　　唐默飛連忙吸氣凝神，縱身倒躍，退回崖邊。盯著眼前的懸崖，唐默飛終於緩過了氣。他舉手用力抽了臉龐幾巴掌，拼死也不承認之前親眼目睹的畫面。

　　這個時候，就算龍羽真的騙他回去，在天下人面前“休”了他，他也心甘情願接受那份恥辱，只要……龍羽平安無恙！

　　回想到龍羽墜崖時充滿委屈與倔強的目光，唐默飛就心痛如絞，悔不當初。

　　為什麼他一直放不下面子？為什麼他就是不願承認在意龍羽？

　　唐默飛冷靜之後自然明白，龍羽騙他，肯定不是為了“休”掉他！龍羽只是太喜歡他又驕傲的說不出口，才唆使龍吟為他們製造相處的機會。但他之前怎麼愚笨到沒有想通這一層，連累龍羽如今生死不明！

　　胸口再次劇痛，唐默飛只覺他的心被利刀硬生生剜去了，饒是他自負機智，但如今也沒有辦法救回心愛之人，像他這樣“聰明”的人，當真是絕無僅有！

　　好半天才試著說服自己，或許龍羽墜崖之後也被樹枝攔著，沒有性命之憂。唐默飛強迫他迅速振作，開始搜尋龍羽的下落。

　　跌跌撞撞從小路趕到崖底，他四處尋找卻不見龍羽的蹤影。

　　莫非龍羽被摔得粉身碎骨？還是屍身落下時被野獸叨走了？

　　唐默飛想到這裡，更是心痛如絞，又咬牙狠狠給了自己兩記耳光。尋不到有關龍羽的東西，他心中越來越發慌，最後竟是理智全喪，仰天發出好一陣絕望的嘶吼，直至力竭倒地，嘴中再也發不出聲響，才算慢慢將四散的神智收了回來。

　　龍羽肯定被人帶走了！否則這裡應該殘留有關他的東西！

　　抱著這樣的篤定，唐默飛不吃不喝在樹林崖下耗了近兩日，確定了這個猜測，心中稍稍放下。他快速趕回家，打算動用唐家的人脈在蒼日國尋訪龍羽；豈料踏進家門時，龍羽的下落卻清楚了。

　　被人所救的龍二公子傷重昏迷，如今正在龍家莊調養。得知這個消息的唐默飛喜憂參半，連忙動身前往龍家莊。知道龍羽沒有死亡，他總算放下心。但是唐默飛趕到龍家以後，平日裡見他就滿臉堆笑的守門護衛卻拉長臉，不讓他進門。

　　唐默飛無奈，想到他的雙親在聽說，他對龍羽“見死不救”之後，都大呼沒臉見老友，不願陪他來說情。眼前這樣的情形，定是家中那對無良父母把事情的經過告訴龍家長輩，存心看他焦頭爛額，束手無策的模樣，以便教訓他當日逃婚，弄成如今這副不可收拾的局面。

　　心裡牽掛龍羽傷勢又不敢硬闖，觸怒龍家長輩，唐默飛這幾日吃不下，睡不著，抓耳撓腮，只想如何瞞過龍家人去見龍羽。

　　這一日，唐默飛坐在距龍宅不遠的酒樓裡，突見一人從大宅裡走出來，龍家進出的下人都對他點頭招呼。

　　唐默飛微感奇怪，他的隨從打聽之後前來稟報，正是此人救了龍羽。看清那人面目，唐默飛眼內閃過一絲喜色，他跟在對方身後，在僻靜無人處將那人拉到街角。

　　“是你？”唐默飛還沒說話，胳膊被扣著的人先嚷嚷起來。這人臂粗腰圓，正是唐默飛以前躲避龍羽時認識的工匠牛素。

　　“牛大哥，別來無恙？”唐默飛短短說了句客套話，立即直奔主題，“小羽毛還好麼？他傷勢如何？你怎麼找到他又來此處？”

　　牛素好一會兒才從唐默飛的話裡明白，“小羽毛”是指他救的龍二公子，答道：“他……不好。”

　　唐默飛心裡陡然一沉，牛素接著說下去。

　　原來牛素那日隨工隊在附近接了一個修葺屋子的工作，他本想抽空進山撿些柴火，沒想到有人掉下來掛在樹上。他大著膽子走近了才瞧清，快斷氣的人是龍二公子。

　　唐默飛聽得心中大痛，他呆了半晌，想像龍羽所受之苦，更覺愧疚與憐惜。

　　“龍二公子懷裡還有些銀票，我用那些錢雇了輛馬車將他拉回來。好在龍家莊很有名，路上一問就知道了。”牛素憨厚地笑道：“他們見我救了龍二公子，對我很好，留我在這裡好吃好喝地供著。我不習慣讓人白養活，向龍老爺討了個差事，負責龍家上下的柴火供應。”

　　“牛大哥，你幫兄弟一件事。”唐默飛回過神，向牛素提出要求，希望能隨他混進龍家去看龍羽。

　　龍家曾經放下話不許唐默飛進來，牛素頗感為難。他不了解唐、龍二人的恩怨，如今見唐默飛求得懇切，他本性爽快又喜歡這個朋友，猶豫一會兒便應允了。

　　唐默飛喜得身心大松，愛打趣人的老毛病發作，張口便保證，日後定要給牛素說門媳婦來報答今日的成全之恩。

　　挨到傍晚，扮成送木柴之人的唐默飛在牛素的帶領下順利進入龍家。來到龍羽屋裡，唐默飛點了一屋子丫鬟的穴道，吩咐牛素站在門外守著，閃身進入屋內。

　　剛剛看到床上的龍羽，耳旁聽見“喵”了一聲響，臉上熱辣辣的，卻是被龍羽的愛貓抓了兩下。唐默飛抽出桌上的錦布將小黑貓裹起來扔在床腳，心裡恨恨地想，日後龍羽好了，一定要唆使他的小羽毛將這隻賊貓送人。

　　如今再無打擾，唐默飛如願來到龍羽床前，低頭見以前神氣活現的人，如今氣息奄奄地躺在眼前，只覺胸口再次被撕裂了。

　　“小羽毛。”唐默飛柔聲輕喚，語聲裡充滿了濃濃的疼惜與愧疚。

　　如果當初沒有負氣離開，那麼龍羽是否會像以前那樣，聽到他的呼喚之後就睜開眼，對他傲然微笑？

　　緊閉雙目的龍羽沒有回應，唐默飛伸手摸了摸情人的臉，輕輕拾起傷者的手。一摸之下，發現脈象非常虛弱和混亂，唐默飛再一眼瞧著龍羽蒼白的嘴脣，回想分別那日，龍羽緊緊咬住它，拼死不在他面前示弱的倔強神情，驀然有了種想抱著此人痛哭的衝動。

　　“你果然還是來了。”

　　唐默飛聞言轉頭，見牛素站在窗外的身影不動，立即知道他是被點了穴道。

　　“龍大哥，你別怪牛素，是我求他帶我進來的。”見來人是龍吟，唐默飛心裡稍安。

　　“我很納悶，你是如何照顧二弟的？怎會讓他遇到劫難？”龍吟看來比橋邊相遇時更加疲倦，他溫潤的容顏頗顯憔悴。

　　唐默飛猜測對方可能連夜趕來，因為據他收到的消息，這位新帝身邊的紅人前幾日沒在龍家莊。

　　“龍大哥，我很抱歉。我以為那些無極教徒又是小羽毛找人假扮的。”唐默飛說到這裡，感到他握著的手掌非常冰冷，擔心龍羽突然死去，說話竟然哽咽，眼圈也紅了。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龍吟移步上前，一身風塵僕僕，證明唐默飛猜得沒錯，他剛從京城趕回。

　　“我不贊同二弟那樣做，但從不求人的他居然想出這種費心費力的方法，只為與你相處。我不能拒絕那樣認真的他，讓你受傷是我部下的過錯，他們沒料到你中了幻香之後，武功仍然高強，出手重了些。二弟其實不想讓你受傷的。”

　　唐默飛轉回頭，溫柔地撫摸龍羽的面容，眼裡再也容不下第二個人。如果早知當日離開之後會面對龍羽瀕臨死亡的結局，他寧可被眼前人騙一輩子……只要，龍羽能夠健康、開心！

　　“我想你此時應該清楚，二弟為什麼哄你了。”龍吟輕聲說道，淡淡瞟了唐默飛一眼。

　　聽到這句話，唐默飛心裡又酸又痛。深深了解他與龍羽的龍吟說得沒錯，如同他心裡從來便有龍羽這個人一樣，龍羽心裡也滿滿裝著他。

　　但是以前他沒有察覺，反而還覺得與龍羽在一塊就會倒霉。

　　估計在逃婚那件事發生之後，龍羽認為他們這樣僵著也不是辦法，只怕再這樣下去還會將原來那點曖昧的情分擊碎，但面嫩性傲的龍羽又寧死不願向他率先表露心跡，所以硬撐著想出這一招。

　　龍羽的初衷是為了讓他們相處，經歷患難，多加了解，緩和僵持的局面，隨後發生那麼多事，肯定也出乎了他的預料。其實只有最初發生的事是龍羽央求龍吟設下的圈套，其餘事都是他們真正共同經歷的，沒有絲毫算計。

　　龍羽的做法雖然荒唐，但恰好證明了這個人有多麼在乎他，有多麼喜歡他！為了他可以幹出很多與其原則相違的蠢事！然而他明明清楚這一切，當時卻被怒氣與不甘衝昏了頭，顧著那點可笑的顏面拋下龍羽。

　　如今想來，唐默飛追悔莫及，只覺平時讓讓龍羽又如何？何必非要惡劣地看著那個驕傲的人屢屢因他而失態？

　　“小羽毛，你真傻。”唐默飛收回思緒，心裡越發難受。

　　面對愛情，他又何嘗不是愚笨之人？

　　這樣想著，唐默飛目中的悲傷稍褪，浮上一種誓死不變的堅決。他兩隻眼睛只顧盯著昏迷不醒的龍羽，再無之前的悲痛與懊悔，彷彿已經下定決心，若龍羽咽氣，他立刻追隨愛人而去！

　　彷彿看出唐默飛心中所想，龍吟搖搖頭，他走到龍羽床前，從懷中拿出一朵半邊巴掌大小的蓮花。

　　唐默飛見那蓮花通體晶瑩，清香四溢，眼裡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

　　“我向皇上討了冰蓮，還好趕在二弟氣息尚存前來到他身邊。”龍吟撫著手中蓮花輕聲說道。

　　唐默飛聞言，一掃之前的頹喪之氣，冰蓮對治療人體破損的內臟具有神奇功效，傷者在沒有斷氣前服下，所受的嚴重損傷會治愈。普天之下，冰蓮只有兩朵，分別為蒼日國的太后與皇上所有。

　　“我就知道龍老大一定有辦法救小羽毛！果然還是你面子大，開口就讓皇上把國寶也賜下了。”唐默飛喜孜孜地說道，他放下心立即把對龍吟的稱呼也改了，如今見龍吟撕下一片花瓣放入龍羽嘴裡，心中更是大定。

　　“我面子大？只怕也不見得，你當是皇恩浩蕩吧。”龍吟淡淡說著，身形忽然晃了晃。

　　“龍大哥，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不大好。”唐默飛連忙伸手扶住龍吟，擔心的同時更怕對方失手將救命的寶貝摔碎。

　　“無事，大概是趕路急了。”龍吟將冰蓮遞給唐默飛，“冰蓮入口之後會慢慢融化，必須等到前一片花瓣被二弟吸收之後才能放入第二片。”

　　“照顧小羽毛當然是我的事！你放心，我定會好好看著他，一瓣、一瓣將冰蓮餵給他吃。”唐默飛拍胸口保證，接著又討好地對龍吟笑道：“只求龍老大好人做到底，再幫我到龍伯伯那裡說說好話，讓我留下來陪小羽毛。”

　　“你需記得今日之言，此後不許再讓我二弟受傷！”龍吟微微一笑，定定神轉身向外走去。

　　唐默飛如今安下心，回頭瞧著龍羽蒼白的臉頰似乎有了血色，已不像先前那般凄慘。他這個天性好動的人，居然老老實實守在龍羽身邊寸步不離，慢慢將冰蓮撕下來餵給傷者。

　　等龍羽咽下冰蓮時，神智也恢復了。

　　沒讓辛苦幾日沒睡覺的唐默飛來得及說上一句好話，龍羽有了意識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讓人將唐默飛趕了出去。萬分委屈的男人為了不刺激剛剛甦醒的情人，只好忍氣吞聲暫且離去。

　　每晚到龍羽房前徘徊卻不能進去的折磨讓唐默飛心裡十分憋火，他欣慰龍羽的傷一日日好起來，但情人對他的態度沒有半分軟化，讓他非常無奈。

　　不過想到龍羽因他幾乎喪命，唐默飛心裡愧疚，居然破天荒的一再遷就龍羽，只願情人快些消氣，與他重歸於好。

　　只可惜龍羽不再搭理唐默飛，他寧可成天抱著小黑貓發呆，也不願與男人說話。唐默飛急在心裡，偏偏發作不得，因為他此時再也捨不得讓龍羽受傷了。

　　龍羽趕走唐默飛，心中也老大不痛快。他終日悶悶不樂，身體倒是在冰蓮的效用下慢慢恢復，如今被人扶著，已可以下地走動了。

　　這一日，龍羽在龍吟的勸說下來到花園散心，不料回到房後，卻見房間和床上堆滿了一大堆開得燦爛的不知名野花。

　　瞧著這些不名貴卻顯露勃勃生機的金色小小花朵，龍羽多日來鬱悶的心情得到緩解，但他剛剛亮起來的目光很快又沉了下去。

　　“你怎麼進來的？”

　　“我來你家這麼多次了，就算守衛森嚴，就算牛素不能再幫忙，但我若想真的進來，你大哥也給我機會，還是難不住我的。”唐默飛笑容可掬地問：“喜歡我送的花麼？”

　　“髒死了，你給我滾出去！”龍羽板著臉，恨恨斥道。

　　“小羽毛，你的火氣不要這麼大麼。你是不是最近養傷不能四處玩，壓力太大了？沒事，我削個鴨梨給你嘗嘗，吃了立刻去火。”

　　唐默飛碰了一鼻子灰，但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他一屁股坐在桌旁的椅子中，從被野花包圍的果盤中拿起一顆大大的鴨梨，居然真的掏出小刀削起皮來。

　　龍羽的目光轉為冰冷，神情有些不耐煩，“你這次來究竟想怎麼樣？”

　　“小羽毛，我不是有意連累你受傷的。你要知道，我這些天後悔和愧疚極了。”唐默飛見龍羽終於有了和他溝通的慾望，連忙扔了鴨梨和小刀，躍到情人身邊，雙手捧著胸口，故作難過地說道。

　　這時，龍家的護衛聞訊趕來，將龍羽的房間圍得水泄不通，只等主人示下就“請”客人出去。

　　“小羽毛，你不會這樣狠，一點兒舊情也不念吧？你先聽我解釋麼。”唐默飛看到這樣的架式，哀叫得更加凄慘，好像他是一個飽受折磨的可憐人。

　　“你，只是覺得對不住我麼？”

　　“哪有，我這裡痛死了。你應該明白。”唐默飛指著自己的胸口，半真半假地說著。

　　“你沒有……別的話想對我說了？”龍羽耐起性子說到這裡，陰沉的臉色才好像有了一些好轉。

　　唐默飛怔住，他看著龍羽，似乎覺得眼前的情人有所不同，他低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龍羽的目光顯得柔和了一些，哪知唐默飛在片刻思索之後，突然抬起頭笑了，仍然擺出那副玩世不恭的無賴態度。

　　“小羽毛，你想聽好話，也得斥退這裡的人，讓我私下告訴你。”

　　“趕他出去！”龍羽的目中露出一絲失望，轉身下達了驅逐令。

　　眾武士上前架住唐默飛，由於龍家與唐家交好，他們也不好動手，使眼色的使眼色，低聲勸的低聲勸，都讓唐默飛等龍羽的氣消了再說。

　　抓扯中，故意嗷嗷叫的唐默飛突然慘呼一聲，沒了聲氣。

　　龍羽胸口吃緊，他下意識回頭看過去，發現唐默飛倒地不起，竟是動也不動，不由又急又痛，“誰讓你們出手這樣重的？”

　　“二公子，我們根本沒有傷到唐六公子，是他自己倒下去的。”武士們委屈地解釋。

　　龍羽尚未反應過來，緊閉雙眼躺在地上的唐默飛卻飛快站起來，笑眯眯地重新站到他面前。

　　“小羽毛，你別硬撐了。我知道，你還是心痛我的。”

　　“你！竟敢又耍我？”龍羽因眼前男人的厚臉皮而咬牙切齒。

　　“冤枉啊，我想讓你明白，被認定的人欺騙是什麼滋味。所以你才可能原諒我那時在氣頭上離開的行為麼。”唐默飛笑道：“如今你明白了，應該不會再怪我了吧？”

　　“沒人可以對我說教。你，更加不配！”龍羽勃然大怒，這次再不容情，厲聲喝令龍家武士將“賊人”趕出去。

　　唐默飛想不到以前嬉皮笑臉和耍無賴哄龍羽開心的方法，這次居然無效，還造成了反效果，無奈之下只得怏怏地離去了。

　　這個小小的鬧劇過後，從不求神問佛的龍二公子，居然拉著龍吟去廣法寺參拜，臨行前下令，嚴禁唐默飛打擾。

　　看著依窗望向寺院內清靜庭院出神的弟弟，龍吟嘆了一口氣。

　　“這些天過去了，你的氣該消了。默飛前幾日為了照顧你沒有閤眼，他是真的相當緊張你。再說我覺得你遇到伏擊，有大半是你種下的果，如今只責怪默飛，他未免太可憐了。”

　　“大哥，我沒有怨他當時棄我而去。”龍羽聽到這話，平靜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許波動，“你知道麼？我在意的是他根本沒有了解我，我做的這一切在他看來只是在報復他。”

　　龍吟靜靜聽難得服軟的弟弟訴說，輕輕撫摸他的頭安慰。

　　“我難受的是我賭上尊嚴去愛的人，竟會那樣看我……實在讓我心寒。”龍羽縮在龍吟懷裡，喃喃說道：“或許他說得對，我們並不合適。”

　　“我聽默飛說過那日的情形，人在氣頭上說話會口不擇言，你何必計較？”龍吟從未見這個要強的弟弟如此脆弱，心裡頗不好受，“他心中若沒有你，怎會回去找你；你心中若無他，此刻又為何賭氣不見他？”

　　“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我還應不應該繼續喜歡他。”龍羽面對龍吟這個親切的兄長才會暢所欲言，他也不知為何面對唐默飛時，這個簡單的“喜歡”二字就是說不出口，“或許他說得不錯，我的命定之人終究不會是他。”

　　“你們之間的事應該說清楚，如果你的心也亂了，又怎能理清？”龍吟輕笑道：“你若此時才計較默飛曾經說的玩笑話，那也太累了。”

　　“或許有時候，人是應該相信命運的安排。我真的累了，這次醒來看到他時，我忽然有了種恍若隔世的感覺，覺得之前為了他做的事荒唐之極。”龍羽閉目嘆道：“如果上蒼認為我與他應該在一塊，那麼他此刻出現在我眼前，我就認命。”

　　龍吟搖了搖頭，卻見龍羽又睜眼望向庭院大門，“反正如今我對這段戀情已經有些心冷，而他對我也只不過是愧疚罷了。你們若硬要我與人交好，不如讓我在此立下誓言，下一個踏入這門中的未婚之人，我便與他定下白頭之約。”

　　“你此話當真？”龍吟認真詢問。

　　“絕無戲言。”龍羽緩緩點頭。

　　“你還不下來，更待何時？”龍吟抬頭向院外的參天大樹頂端笑著招呼。

　　唐默飛的身形依言穩穩落在地面，他內力深厚，早將龍氏兄弟的低聲談話聽在耳裡，知道龍羽有原諒他之意，連忙抬腳向院門走去。

　　誰想剛剛走了一步，唐默飛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他忽略了有一個早早站在院門觀風景的人，竟然先他一腳踏了進去。

　　“你這個天殺的！快把你的豬腳退回來！”唐默飛躍上前拎著那人的後衣領，將他提了出去。

　　“你怎麼如此粗魯，真是有辱斯文！咦，唐兄，怎麼是你？”那人斥責之語打住，盯著唐默飛驚疑地不停打量，正是當日被他拿來當擋箭牌逃婚的夏越。

　　“你好端端的在這裡站著幹什麼？吃飽了撐著麼？”唐默飛知道龍羽言出必行，他氣往上衝，忍不住痛罵。

　　“當日遇上蒙面劫匪，多虧唐兄相救。我無事之後四處遊歷，近日到了廣法寺借讀。唐兄怎麼如此生氣？小弟只想進去觀賞這院中風景。”夏越先是道謝而後不解。

　　唐默飛還要再訓，龍羽在龍吟的扶持下來到院中，出聲打斷他的話。

　　“或許這就是天意。”龍羽澀聲說道，心中也不是滋味。

　　他傷剛好無法探聽四周動靜，見龍吟沒有怪他相信命理一事可笑，便猜出唐默飛定與兄長商量好伏在四周。為給男人一個理由也給自己一個台階，龍羽靈機一動說出那番話。

　　可惜事與願違，最終走入這間庭院的人仍然不是唐默飛。這樣的結果讓龍羽徹底死心，也真信了天命，他無力地對唐默飛搖搖頭，背過了身。

　　唐默飛氣急敗壞，“我看哪個神官吃了豹子膽，敢將你批給別人？我一定撕了他，再燒了他的廟！”

　　“不勞你操心，我大哥能讓神官重批姻緣。”龍羽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心小卻難受之極。

　　“小羽毛，你當真要害自己一生？”唐默飛見龍羽似鐵了心，不禁慌了。他厲聲喝問，神色極其不善，卻只有自己明白這一刻是如何心慌意亂，色厲內荏。

　　“哥，我們走。”

　　龍羽的話剛剛說出口，以往總喜歡慢吞吞說話、做事以示逍遙灑脫的唐默飛卻猛然搶上，一把將他從龍吟身邊撈過來，扛在肩上，調頭就走。

　　“你瘋了？”龍羽見到護衛們詫異和忍俊不住的目光，越發惱怒，他的傷剛好，無力掙脫只得衝口斥責，“快放我下來！”

　　“我不管！明明是你先招惹了我，如今卻要撇清我們之間的干係，那可不成！”唐默飛咬牙切齒地說著。

　　他自負才智過人，眼下卻什麼辦法也想不到，只能直接衝上前把龍羽搶過來，尋思把愛人狠狠壓在床上蹂躪，讓這片驕傲的小羽毛再也不敢和他鬧彆扭，乖乖任他擺弄！

　　“對，是我先招惹了你，是我哄騙了你，不過是你先逃婚的！還有，你在知道我設下這個局之後，第一個浮現在心裡的念頭卻是我想報復你，而不是我看重你！”龍羽冷然的回應讓快步向前猛衝的唐默飛停下了腳步。

　　“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喃喃說著，唐默飛泛紅的雙目慢慢恢復常色，之前勃發的怒意與狂氣因龍羽的話收斂了不少。

　　龍吟趁勢上前把龍羽從唐默飛肩上扶下來，他想再勸弟弟，但龍羽緊緊拽著他的手臂，好像沒有他的扶持就快倒下了。

　　見此情景，龍吟對唐默飛搖搖頭，讓他不要在這個時候鬧下去，然後轉身帶著垂眸不發一語的龍羽飄然離去。

　　唐默飛回過神，正想提步追趕，夏越卻在此時怯生生地上前，問究竟發生什麼事？唐默飛氣得雙眼通紅，打算將這個倒霉的朋友拎過來，先飽揍一頓再說。

　　然而這個想法也沒有實現，龍家護衛及時出現，說奉大公子之命將“新姑爺”帶回去，即日與龍羽成親。

　　唐默飛見龍吟跟著龍羽發瘋，心裡更嘔，只差沒吐出一口血。如今龍羽似乎鐵了心不見他，龍家上下又全力反對，權衡利弊的唐默飛不願將事態激化，只好硬生生忍下衝動和狂性，另想討回愛人的辦法。

　　三日後，龍家莊張燈結彩辦喜事，大肆宴請四方賓客，熱鬧之極。

　　不過兩位新人的表現卻非常奇怪：夏越臉色蒼白，全身輕顫，偶爾接觸到龍羽的目光就直打哆嗦，哪裡有絲毫歡喜，倒像是赴刑場的死囚；龍羽陰沉著臉，面無悅色，紫眸中冷芒綻放，極似閻殿中的羅剎，弄得無人敢走到他面前說聲恭喜。

　　來客雖然不解，但有龍吟這位新帝身旁的紅人在，有誰敢多說一句話？

　　吉時到了，越發害怕的夏越和臉色更加不佳的龍羽來到喜堂正中站定，唐默飛突然從喜堂大廳的巨梁上跳下，輕笑著攔在兩位新人之間。諸位觀禮的人認得攪亂新人拜堂的是曾經毀婚的唐家六少，紛紛低聲議論，場面更加熱鬧。

　　“你還敢來？”龍羽一怔，腰間便覺一緊，卻是唐默飛欺身上前，堂而皇之伸出手，親親熱熱攬住他的腰。

　　“我為什麼不敢來？放著這麼好的小羽毛不要，我又不傻！”唐默飛笑眯眯地說著，全無三日前的頹喪與瘋狂，眼中自信滿滿，好像拿定了龍羽會重新選擇他。

　　“到了這種時候，你還說這些有什麼意思？”龍羽咬牙拍開唐默飛圈住他的手，微微昂首，傲然對看起來毫不氣餒的男人說道：“你我之間，早已無話可說。”

　　“小羽毛，有意氣自己的夫君，是不道德和不賢惠的。”

　　“你說我氣你？”見唐默飛到了這種時刻還不願坦承心意，原本強迫自己忽略對方的龍羽，心中陡然充滿了怒火。

　　“各位，在下唐默飛，乃是龍家二公子真正的命定之人。數月前，世間盛傳我與人私逃，其實是為了拉走對我愛人心懷不軌之徒。沒想到一時不慎，錯過拜堂的時辰，連累了龍二公子名聲，實非我之所願。”

　　唐默飛煞有其事的朗聲宣布，惹來眾多或懷疑，或吃驚的目光，他卻神情自若，說出這段話時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就跟真的一樣。

　　“你說什麼？”龍羽禁不住疑惑。

　　“我沒有逃婚，今天這場婚禮只是龍羽和我鬧彆扭，想氣我罷了。此時，我從當日的情敵手中搶回自己的情人，並非外間傳聞是我棄龍羽於不顧！”

　　唐默飛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夏越更是悲憤，他從姘頭又莫名其妙變成了情敵。

　　不顧四周賓客詫異的打量，唐默飛姿態瀟灑地走上一步，再次執起龍羽的手，低聲在情人耳邊低笑，“小羽毛，這次為了奪回你和哄你開心，我什麼都招了，也給足了你面子。這樣，你還要和夏兄成親麼？”

　　“你？”龍羽萬萬沒有料到，以前那個既不痛快承認喜歡他，又不願對他服軟的唐默飛，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向他低頭示愛。

　　聽見握著他手的男人這樣說，龍羽覺得正在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他如在夢中般迷迷糊糊，心中的憤怒與混亂離奇消失，被漸漸涌生的喜悅和甜蜜代替。

　　“快說和我走。”

　　趁著龍羽被他弄暈了頭，唐默飛不失時宜地柔聲勸說，他語氣溫軟，充滿了引誘，讓胡裡胡塗的龍羽更加恍惚，就要順著他的話點頭。

　　“放肆！你當龍家莊是什麼地方？哪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一直沒說話的龍吟突然搶在雙親之前厲聲喝道。他揮手之間，龍家的護衛上前抓住唐默飛，將鬧場的不速之客從龍羽身邊拖開。

　　“大哥？”龍羽驚呼一聲，發現唐默飛沒有還手之力，他心知有異，扭頭向龍吟看過去。

　　“唐默飛，我看在你、我兩家以前的情分上，答應你事先藏在梁上觀禮，不是讓你來鬧事的。如今我二弟和別人批了婚書，你說的這些已經沒用了！”

　　“龍老大，如果我沒有服下使內力暫時失效的藥，你也不會讓我藏在梁上見小羽毛最後一面。如今我只能使用一些輕身功夫，不是你的對手。但我不會放棄小羽毛……”

　　“我早知你會反悔，但我弟弟的婚事，已經和你無關了。今日，你就當名普通的觀禮客人，請先下去歇著吧。”

　　龍吟一改溫和的作風，令人將還想說什麼的唐默飛押下，同時讓人請夏越先去新房。

　　龍羽有些急了，他沒想到一直關心他與唐默飛的大哥竟會如此對待他們。還沒回過神，他也被龍吟拉進了新房。

　　原本應該早到的夏越卻不在房內，龍羽不關心他的下落，愣愣站在新房裡，看著桌上紅紅的龍鳳燭，還有墻上大大的喜字，只覺刺眼之極。

　　他匆匆許下這門所謂的親事，一半是與唐默飛賭氣，另一半卻是有些信了天命，覺得他和唐默飛或許真的不能在一起。剛剛經唐默飛那一鬧，龍羽也深悔他太任性驕傲，弄成如今這種無法收拾的局面，心情更加煩躁。

　　事到如今，龍羽根本不願與唐默飛之外的人同床共枕，他覺得果然不該一時衝動，搞出這種烏龍事，當即決定過些天和夏越說清楚，早早打發對方離去。

　　心裡盤算的竟然全是將自己的“丈夫”趕走，龍羽也覺荒唐，然而也只有唐默飛才能讓他接連做出錯誤的決定。

　　想到唐默飛，想到他們之間從小到大發生的點點滴滴，想到從這個男人那裡得到的愛與痛，還有對方之前的真情流露，龍羽的胸口猝然發熱。

　　神官批了婚書，算什麼！家人反對，有用麼？

　　他龍羽認定的人，從來只有唐默飛！

　　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夠左右他的意志和行為！耗了那麼久，他才讓那個狡猾又討厭的唐默飛當眾承認喜歡他……那麼，他為什麼還要維持可笑的顏面？

　　這樣想著，龍羽打算衝出去找到唐默飛，宣布結束正在進行的成親大典。

　　“大哥，你不能帶走姓唐的！他是我的人！”嘴裡匆匆說著，沉思了片刻的龍羽抬腳向外走去，他步伐堅定，埋頭越走越快，竟是完全失了方寸。

　　“吱。”門在龍羽打開之前被推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心知是夏越來了，龍羽心中的不悅陡然增加，看也未看開門的人，厲聲說道：“你給我去書房好好待著，明天我令人送你去最好的書苑就讀，在你考取功名前，所有的食宿費由我龍家負責，但你與我毫無關係！”

　　“我知道，所以我不能走。如果我此時離開了，誰來與你洞房？”進來之人應道。

　　龍羽聽見熟悉的調笑聲，不禁呆住。回頭，他便落在唐默飛結實的雙臂之中。

　　“怎麼會是你？那姓夏的呢？”龍羽大吃一驚。

　　“這種時候你還惦記著夏兄？小羽毛，多顧顧我們吧。”唐默飛嘻嘻一笑，低頭堵截龍羽張口欲言的嘴，一陣凶猛深情的長吻，讓對方無法思考，很快癱軟在他懷裡喘息。

　　“唔，放開我……”龍羽感到唐默飛快將他體內最後一口氣也抽走了，驀然手腳發軟，他好恨此時竟然無法推開這個放肆的男人。

　　唐默飛戀戀不捨地離開龍羽的雙脣，彎腰一把將他打橫抱起來撈在懷裡。

　　“你要做什麼？”龍羽不由瞪眼。

　　“有些事你不做，只好我來做了，否則也對不住和我設計好這一切的龍老大。”唐默飛說到這裡，眼中笑容更多，他垂頭深情望著龍羽。

　　“聽好了，小羽毛。剛剛我在外面已經說了，此刻再說一次。我唐默飛心裡只有你一個！你若賭氣給了別人，我一定會把那人全家殺光光，再把你搶回來！因為我此時終於明白，我有多麼喜歡你，此生若不能與你在一塊，我寧可抱著你死了。”

　　唐默飛此刻仍然用溫柔深情的語調說著情話，但他的神色執著而瘋狂，顯然認真得讓人覺得相當恐怖。只怕龍羽若再搖頭，他定會做出過激的事來！

　　“你，你說什麼胡話？”龍羽卻沒有害怕，他忽然聽見唐默飛大改以前噯昧不明的態度，一口氣說出表白之語，霎時只覺胸口滾燙，望著目光灼灼的情人發呆。

　　“你若不想釀成人間慘案，還是乖乖和我洞房。我此後定會愛你一生，不再讓你受半分委屈與傷害。”唐默飛輕聲說著，目光終於變得柔軟，他壞心地低頭，輕輕咬了咬龍羽的耳垂。

　　龍羽震驚之極，好半天才想明白，可能是龍吟認為他們太折騰了，所以故意放唐默飛進來，在緊要關頭給情人機會當眾說清楚。大哥還順便當了一回惡人，讓他心疼唐默飛，明白愛情比面子重要多了。

　　“這麼說，讓內力消失的藥是假的，大哥也沒有真找神官批我和夏越的婚書？”龍羽輕聲問道，身體抑制不住微微顫抖。

　　“我的小羽毛，果然很聰明。”唐默飛笑著抬頭，又咬了咬龍羽高挺的鼻梁。

　　“之前那些肉麻的話，虧你說得出來？”龍羽垂下眼，輕顫著問，全無往日的驕傲。

　　“在你剛剛說我是你的人之時，我就想好了。這些話，我以後每日都會對你說一遍，我喜歡你。”唐默飛微笑，“你不願向我吐露的事就別說，因為我會把心裡的話告訴你。”

　　龍羽雙目微潤，他伸手環上唐默飛的脖子，嘴裡喃喃默念著“喜歡”，不知是在咀嚼唐默飛的話，還是心情激盪之下終於向男人承認了他的情感。

　　其實相愛就是這麼簡單，稍退一步又不會掉塊肉，以前幹麼那麼看不開？唐默飛看著龍羽激動的神情，輕輕笑了。

　　懷中人沒有注意到他說一句便向床那邊走去一步，如今來到床前，唐默飛再加把勁在龍羽身上捏捏揉揉，很快便讓在他話語衝擊下心動的人全然潰敗，任由他索取。

　　一番雲雨之後，兩人都覺甜蜜之極，先前的陰翳一掃而光。當唐默飛有下沒下地啄著龍羽的臉頰時，滿面皆暈的龍二公子才想到被他遺忘了多時的人。

　　“那姓夏的，你把他怎麼了？他居然沒來礙事？”

　　“你說夏兄？雖然很對不住他，但我想到他差點和你成親，氣就往頭上衝，所以我忍不住……”

　　“你幹了什麼？”龍羽不禁好奇。

　　“你別在意他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其他事，我不管。”唐默飛狡黠地說著，低頭咬了咬龍羽柔軟的脣，一個滾身，帶著心愛之人再次攀上情慾的巔峰。

　　與此同時，龍吟收到下人驚慌失措的報告：二公子的夫君在茅廁裡被人點了穴，不知在那臭烘烘的地方站了多久。

　　“胡說，二公子的命定之人此刻在他房中。”龍吟身後的隨從輕聲斥責下人的大驚小怪，“今日是二公子的大喜之日，你們好好招待客人。”

　　龍家的下人看向神色自若的龍吟，全都恍然大悟，他們高高興興地將穴道被解後還是滿臉黑線的夏越請了下去，估計這位倒霉的仁兄日後見了唐、龍兩家的人就會繞道。

　　龍吟微感好笑，吩咐人好好招待夏越的同時偏頭望向弟弟的屋子，想到龍羽與唐默飛這對糾纏不清的愛侶，心中輕嘆一聲：真是一對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