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手術室外燈火通明,頹然呆坐在長椅上的蔣天晨抱住頭,微顫著雙腿,失魂似地傻傻盯視自己的影子,在家抱緊失去意識的裴然,他的世界瞬間陷入一片狼藉,除了緊張地大吼愛人名字一路開車狂奔,其他一切事物都被他拋之腦後。
“裴然……”一遍遍默念心懸之人的名字,蔣天晨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記耳光,清脆的巴掌聲響徹整個走廊,讓聞訊而來的倚天熙嚇了一跳。
“你這是幹什麼!”帶著音鳴趕來的倚天熙幾步衝到兄弟身邊,一把將著魔狀態的蔣天晨按貼在牆壁上,兇狠道,“還沒消息呢,你發什麼神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這公子哥的臭性子,早就該改改了。”
音鳴一見二人在前方撕扯,趕緊衝到一旁,拉住自家男人的手,語氣嚴厲地低聲開口,“放手,天熙,你們倆個別意氣用事。”
拽著對方手臂用力往前一推,倚天熙冷眼盯著被摔趴在地上的蔣天晨,嫌棄似的拍拍手,板起臉,居高臨下地望著人鄙夷道,“都說你聰明,竟也會做出這樣沒腦子的事!人沒事當然好,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這輩子怎麼抬頭做人!”
被人痛罵的蔣天晨艱難地坐起身,用袖口抹淨嘴角流出的血跡,垂著頭唉聲嘆氣地不停懺悔,“是我不對,是我的錯……”過慣無拘無束日子的他,自與裴然同居以來,一直強忍外面花花世界的致命誘惑,努力去做個潔身自好的專情男人,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那日應酬玩得起勁兒,喝多的他直接醉倒在包房,結果醒來就發現自己衣衫已失,光著膀子躺在陪酒女腿上。
知道自己被人算計後,蔣天晨心裡十分窩火,當即一把推開女郎,抓起衣服套好直接回了家,因此當裴然拿著衣服找他對峙時,早憋了一肚子火的他更是火冒三丈,如此守身還要被人質疑,公子脾氣上來後,他不管不顧的出言頂撞,卻沒想到釀此大禍。
一陣腳步聲傳來,快步走到蔣天晨身旁的任藏,抬頭瞟眼前方氣呼呼的倚天熙,俯身向坐在地上的蔣天晨伸出手,“起來。”語畢見人沒有動,他就直接出手,拽住對方肩膀將人硬拎起來,安慰道,“放心。”
苦笑一聲,蔣天晨自責地搖搖頭,嘆著氣走到牆角邊,一言不發地垂頭站著。
時間在一片焦急的寂靜中慢慢流逝,無數次查看手錶的蔣天晨焦躁地閉緊眼,身體用力地撞向牆壁,母親彌留時,他也是這樣掐著表,希望跳動的表針能走得慢一點,讓母親再多陪自己一會兒,而現在,同樣掐著表的他,竟覺得秒針每走一步都慢的揪心,這種等待中的煎熬,折磨
得他痛入心髓,只恨不能衝進手術室問個究竟。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燈暗示般地閃動兩次,看到這一幕的眾人急忙奔到門口,就見一臉疲憊不滿的司徒御雪推門而出,邊摘口罩邊冷聲問,“家屬是哪位?”
早已站到司徒御雪面前的蔣天晨滿面焦急,緊張地顫抖著雙唇吞吐道,“我……我是。”
不屑地瞥眼人,司徒御雪慢悠悠扯下沾滿血跡的手套,故意拎到焦急的蔣天晨面前,慢悠悠宣佈,“算你運氣,送來的及時,父子都撿回一條命,人已經送到加護病房去了,長點心照顧吧。”
垂心不已的蔣天晨長鬆口氣,轉悲為喜地看著司徒御雪,難以置信的小聲問道,“父子?”
司徒御雪把手套丟給追出來的助手,雙臂抱在胸前,斜眼打量著蔣天晨冰冷道,“我的表述有問題?”
“不!沒有。”得到明確答覆,激動不已的蔣天晨立即丟開眾人,不顧一切地衝向病房區。
看人離開,司徒御雪一把拉住想要跟過去的弟弟,特意囑咐,“今天的事暫時別告訴陸彥。”
任藏瞭然地點下頭,隨倚天熙夫夫一同去了加護病房。
眾人趕到病房時,就見蔣天晨正膽怯地站在門口,握著門把手一臉猶豫地躊躇不前,有些事,並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決的,如今的他,實在沒有勇氣去面對裴然那張慘白虛弱的臉。
“既然人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小傢伙。”音鳴見狀,伸手拉過自家男人,抬腿就走,這種時刻,還是留給當事人自己處理得好,他們這些外人在場,只會徒添尷尬。
倚天熙還有點不情願,剛想說點什麼的他,掌心立刻感受到老婆愈加凌厲的“掐指神功”,齜牙咧嘴地將滿肚子話硬憋回去,投給兄弟一記“你好自為之”的眼神後,他乖乖跟著音鳴快步離去。
心繫自家男人的任藏沖蔣天晨點點頭,鼓勵般地拍拍對方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告辭。”
從麻醉中清醒的裴然虛弱地望著病房雪白的天花板,眼眶含淚地看向保溫箱中的孩子,都說心寒優勝天寒,身體再痛也不會讓他心生絕望,胸口那顆被傷到支離破碎的心,才是讓他痛不欲生的真兇。
輕聲推開門,探進半個頭的蔣天晨小心地打量著床上的裴然,滿面懺悔自責地走到床邊,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我錯了,裴然,求你再信我一次吧!”
掃眼人,裴然疲倦地閉上眼,用從未有過的平靜語氣淡淡道,“起來,去看看孩子。”
沒有預料中的狂風暴雨,也沒有拿
腔作勢的痛斥,但蔣天晨的心此時卻徹底涼了。
躺在床上聽胎教音樂的陸彥看眼晚歸的任藏,摘下耳機丟到一旁,滿眼睏惑地開口,“出什麼事了?走的那麼急。”
“公事。”任藏一臉從容地答著話,換好睡衣翻身上床,攬過人死死抱在懷裡,一想到老哥沾滿鮮血的手套,他的心就恐懼地不住亂顫,同樣面臨生產的自家愛人,會不會也如裴然般,在鬼門關走上一圈……
感覺到愛人有些不對勁兒的陸彥故意往對方懷裡蹭蹭身,拿起任藏的手放在自己的“圓球”上,笑瞇瞇地開口,“你不在,小傢伙就特別煩躁,果然是父子連心麼?”
“會平安的。”輕撫愛人肚皮的任藏自我安慰地堅定道。
司徒御雪一臉無奈地掐腰站在手術台旁,瞪眼看向面前這對難捨難分的愛侶,棒打鴛鴦般惡聲惡氣地高吼,“夠了啊!又不是生離死別,刨腹產生個孩子而已,你們有完沒完!”如此場面,簡直是對他高超醫術的無聲蔑視,是可忍孰不可忍!作為新一代醫學強人,他絕不允許此事繼續在自己眼前上演。
不滿地瞥眼自家老哥,任藏再次不甘心地開口,“一定要出去?”本想留在手術室陪伴愛人的他,被自家老哥三番五次的往外趕卻仍不死心。
“出去!”伸手指向手術室的大門,司徒御雪毫不留情地下達最後通牒。
抗爭失敗的任藏撲到愛人身旁,深情地留下一吻,一步三回首地緩步離開。
在任家,新生命的誕生總是伴隨著意外驚喜,震驚地看著嬰兒床裡那對酣睡的小不點,任藏生平第一次像只金魚般瞪圓眼,緊緊盯著小傢伙們良久說不出一句話。
正在照顧“產夫”喝黃芪雞湯的司徒御雪冷哼一聲,在陸彥無奈的輕笑中,轉身毫不留情地踢出一腳,“哎,功臣在這呢,趕緊餵人吃飯,真是有了兒子忘了娘!”
小腿狠遭一記重踹,找回神智的任藏恍然大悟狀地奔回愛人身邊,搶過哥哥手中的湯碗,仔細吹溫後餵給愛人,“雙胞胎,辛苦。”
陸彥微微一笑,別有深意地瞟眼站在愛人身後的司徒御雪,其實胎兒穩定之後,對方就偷偷告訴他懷了一對寶寶,不過想給愛人一個驚喜的他並沒有告訴任藏,還拉司徒御雪一道做起保密工作。
“對了。”突然想到些什麼的司徒御雪打開壁畫式電視,神秘兮兮地對陸彥道,“一會兒有好戲看,千萬不要錯過。”
正想問個明白的陸彥還未開口,就見電視上,沈正濤眾人齊齊現身,高調地同主持人調侃嬉鬧,“這是……《一代舞王》的首映典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