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啪啪啪”司徒御雪高深莫測地挑唇一笑,看好戲似的拍拍手,“精彩直播,切赫錯過。”
從容淡笑的陸彥把注意力轉向電視,正巧看到主持人在介紹風頭正盛的衛翔,屏幕裡的青年衣著不凡,從頭到腳都是高檔貨,鏡頭拉近後,搔首弄澗的衛翔笑得一臉得意,舉手投足間,無時無刻都在彰顯他此時的高端形象。
“沈正濤簽了衛翔?”看到這一幕,心頭困惑的陸彥扭頭向司徒御雪尋求答案。
“沒有。”出乎他意料的是,回答這個問題的人居然是端著湯碗的任藏,照顧完愛人,早已養成良好家居習慣的男人將東西收拾整齊,繼續站在兒童床旁觀賞兩隻睡得香甜的包子。
盯了快兩個鐘頭還不夠麼……向傻爸爸投去充滿感嘆的一瞥,陸彥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電視裡笑得滿眼燦爛的衛翔,自言自語道,“出手挺闊綽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與衛翔相處了快一年,對方的經濟實力有多強陸彥自然十分清楚,如今出席一個首映式就打扮的如此招搖,依對方的性子,想必平日裡開銷更大,難不成自恃清高的衛翔也找到金主了?
“富婆的床倒是可以爬一爬,不過他的債主是銀行。”好像知道些什麼的司徒御雪開口道,“覺得自己成名在即,因此花起錢來更加肆無忌憚,他喜歡丟銀子,我自然會幫著鋪路。”像衛翔這樣的無知少年是最容易拐帶的,他只需吩咐幾個三流小藝人跟衛翔稱兄道弟的鬼混幾日,多傳授一點“新手經驗”,目的就達到了。
原來是這個妖孽挑唆的,陸彥垂眸暗自嘆口氣,不自覺地回憶起自己剛出道的往事,小藝人的日子過得最是悽慘,沒路子賺錢開銷卻不小,為了維持一個光鮮好形象,往往寧願住窩棚啃饅頭就涼水,衛翔虛榮過盛,又追求奢華,此時稍微得勢,肯定把持不住,抓人缺點善加利用,司徒御雪的手段還真是犀利,“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理?”
司徒御雪笑而不語,指著電視上播放的影片片段轉移話題道,“快瞧瞧,這段舞蹈是不是很熟悉?”
“舞蹈”二字瞬間勾走陸彥所有注意,電視中正在播放的精彩片段正是衛翔作為舞蘀的表演,被沈正濤喻做整部戲的靈魂,看著自己辛苦編排的舞蹈被一個外人佔為己有,這種掏心口般的疼痛讓陸彥在不知不覺中握緊雙拳,氣得手腳冰涼。
不知何時走到愛人身旁的任藏握緊陸彥的手,安撫般地輕拍兩下,隨後將人抱入懷中。
首映式的直播還在繼續,舞蹈片段播放完畢,影視界的資深美女主持拿起話筒,欽佩有加地看向站在領軍人位置上的沈正濤,對這段舞蹈大佳讚賞一番,隨後話鋒一轉,笑容滿面道,“衛翔演繹的舞蹈頗有舞王再現的氣勢,沈先生不愧是舞王濤睿當年最信賴的摯友,我想問一下,這支精彩的舞蹈是怎麼誕生的?到底是出自哪位編舞高人之手?”
此言一出,全場眾人的焦點都對準沈正濤,攝像師非常及時的給了他一個特寫。
早有準備的沈正濤坦然面向鏡頭,瞬間擺出一副痛失摯友的悲傷表情,遺憾道,“就算主持人不問這個問題,我也要在此特別說明一下,這段舞蹈的編排正是出自好友濤睿之手,是他生前所創作的未發表作品,我說過,拍這部片子的初衷就是為了紀念他,如今看到這段舞蹈在新一代舞者的身上重現,也算了卻好友意外辭世的遺憾。”
“好一個信口雌黃的好友!”滿面哀傷的沈正濤話音剛落,就聽現場有人高聲反駁,突如其來的抗議聲讓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邀請來的各路嘉賓此時都露出茫然而驚訝的神情,此時喊話之人早有預謀地衝上台,憤怒地指著沈正濤高吼,“沈正濤你這個偽君子!在害死我哥哥後還不肯放過他,不僅擅自剽竊他的編舞,還利用他來做你成名的墊腳石!”
此言一出,全場一片譁然,不少反應過來的媒體記者立刻意識到這條新聞的價值,馬上端起手中的相機辟裡啪啦照個不停,而那些前一刻還笑容滿面的投資商,此時已是一臉驚愕。
“小蓉,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被戳到痛處的沈正濤馬上轉悲為怒,想要走到濤蓉面前把人勸回去。
氣憤地甩開對方想要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濤蓉手疾眼快的一把搶下主持人的話筒,大聲道,“我胡說八道?沈正濤,你以為肇事司機頂蘀你坐坐牢就沒事了?你以為用幾個臭錢就能抹平你做的惡事?想的美!”
“司機?”前一刻還勉強保持微笑的沈正濤聞言立即倒退一步,強作鎮定地裝傻,“什麼司機?我怎麼聽不懂你說的話,小蓉你不要太任性。”當初為了讓司機全權頂罪,他確實費過一番心思,原以為破財免災,事情過去這麼久早已相安無事,沒想到在如此重要的時候又被人重新揪了出來,早知如此,當年就應該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徹底了結。
沒有理會對方裝傻充愣的辯解,濤蓉幾步跳到舞台中央,對著攝像師的鏡頭厲聲宣佈,“作為濤睿所剩的唯一親人,我有權利要求沈正濤歸還哥哥生前的所有私人物品,包括編舞筆記和視頻錄像!並且要求在此事沒有得到明確結論之前,涉及侵權的影片《一代舞王》不許公映,律師函我會請康律師送過來!”
一席話激起千層浪,一開始還持觀望態度的台下眾人終於按捺不住,特別是抓新聞博眼球的各路記者,早已忘記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如潮水般,一股腦地湧向昂首闊步下台的濤蓉。
“小蓉……”再也坐不住的陸彥想要掙脫愛人懷抱起身,卻被對方牢牢按在床上,任藏瞟眼滿眼愉悅的哥哥,安撫愛人道,“沒事。”
笑吟吟地關掉電視,司徒御雪扭頭看著陸彥,雙手托住下巴擠擠眼,“很精彩吧?”
焦躁不安的陸彥瞟眼對方,憂心忡忡道,“這樣興師動眾的打草驚蛇,你就不怕對方跑了?”
“小白,哼!”鄙夷地哼唧一聲,司徒御雪指點江山道,“難不成你還要等它真上映之後再砸場子?搞得和宣傳造勢似的,生怕人家不紅麼?現在打壓下去最好,讓他連騙票房的機會都沒有。”
“有道理。”想通其中利害關係的陸彥長鬆口氣,很多事都是越掐越紅的,片子真要是上映了,衛翔之流總還有一絲面對公眾的機會,既然下手,就動的徹底一點,別給對方留任何翻身的餘地。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需要司徒御雪再做任何籌謀,光憑媒體挖新聞尋勁爆的求知慾,就足夠把事件的進展跟蹤個徹底,更何況任氏還有意煽動旗下媒體和藝人聯合聲討,於是事發不到半月,想要力挽狂瀾的沈正濤最終選擇了放棄抵抗,走投無路的他只能呆坐家中,躲避外面的連番聲討。
厚重的窗簾擋嚴房間最後一絲光線,原本整齊的客廳此時滿地凌亂,被撕扯開的靠墊和沾滿髒污的衣服亂糟糟地堆在地上,一直延伸到滿是灰塵的沙發腳下。
頹然跌坐在沙發的沈正濤,洩憤般地狠掐自己的腦袋,深陷髮絲中的十指青筋畢露,似乎想要插進頭皮深處,口中反覆念叨一個讓他傷心欲絕的名字,“濤睿……”
沒有任何光線的房間突然亮起一道幽暗之光,推開房門的琳雯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語氣憂傷的低聲道,“正濤,怎麼不開燈?”
突然打開的耀眼燈光讓沈正濤感到極為不適,他下意識地縮縮脖子,不悅地從雙臂中抬起頭,憤怒地瞟眼穿著得體的妻子,“關掉!”
“正濤!”將心頭淤積的不滿情緒全部浮現在臉上,琳雯幾步衝到丈夫面前,拚勁全身力氣搖晃對方高聲道,“你振作一點!事情還沒定論呢,咱們還有機會。”
“機會?”沈正濤嘲諷地冷聲反問,隨即推開妻子的手,自暴自棄地癱軟在沙發上,“到底是我們對不起他,這都是報應,報應……”那人死後,他無數次希望能夠夢到對方,哪怕只是一個背影,好給他一次請求原諒的機會,可惜無論他如何思念、追悔、期盼,那人都不曾露面,時日久了,自己記憶中的容顏反倒日趨模糊。
“噹噹噹!”如審判來臨般的敲門聲驟然響起,緊接著門外傳來一串雜亂的腳步聲,還未等驚訝的琳雯跑去開門,一路人馬就大義凜然的闖了進來,為首的男子酷著一張判官臉,掏出一張公文舉到琳雯面前,威嚴道,“沈正濤先生,請你和我們走一趟,協助調查濤睿車禍案。”
推開擋在警察前方的妻子,沈正濤苦澀一笑,無比平靜地點點頭,在琳雯絕望的注視中,跟著警察一步一踱地緩緩走出房間。
“正濤!”淚流滿面的琳雯軟軟地雙膝跪地,摀住臉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濤睿,我們真是無心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