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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闖高門(穿越要在加班後1)》第2章
  第二章

  「以你的生辰日來排算,你是十二星座中的白羊座,代表最原始的靈魂和感覺,你很少懷疑自己,遇到事情橫沖直撞的一頭撞上去,有時太活躍了,老覺得有很多事還沒做,一直想去嘗試還沒做過的事……」

  誰想得到幾本《紫微鬥數》、《八字啟示錄》、《星座愛情兵法》,能用來當生財工具,把二十一世紀那一套照本宣科地搬到古代,也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銀兩賺滿缽。

  對此,宮徽羽也直呼不可思議,她不過照書中的解說,加上自己無師自通的融會貫通,以及在婚姻介紹所磨練出的好口才,居然也能說個七成準確,讓她也有種她幾時變得這麼厲害了的驕傲。

  不過她很有良心,每算一次命只收五十文錢,若是算得準再由客人斟酌給錢算是誠意,而她從不拒絕「供奉」,若是整錠金元寶更好。

  看人說人話,看鬼說鬼話,牽了幾年紅線,她最擅長察言觀色,盡量把話挑好聽的說,絕對不說死,保留模稜兩可的空間,任憑客人自行揣摩,充滿神秘意味的一句「天機不可洩露」,信者十之八九。

  通常會來蔔算的人大多是遭遇無法排解的困境,或問事業,或問婚姻,也有問功名的,她排解之餘順便充當心理醫生,讓他們把心中的困擾說出來,再一一點出盲點。

  其實人要的不是指點迷津或求神明顯靈,護佑其所求,而是缺乏自信心,需要鼓勵和支援,悶在心裡無人傾聽,積郁難免成疾,終成沉,益發覺得諸事不順。

  一旦把話說開,沉鬱多時的心結解開了,人也就豁然開朗了,百病驟除,心胸自是開闊。

  而以男子裝扮來為大家算命的她,竟然意外搏得小神算之名,名氣漸大後,為免女兒身遭人識破,她一日只接十位客人,而且算命時都藏身在簾子後,由假扮老叟的富貴代為傳話。

  富貴是富春的弟弟,今年二十足歲,不過長相老成,猛一看還以為三、四十歲了,身材魁梧,手臂粗壯,他兼做護院和小廝,一人多用。

  「對對對,沒錯,我想跟叔父出海行商,叔父說我是做生意的料,可是我娘說風險太大,要我在家裡種田,幾甲的土地我一個人哪忙得過來。」聽不懂什麼叫白羊座的年輕人頻頻點頭,直道小神算說得真準,話裡不免埋怨了幾句,認為頭發長,見識短的娘親阻礙他的前程。

  「你成親了嗎?」宮徽羽借著富貴的口一問。

  家境看來不錯的年輕人靦眺一笑。「年前剛娶新婦,還不足三個月,她是村長的女兒,叫小月。」

  「嗯!那你當務之急是早日讓你娘抱孫,只要白胖孫兒抱在懷裡,她什麼都允了你。」老人家的心願大同小異,有子有媳,接下來最大的盼頭是傳宗接代的男丁,他們把香火的延續看得比什麼都重,這樣百年之後才有臉面見地下的老祖宗。

  「真的嗎?」他一聽,喜出望外,符合白羊座的個性,差點跳起來歡呼,直率的心事全表現在臉上。

  「不過還是要給你一個忠告,凡事要預留後路,不可過於急切而沖過頭,人無害人之心,但起碼的防心要有,切記,忍一時風平浪靜,別為了一點小事起口角,要忍。」

  白羊座向來過於直接,想做什麼就一古腦的往前沖,性情單純像個孩子,但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容易和人起沖突。

  眼前的男子雖是對經商頗感興趣,可是一時的熱度持續不久,等他過了幾個月後又發現更有趣的事,便會把出海一事拋諸腦後,興致勃勃地專注在新事物上頭。

  宮徽羽針對這個星座的特性順勢一說,一來能打消年輕人的沖動,二來能讓年輕人的娘親安心,不用為兒子的任性愁白了頭發,三來新媳婦也有夫婿可依靠,免得時時刻刻提心吊膽,擔心出門的情郎回不了家。

  「嗯!我回家生孩子去。」說風就是雨,急驚風似的年輕人丟下二兩銀子,飛快地消失在簾子外。

  果然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白羊座,行動和作風直截了當,不拖泥帶水,想做的事馬上去做。

  年輕人走後,宮徽羽看了看計時的沙漏,時間還早,趕得上用膳,於是又讓富貴喚個人進來。

  這次是一名上了年紀的老婦,神情有幾分局促不安,她一走入臨時搭建的小棚子便不時的摸耳撫發,眼神飄來飄去,好像很怕被熟人瞧見。

  「我……呃!想來問一下婚姻……」老婦一開口,裝出老態的富貴差點噴出一口茶水。

  她這個年紀……也未免太老了。

  富貴腦子裡才想著臨老思春,垂放的朱紅色幔帳後便傳來警告他專心的輕咳聲,而後是細碎的聲音,他一字不減地照念一遍,還作勢一撫長及胸前的假鬍子。「你是為你女兒問婚事來的吧!」

  老婦一聽,眼神也不閃爍了,著急地尋求一個解答。「小神算真神了,我就是為了女兒而來,她都十八了,還找不到好婆家,前幾日媒婆上門為綢緞莊鐘老闆的小兒子說親,不過我聽說那小兒子病得只剩下一口氣了,急於成親是想沖喜,我一個閨女養了十幾年,怎能平白守寡。」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相生相剋,相生則相近,相克則疏遠,緣生緣滅皆是個起頭,你且說來兩人的生辰八字,我合計合計。」婦人被什麼木生火、火生土的繞得暈頭轉向,糊裡糊塗便把在紅紙寫上的八字遞出。

  接手的富貴往後一遞,丫頭打扮的阿繡掀簾子一接,沒讓人瞧見簾子後俊秀非凡的小神算。

  「男有分陽男、陰女,女子亦同,人有五運,每十年的運稱之大運,貴千金為陽女,第一運是六歲四個月到十六歲四個月,第二運是十六歲四個月,我合算了一下是順行,此婚事可成,但要往後推三個月,方可一生平順。」

  「真的不會守寡?」婦人驚喜中帶著一絲猶豫。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天災人禍難以預料,誰就一定能長命百歲呢!不過由卦相看來,你女婿是有驚無險,你靜待三個月後便知分曉。」是死是活也就在這幾個月了。

  宮徽羽照書排出的宮位,是凶中帶吉,所以她大膽地推算是吉慶,不過為了確保萬一,她讓人把婚事多延數月,好看鐘府少爺是否能過此難關,不耽誤人家閨女的終身。

  畢竟是道聽塗說,當不得準,聽來的話大多失去幾分真實,趁著議親的緩沖期,婦人還能多加打探,就算要上門探女婿誰阻止得了,病情是輕是重一目了然,瞞不了人。

  「好,我聽小神算的,女兒再不嫁人都要留成仇了。」反正不差這幾個月,等等看吧!

  婦人肉疼地取出一兩銀子置於桌上,有些捨不得,可是抬頭一瞧簾後隱隱約約的身影,一咬牙又掏出半兩銀子一放,怕自己反悔的趕緊往外走。

  說是來問事,其實是求個心安,她擔心一時的決定會誤了閨女一生,因此多了個人來分擔責任,她心裡輕松了不少,用銀子來寬自己的心是值得的,至少日後無怨無悔。

  「小姐,時候不早了,再不回莊,夫人一問起,錦兒、綿兒無法回話。」她們是瞞著夫人出莊掙錢,得趁夫人發現前返回,不然下回想溜出莊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拜小神算的名氣,宮徽羽手頭寬裕了,手邊多了積蓄,照料病中的娘親更是不遺餘力,一得空便陪娘在院子裡走幾圈,再以食療的方式補其精血,先健其身再寬其心,由根本治療她的心病。

  由於女兒的時時陪伴,宮夫人的精神比以前好上許多,她也不再整日臥床不起,偶爾還會到花窗前繡繡帕子,曬曬太陽,在阮嬤嬤的攙扶下也能走到莊子外看人收割稻穗。

  可是宮夫人一能下床,宮徽羽的煩惱也隨之而至,她沒法像之前一樣隨意出莊,每次出門都像做賊似的偷偷摸摸,還得算好時辰,以免娘親想找人時找不到她。

  好在她娘有早晚禮佛念經的習慣,在佛堂一待就是大半天,要不然她還沒辦法在眾人的掩護下出門,幹起「神棍」來。

  「富春、富貴,你們把這裡收拾收拾,以後可能得差三隔五的出門,你們去租個偏僻點的一進小院,日後我們掛個牌專接預約的客人。」這樣時間才排得上,不至於匆匆忙忙地趕來趕去。

  「小姐的主意不錯,就找個門口能種兩株桂花的小屋子,隔出內室和外室,讓丫頭們傳話,省得男女有別招來非議。」富春早就想提醒小姐了,她一個未出閣的千金小姐不好在人前拋頭露面,即使她身著男裝,猶如貴氣的小公子,也不是長久之道。

  「是是是,讓富春費心了,我和阿繡先回去了,你們快點,不要晚歸。」她也擔心他們走夜路的安危。

  人與人相處久了都有感情,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一直是富春盡心地照料她,有時連自個兒的丈夫和孩子都顧不上,她的忠心和窩心連鐵石都動容,何況是身受其利的宮徽羽。

  雖然她體內的惰性是改不了,一樣好吃懶做,大清早爬不起來,宅到骨子裡了,可是別人對她的好她心存感激,不會連關心人都嫌懶。

  「是的,小姐,我讓吳順送你……」坐馬車比較舒適,小姐皮嬌肉貴的,不能有一點損傷。

  「不用了,吳順還得顧鋪子,我……啊!好痛,誰擋在前頭……」冒冒失失地,害她撞上去。

  宮徽羽嘀咕著揉著撞疼的額頭,白玉一般的小臉皺成肉包子,她埋怨冒失鬼擋路,頭一抬正想責備幾句,入目的俊顏卻讓她為之一怔,短暫的失了一下神,暗道,他長得真好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真養眼。

  美的事物人人喜歡,宮徽羽在與他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心髒撲通撲通的亂竄一通,令她有些意亂情迷,幻想著他脫光的luo胸有多叫人噴鼻血,她要醉了。

  不過她很快地覺醒,美麗的東西是帶毒的,不論是人或是物。果然,俊美無儔的男人一開口,瞬間令人美夢幻滅。

  「別把口水滴在本公子身上,你發癡的模樣叫人倒足胃口,本公子對送到嘴邊的腐肉不感興趣。」他看一眼便知道,眼前這人是女紅妝,她身上幽幽淡淡的暗香十分宜人。

  「你……你的嘴巴真毒。」回過神的宮徽羽瞠大瞳眸,心情突然非常惡劣的想起某人。

  一個姓夏名文軒的臭男人。

  她很不想去回想穿越前的種種,尤其是那名臭嘴律師的刁難,他是她職場生涯中最大的惡夢。

  「而你的個子真矮,沒飯吃嗎?我不介意施捨你一碗白米飯。」一臉邪笑的俊美男子比了比胸口,可惡地嘲笑她長不高,還刻意將手肘往她頭頂一壓,讓她又矮了三寸。

  「放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天生矮個,無從選擇。」看到富春、富貴怒氣沖沖地想沖過來為她出氣,宮徽羽眼神一使,令兩人勿輕舉妄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能應付。

  「可這高度本公子擱著舒坦,不想移動。」看著她氣呼呼嘟起小嘴的模樣,夏侯禎莫名地感到愉快。

  她一聽,馬上身子一蹲,轉身,擺脫令人不快的重量。「若是想問前程,問官身,問婚姻,明日請早,今日我心神耗費過劇,無法為貴人你排憂解勞。」她直覺當他是來算命的客人。

  「何來看出我是貴人?」他也不澄清,只是搖著扇子,一副尋人晦氣的模樣。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她在心裡「問候」了幾句。

  「錦繡坊的雲錦,江南第一繡工的繡技,腰上配溫潤的羊脂白玉,腳上的雲底厚靴更是名家所出,除了瞎子才看不出你一身貴氣,不用排命盤也能看出尊駕的貴不可言。」

  的確很「貴」呀!人比人會氣死人,光看那一件銀白色錦衣玉帶,就是尋常人家買不起的天價,她只要擁有其中一樣就可以一整年不用賣弄口舌,掙那蠅頭小利了。

  所以說天底下哪有公平可言,有人綾羅綢緞,富貴滔天,一出生便擁有鋪天蓋地的財富,有人戰戰兢兢的討生活,不敢以女兒身示人,唯恐斷了財路,生計無以為繼。

  「眼力不錯,有賞。」夏侯禎歡快的搖扇,好似遇到了件大快人心的事。

  一聲有賞,他身後站得筆直的兩名玄衣人之一立即取出白花花的銀子,足足十兩。

  「多謝賞賜,貪財了。」宮徽羽動作奇快地收下,收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絲毫不見心虛。

  人家要給她為何不收,裝什麼清高,一文錢壓死英雄好漢,要是銀票百兩,叫她給他擦鞋她都肯。

  骨氣這玩意兒看不著也摸不到,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做人要能屈能伸,犯不著為了一點小事斤斤計較,拿在手上才是自己的,其他都是虛的。

  「你倒是直率,不懂客套為何物,相當合我脾胃。」這張臉看得順眼,尤其那寶貝雙眼亮得幹淨。

  可惜我看你是越看越扎眼,生不了好感。「真是抱歉了,家母尚在家中等候我,請恕我不能多陪你聊幾句,來日有緣再聚首,告辭。」

  「等等,本公子向來不信什麼緣不緣分,擇日不如撞日,你給我算算是否心想事成,算得準了,你這後半輩子便衣食無缺。」夏侯禎黑眸閃著旁人看不透的深意。

  很誘人的餌,她想一口咬下,但是……「命有定數,人有自知之明,多少能耐做多少事,強求不得,我今日的氣力已用盡,心有餘而力不足,望請高抬貴手。」她忍他,「忍」是一門高深學問,宅女必備。

  宮徽羽是鴕鳥心態,不想生事,她的瀨人哲學是不主動招惹麻煩,能避且避,不與人爭惡,自個兒吃點虧就算了,和強權分子爭一時之氣,下場可想而知的慘!慘!慘!

  這叫經驗之談,哪個年代不存在弱肉強食的劣習,連她都會挑軟柿子捏,才不會傻得用腦袋瓜子去踫硬石頭。

  「可本公子看你氣色好得很,紅光滿面,印堂光滑,是天生好命的大福之相。」夏侯禎輕佻地以摺扇挑起她如玉的下巴,像打量牲畜一般審視她的五官容顏。

  天生好命還需要為五斗米折腰嗎?羞辱,絕對是羞辱!可是受辱者能聲張嗎?為自己討個挽回顏面的公道,大聲喝斥嗎?答案是不能。

  所以只能默默地咬牙忍受了,誰叫宮徽羽是定國公千金,而非市井小民,她的身分束縛了她,事情鬧大於她沒好處。

  她在心裡背「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狗咬狗,一嘴毛……「那是假像,其實我外強中幹,是個內底快掏空的病秧子。」

  她作勢咳了幾聲,然後手心握成拳往小腹一壓,那嘩啦啦的酸水全吐在銀白錦袍上。

  不值得學習的催吐減肥法,只用在吃太撐,胃難受的時候,沒想到隔了一個時空還派得上用場。

  「這位公子真抱歉,我改日再向你賠罪。」說完,她腳底抹油溜了。

  只見原本笑得白牙外露的夏侯禎驀地笑臉一收,臉色微僵,一張俊容仿佛染上大雨將來的陰霾,冷冷地且陰惻惻地瞪著遭污染的衣袍,神情凝重得像要擰斷某人秀雅的頸子。

  「哈!這就是你丟下我要做的事,你還真是別出心裁……」果然熱鬧沒白看。

  「閉嘴,傅清華。」夏侯禎陣色一深,冷沉地將外袍一脫,甩上一旁跟著看戲的傅清華臉上。

  敢取笑他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四皇子夏侯禎長相俊美,性格狡詐陰險,善於算計人心,為人話病的怪癖是不在乎樹敵,覺得沒有敵人的世界實在太無趣了,他不自個兒找樂子未免太虧待自己。

  他沒有當皇帝的興趣,高高在上的一國之主沒那麼好當,而且也不輕松,日日早朝聽文武百官說一堆言不及義的廢話,正事沒幾樁,互相攻訐的政敵倒是大打口水戰,聽完了廢話下朝,接著是處理堆積如山的奏摺,這些全是君王的責任,還不能假手他人,小太監磨了一天墨也不見得能一日批完,一日復一日,幹的是枯躁又繁復的活。

  到了夜裡還不得放鬆,得翻牌子挑選侍寢宮妃,為了平衡朝中勢力,即使再不喜的女子也要勞動龍軀臨幸,好維持後宮的平靜。

  喜歡的妃子不能寵,不愛的嬪妃寵上天,還有來自各大臣的角力,後宮女子與前朝臣子密不可分的家族牽絆,兵權、商道、文官、諫言……在在影響到朝廷的安

  因此夏侯禎打心底排斥那高不可攀的位置,也無稱霸帝業的雄心壯志,他惡劣地只想隱身幕後看兩虎相爭。

  但是誰也沒想到,這位凡事皆操縱在手中的狐狸皇子居然遇到不可預測的變數,尋人開心的樂子沒找著,反而被吐了一身酸味,讓他大大的落了面子,更重要的是,小耗子跑了,讓他頓失逗弄的樂趣。

  「小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到驚嚇,快把這一身濕衣服換下,千萬別著涼了,錦兒、綿兒一個去提熱水,一個到櫃子裡拿套衣裙,阿繡到廚房煮碗薑湯來,要快……」

  不愧是管事婆子,富春井然有序的指揮眾人,在極短的時間內安排好一切讓一屋子的下人各司其職,一個也不落下的全動起來。

  她邊說邊移動腳步,手腳俐落地將一床厚褥往小姐身上一裹,包得密密實實又不透風,以防受了風寒。

  「是的,富春姐,我去提熱水。」

  「小姐要穿哪套裙子,月牙白纏枝蓮紋曳地裙行不行,端莊又秀麗……」

  「薑湯一碗夠嗎?我熬上一鍋,夜裡再喝一碗祛寒,多出點汗,排出寒氣,前些日子小姐才剛受過傷,身子虛,禁不起寒意的反復折騰。」

  屋內的人一個個忙得像陀螺似的打轉,又是燒水又是煮薑湯,一套一套的衣裙往床上鋪,富春低著身子為宮徽羽淨面拭手,神色認真地仿佛在擦拭上等白瓷。

  看著所有人只為她一人忙和著,宮徽羽忍不住笑出聲,她夢想中的阿宅生活不外如此,不用自己動手便有人侍候,她只需等人服侍,此一幕美好到她作夢都會笑醒。

  「小姐,你還有心情笑,要是讓夫人瞧見你此時的模樣,她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好好的公侯千金弄得像街邊的叫化子。」她本來該在定國公府養尊處優,過著僕婢簇擁的好日子,任誰也不敢小覷她,現在卻……富春心疼主子,覺得她被定國公虧待了。

  「富春,我這叫做苦中作樂,哭是一天,笑是一天,何不開開心心地笑著過每一天。」人生苦短,要懂得及時行樂,沒有小說、沒有漫畫、沒有歐巴我愛你的韓劇,她不笑,難道要她哭嗎?她還真擠不出眼淚。

  方才夏侯禎的難纏差點讓宮徽羽脫不了身,她都已經離開了,他竟又追了過來,恰好她眼尖地瞧見隔壁酒樓夥計提了一桶污水出來,靈機一動,佯裝體力不支一頭撞上去,水潑了她一身,渾身濕得直滴水。

  見狀的夏侯禎不好再留人,薄唇抿成一直線,眸色深不見底,眼睜睜地看富春大呼小叫地將她扶上馬車,憨厚的吳順一揮馬鞭,揚長而去,當時她真想捧腹大笑,雖然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計謀,不過也算扳回一城,沒讓那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耍著她玩。

  「就怕小姐開心過了頭,樂極生悲,那位公子看來氣度不凡,出身不差,不是好惹的人物,若是他盯上小姐,不懷好意,那可是非常糟糕的事。」富春瞎操心的毛病改不了,未發生的事先放在心裡頭發愁。

  宮徽羽好笑地拍拍她的手。「大不了咱們這段時間不出莊,這陣子賺的銀兩夠我們撐上一段時日了,我們不出門還怕他找上門不成,何況我扮的是小公子,他上哪找人。」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小姐的花容月貌堪稱人間絕色,若被惦記上了怕也是令人苦惱的麻煩。」在富春眼裡,小姐樣樣都好,連宮裡的公主也比不上,是一等一的好。

  富春一直像個姐姐般照顧不懂事的宮徽羽,疼她、讓她、寵她,除了忠心耿耿外,也是為了報恩。

  她嫁人的那年才十六歲,宮夫人就給她一盒首飾以及二十畝的水田,她感念再三的叩恩,也誓言要好好侍奉主子。

  誰知好景不長,同一年發生了「那件事」,當時受了莫大委屈的夫人被遣送到陪嫁的莊子,原本服侍的二十幾個奴婢、婆子還是夫人力保下才逃過一死。

  之後,富春挺著顯懷的肚子,不顧婆家人的阻止,一心要陪在小姐、夫人身邊,幫她們度過最艱難的時刻。

  好在她的丈夫吳順能體諒,也是個為主的忠僕,加上她三年生兩子,而後又生了個愛笑的閨女,婆婆才容忍她家裡、莊子兩邊顧全,未見苛責。

  花容月貌?宮徽羽暗笑,是長得還不錯,小有美人之姿,但還不到人間絕色。「別想太多了,自己嚇自己,咱們安分點就是,別讓人鑽到空子……哈啾!」

  「哎呀!不會是著涼了吧!這錦兒到哪去了,要她提桶熱水拖拖拉拉的,真是急死人。」早知道她就自個兒去了。

  剛說錦兒,錦兒就提了一桶熱水走了進來,身後是端著冒煙姜湯的阿繡,兩人小心翼翼的走著。

  「熱水來了,熱水來了,快讓開,別讓熱水燙著了……」錦兒高聲喊著。

  宮徽羽的屋子裡有著還算寬敞的淨房,半人高的浴桶散發木頭的香氣,錦兒先倒冷水再用熱水去兌,冷熱調和到宜人的水溫,灑上自院子裡摘的丹桂花瓣,頓時屋內沁人馨香滿溢。

  「小姐,富春為你寬衣。」富春伸出手就要替她解開單衣的帶子。

  微微一閃身,宮徽羽撲通一聲跳入浴桶裡。「富春,我餓了,你先弄點棗泥糕給我止止饑。」

  她是懶沒錯,但讓人服侍是一回事,剝得寸縷不著,渾身光溜溜地見人她還做不出來,即使這具身軀不是她原有的也一樣。

  身體浸在水中,宮徽羽慢條斯理地解頭帶、單衣、肚兜、褻褲一件件往桶外扔,藉著桂花的遮掩,她曲起雙腿,頭往桶沿一靠,溫熱水氣包覆周身,她舒服地發出喟聲,微閉上黑玉般的水眸。

  「小姐,先喝薑湯。」

  薑汁的味兒嗆鼻,一靠近,兩道彎彎的細眉立即一顰。「能不能別喝,我泡泡熱水就好了。」

  「不行,富春姐交代要整碗喝完。」阿繡十分堅持。

  「到底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這麼折騰我。」她小小地不滿,滿口的薑味叫人不舒坦。

  雖然口中抱怨連連,宮徽羽也知道她們是為了她的身子著想,因此乖乖的鼻子一捏,十分孩子氣地分了好幾回才飲盡一碗薑湯,喝完了還吐出丁香小粉舌,表示燙了舌頭。

  「小姐,這幾本天書你要擱哪?」完全不識字的阿繡對書有著崇高的敬意,捧在手上都怕汙了書頁。

  「天書?」昏昏欲睡的宮徽羽有些迷糊,想了許久才明瞭她所謂的天書是何物。「就擱在枕頭底下吧,我睡前再看一會兒,取用順手。」

  「小姐,這會不會太不恭敬,要不要找個玉盒裝著,這書太玄妙了,可不能讓外人瞧見了。」靠著這幾本書他們賺了好多錢,這一定是好東西,要盯緊點,不能被偷兒偷了。

  阿繡不懂什麼大道理,她只知道小姐翻翻書就能賺銀子,跟神仙一樣厲害,她看的書便是天書,彌足珍貴,跟菩薩手中的拂塵同樣地重要。

  聞言,宮徽羽笑道︰「沒那麼誇張,不過是幾本書……」

  視線落在封面設計精美的彩圖上,她嘴邊的笑意漸漸淡去,那豐富的色彩是這年代的技巧所做不出來的。端正的字體以及潔白的紙張更是當代工藝所不能及,他們尚未發明印刷文,大都是手寫稿,數量不多。

  玉煌國的國風介於唐宋間,道德嚴苛,對女子的規範也甚多,但對男子的風流事跡卻睜一眼閉一眼,視為美談,文風偏向唐代,可民間風俗卻更近北宋,崇尚佛教與道教。

  不過已有《女誡》、《女規》之類的書籍,佛經更藉由僧尼之手廣為流傳,有神怪著作,小姐、書生私奔的靡情小說,詩文、散冊等等,而民間書肆賣的是復本,紙張暈黃且字跡不顯,白日閱讀可,一到夜裡便不甚清晰。

  看著這幾本有關星座、八字、命盤排法的書籍,宮徽羽目光黯淡,這屬於二十一世紀的東西,讓她開始想家了。

  離家在外工作多年的她甚少回家,逢年過節也只是回去沾沾醬油,待不了兩天又離開,每回都讓淚眼汪汪的母親拉住她的手,大罵她無情、不孝女,罵完又將自家種植的蔬果往她懷裡塞,怕她餓著、凍著,又怕都市里的食物不新鮮。

  要不是鄉下地區的工作機會太少,光是種田,打零工養不活一家人,她也不願離鄉背井找出路,減輕父母的負擔,而大哥大嫂要添小功寶了,她空出的房間剛好充做嬰兒房,爸媽也不用擔心房子不夠住。

  她是女兒,遲早要嫁人的,所以沒什麼好計較,早晚要成為別人家的媳婦,她讓出房間也算是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家人好就好,她無所謂,一個人獨居更自由。

  「小姐,小姐,你睡著了嗎?」綿兒站在浴桶旁低喚,手上是折疊整齊的衣衫和長裙。

  昏昏沉沉地,宮徽羽從回憶的酸澀中回神。「沒睡,只是打了個盹,我娘找我了嗎?」

  「夫人等著你用膳,水涼了,小姐快起身穿衣。」綿兒的身旁是長得一模一樣的錦兒,她拿著裹身的長巾,準備為小姐擦乾一身的水。

  嘩啦啦的水聲從細如凝脂的肌膚滑落,明眸嫵媚,唇似胭脂輕染,齒若編貝,雪背皓頸縴腰無一不秀美的宮徽羽一跨出浴桶,隨即被燻著暖香的浴衣包裹住她肌膚吹彈可破的瑩白嬌胴。

  在丫頭的服侍下,她很快地穿好衣服。

  「小姐,你怎麼哭了?」不知是誰發出的驚呼,把一屋子的人視線全引了過來,直瞅著小姐瞧。

  「薑湯太難喝了。」眨了眨眼,她不著痕跡地眨掉眼中的淚花,正經八百的發嗔。

  薑湯難喝?!

  大家的眼刀有志一同地朝搔耳傻笑的阿繡射去。

  「我……我忘了加紅糖……」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急了,一急就忘東忘西宮徽羽沒回頭看她們,逕自低著頭沉默。

  風很輕。

  雲很淡。

  心在白芒花中飄晃。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發生大事了!你快醒醒,別再賴床……找上門了……大麻煩……」

  「別吵,我好困,日頭不過午別吵我,我要夢周公……」擾人的麻雀,嘰嘰喳喳。

  「小姐,真的不能再睡了,那個人出現了,夫人和他有說有笑,看起來非常融洽……」急死人了,她一頭青絲快愁白了,小姐怎麼還叫不醒。

  「什麼那個人,我娘的客人用不著我招呼,好阿繡,我渴了,給我倒杯水,喝完了你安靜地出去,有事沒事都當明天的事。」她還想繼續和暖被窩談情說愛,一睡天下太平。

  睡意正濃的宮徽羽根本不想起來,身為無所事事的閨閣千金,她除了刺繡、女紅外,還真找不到其他打發時間的娛樂,而她剛好兩樣都不精通,更別提琴棋書畫那些舉凡名門閨秀會的玩藝兒她全然不懂,別人繡花她繡出一團看不出形狀的屎,裁布縫衣她是大小不一的兩塊碎布,一拿起針便扎手,平白用豆大的血珠子來增艷色。

  學什麼都一團糟,只有悶頭大睡她最拿手。

  在喝過水後,她又往床鋪的內側滾去,姜黃色富貴團花大被褥一拉高,蓋過頭,蜷縮成團的身子蹭著暖被,心滿意足地再度沉沉睡去,耳不聞窗外事,自成一世界。

  可是好夢由來最易醒,她想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偏偏有人在她耳邊嘮叨不休,不是拉開她的被子便是輕推她後背,讓她沒法睡得安穩。

  揉揉惺忪睡陣,宮徽羽不情不願地抱著棉被坐起身子,略帶一絲不快的瞪人,任誰沒睡足都難有好臉色,所以她嘟著嘴,臭著一張臉也是情有可原,重眠的人最恨睡不飽。

  「小姐,別睡了,真有正經事,你淨個面,清醒清醒,夫人讓你見客去。」天大地大的事兒,小姐怎麼睡得著。

  接過阿繡擰幹的濕巾,她抹了抹面,稍微回過神了。「哪來的客人,我們莊子不是很久沒外人來訪?」

  從莊園的下人口中得知,她們母女倆是別人眼中是不光彩的存在,危及家族名聲,早些年還有些同情她們母女處境的熟人來訪,說兩句安撫的話。

  但是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在她爹不當嫡妻是妻,抬了兩位姨娘為側室後,來往走動的人便少了,到最後根本是斷了往來,沒人在意定國公夫人如今身在何處。

  她探問後才知道她娘太老實了,對府裡的小妾、通房太寬厚,於是其中有人想上位,佔正室之名,暗中陷害她娘「偷人」,想讓她爹休了元配好扶正自己。

  而她爹也不長腦,光一首未留名的情詩便定了她娘的罪,再加上有心人挑撥,加油添醋地顛倒是非,就算沒這回事也傳得煞有其事。

  攸關男人的面子,有綠雲罩頂之嫌的定國公哪能毫無動靜,武夫出身的他帶兵打仗很在行,可是一涉及後院的女人,他是寧可信其有也不願平白擔上烏龜王八之名,夫妻倆狠狠地大吵了一架。

  偏偏她娘性子倔,不肯解釋「偷人」的真相,認為夫妻間首重信任,他不該聽信旁人的信口雌黃,她的品德不容誣蔑。

  一個腦子灌了水,不辨是非曲直,只為了顧全顏面;一個過於驕傲,只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越鬧越僵的兩人終究離了心,再也回不到從前的恩愛。

  「是不速之客。」阿繡悶悶地低語,不過她聲音太小聲了,聽不清楚。

  被迫離開床的宮徽羽打著哈欠,坐在梳妝台前由著錦兒、綿兒梳發編辮,以紅白相間的流蘇輕綰,面頰兩旁是垂落的碎發,簪上蝴蝶金釵和瑪瑙宮釵,俏生生的小美人妝點出清雅嬌態。

  淡淡的妝容,素雅的煙柳色暗花玉綾裙,腕間是玉白的鐲子,沒有多餘的雕飾,年輕女子的婀娜多姿自然流露,穿戴整齊的宮徽羽像朵嬌嫩的花兒,不需華麗的妝扮便透出少女的嬌美。

  她在丫頭們的陪同下來到莊子的正堂,正要福身向娘親請安時,眼尾瞧見娘親身旁一名坐姿不端正的笑顏男子,動作霎時一頓,笑容如凍結般凝住。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驚嚇,也是無措,她嚇得不輕,臉色微微泛白。

  深幽如墨的黑瞳一轉,似笑非笑地染上幾許輕佻。「我與姑娘是初次相見,莫非是認錯人了。」

  「你……」咬了咬下唇,她忍住脫口而出的質問。「是我看錯了,以為是送豬肉到莊子上的王二麻子,他一臉麻子,穿上了衣服倒也人模人樣,風度翩翩。」

  他認不出她?

  宮徽羽可沒這麼傻,從他嘲弄的眼神中分明在取笑她故作端莊,他還沒揭穿她女扮男裝她便自露馬腳,定力太差,偽裝的功力太生嫩,想騙人還差得遠。

  「我這模樣像麻子臉嗎?人言美目盼兮,真是可惜了,姑娘有眼無珠枉長了一雙美目。」暗諷他?她太嫩了,不是對手,不過她方才乍然一驚的神色倒是取悅了他,平添幾許趣味。

  「撒上一把芝麻也是麻子臉,長得太好看的人會遭天妒,不如你在臉上劃兩刀,當個氣拔山河的刀疤男……」面容出色的男人都是少心少肺的缺德鬼,正如她認識的某男。

  看著眼前美得像畫中人兒的男子,宮徽羽不自覺地想到相親無數次,但無一次成功的夏某人,他們兩人在某方面非常像,都有讓人恨得牙癢癢又討人厭的毒舌性。

  「娘……」居然對她這麼凶。

  「嗯——還要我說第二遍?」橫眉一瞟,氣勢凜然。

  「是,娘。」迫於無奈,她笨拙地行了個禮。「羽兒年幼,不知分寸,望貴客海涵,不怪罪羽兒一時出言不當。」

  該死的男尊女卑,去他的繁文褥節,她不過說兩句實在話提醒他生得好容貌的禍害,為什麼得低頭認錯。

  很不服氣的宮徽羽背著娘親在身後握起小粉拳,做出捶打的小動作,讓人瞧了暗笑不已。

  「公子,小女有不是之處,老身代為致歉。」宮夫人言語客套。「無妨,令千金活潑可愛,不失赤子之心。」他拐著彎取笑她稚氣,愚不可及的天真。

  看著女兒無邪的面龐,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她自幼無人管束,也沒人教她禮儀規矩,我雖有心卻使不上勁,累得她糊裡糊塗也不懂人情世故,見的世面也少。」

  「夫人別妄自菲薄了,在我看來已經是可取的,若我在夫人的處境,恐怕更難以自處吧,還要獨自帶大幼女,夫人難為了。」一個女人若在失去夫家的庇護下還拖上稚女,想要生存下去著實不易。

  但是若為了無情無義的丈夫而黯然神傷,以養病為由棄女兒不顧,那她這個娘親就做得太失職了。

  目光幽然一閃的夏侯禎看向面露鬱色的宮夫人,她眉頭糾結的細紋絕非一朝一夕造成的,試問一名長期浸yin在自己憂傷中的母親,甚至因此積郁成疾,她還有餘力分給需要她照顧的女兒嗎?

  不過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來過客管不著,只是小丫頭「憎惡」的眼神引起他的興趣,讓他不免多瞧一眼。

  聽到有人同情她的遭遇,宮夫人鼻頭一酸。「再艱難也要過日子,我只盼著女兒能尋門好親事,日後有個能依靠的良人,我的心願也了了,再無所求。」

  真無所求?是自欺欺人吧!她眼中還有對定國公的忿忿和怨慰,以及不甘心受到的屈辱,其實她還想要回到元配的位置,堂而皇之的回定國公府。夏侯禎看穿她的口不對心,嘴角噙笑,不做評論,女人最終的依賴還是男人。

  「娘,女兒不嫁,我才十六歲,尋什麼良人,你不怕我所嫁非人,良人變狼人,狼心狗肺的把我折磨至死?」她實在沒法相信這年代的婚姻制度,一夫多妻她哪受得了。

  她是懶,而不是傻,要和一群女人共同一個男人,她怎麼想都覺得惡心,就像渾身長了蟲子似的,與其如此,她寧可讓出所謂的夫君,也不願成為他其中之一的女人。

  宮夫人微怒的一斥。「說什麼渾話,哪有女人不當嫁的道理,娘為你找的夫婿絕對是最好的,他不敢對你有二心,否則娘就算死了變成惡鬼也會找上他。」

  什麼惡鬼,這才是氣話吧!「娘,我沒嫁妝。」

  即使她想嫁,人家也不見得肯娶啊。

  「羽兒,這點你不用憂心,會有人拿出來。」她嫁女兒豈可寒酸,非十裡紅妝不可。

  宮徽羽很不想戳破娘親的妄想,不過她是孝順的女兒,不能讓她一直活在自我欺騙的虛幻中。「娘,如果你指的是我親爹,你還是別指望太多,若他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他不會連著十年不聞不問,也不在乎我過得好不好。」

  「不是這樣的,羽兒,他只是誤會了……他會想起你的,你不能胡思亂想……」她想解釋卻詞窮。

  她知道,丈夫的所做所為出自他不肯承認的嫉妒,只會打仗的他以為她真正喜歡的是胸有點墨的文人,對詩詞歌賦的喜愛更勝於與他的感情,畢竟當年她是以詩畫聞名的江南才女,上門提親者多為文人雅士。

  而她高中榜眼的表哥更是公認的第一才子,也曾登門求娶,可是在皇上的禦筆賜婚下,她和表哥正在議中的婚事便硬生生夭折,沒多久她便嫁予受封為定國公的丈夫。

  「娘,天大的誤會禁不起歲月的拖磨,為什麼你還認為爹的心中有你,一個男人若把你放在心裡,他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即使九十九個人說你不好,他也是唯一覺得只有你最好。」真正的愛不是把人丟開不管。

  「羽兒……」宮夫人眼眶蓄滿淚水。

  「面對爹的心裡已經沒有你有那麼困難嗎?你不走出來,誰能拉你一把,你總以為有朝一日爹會接我們回府,你們能重回昔日的時光,但是……破鏡難圓,縱使修補過也是有裂縫,你真能如願以償,毫無芥蒂?」

  那是騙人的,不可能沒有怨恨,時間磨出的傷口要用時間去治癒,即便有那麼一天-他們的路還長得很。

  宮夫人沉默不語,向來唯唯諾諾的女兒忽然變得言詞犀利,她不知道該傷心丈夫的狠心絕情,還是驚訝女兒不再是個要糖吃的小丫頭了。

  「咳!咳!桂介意,你們母女倆繼續閑話家常,當我不在。」夏侯禎以扇柄輕拄下顎,斜眸一睇。

  驟然想起有客在堂,宮夫人抱歉地拭拭淚,溫婉的苦笑。「讓你見笑了,婦道人家一時的失態。」

  「不必介懷,我母……親亦是水做的,動不動就兩眼淚汪汪,梨花帶雨。」女人的通病,見怪不怪,只要不把眼淚往他身上抹,他都可忍受。

  身為皇家龍子,他的母親自是後宮嬪妃,位階雖不高,但總歸是皇上的女人,稱之母妃並不為過。

  「還讓公子來安慰老身,實在慚愧……對了,羽兒,公子有傷在身,會在莊子住上一段時日,你要細心招待著,不可有一絲怠慢和不敬。」

  「咦!你受傷了?」仔細一瞧,她這才發現他的臉色略顯蒼白,唇色淡了些,銀白錦衣換成了青色流雲暗紋織錦長袍,左肩靠近胸口處微微沁出不太明顯的暗紅血絲。

  勾起唇,夏侯禎神色自若的淺笑。「小傷,要不了命,只不過得借個地方養養,沒什麼大礙。」

  「也對,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她小聲地嘀咕著,莊子裡多了一個他,她不太踏實,莫名有些不安。

  「咦?你說什麼?」聽得一清二楚的夏侯禎假意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逗她逗上了癮。

  很適合當牆頭草的宮徽羽連忙收口,端起含蓄的笑顏。「我是說還不知道公子如何稱呼,總不好無禮地胡喊一通。」

  「他是夏……」

  宮夫人正要開口點明夏侯禎皇子的身分,但是驀然一沉的冷然眼神掃至,話到嘴邊化成輕煙,散了。

  「我姓甄,單名一個夏。」越少人知道他,那些人找到他的機會越低,也能確保莊園內所有人的安危。

  「甄夏?」真嚇?還假嚇呢!什麼怪名字。

  「你可以喊我一聲甄哥哥,羽兒妹妹。」他眼波一送,頓然桃花朵朵開,魅惑至極。

  甄哥哥?羽兒妹妹?她的雞皮疙頓時一粒粒立正站好。「甄公子,你打算住多久?」

  「看情況。」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月餘。

  「你看我們莊子裡以女人居多,能挽袖幹活的家丁少得可憐,平日自給自足所獲不多,你要不要添補一些金銀俗物,我們怕養不起你這貴人。」以他的挑剔,肯定不好侍候。

  「羽兒,你在幹什麼,你怎麼可以……公子肯到我們莊子是我們的榮幸,豈可滿口荒唐。」是她沒教好女兒,讓她學著那些鄉野婦人一般出口粗鄙,她太羞愧了。

  「親兄弟明算帳,他吃我們住我們的,理所當然要意思意思一下,要不然他住得也不安心,你說是吧!甄公子。」做人要實際點,沒有比白花花的銀子更善解人意的東西了。

  餓死的是窮人,噎死的是富家翁,她們都苦哈哈地勒緊腰帶過日子,為何不能發揮羅賓漢的精神,劫富濟貧?

  「夫人別急著苛責令嬡,她話中倒有幾分道理,不過……」夏侯禎笑得有幾分陰謀的味道,深潭般的雙陣閃動著燎原星火。「叫聲甄哥哥來聽聽,叫得公子我舒坦,那一張張的銀票就會生了雙翅膀飛到你手上,如何?」

  「真的?」她水眸驟亮。

  「真的。」好個小財迷,見錢眼開的模樣真逗人。

  「不反悔……」她不相信狐狸說的話。

  「爺兒不缺那百兒千兩,逾時不候。」骨節分明的手掌往上一翻,身後的玄衣男子立刻送上厚厚一疊銀票,他數著玩一會又展成扇狀,無限風情地振風。

  缺錢缺得凶的宮徽羽見狀,立即沒骨氣的捏著軟嗓,嬌喊一聲令人發酥的……

  「甄哥哥。」

  「嗯!鶯聲燕語,清脆悅耳,多喊幾聲多數銀。」逗她能換來心頭的愉悅,何樂而不為。

  錢財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留著何用,何不用來買快樂,他很久沒發自內心的大笑。

  「甄哥哥。」一張銀票。

  「甄哥哥。」又一張銀票。

  「甄哥哥。」再來一張票。

  「甄哥哥。」還是銀票一張。

  「甄哥哥。」銀票……銀票數到手軟啦!

  宮徽羽笑到嘴都闔不攏,一時沒忍住,說了句令夏侯禎黑瞳一銳的話。

  「看情形應該是雙子座,真好哄,順著毛摸就妥當,管他是雙面人還是雙重個性,不死守原則就對。」

  雙子座……他嗎?

  夏侯禎微眯眸心,唇畔殘留高深莫測的笑弧。

  受傷的人該做什麼?

  以宮徽羽過來人的經驗來說,無非是一天十二時辰不離床半步,除了出恭外,就是待在溫暖的窩了,吃、喝、睡都在上頭,從早到晚喝四次苦到要人命的湯藥,然後和服侍的丫頭們大眼瞪小眼,數數看誰的睫毛比較多。

  那段令人發黴的日子,即便宅到能睡上一整天的她也快抓狂了,沒病硬悶出病來。

  當初能下床走動,還是她和富春磨了許久才應允,一見她香汗薄沁,富春又要她得馬上回到床上躺著,形同廢人。

  如此看來,這位姓甄的仁兄未免太神勇,他傷在離心脈約二寸的左肩,聽說流了不少血,差點要傷重不治,不過這會兒瞧他又搬樹苗又扛土的,哪有半點傷勢慘重的樣子。

  「墨隱,你家主子真的有受傷嗎?我看他是吃了十全大補丸吧。」精力充沛到令人懷疑他吸食了提神的藥物。

  「……流了不少血。」一身玄衣的墨隱乃兩名護衛之一,另一人叫墨城,出自同一個門派——百年大族,飛羽門。

  宮徽羽靈慧,一聽即知大有內情。「流了不少血的另一種涵義是傷勢其實不重對吧?僅是見血不傷骨。」

  「……」他什麼也沒說,默然。

  此行下江南是奉了皇命,查河南節度使段文義貪瀆一案,一個小小的五品官敢貪上百萬的賑災銀,還將手伸向家有餘裕的百姓們,他的上頭肯定有人,來頭還不小。

  此事不查則已,一查就有驚人發現,循線往下探,竟扯出一筆筆爛帳盤根錯節,皇宮裡的幾位皇子亦牽涉其中。

  而他們伸手的,主要是鹽。

  不管是官鹽或私鹽,家家戶戶不可或缺,獲利頗豐,藉由漕運的南來北往,可賺取令人眼紅的暴利。

  想要坐穩那個位置,人脈、兵權、銀子缺一不可,銀子用來收買人心更是不二法寶,只要財源不匱乏,何愁文武百官不低頭,錦繡山河都可以用銀子砸出來。夏侯禎這次受傷敗在太輕敵,低估了對方的垂死掙紮,幸好傷口未傷及筋骨。

  「想套話何必舍近求遠,擺張讓我看得順眼的笑臉,哥哥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原本在另一頭的夏侯禎不知何時冒出來,打斷他們的對話。

  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咧,分明是挖好陷阱的笑面狐狸。宮徽羽鄙夷地一瞟。

  「你有多少財產?」一句話,釘死他。

  「……」夏侯禎眉頭一攏,久久不言。

  「說不出來了吧!誠意呀因人而異,天底下有幾個光明磊落、說到做到的大丈夫,你不用覺得自己食言,說大話的人到處都有,不差你一人。」

  刷地指腹一轉,一柄紅骨細釘的描金扇在指間滑轉,金光一閃、一點,某人的額頭吃了一記。「太多了,總要多點心思算一算,哪天你到哥哥府上盤算盤算,庫房鑰匙讓你保管,算出個數字再報給我。」

  庫房鑰匙?!那不是……向來面癱的墨隱、墨城變了臉色,主子爺雲淡風輕的幾句話令兩人同時心有所悟地互視一眼,再看向一無所知的曼麗女子。

  原來如此呀!爺的心思果然藏得深。

  「你當我閑得慌呀!沒事跑到你家當帳房,做替人數錢的過路財神。」數得再多也不會是她的,何苦來哉。

  夏侯禎目光一閃。「我不查帳,看你能在帳冊上動多少手腳,拿得走就是你的。」

  她一聽,先是水眸亮如星辰,熠熠生輝,可那流星般的光芒一閃而過,隨之是煙火燃盡後的沮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的良心過不去。」

  「你不是君子,你是叼錢的小女子。」他笑了下,暗指她非君子,無須來知禮守法那套。

  看他扇子又要落下,宮徽羽機伶地護額。「要照顧這一莊子的老老小小,我的確很缺錢沒錯,不過嗟來之食難吞咽,會噎死人的。」

  她不太痛快地瞅了瞅令她食不下嚥的男子,一股被欺壓的火苗頓時熊熊燃起。「可當初我怎麼看著你銀票拿得非常爽快,一張也沒落了。」就是這表情,隱忍怒氣又不得不折腰的憤怒,太合他胃口了。

  「所以我現在身陷水深火熱之中,遭到現世報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實在太像了,那模樣和某個惡劣的奧客如出一轍,用錢砸得人挺不直腰,還得屈膝賣笑臉,博君一笑。

  眼前笑裡藏刀的「甄夏」讓宮徽羽想起穿越前那個討厭的客人,相親相了半年多沒一個看中意的,不是在檔審核期被刷掉,便是只給人一次相看的機會,而且小氣地只請一次咖啡,嫌吃飯太浪費時間,還要女方自行付費。

  每個對象他都能找出毛病來,有時資料查得比她還齊全,反過來取笑她不用心,不過素月姐最喜歡這種給錢給得超大方又挑三揀四的客人了,暗地裡希望他一輩子找不到老婆。

  她真不曉得他幹麼不自己找個對象就好,還要花錢請人牽線。

  「甄夏」和那位夏先生可以結拜當兄弟了,他們的共同點是錢太多,拿來砸人毫不費力,並能從中得到變態、扭曲的樂趣。

  雙子座的男人呀!聰穎又狡猾,機巧善變,才思敏捷,善交際,口才佳,性格如風,難以捉摸。

  為了把小神算的角色扮演得更入木三分,她把那幾本不知怎麼跟著穿過來的專業書背得滾瓜爛熟——沒事就看書,不熟也難,隨便就能倒背如流。

  不知那男人現在如何了,她最後的記憶停在他們在餐廳吃飯,接著就失火了……

  「這話說得真教人傷心,羽兒妹妹傷了哥哥的心,甄哥哥對你還不夠好嗎?」這年頭好人難為,幸好他志在梟雄。

  他的話打斷了宮徽羽的沉思,而那一句r好」像踩到她的痛腳,令她炸毛似的跳起來。

  「是誰說水晶肘子只吃皮和肉黏著的那一層,肉不吃、皮太嫩,蝦仁腸粉不吃蝦只吃沁了蝦汁的腸粉,『魚片白果粥』要先濾掉白果和薑未,魚不能有皮……」他的要求龜毛到她家廚娘都快瘋了。

  「冷靜、冷靜,你手上拿的是尖鏟,小心戳傷了我的花容月貌。」唉!小小的癖好不能滿足,生亦何歡。

  「我夠冷靜了,沒半夜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就是你祖上積德了,你是來養傷不是度假,還要求什麼服務品質,嫌床板太硬,被子要曬過太陽,屋裡要有熱茶備著,窗臺外擺兩盆石榴,還要半開的花苞,清香暗送……

  「你有沒有搞錯呀!這季節哪來結苞的石榴花,有幾片葉子就該知足了,還有一個大男人搞什麼潔癖,要幾淨窗明沒問題,但你居然連一粒灰塵也容不下,我家的丫頭不是你家打雜的,適可而止,下次再讓錦兒、綿兒哭著跑出來,我就……哼!在你茶裡吐口水,惡心死你。」

  宮徽羽痛痛快快地說完之後,頓感全身一輕,舒暢了許多,可是得意過後,她忽地驚覺自己說了好幾句現代用詞,似乎不太妥當。

  悄悄地,她用眼角瞟向春風滿面的禍水男,見他並無異樣才放下心中大石,輕籲了口氣。

  「聽起來我似乎不是好客人,讓你倍感沉重壓力。」嗯!要改,他還是對她太寬厚了,才讓她敢當著他的面抓狂。

  沒錯,若不是看在他出手大方,她娘又神神秘秘地將人留下,看來頗有淵源,她肯定翻臉不認人,留錢不留人。「那你可以不要再跟著我了吧!哪裡來,哪裡回。」

  他露齒一笑,頗有同感地一頷首,一轉身,拿起一包秋稻種子,再回首一挑眉。「不、行,我很無聊。」

  「你……你無聊幹我什麼事,我又不是你家養的花栗鼠,閑來逗弄兩下,我是很認真地為莊子的將來著想,你不要幫倒忙,害我們粒米無收。」

  求人不如求己,未雨綢繆的宮徽羽不想只靠小神算的名聲賺錢,畢竟她是女兒之身,這個生財之計怕是不能長久,而且也不是每一次都能算得準,要是有所疏漏,神算之名就砸鍋了。

  她習慣留條退路,不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所以近來她用三、四天時間觀察莊子四周的土地,這兒有好幾處荒廢的水田是娘的陪嫁,因為無心打理,田地越來越荒蕪,蚊鼠流竄。

  於是她讓富貴找了五、六十名臨時工先把田裡的草除盡了,再整田鬆土,她不懂種植,因此請人來代耕,以每次收成的十分之一做為工錢,她出土地、種子和水肥。

  不過她也沒閑著,拿了「甄夏」給的銀票,一口氣買了上百株果樹苗,只要買得到的品種她一律收購,遍植在莊內各處。

  只要有三分之一的果樹存活,那她就有吃不完的現摘水果,不賣錢,光滿足口腹之欲,四季嘗鮮,她想想都開心。

  幹完了這檔事,她又試著在水田裡種稻,這會正忙著呢!「你不曉得稻子在播種前要先泡水催芽嗎?」看她茫然的神情,真叫人為她捏一把冷汗,她的認真值得商榷。

  「嗄!」泡水……催芽?

  「你不會以為把稻穀撒在一窪窪的田圃,早晚澆水就會長出稻穗吧?」要是她真敢點頭,那就證明她是無藥可救的蠢女人。

  正要頭一點的宮徽羽忽地一頓,眼神遲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這樣嗎?我看過的稻子都是結穗的。」

  家裡雖是種田的,但是她很小就開始打工幫忙爸媽分擔家計,所以農忙的時候她都不在家,忙著賺錢。

  一臉邪笑的夏侯禎將扇柄一轉,朝她腦門輕敲。「拜師學藝要束修,哥哥雖不才,但略知農作一二,你要用什麼巴結我?」

  「你真的行?」她有所懷疑。

  「總之比你行。」他流利地說出好幾種播種法,聽得她瑩亮的美瞳越睜越大,漸露敬佩。

  「呃!我錢沒你多……」談錢傷感情。

  「我不要錢。」憑他四皇子的身分,何愁無銀可用?

  「不要錢?」宮徽羽發愁了。「那要什麼?」

  見她苦惱的樣子,他輕笑出聲。「別說我挑嘴,弄幾道清淡的家常菜來嘗嘻。」

  「我煮?」他不是這個意思吧!

  「發自誠心,羽兒妹妹,我等著一飽口福。」這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熟悉感,當初那場意外讓自己來到這兒,說不定「她」也來了,而如果宮徽羽是「她」,應該有不錯的手藝。

  「我的誠心和你的等級差太多了,你是大魔王級,而我是小蝦米……呃!我是說你是山珍海味養出的舌頭,粗菜淡飯哪入得了你的嘴。」她最討厭下廚了,一身油煙味。

  「我樂意,羽兒妹妹的心意,再難吃我也……」驟地,他嘴邊笑意突然一收,目露淩厲。「羽兒妹妹備好美酒佳餚,我先離開一會,待會兒再來品嘗。」

  夏侯禎話一畢,迎面走來一名神色冷峻的黑衣人,對他行了個禮,兩人不語地走入屋裡,墨隱、墨城一左一右站在屋外,進入戒備狀態。

  諸如此類的事不只一回,宮徽羽早就見怪不怪了,只是她還是覺得「甄夏」太閑了,除了偶爾應付像是他手下的黑衣人外,大半時日老是纏著她,讓她煩不勝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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