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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我似乎應該說點什麼。
否認,或承認。
否認,告訴他我僅僅是陪朋友去確認性向,承認,告訴他我雖然喜歡同性但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你。
可無論哪種回答,似乎我都沒辦法平靜並且不顫抖地說出口。
“什麼……什麼時候?”我問得磕磕絆絆沒頭沒尾。
“那天,你跟她分手的時候。”程遠風竟然聽懂了,“跟在你後面,仿佛很久之前也曾經這樣跟過。猜測你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好到我去跟你說句話你也不會跟我發火。從遠處走到你面前,很想把你抱進懷裡,安慰你別難受……我說不好這些,一開始我也很害怕,為什麼會這樣。我只是覺得你這人有趣好玩,根本沒打算喜歡你。”
我語無倫次:“你現在後悔,來得及。”
“來不及了。”他苦笑,“來得及的話,我也不會到處打聽,跟你到這裡。”
我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心裡太亂了,恨不得把他說的每個字翻譯成英文來消化。
“秦韻,”程遠風說,“跟我在一起。”
我往車門瞟了一眼。
“秦韻。”他忽然探過身,抓著我的手想吻我。可惜,安全帶系太緊,他只能勉強側過半個身子。我手忙腳亂扳開車門鎖,想起身起不了,安全帶也系著呢。
於是兩個人不約而同解安全帶,只看誰速度更快。
我輸了。
被他一把按在座椅上,一對唇重重壓了下來,吻得不盡興,乾脆捏著我的下巴,用舌頭舔我後槽牙。我一隻手用力推他,另一隻手還是解安全帶。被他發現,兩隻手一起抓著舉到頭頂,放倒座椅,更加肆無忌憚地親。
不僅親,還亂摸。解開我襯衫的扣子,手掌在我胸膛遊走,幾次準確點到我敏感帶。沒一會兒,我半邊身子就酥了,腦子裡髒話連篇,等到他放過我的嘴唇,只能色厲內荏罵一句:“你這個混蛋!”
他沒理會我,舌頭順著脖子一路下移,另一隻手去抽我腰帶。這身體雖然非常熟悉,但菊花好歹是貨真價實第一次。程先生在這種事上向來如狼似虎,我怎麼敢由著他在如此狹小的空間裡折騰自己。好歹你叫我找個前戲充足擴張到位的人開了苞再給你上……
你看我腦子裡都亂七八糟想些什麼東西!
我略微恢復了一些神智,就開始扯著嗓子罵,邊罵邊曲起腿踹他。他不為所動,把我胸口添得全是口水,又轉戰下半身。揪著褲子兩邊,一點點往下拽,好在我今天穿著條略緊的牛仔褲,拽下來的過程幾乎可當電影慢放版看。
恰好此時,有人敲敲車窗。程遠風本來沒理會,繼續在我身上用功。可車窗又被敲響了,並且有人在外面大聲喊道:
“員警!開門!” 開個屁門!
我趁程先生不備趕緊抽回手,抓著自己的褲子往上提。車門剛剛被我拉開一半,站在門邊上一探頭就能知道裡面幹什麼。員警叔叔這句“開門”,說不準就有譏諷成分。
我心氣不順,見誰都想咬他兩口。把程先生踹一邊,我扶起車座,心想要不要脫下衣服蒙著頭免得明天晚報社會版頭條是我的大幅寫真。
可員警根本不給我掩飾的時間,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門被拉開了。
門外站著兩位交警。
前面的那位三十歲上下,下巴上留著一點小鬍子,看起來真不像員警,倒像巷口炸油條的。後面那位怯怯地朝我看了一眼,目光在程先生身上轉了三轉,更加羞怯,真像個大姑娘。
“呦,搞對象搞到大馬路上了啊。”油條交警打趣,“看你們這車,也不像去不起賓館的啊。”
程遠風笑笑,從車上下去,走到我這邊,順手關上我的車門。他們的聲音隔了車窗,我只有豎著耳朵才能聽清楚。
程遠風賠笑:“這不是,良辰美景奈何天,今宵別夢寒麼,等不了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油條交警掏出本:“這個,理解,你們也算弱勢群體,我們應當給予關懷。不過這附近可不讓停車,咱們大晚上的出來執勤,就是為了保障市民的正常夜生活。你這一違章停車,還停馬路中間,我不管你,都對不起納稅人的錢!”
“對對,是是。”程遠風認罪態度良好。
“先聲明啊,罰錢不是因為你們在車裡幹傷風敗俗……啊不,是兩口子的事,純粹是因為你違反了交通規則。”交警撕下罰款單,遞給程遠風。
程遠風趕緊接過來,反正多少錢他都付得起,就算扣分,家裡也能擺平。他的想法我大概知道——趕緊打發了這倆交警好走人。
沒想到油條喋喋不休:“我說你們啊,好端端的女同志不喜歡,喜歡男的。你說他能給你生孩子,叫你媽抱孫子麼?這幾年不是一直在說社會老齡化,老年人多了,小孩少了麼?我看就是叫你們鬧的!你說你們不跟女同志結婚,女同志找誰生孩子,那小孩能不少麼?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在國家大義面前,個人感情要置後……”
哪怕光線這麼暗,我都能看出來程先生臉色已經很不好了。
他肯陪著笑打發交警,純粹是因為我在車裡,他不願意叫我也被連累。要是他自己攤上這麼檔子事,那是肯定呼朋喚友幾個電話打過去當即查出這交警姓甚名誰明天就叫他回家休假的。
我尋思著,萬一程先生要爆發,我就得沖出去。
這大半夜的何必在馬路上丟人。
“班長……”一直站在身後當背景的年輕交警說話了,“時間差不多了,咱們去路口查酒駕吧,我看強哥他們也該歇會兒了。”
油條看看表,沖身後的交警點點頭,看了我一眼,說:“抓緊到交警隊交罰款。”
然後就帶著年輕交警走了。
程先生氣呼呼上車,把罰單往車裡一扔,罵道:“老齡化關老子什麼事!老子要麼不生,一生就是雙胞胎!”
我拿過罰單,瞟了眼上面的數字。
說一百遍他這罰單沒帶個人感情我都不信!
不過我樂得程先生被罰款,最好罰得他下次見到我就肉疼才好。沒想到程遠風神經堅韌,開了一段以後問我:“我們去哪兒?”
我疑惑地看著他。
“交警同志說了,讓咱們去開房。”
我臉色沉下來:“程遠風,你要是再開這種玩笑我就跳車。”
“你看我像開玩笑麼?”他看了眼後視鏡中我的臉,“我那地方,現在還是硬的。”
我直接拉車門栓。
“秦韻!秦韻,你等會兒!”程遠風趕緊道,“我送你回家!”
我一路上沒理他,直到車子停在我家樓下。
“秦韻!我是認真的!”程遠風追出車子,大半夜在社區裡吼出回聲,不知道誰家狗產生共鳴,叫的比他還響。
我推開樓道的鐵門。
我從來不懷疑程先生的認真,七年前,或者七年後。
認真地愛我,或者,認真地傷害我。